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打了个响指,王三嫂从另一个包间里出来,一下子扎进了李秘书的怀里。
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王海亮惊讶了,结结巴巴道:“你们……啥时候……搞在一起的?”
李秘书说:“还不是因为你?为了帮你拿到授权书,三嫂主动来勾搭我,她一勾搭,我就上钩了,我们俩决定明年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过来喝喜酒。”
王海亮感叹一声说::“行,三嫂,你咋这么傻啊?那好,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鸳鸯戏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天色不早,海亮就告辞了。
他回到住处,跟素芬简单交代几句,然后开摩托走了。直奔回家的路。
1995年的年味越来越浓,大街上早已披红挂彩,灯红酒绿,很多店铺跟家属楼的门口挂起了大红的灯笼。
也有的人家迫不及待贴上了大红的对联。
又是一个新年好,现在赶回家,正好赶上过年。
摩托车开在山道上,海亮的心是释然的。
四十多天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拿到了授权书。素芬帮了他的忙,李秘书帮了他的忙,三嫂也帮了他的忙。
有了授权书,有了专业的团队,过完正月十五,就可以动手开挖了。
只要挖出铁矿石,大梁山就等于再次扎上了一只腾飞的翅膀,将会飞的更高,更远。
当初,海亮离开的时候是深冬,漫山遍野落满了大雪,大梁山一年一度被染白,山上的工人也没有放假。
几天前,张建国打电话过来告诉诉他,所有的工人全部回家过年了,这一年,山里的雪比前几年更大。
摩托车压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响。大雪没有影响到海亮回家的进程。膝盖深的雪,早已被来来往往的车辙轧成了冰凌,跟路面紧紧黏在一起。
这样的路走起来要非常小心,要不然会冲进山沟里。
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掉下去就没命了。所以海亮的摩托车,是紧靠在山壁的一侧行驶。
远远的,终于看到了煤窑厂,看到了学校,看到了工厂,转过村南的土窑上的山神庙,村里的小石桥也看到了。
小石桥旁边的老槐树下,一个头戴围巾,身穿花袄的女人在等着他回来。那身影海亮十分熟悉,她就是自己的媳妇玉珠。
每次海亮出门,赶回家的时候,玉珠必然会站在村口的小石桥上等着他。
这种习惯一直保持了十年,玉珠的旁边是闺女灵灵,灵灵也从城里放假回家了过年了。
再旁边是天昊,王海亮的干儿子。天昊看到父亲,同样招起了手:“爹……!”
王海亮停下摩托,一下子扑过来,将一对儿女,包括媳妇,全部揽在了怀里……。
随着新年鞭炮声的响起,94年就那么结束了,95年终于迈过门槛。
从这一年起,人们觉得过年没意思了,越来越没有滋味。
因为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钱花。过年跟平时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餐桌上到处是鸡鸭鱼肉,孩子们的兜里也有花不完的零用钱。
他们不用再盼着过年,盼着穿新衣服,盼着吃饺子,盼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买鞭炮,然后将鞭炮拆开,一个一个点。
电视也普及到了千家万户,人们可以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电视联欢晚会。
家家户户都在笑声中过年,其乐融融。
这一年,在大梁山最不幸的是张大栓的家。张大栓这个年没有过好。
从前,四妮在的时候,这个年还好过,因为有四妮照顾他。
每年的三十除夕夜,四妮煮出来第一碗饺子,必然是先捞出来,放进竹篮,下到红薯窖,给公爹尝尝鲜。
张大栓也总是第一个尝到过年的饺子。
第二天起五更,一碗饺子捞出来,四妮也是第一碗捞出来,送进红薯窖。
张大栓从来不为吃食担心。
可四妮走了以后,张大栓就倒霉了。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做。
他白天不敢出来,担心村里人看到,所以就饿着。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从红薯窖爬出来,扑进厨房弄点吃的。
他小心翼翼,不敢大声,担心锅碗瓢盆碰撞,惊醒女人大栓婶。
他不会做饭,都是穷将就,疙瘩汤,剩饭剩菜,有啥吃啥,啥也没有,最惨的时候,他煮玉米粒,煮麦粒吃。
吃完以后抹抹嘴,再返回红薯窖。
过年的这几天,大栓婶非常欢畅,整夜整夜不睡觉,不是蒸包子就是剁馅子,窜肉。要嘛就是给孙女做衣服。
她不睡,张大栓在红薯窖也不敢上来。鸡肉,鱼肉,猪肉还有韭菜馅、大葱馅的香气穿过红薯窖的入口飘进来,张大栓就馋的口水直流。
他心里一个劲地骂:败家娘们,这是窜了多少肉啊?买了几只鸡?买了多少条鱼?
日子不过了,这么浪费?以为你家开金山啊?
尽管现在日子宽裕了,家里很富裕,可张大栓不想这么浪费。
他知道,这些肉都是大栓婶窜给孙女灵灵吃的。大栓婶担心孩子受屈,在学校吃不饱,所以回家以后,就给孩子恶补营养,孙女正长个呢。
张大栓对家里的情况现在一无所知,四妮不在没人告诉他。
听说儿子的家具厂又扩建了,存款也增加了,现在四妮的手里有活动资金八百万?一千万?还是一千二百万?
张大栓不敢想象。
十三年前,他在城里开启了第一个家具厂,那时候拥有五十万家产,整个城市的人都是羡慕不已。山里人更是羡慕不已。
要知道,那时候万元户是很少很少的,十万元户更是凤毛麟角。他简直就是大梁山的土财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看着眼热?
如果不是二狗长得丑,说不定早就成亲了,孙子都抱一窝了。
现在,万元户已经不算个啥了?谁家没有三万两万的存款?大梁山今非昔比。
张大栓啥也不想,就是想四妮,他甚至对儿子的死活都不再关心,反而对儿媳妇想的不行。
当然,这是一种不掺和杂念的思念,就像一个孤苦的老人,想念唯一的闺女。
四妮真是比闺女还亲,有四妮在,就不用担心挨饿。
张大栓已经饿两天了,两天水米没沾牙,肚子咕咕叫。身上的衣服也又脏又破。
咋办?咋办?必须上去弄点吃的,要不然就会饿死?
张大栓想着,舔了舔嘴唇,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年三十的晚上,吃饺子以前,是要供奉祖宗的。
活人要过年,死人也要过年,供奉祖宗是晚辈对死去长辈的尊敬和怀念。
大栓婶也供奉了祖宗,在院子里贴了老天爷,厨房里贴了灶君,家门上贴了门神,粮仓里贴了仓官儿。
她还专门给张大毛留了位置,供奉了张大毛的灵位。
张大毛的灵位在老天爷的旁边,上面写着,先夫张大毛之灵位。
第451章 又是一个新年好(2)()
第451章又是一个新年好(2)
灵位的前面,大栓婶供奉了一碗饺子,韭菜馅的。因为张大毛活着的时候,就爱吃韭菜馅饺子。
大栓婶冲着张大栓的灵位做了个揖,口中念念有词:“他爹,你还好吧?你在那边舒服不?好过不?吃的咋样,喝的咋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投胎。俺想死你了。
咱家日子好过了,四妮做企业家了,儿子二狗也挺好,就是还没醒。
你放心,俺相信自己的儿子命大。他会活过来的。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改天俺帮你烧几个假人过去,伺候你,你放心,都是漂亮的大闺女。”
接下来大栓婶眼泪索索,竟然唱了起来:“大栓婶坐房中泪水盈盈,想起来张大栓俺的老公。
老公你这一走啊,就是五年正。想男人想的俺啊心里空空。你抛下俺一个人孤苦伶仃。
白天里没人陪着俺聊闲话啊,到夜里我摸啊,摸啊,摸哪儿都冷冰冰。
大栓婶啊,我泪汪汪,想老公想的俺脸都焦黄,三天吃不下一个馍啊,两天喝不下一碗汤……瘦得我这前腔都贴后腔,脚下的布鞋穿不住啊,手上的顶针就几里咣当……走起路来我直晃荡,不扶桌子也得扶墙……哎呀呀,你个死鬼呀,没事就回来看看人家嘛……。”
大栓婶这一套是跟孙上香学的,孙上香当初活着的时候是神婆,就是这样跟死人交流的。
她闭上眼睛,唱了那么一通,睁开眼一看,娘啊,大事不好了。
前面供奉张大栓的那碗饺子,碗还在,里面的饺子却不见了。
这一下可把大栓婶吓得不轻,浑身打了个哆嗦,饺子呢?咋不见了,难道真的被张大栓吃了?
这个死鬼竟然回来了?
大栓婶吓得尖叫一声:“天天,天天,快来啊。”
小天天在那边看电视,听到奶奶叫,挑开门帘冲了出来:“奶,啥事儿。”
大栓婶说:“你刚才,看见奶奶前面的饺子没?”
天天说:“没见啊,咋了?”
“奶奶前面的饺子不见了?是不是你……爷回来了?这饺子他吃了。”
天天说:“奶,你神经了,俺爷死好几年了,咋会回来?”
“那饺子呢?”
天天道:“估计不是被猫吃了,就是被狗叼走了?你光顾着念经,没看到。”
大栓婶来回瞅瞅,没见到那只老白猫,也没看到那条哈巴狗。
她吓坏了,一定是男人张大栓回来了,偷走了饺子吃。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虽然大栓婶跟大栓叔是夫妻,两个人在土炕上做了三十年的战友,可毕竟阴阳相隔,活人见到鬼,不死也脱层皮。
这老家伙不是要带俺走吧?哎呀,那俺再也见不到孙女了。
大栓婶嗷地叫了一嗓子,一个趔趄冲进了屋门,咣当上了门栓。
他赶紧扑向了天天,把天天抱在了怀里。
天天问:“奶,到底咋了?”
大栓婶说:“小点声儿,有鬼,有鬼啊,你爷真的回来了,刚才我看到一条黑影闪了一下,不见了。”
“奶,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鬼啊,你迷信。”
大栓婶一下子捂住了孙女的嘴巴,说:“小点声,姑奶奶,你懂个啥啊?别看电视机了,睡觉,睡觉。”
大栓婶关闭了电视机,一下子把孙女拉上炕,躺下了。
女人的心里只打鼓,她盼着张大栓来见她,也害怕张大栓来见她。
盼他,是因为他是她男人,怕他,是因为两个人阴阳相隔。
她担心自己死了,再也见不到孙女,再也看不到这个家。
这一晚,大栓婶颤抖到起五更,也没敢从被里爬出来,憋得她差点冲一裤子老尿。
她猜测的没错,那碗饺子真的被张大栓偷吃了。
张大栓饿得不行,从红薯窖里爬出来的以后,看到了女人。
女人在院子里大呼小叫,连喝带唱,给他诵经。
她闭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根本没注意那碗饺子。
张大栓饿坏了,现在是半夜,大栓婶的身后黑西马虎的,反正她也看不到他。
他就伸手抓了一个饺子,填进了嘴巴里。
大栓婶闭着眼睛唱一句,他就抓一个饺子填嘴巴里。
女人那边唱完,碗里的饺子也被张大栓给抓光了。
最后一个饺子进肚,张大栓止住了心慌,赶紧抹身窜进了红薯窖。
大栓婶没有看到男人,只是看到饺子不见了,还能不吓个半死?
张大栓进到红薯窖,拿起牙签剔着牙,说:“饺子味儿不错,这娘们手艺也越来越好了。哎……我不该吓她啊。”
男人感到了后悔,媳妇本来就不容易,天天想着他。吓出个好歹咋办?
第二天中午,四妮开车从城里回来了。
女人进屋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年货交给了婆婆,将新衣服,玩具交给了天天。
然后天天跟娘一阵亲热,四妮还给了孩子好多压岁钱。
等到大栓婶拉着孩子出门,四妮这才想起来地窖里还有个公爹。
她赶紧拿了点心,洗了几个水果,放在篮子里,下了地窖。
“爹,你还好吧?”
四妮发现张大栓又瘦了,整整瘦了一圈,脸色也不怎么好。
张大栓再一次见到四妮,老泪纵横:“闺女,你可回来了,想死爹了。”
张大栓恨不得抱上四妮大哭一场。
接下来,张大栓将这段时间的委屈,饥饿,窘迫,一股脑告诉了四妮。
当说到昨晚偷饺子吃那一段,四妮笑的爬不起来。
她说:“爹,想不到你跟娘阴阳相隔,还心心相惜。都是媳妇我的不是,没时间照顾你们。放心,我以后会隔三差五回来一次,帮着你做饭,洗衣服。”
张大栓说:“孩儿啊,你忙,没时间啊,别累垮了身体,这样,你每次回来,给我弄箱方便面,我饿了,就吃面,你啥时候回来,我啥时候改善。我饿不死的。”
四妮的心里不知道啥滋味,酸酸的。
她在想,公爹跟婆婆其实是有真感情的,这种真感情在一方死后,尤为强烈。
或许失去以后,才懂得真爱,才懂得那种痛苦。
她跟二狗也是这样,二狗病倒以后,她想的都是二狗的好。
张二狗不是东西,在村子里害过很多人,但唯独对她四妮好。
二狗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四妮的事儿。他更爱四妮。
如果二狗真的一觉不醒,就这么走了,或许她会比婆婆更难过。
四妮的回归,让张大栓摆脱了饥饿。
张大栓这边安生了,村子里还有一户人家,年过的不怎么好。
哪一户人家就是张大毛了。
张大毛这个年过的很憋屈。家里同样冷冷清清。
张大毛家没孩子,就他跟大白梨,两个老年人大眼瞪小眼。
他跟大白梨之间沟通了一辈子,早就没话可说了。
夫妻之间时间长了,真的无话可说,因为谁跟谁也没有秘密,谁身上几根毛,对方都查的清清楚楚。
其实从二丫死去以后,张大毛每个年都过的不好。
前面的几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吃的是牢饭。
后面的几年,是在大眼瞪小眼中度过的。因为家里太冷清。
二丫不再了,儿子如意也不是自己的,那是人家张拐子的。
还好每年的初一早上,如意都过来给他拜年,张大毛才感到一丝安慰。
如意早知道张大毛是他亲爹,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早就灌进了他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当年,张大毛跟他娘喜凤约会,在村东的打麦场里怀上了他。
现在那个打麦场不见了,被修成了广场,成为了全村果品交易的市场。
他给张大毛拜年的时候,一个头磕地上,嘴巴里不喊他爹,反而喊他爷。
他撵着喜凤跟张拐子叫,张拐子跟喜凤叫张大毛叔,如意当然要称呼他爷了。
一声爷喊出来,张大毛的心里就酸的不行,好比当头一棒。
他知道,这辈子如意都不可能成为他儿子了。
这种关系也不能挑破,一旦挑破,孩子就没脸呆在村子里了。
为了儿子的面子,为了儿子的前途,张大毛决定忍了,只是暗暗帮助如意,决不让孩子改口。
年初一过来拜年的很多,如意首当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