昭然公主也才十六岁,正是春心动荡的年纪,秦央身如玉树,如玉面庞又生的风流俊美,对他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便应了他的请求,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便迅速折了起来,与红绸挂在一起。
她正将那红绸抛向树梢,手刚抬起头来,迎面却撞来一个女子,令她脚步不稳向后倒,二人相抱着同时摔倒在了地上。
那刚刚脱离她手心的红绸也因这重量被拉扯了下来,滚了几下摊在树下的草地上,有红绸遮住了后面的字,却还是清晰的能看见前头东宫二字。
昭然公主脸一红,也顾不得跟那个撞到自己的女子置气,就连忙冲上去将那红绸抢了过来,把都写好了名字的纸张重新盖好,这才回头打量那个匆匆跑来撞到自己的女子。
侯飞凰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更堵了,将太后有意给东宫流云和她赐婚,又令二人同游元京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她心中莫名烦躁。
“流云哥哥?”那撞到昭然公主的女子声音娇俏,一身粉衣若桃林里走出的精灵,晶亮的眸子透着几分欣喜。
这厢从方才她走来的方向,两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郡主,您别跑那么快!”
“罢了罢了不用你们跟,我三哥和流云哥哥都在这里,能有什么事。”粉衣女子不悦的冲身后吩咐,回头见她容貌正是琉璃郡主,今日她仿佛心情不错。
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冲撞了昭然公主,她连忙转身又道,“真是对不起,本郡主走的急,竟一时没注意到公主在此,还望公主海涵。”
琉璃郡主虽然性子活泼了些,可礼数也是样样周全,她赔礼道歉的话也都说了,昭然公主也不好再与她生气。
“郡主言重了。”昭然公主紧了紧手中的纸张,被挂向姻缘树的祈愿贴被冲下来,如何看也是件晦气的事情。
侯青莲这时在一旁掩嘴轻笑,“公主的祈愿贴还是快快挂上去吧,落地久了怕也不灵呢。”
秦央在一旁扬眉浅笑,“不如我替公主挂上去?”
昭然公主也怕自己再挂有谁来打断,忙点点头将布条递给了他,秦央脚尖轻点,轻盈的跃上枝桠将那红绸稳稳的挂上了树梢,他手掌翻转间也看见了那纸张中写的名字,不由一愣,但他并未表现出什么,落地又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怎么流云哥哥也信这姻缘树来求姻缘吗?”琉璃郡主扫了一眼那姻缘树上挂满枝头的祈愿绸,毕竟是个年幼的女儿家,眼中也透露出几分希冀,“我也听说这姻缘树灵的很,在这树下祈愿之人结果都灵验了呢。”
东宫冥眸曈中闪过讥讽之色,但也并未言语。
倒是东宫流云仍笑着,“琉璃既然也信,不如也将你心仪之人的名字挂上去吧。”
“怎么你来了,皇兄和母后还没来?”东宫冥幽深的眸曈扫了一眼这姻缘树周围,复又看向琉璃郡主,不耐的打断几人的话。
“皇上和姨母在后头的骄子里,这会儿估计也快到了。”琉璃郡主很快答道,对东宫冥的态度恭敬显然与对东宫流云不同。
相国寺外仍旧不断的华贵的马车驻足,锦袍华服的人慢慢走来,但这姻缘树下,这几个东临国举足轻重之人还是令周围的许多男女侧目。
这几人身份太尊贵,侯飞凰不自觉的就有一股无法融入的感觉,她正想走,偏偏那琉璃郡主就兴冲冲的朝她走了过来。
“二小姐,上次与你琴瑟和鸣,本郡主惦记着你呢,你也是来求姻缘?”
侯飞凰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扫过面前几个男人,又道,“是求和谁的姻缘?在这里的人吗?”
琉璃郡主这话说的过于直白,令这里几个男人的目光都掠过二人,似乎也在等侯飞凰回答,朝阳太子凤目漾着醉意绵绵的笑,看侯飞凰的眼神也深了几分,太平侯与冥王认识她,连琉璃郡主也对她甚为客气,这让朝阳太子更好奇她的身份。
于是道,“敢问二小姐是哪位大人府上?本太子甚为好奇,如何能教出二小姐这样出众的女子。”
他就那么远远笑着,周身就仿若镀上一层光圈一般令人不敢冒犯,侯飞凰并未回应他的眼神,只低头道,“家父姓侯,商人家比不得官宦家的女儿,太子谬赞。”
“侯?安定侯?”朝阳太子来东临前也是做了功课的,大到东临权倾朝野的冥王和耶律奉天,小到民间商人长孙锦,这些他都有耳闻,侯府在东临国名声赫赫,他自然也听说过。
“正是家父,凰儿是小女子二妹。”侯青莲不甘被这些人无视,终于是抢到了一个能说话的机会。
“怪不得二位小姐如此出众。”朝阳太子眼中泛出几分兴趣,这令侯青莲沉静的脸上也平添了几分笑意。
“太子才是人中龙凤,将来太子妃殿下,定然更加出众呢。”她语气绵绵,那修长的身形摆出婀娜的姿态,令人心神荡漾。
可站在这里的男子身份尊贵至此,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遂朝阳太子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那泛着兴趣的瞳仁又看向了侯飞凰,毕竟从他方才看见的情况,这二小姐明显比大小姐更与这些人熟络。
“云环?”远远的侯飞凰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回头往后看去,便见叶氏带着女儿侯云锦在相国寺入口的位置,有一身着深蓝色官府的男子正朝二人走去。
李嬷嬷见侯飞凰面上泛着疑虑,连忙凑上来,“是叶夫人的父亲,江南巡抚叶秋明。”
她这才想起云环是叶氏的名字,只当是有了脱身的理由,连忙回头道,“今日这样的大日子,小女还是跟着自家人要稳妥些,王爷,太子,请恕小女先行告退。”
她说着这话,并未打算经过几人的同意,就想往叶氏的方向走去。
但东宫冥眉梢微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那几人,淡淡道,“跟着你侯府的姨娘,就稳妥?”
侯飞凰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他却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一甩黑金交错的绸缎锦袍,看向朝阳太子的方向,一个字也不说了。
这般孤傲的神情,仿若刚才将话说道一半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侯飞凰多留了个心眼,与朝阳太子并目而笑,便带着李嬷嬷和无雪抬脚走向叶氏。
这厢不看侯飞凰的东宫冥却忍不住抬眸扫了一眼,眸曈之中似乎浮现出几分失望,但很快就被他隐匿下去,再扬眉又是满眼倨傲之色。
“姨娘。”
侯飞凰走到叶氏跟前之际,才发觉那叶氏父亲叶秋明的身边还跟了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稍长两岁的丫头,生的如叶氏一般端庄但看着却有些小家子气,有些冷眼寡语,眉眼也有几分相似,这怕也是个未出嫁的女儿,才允许今日带来相国寺。
“飞凰,怎么也不同侯爷多说会儿话呢。”叶氏显然是刚才就看见了侯飞凰的,温顺的眉眼漾开了慈祥的笑意,“这样难得的机会也不好好把我,你瞧你大姐。”
侯飞凰顺着她眼光看去,便见侯青莲正张嘴与面前几人说着些什么,令几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侯飞凰很快转身,“大姐生的国色天香,我自然不能与她相比。”
叶氏聪慧,见她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一路同叶秋明说着家常话,一路朝相国寺另一侧走去。
“二小姐去看老夫人了么?”叶氏突然这么一问,倒把侯飞凰给问愣了。
这才想起来,祖母也是在这相国寺斋戒,还有上次曾为东宫流云卜算命格的那位定远大师。
“我也有日子没瞧见老夫人,不如二小姐同我一道过去?”柳氏征询的问着,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叶秋明,“父亲,云倾这孩子话少,劳烦您替我好好教教她为人处世,我去瞧瞧老夫人。”
“恩。”叶秋明闷声点头,眼中带着慈爱。
这厢侯飞凰便跟随叶氏朝相国寺里头的禅房走去,看叶氏轻车熟路的样子侯飞凰不禁有些奇怪,“姨娘来过这里吗?”
“不算经常,闲暇时候便过来看看。”她温顺的眉眼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心机歹毒的人该有的。
“云环?”侯飞凰与叶氏刚到那禅房门外,老夫人却先叫了叶氏的名字,二人朝里缓步走来,便见老夫人穿着一身布衣正在扫院子。
叶氏连忙上前几步就将那扫帚给夺了过来,“老夫人您这是在折煞自己呢,都说了这些事您就不必做了,怎么还是这么坐不住呢。”
她这话念的及其自然,仿佛在说自家的母亲一般,抱怨却又带着浓浓的关心。
老夫人被她搀扶着一同走入产房,在那草垫上盘腿坐了下来,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四周有些空旷,这笑声也略显得突然,老夫人一手拉着叶氏,一手拉着侯飞凰,慢悠悠的道,“这么些年,也只有你这么念着我,若不是你没有儿子,我无论如何也要让震天将你扶正的。”
老夫人慈眉善目,拉着叶氏的手那般紧,也不像是伪装出来。
“不管为妻为妾,妾身既然已经嫁给老爷,您就是我娘,如何能不管您呢。”叶氏也将手裹住老夫人,那温顺的模样俨然是一个模范儿媳。
老夫人对她很满意,于是又看着侯飞凰,“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震天也真是,这样重要的日子居然也不陪你们来,柳氏能上的了什么台面,到时候莫丢了我侯府的脸。”
老夫人上次不过回了侯府几日,心中对柳氏的印象就已经一塌糊涂,本还有意让她作侯府夫人,可现在想起来她就觉得当时自己的眼睛定是被什么给蒙蔽了。
“姐姐近来治家尚好,后院都安生着呢。”叶氏声音绵绵,没有半分挑唆之意,“倒是老夫人不在,妾身瞧老爷有几日都站在福苑,怕是也想老夫人呢,老夫人也别这么倔,还是回侯府去住着吧。”
“这事就不必再说了。”老夫人摆摆手,似想起什么拉着侯飞凰的手紧了几分,“二丫头,可看了祖母留给你的信?这些日子你没出什么事吧?”
老夫人显然是还不知道她此前中蛊的事,顾虑叶氏在这里,她也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几日前还我问定远大师,他还说你劫数未了,看样子定远也老了。”老夫人轻抚胸口,仿佛丝毫不介意叶氏在这里。
叶氏一愣,“二小姐有什么劫数?”
侯飞凰讪笑,“祖母说笑呢。”
第63章()
叶氏显然不相信,但她也不刨根问底,侯飞凰说没有她也就当没有,陪着老夫人在这说了会儿话,直到中途外头元婉叫了句叶氏,这里只剩下侯飞凰与老夫人二人,她才悄声道。
“祖母,定远大师在哪?”
“西面禅房”老夫人见她刻意等叶氏走了再问,似也察觉到什么,苍老却十分明净的眸中渗出关切,“二丫头,你可是在防着云环?”
侯飞凰沉默不语,她又连忙开口道,“别人尚且不论,但云环绝对不会害你,这些年她尽心尽……”
老夫人话没说完,叶氏已经与元婉说完了话朝里头来了,老夫人也忙止住了方才没说完的话,冲叶氏笑,“怎么了?”
“圣上和太后已经到了,正在天台行祭祖仪式,请老夫人过去呢。”
叶氏说着已经上前来扶老夫人,老夫人若有意味的看着侯飞凰,那眼神明显仍旧是叫她不要怀疑叶氏。
“祖母,姨娘,你二人先过去吧,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怕待会冲撞了圣上,待会无碍了再过来。”侯飞凰捂着肚子讪笑,老夫人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戳穿她。
倒是叶氏关切的看着她,“若是疼的厉害,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无妨,姨娘你先去,若是不舒服,待会我会叫无雪去请大夫。”
无雪连忙上前几步,叶氏见侯飞凰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了几句便搀着老夫人并排朝院落外而去了。
看老夫人对叶氏喜欢的程度,定然不会怀疑叶氏,无雪方才在外头这几人说的话也都听了进去,连忙道,“主子,去西面禅房吗?”
侯飞凰点头,无雪便在前方带路,侯飞凰与青海飞快的跟了上去。
西面禅房,院落里有几个小和尚正在清扫院子,见侯飞凰带人过来连忙堵了过来,“找谁?”
“我们找定远大师。”无雪上前泛着媚意的眸子笑着望他,那小和尚却仍旧是面无表情。
“大师说了,只能进去一人,你二人在这里等着。”
“大师知道我会来找她?”侯飞凰这才真觉得这个定远大师有些神奇起来,这也能算到?
“小姐,可是?”无雪与青海都有些不放心,这相国寺内今日来的人太多,若然侯飞凰这出了一点差错,她二人回侯府也不好交代。
“无妨,你们就在外头侯着,发现不对立刻进来。”侯飞凰还不知道方才无雪和青海齐齐被东宫冥的内力碾压,一直以为二人也称得上绝顶高手,遂此刻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二位见侯飞凰坚决,想着这里是相国寺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也不再说什么,同这些和尚留在了院落里。
这厢西面禅房是一座两层的木楼,类似于侯府的墨玉阁,木廊疏松,踩在上头咯吱咯吱的响,侯飞凰独身进来时,定远大师正在二楼禅坐,背对着她。
“老衲等你半天了。”
“大师知道我会来?”侯飞凰上前几步在定远大师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定远大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讶异,他曾在冥王府时见过侯飞凰一次,这一眼也就认了出来,“二小姐?”
“我家祖母是大师的朋友,曾请大师为我测过命格,不知大师是否还记得。”侯飞凰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老夫人写给自己的书信递给他,尽管定远大师的表情,似乎他在等的人并不是自己。
定远大师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便道,“记得,老夫人与老衲多年情义,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老衲此生也不会再替他人窥探命格,也算不出你近日的灾祸。”
定远大师抬眸打量了一番她的脸,又道,“二小姐今日因何而来?”
“大师之前说的灾祸而今我已解,只想知道大师此前说的小心身边人,可否再明确一些?”
“天机不可泄露,若老衲什么也算的出来,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拂了拂胸口的灰白色胡子,叹口气道。
这话他刚一说完,就见面前一柄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长剑直直的朝着定远大师脑门飞来。
定远大师身未动,只轻轻抬了一下手掌,便见那把长剑被击飞从窗户外掉了下去。
清脆的落地声,却并没有看到青海和无雪上来护驾的身影,此刻这禅房之中,却从四面的窗户突然飞进来十几名布衣男子,个个手持长剑,身手利落的朝定远大师袭来。
侯飞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禅房下头也被几十名杀手包围,青海与无雪正在与那群杀手殊死搏斗,方才关着窗户,她硬是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大师,何必挣扎呢,你今日是逃不过的。”那群布衣男子中,为首的男子沉声道,锐利的眸曈着射出泛泛寒光。
定远大师这才从蒲团上站起来,但背还没站直,就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老衲从来也没想与你们挣扎,与魔鬼做交易,早该想到后果,但这位姑娘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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