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才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王爷,章师爷说的也不过是怀疑,事情到底如何也未可知,难道你就舍得放弃眼下的大好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你和蒙罗王子的约定还摆在那里,若是你临时反悔,到时候不仅得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失去北辽这个盟友,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萧清晏也不与云王辩驳自己的清白,一脸事不关己的与云王分析着眼前的情势,脸上的神情是倨傲不羁的少年狂放,“王爷本来做的就是关碍性命的死生大事,成了便是登上这天下至尊之位,若是败了,那就是整个云王府的覆灭。这结果王爷当初有了这个心就该料到,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反而踟蹰怯步了。”
“没想到平日里风流不羁的萧先生也有这狂生本色,倒是让本王开眼了。”云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清晏的问题,反而是不着边际地说了这么一句,眼角的纹路微微皱起,亲近的微笑背后教人看不分明,“不过,萧先生进入王府多日了,可是本王仍旧是没有看出你到底是所为何来?谋求的又是什么?”
似乎云王把怀疑的苗头指向了萧清晏,大家扑通扑通跳着的心稍微缓了一缓,都把目光转到了萧清晏身上,看他还有何话说。
事实上,萧清晏没有说话,他忽然就在大家投来的目光之下,放声笑了出来,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半点也不顾及场合得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云王的脸色被笑得有些难看,隐约就要发作了。
见好就收,在老虎嘴上拨毛也要适可而止,萧清晏就在云王发火之前,开口了,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轻嘲:“那怀远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王爷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觉得晚了一些吗?”
不答反而,萧清晏的脸上依旧是清高自傲的,半点也不因着云王的问话而有一丝的裂缝,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这般的镇定,以后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俨然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自然是事半功倍,但是用得不好,他随时能反过来直接咬你一口。云王是爱才之人,当初就是看重萧清晏的能力才把他留在府中纳为幕僚。可是此人狂放不羁,性子也是由着自己来,云王可以当做是恃才傲物,但是也不禁怀疑既然如此高傲,又为何会屈居在他府中。为了钱财,他挥金如土,为了权力,他不畏权贵,为了美女,他对宓儿倒是有几分的心思,但是这点心思还是远远不够的。
云王默然,面对这人,他确实是看不透。
萧清晏也不咄咄逼人,若是把云王惹急了,对他是完全没有好处的,“王爷,怀远早已说过,我入云王府只是认为这里可以让我一展所长。我自认有辅世能臣之才,若是一心辅佐当今皇上,这当朝宰相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是这等轻而易举之事我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我观王爷有一争天下之心,雄韬伟略,堪称当世英雄,若是我能助王爷登上天下至尊之位,这功劳必然就不一般了。”
萧清晏这话说的狂傲至极,到底是心比天高,谋反篡位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施展自我抱负的垫脚石,不知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说他胆大妄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他惊世骇俗的一番话惊得下巴都要掉落在地。只有云王纵声大笑,声若洪钟,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对萧清晏的话极为受用。
虽然他说的胆大妄为,狂意不浅,但是到底是出自真性情,反而是教他放心了几分。
“本王果然没有将你看错,既然先生愿追随本王左右,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的大有无用武之地。
萧清晏眼睛一亮,惊喜道:“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决定,就按照先生所言,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云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透光窗棂看向天际,似是被萧清晏方才的豪情壮志所激,眼中燃起的是舍我其谁的壮志雄心。
“王爷……”
章天桥还想再劝他几句,这京中的情势却是诡秘,还是要三思而行啊。不过他话未出口就被云王止住了。只见云王转过身,挥退了房中的几个人,只留下了章天桥一人。萧清晏倒也是无所谓,反正他离门口最近,走的也方便,只不过他一脚跨出门外的时候,身形忽然一顿,偏首看向身后那两人的身影,低低一笑,就出门去了。
不消片刻,房中就只余云王和章天桥二人了。
章天桥到底是他的心腹,云王开口的语气中也明显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亲近,不止是对下属的态度,更像是对着能推心置腹的老友说话一般,他长叹一口气,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天桥,你的顾虑本王又岂能不知,但是如今早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你以为那个蒙罗王子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此次他的佯攻,若是我们不趁此把握机会,他定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如弃子般舍弃,说不定还会转而投靠向皇上。到时候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倒不如现在把握时机,拼死一搏,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而且,你知道的,这是我多年的心愿,此生如果我不去做一回,即便是坐享荣华到死,也会死不瞑目的。”
最后“死不瞑目”四个字被云王咬的极重,仿佛眼前站着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这其中到底是这样的怨恨和惮恶,才会衍生出纵入阿鼻地狱也能消磨的恨意。
“王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就不能放下吗?”章天桥是云王身边的老人,当年的事他看得是一清二楚,他有这样的恨意也无可厚非,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就不能放开怀抱呢。
毕竟,逝者已矣。
“不能!我若放下了,我也活得没有意义了。”云王说得斩钉截铁,在此事之上他的态度是近乎偏执的强硬。仇恨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这个,他早已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心爱女儿的幸福也不顾,就为了等那一天地到来。
章天桥一贯镇定自若的神情中难得出现一丝沉痛,他知道王爷生性坚韧,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再难回头了,以前还有程王妃可以相劝几句,可是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劝服王爷了。“王爷,在下还是那句话,请你三思。你这样做,关系的不只是你一人的生死,还有云王府以及整个云氏家族的命运。一旦你失败了,眼前的一切就都全没了。”
云王冷哼一声,“他们眼前的荣华富贵是因为我才有的,即便是收回,也没什么好怨的。既然贪恋荣华,就知道总有一天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很公平。”
章天桥无语,心中想着王爷的冥顽不灵,却是不能宣诸于口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语气颇有认命的意味说道:“王爷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为了王爷,我章天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我当初跟随王爷的誓言,而这誓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都会兑现。”
云王笑了,真心地笑,带着安慰的神色,他说道:“天桥,谢谢你。”这一声谢谢中包含的不止是对章天桥理解的感激,还有对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感激。
两人相视一笑,这么多年的默契了然于胸。
玄昕站在高楼上看着府外的一片热闹景象,他似乎都可以听见街上小贩朗声叫卖了,这样的热闹再过几天就要没有了,现在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他不无庆幸的想,幸亏已经玉明若送走了,他再没有后顾之忧。可是这么一想,心就又开始惘怅了——
他开始想念阿若了,真的很想,很想。想着她过得好不好,想着她现在已经到了哪里,想着她回去以后会怎么样……
楼还是当日的楼,可是他再也看不清她远去的身影。
一个黑影忽然走到了他身边,悄无声息的,教人完全无法察觉,当他站到了玄昕身后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玄昕才似有所觉得回过头,入目的就是一个身着黑衣,脸上带着本张银质面具的男人。任何人忽然回过头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怕是都要尖叫,或者立刻后退保持距离的,可是玄昕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面目表情地看着他。因为黑衣人接下来的动作——
“黑影见过王爷。”这个自称是黑影的男子竟然单膝跪地,对玄昕行礼。。
“起来吧。”玄昕转过身,目光仍旧放在远处,淡淡的,飘渺的,是上位者的孤高,“黑影,本王有个任务给你。”
“还请王爷吩咐。”
“如今北辽使节刚走,我要你现在追上去,去刺杀其中的呼延赞。”玄昕的声音一顿,眼眸微敛,“只有你一个人去。”
即使是仓促而去,北辽所带的人仍旧是不少的,就是防着路上有人暗杀。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派黑影去。他手下暗卫之中就数黑影的轻功最好,能追得上他们的快马,而且黑影武功不弱,精于暗杀,派他去是再合适不过,可是以少胜多确实是不易,此次去冒的风险也是不低的。
黑影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似乎这些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玄昕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是,王爷。”
“好,你去吧。”玄昕沉声道:“自己也小心些。”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手下,此次去,生死未卜,玄昕不免嘱咐了几句,但最终还是让黑影离开了。成大事者,最不能有的便是妇人之仁,这是他的皇兄亲手教他的,到了如今,终于是到了他回报皇兄苦心教导的心意了。
皇兄,你在天上看着,你的弟弟会好好帮着你的儿子守护这一片江山乐土,谁都不能去侵犯。
下部 四十 千里相送侯君归
沈锦陵入京不过一月的时间,却转眼又要离开了。这次领兵出征倒也方面,跟着走的都是他带来的亲兵。平日都是从他手下教出来的人,各个都是训练有素,军容整齐。不过只是花了一日的功夫,就可以整装待发了。也幸亏时间恰好在秋季,农忙丰收,今年的收成好,国库里的粮草也充足,随在大军后面补给无虞。
所谓兵贵神速,沈锦陵能够攻无不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大清早,京城的街头是格外的热闹。
一众人马出京的时候,声势比班师回朝的时候还要壮大,同样是百官同来,连坐在深宫里的小皇帝也来了,消息一传去,从宫门通向城门口的管道上就被堵了一个水泄不通,都争着要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其实不过就是一只鼻子两双眼,又有什么稀奇的。可是在这些小老百姓眼中却偏是能看出别的不一样的东西来。好歹是天子脚下住着的人,若是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出去都嫌丢人。若是以后老了,还可以和自己的子孙说,他可是见过皇上的人,那皇上长得真好看,那眉那眼都跟画里的人似得,那真是精致不几啊,怪不得人家能当得上皇上啊。
一手撩开了帘子,玄莳踩着小太监的背步下的车辇,入目的是被围得人山人海的街道,还有铠甲重重的铮铮男儿。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庄严肃穆,唇角抿着,卸去了平日里高挂的温和笑颜,这一刻所有的人都跪在了他的脚下称臣,他就如同登上了泰山一般,俯瞰着他的臣民。但是他的眼中没有出现应有的志得意满,反而是清冷冰寒的,可惜大家都是在低着头,没有看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了从他们头低出来某人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三分的霸气和温和,玄莳敛着眉眼道:“大家都平身吧。”
锤甲此起彼伏间,在甲胄声中大家全都站了起来,这一刻大家抬起头的时候才真正看清了他们的君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身子包裹在龙袍之中,整个人显得修长而又纤细,精致的眉眼,敛在庄严高华的微笑背后,教人完全移不开视线。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怎么能担得起一个国家的重担,但是当你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神采之后,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臣服于他——是的,他就是我们的君王。
为君之人,除了治理天下的雄韬伟略之外,还必须要去慑服群臣的气质,那不是唯我独尊的霸气,而是教人不由自主臣服于你的魅力。
恰好玄莳做到了。
玄莳满意地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挺胸而笑,那笑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就逝去了,留在他脸上的只余下深深的郑重,他走到沈锦陵身前,手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身上,道:“今日朕来亲送爱卿,希望爱卿他日也能不负朕之所望,所向披靡,教敌人闻风丧胆,为我大胤再添一笔战绩。”
玄莳的话是提着起劲说的,全军都能听得见,一句话,他说得抑扬顿挫,越说到最后,情绪也越来越高昂壮阔,听得在场的人心情也是一阵激荡。
沈锦陵笔直站立,垂首敛目,躬身拜道:“臣,沈锦陵今日在此发誓,定竭尽全力保我大胤,纵然马草裹尸也断不负皇上所托,自当死而后已。”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放在人前身后,他与玄莳都是君贤臣忠,君臣一心的模样。但是谁又知他们是君臣同心,可是说的却不是他们心中想的那么一回事。
沈锦陵是玄莳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可以说是他连身家性命都交到他了他手中,此时此刻,玄莳又如何能马虎的。他对沈锦陵也不可谓没有信任,若非相信他对自己的一片忠心,就这么会将这么大的注下到他身上,但是人心叵测,面对XX,谁又能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呢。他猜不到,沈锦陵也猜不到,所以玄莳自然是要在他临走之际,再提醒他一番,莫忘了到底是谁才让他有今天的。而沈锦陵当然也不是傻瓜一个,听着玄莳的话,也不怪他不放心自己,所谓君王多疑,如今这么大的事,他能全然放心倒是奇了怪了。所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誓言,也算是给皇上吃了一颗定心丸。
玄莳微微领首,勾了勾手指,叫过侯在一旁的小路子,小路子只看着君王的手势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拿出来,捧在手上,猫着腰跑了过来,将披风呈到了玄莳眼前。玄莳也不垂下眼去看小路子手中之物,只是很自然而然的接过,披风展开的时候,在空气中转了一个圈,墨黑披风上以金丝描绘,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跃然于上,栩栩如生,保持着随时扑向猎物的姿态。玄莳再靠前一步,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沈锦陵身形魁梧,即便玄莳身材修长,到底还是矮了半个头,所有沈锦陵只好垂下头,半弯着身子,方便玄莳将披风披在他肩上。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一时间众人惊讶的抬起头,尤其是身后百官,更是大大抽了一口气。一般只有征讨,守疆的时候,帝王才会为领军的元帅或者将军亲系披风,意在帝王佑护,念体挂心。看来沈锦陵的皇恩尤厚,此次若是凯旋而回,那么他的官阶怕是又要往上抬了。都不禁欣羡他的机遇,可是偏奈何自己没有人家的本领。
沈锦陵再一次单膝跪在了玄莳的脚边,宣示着自己的臣服和忠诚:“臣,叩谢皇恩!”不过五字,却是洪亮刚劲,直透人心,“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沈锦陵喊出的一刹那,他身后的那些兵士也一起喊了出来,声势冲天,激得一旁站在街上的百姓心情也是一阵激荡,也跟着喊了起来吾皇万岁!
声势如湘,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北京城的上空都似乎在回响着这四个字,传遍了云霄。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所向,这一刻,玄莳不仅赢得了军心,更赢得了民心。
玄莳微微一笑,眉梢上挑,胸臆间帝王之气蓬勃而生,此行果然收获不浅啊。
沈锦陵翻身上马,在京城百姓的目光中,在玄莳的笑容里走出了这个一月前还在敞开大着迎接他的大门,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