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萧清晏风流不羁,却是最重诚信,否则也不会搅进这皇室斗争,越陷越深,其中的惊险只有当事人明白。
“谢公子。”腹中纵有千言万语,薛茜娆从口中吐出的就只是这三个字。
“有什么好谢的,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要离开了,自然是要带着你的。”萧清晏走到窗边,看着难得安静的撷香居,眉头皱了皱,“茜娆,这几日,你和三娘说一声,不要再开张做生意了,现在事势越来越紧张了,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带着,只要你们不出来,就不会有事了。”
“茜娆明白了。”薛茜娆点了一下头,伴着萧清晏倚在窗边,看着窗下景象,难得空无人烟的街道,难得静寂的小巷,抬起头,一双美目好奇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公子,你说,现在的情势已经如何了?”
萧清晏顺势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听着她好奇一问,笑了笑,胸中早已了然,“云王半生戎马,行军打仗是一等一拿手的,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是从城门攻入了,一招直捣黄龙,将城门口先行拿下,到时候再无后顾之忧。按着时辰看到,他们现在应该是攻的差不多了。”
“那样岂不是危险了吗?”薛茜娆皱眉,对这个消息不甚满意。。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云王确实是惯于行军打仗,行的是大开大阖之事,但是现在是逼宫,而不是夺城,他这样做,对他不仅半分好处没有,还会失了民心。”萧清晏朗朗的笑着,豪阔又狂放,“你当皇上那日为何会平白无故的去送沈锦陵出京。分明是在笼络人心,这心既包括他出征的人马,也包括这京城的百姓。他是想要这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知道,这大胤现在的皇帝是他玄莳,也只有他,而其他人在他面前只能是臣服。如今云王在沈锦陵出京征战杀故的时候,竟然趁虚而入,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在百姓眼中定然已成了乱成贼心,民心焉会有?”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明摆着会失去民心,为何还要再行这等祸乱之事。“那云王也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关节。我虽不懂朝堂政事,但是也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等失了民心之事,他又怎么会挺而走险。”
萧清晏拂着她柔顺的发丝,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顶上,闻着窜入鼻尖的香气,半是沉醉半是清醒地说道:“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云王又怎么会不明白民心的道理,只是眼前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他说不了,只要他放弃,那么他所有的机会就没了。与失去民心相比,那个打击对他而言更加严重。所以,他只能这么做了。”
含着笑,薛茜娆抬起头,狡黠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少女的颜色,巧笑情兮的调笑着,“那公子现在又是如何的处境?既然云王那边已然开始了行动,怎么公子现在还会待在这里陪着我一个小女子说闲话呢?云王怕是在急着找你吧。”
“他现在可没功夫找我,别看他现在重用我,但是那老头子心多疑着呢,是不会放心将这么大的事交到我手中的。所以此时此刻,我对于他的作用已经没了,又何须待在他身边。”萧清晏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配合着她难得的俏皮,“既然都没有我的事了,我何苦待在那个憋死人的府中,还不如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来得舒心惬意。”
“那公子再猜猜,一旦云王的人马攻进城中,他又会有何种的行事呢?”
“呵呵呵,你是在考校我吗?”萧清晏轻笑出声,“云王是军人,自然是真刀真枪的来,咱们只要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好,茜娆陪着你在这里看着。”陪你看到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为止。不管有多久她都是愿意等的,心里有这么一个念想,已然是满足了。
至于这京城的形势,于她一个女子而言,根本是无碍的。
可是于她无碍,与某人却是大大的有关。
现如今,整个京城都闹翻了锅,不过是几日的平静,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动静。一定是忠君爱国的云王竟然反了,城门口轰轰作响,刀剑兵戈动辄,突来其来的在天子脚下投下了一枚炸弹,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是闭门不敢出,惴惴不安之余,又在忖度着这一次逼宫会胜利吗?他们前几日才见到了那个小皇帝,看着也不坏,难道京城又要变天了?
他们一介平民,自然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事,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才是紧要的,至于那些冲锋陷阵的就让那些争权的人好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计量的,比如说,这一次若是皇帝保住了龙椅,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若云王逼宫出宫登上了皇位,这等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的名声肯定是不能用的,而他们这群老百姓怕是也没好日子过来。这么一想,心中就赶紧祈祷着老天爷显显灵,能够帮着皇帝解决这场纷扰。
小路子急急的跑进御书房,扑倒在地,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皇上,云王反了。据守卫来报,城门口已经被云王拿下了。”
握着御笔的手一顿,清隽的字体上留下了一道显而易见的深痕,玄莳皱紧了眉头,却不知是为了这笔墨,还是为了云王的谋反。他放下笔,嘴角冷冷的笑着,自顾自得,也没有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小路子,半晌才说道:“终于耐不住了……”
皇上似乎越来越奇怪了,别人谋反他还能笑得出来,小路子偷觑了他一眼,喃喃的唤了一句,“皇上……”下面的话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除了城门口失守之外,京城的情势如何了?”玄莳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细问。
“城门失守,京城消息封锁,我们与南北大营的人马也失去了联络。现在云王正朝宫中逼进来,能够抵抗的就只有静安王爷手上的一万人马,若是攻破了他这道防线,我们最后能依持便是宫中的御林军了。”
小路子满怀忧虑的说着。他方才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京城的形势远可能比这个来得更糟。云王骁勇,早已是大家心目中的战神,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打不赢的仗,面对他的来势汹汹,不战已是在心中输了他一截,这一仗,实在是太难了。
玄莳在心里斟酌着,今天的局面早已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兵行险招,约莫若是。
不过他没想到城门失守的竟然是如此之快,原想着好歹能守一日,却不料只是半日不到的时间已经被攻破了,让他不得不怀疑,镇守城门的高自芳也是云王的人。
玄莳并没有将心中的震惊和恼怒表现出来,反而是怒极反笑,“好,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云王什么时候能长驱直入而内。小路子,你再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去找静安王,叫他一定要守过今天,这是圣旨,不可违抗。”
玄莳的声音咬得极重,小路子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连声称喏就赶紧退了出去,去找玄昕商量了。
玄莳撑着额支在龙案上,一阵头痛,脑海中依旧是在嗡嗡作响,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般顺利,不过他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眼前的形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所以他坦然的面对。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总有失算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清高的犹如他名字一般的高自芳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事,帮着云王谋害天子,到底是谁借个他这天大的胆子。
玄莳拳握紧,硬是按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学着玄昕将太后早早的送出宫,这样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他知道,太后一定是不肯的。
她在宫中已经待了三十多年了,先是当年太皇太后身边的小郡主,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现在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这个皇宫早已是她的家了,中间是如何也分不开的羁伴,让她离开,怎么可能呢?
玄莳扶着额,长叹一声,如今的形势只能是看一步走一步,一定要在沈锦陵回来之前将皇宫守住,一旦他和太后落在云王他们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肯定会变生掣肘,到时候即便是沈锦陵赶到了,也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这场仗就真的败了。
头,似乎更加疼了。
玄莳第一次暗恨自己的疏漏,枉他自命不凡,竟然输在这么一小小的点上,他又岂能甘心。
“皇上。”
一道声音赫然在空荡荡的房中响起,玄莳想得入迷,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直到抬起头,看着眼前人已站在了龙案前才发现,被吓得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母后今日怎么来了?”玄莳从龙椅上站起,扶着太后的手,慢慢的陪着她走到一旁坐下。见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才皱着眉问道:“母后怎么是一个人,跟在你身边的人呢?”
太后笑了笑,没有往日的风华雍容,却是带着丝丝的温柔和暖意,“急什么,是哀家他们全在外面侯着的。哀家可不能教旁人将皇上方才的情态看见,若是再传出去,就不好了。”
玄莳似乎是被太后的调侃逗笑了,嘴角弧度一弯,脸上多了三分的温度。
不过太后此行可不是来找玄莳玩笑的,她凤眸一凛,脸上的温情笑颜也收了起来,“皇上,你可有想过,你现在要做些什么?哀家知道你有分寸,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玄莳神色一黯,脸上的笑容若昙花一现般因着太后的话转瞬消失,“是儿手不孝,教母后担忧了。”全天下也只有太后才受得起天子的歉意,玄莳眉目间却是坚定的,“但是,请母后相信朕,朕一定不会教母后的失望的。”
玄莳用了一个朕字,他是在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在承诺,会好好守住从先皇手中代代相传的皇位,绝对不能就这么毁在他的手上。
手中的拳头握地更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可是他早已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自然也是浑然不知。
可是母子连心,太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玄莳的紧绷,她拉过玄莳的手,叫他坐在自己旁边。
“成也好,败也好,你都是母后的好儿子,大胤的好皇上,母后只会以你为荣。”
太后叹了一声,看着御书房中熟悉的景物,似乎从她进到这宫中,第一眼踏进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从来没有变过,变得只是坐在上面的那张椅子上的人。
“阿莳。”这是太后第一次唤玄莳的名字,自从他登基以来,母子间这个亲近的称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似是早已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恍若隔世。“今天母后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很久以前的,被母后藏在心里快二十年的秘密了。”
玄莳眉毛一挑,他有多久没有听母后称他为阿莳了,久得连他都忘了,而他也早已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唤她母亲的,似乎年复一日都只是母后二字。不过看着太后脸上郑重其事的样手,还有眼中流露出的怅然,他知道,接下来说得定然不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其中肯定还有更深的意思。是故脸上的神色也不禁认真了三分。
“母后请说,儿子洗耳恭听便是。”
“阿莳很聪明,从小就知道在宫廷中游刃有余,在人前你讨喜乖巧,对谁是笑脸相迎,让人心生喜欢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若是你讨厌一个人,你也不会让他知道,但却会在暗地里把他整死,而那个人到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心思玲珑,从小就知道哄母后开心,母后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太后笑眼凝睇着他,目光因为回忆起过去而变得有些朦胧,“人人都说母后专宠,可是母后跟了先皇这么多年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猜这是为什么?”
玄莳眉头一紧,还是抓不住太后今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和他提起过去?这过去难道与云王有关吗?
玄莳没有问出口,但是看向太后的目光中深深浅浅的疑问却是说明了一切。
太后一笑,也没有卖关子,道:“你猜的没错,今日哀家要说的便是与云王有关的,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若非云王这些年一直想不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哀家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四十二 冤冤相报何时了
“太后一笑,也没有卖关子,道:“你猜的没错,今日哀家要说的便是与云王有关的,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若非云王这些年一直想不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哀家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莳隐隐觉得太后要说的事情不简单,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只要太后一说出来,一切都会改变。
母后一叹,眼神变得轻渺渺的,似萦了一层薄雾,“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哀家已经嫁给了你父皇,而云王当时也娶了云姒宓的母亲,程郡主。哀家与你说过,哀家在进宫之前与思妍的关系很好,是闺阁姐妹。我们从小就许下愿望,一定要嫁世上最好的男子,而且还约定长大后要一起出阁。后来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哀家挑了你父皇,天下的至尊;而思妍选了云安岳,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当时的我们都很快乐,即便哀家成了皇后,思妍也是经常会进宫来看望我。可是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因着哀家的关系,思妍有时候会留在宫中借宿。之前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有一次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时云王出征打仗,哀家担心思妍一个人在府中寂寞,就将她接进了宫,我俩是姐妹,多日不见,自己多喝了几杯。思妍酒量不济,没喝几杯酒先行醉倒了。本来哀家是要将她送回去的,可是太皇太后忽然来找,也就只能暂且将她放在了哀家的凤榻上,侍候的人也跟着出去了。可是哀家前脚一走,皇上也来了,那日偏巧皇上听了捷报,心情好,多喝了几杯,也醉了,就这样醉醺醺的到了凤祉宫。”
说到这里,太后话锋一顿,口中却是再难启齿。这要叫她怎么说,又如何说得出口。
“母后,后来呢?你快说啊。”玄莳不耐的出声,心中的好奇已然窜到了喉间,那个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加的强烈。
“后来啊……”太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三分的忧郁和黯然,“后来你父皇将床上的思妍错当成了哀家,然后等哀家赶回来的时候……大错就……铸成了。”
这大错,不用太后说,玄莳大约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的。他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命运的雷同就好似一种轮回,他的父皇和程思妍是一场错误,而他和云姒宓也是一场错误,错误的撞在了一起,阴差阳错的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后来呢,父皇和母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第二日你父皇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当时云王是朝中武将中的顶梁柱,在朝中的名声极高,而你父皇正是倚重他的时候,可是那晚的事情分明就是他君占臣妻,传出去,就是往云安岳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只会怡笑天下。而思妍醒来之后,羞愤难当,几次都想寻死,到底被我们拦住了。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再难挽回的。为了大局着想,哀家求着思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掩埋,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云安岳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而先皇也是一个谦谦君子。从那日以后,思妍也就再未进宫了,她与哀家的关系也是渐行渐远。而哀家心中对你父皇怨忿,也是不愿再见他,终日闭门凤祉宫不出。”
“那事情也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又与今日云王所为何关?难道是那程王妃最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而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云王不成?”玄莳皱眉,心里寻思着能生出像云姒宓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儿的人应该不会是一个傻瓜,居然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情,闹得最后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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