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太后- 第98部分

　　　　嬴则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来不及和芈婧告别，嬴驷一行人轻骑回到咸阳宫。

　　　　当嬴驷回到魏氏宫殿之时，已经是掌灯时分，烛火放出团团光明，驱散春夜的寒冷，却无法将死亡的阴影从宫中驱去。

　　　　嬴荡和一直被魏后养在膝下的庶长子嬴壮，一见嬴驷进来，立刻跑过来，双双向嬴驷行了一个礼，面有戚色的说道：“儿臣参见父王。”

　　　　“你们怎么在外面？你们娘亲如何？”嬴驷一脸焦急的开口问道。

　　　　“娘亲说她要休息，让我们不要吵她。”略长的嬴壮抬起头看着嬴驷，胖乎乎的小脸上还留着哭过的痕迹，“娘亲还说，若是父王来了，她有话想对父王说。”

　　　　相较于懂事的长兄，嬴荡直接扑到嬴驷身上，哭喊的说道：“父王，娘亲是不是要死了？”

　　　　“乖乖，你娘亲不会有事的。”嬴驷拍着嬴荡的头，声音轻柔的安慰道。

　　　　嬴荡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信任满满的看着嬴驷，声音粉嫩的说道：“真得吗？”

　　　　“真得真得，荡儿，你先和疾儿下去玩，父王先进去看看你娘亲，出来再跟你说话好吗？”嬴驷用商量的语气，开口说道。

　　　　“那……好吧。”嬴荡想了想，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父王，您不要骗我喔。”

　　　　“不骗你，不骗你。”嬴驷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的保姆将两人带下去，没有先进魏氏的房，而是转过头看着扁鹊问道：“王后的病情如何？”

　　　　扁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约就在这一两天了。”

　　　　嬴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对寺人梁吩咐道：“梁，你告诉静女做好准备……寡人先进去看看王后。”

　　　　“喏。”寺人梁应声而道。

　　　　打发掉随行的宫人，嬴驷一个人进了魏氏的房间。

　　　　昏黄的烛火中，魏氏正静静的躺在床上，昔日精致无睱的容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因为长年被病痛折磨，而变得憔悴苍白的脸。

　　　　嘴唇惨白无血，两颊消瘦僵硬，眼窝深深陷下，甚至连头上已经遍布霜华……这还哪有昔日艳丽无双，娇俏可爱魏国小公主的风采。

　　　　纵然不爱，看到这样子的魏氏，嬴驷不由心生怜惜，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琳琅……”

　　　　听到嬴驷的声音，原本就是半寐半醒的魏氏，猛得睁开眼睛，声音颤抖的说道：“君上……”

　　　　说着，魏氏挣扎着就想起来行礼。

　　　　“琳琅琳琅，你不要起来，不要起来，就这么躺着，躺着就好了。”嬴驷将魏氏按回床上，坐在床头，手拉着对方的手，柔声开口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魏氏看着嬴驷，精神似乎好了几分，开口说道：“君上，妾身不行了，妾身死前，唯有一事放不下。”

　　　　“琳琅，说什么傻话呢？你才三十岁，还年轻呢，说什么行不行的？”嬴驷说着，伸手将魏氏头顶落下的一缕乱发，为她别到耳后，柔声的安慰道：“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琳琅你还没有看见荡儿娶妻生子呢。”

　　　　“妾身也想看到荡儿娶妻生子，只可惜……咳咳……”提到嬴荡，魏氏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容，但又被无尽的咳嗽声打断，她猛咳了几声，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君上不用哄妾身，妾身的事妾身自己知道……咳咳……妾身死前，只想求君上一事。”

　　　　“哎！你呀……不要说这些话，安心养病不好吗？”嬴驷语气温柔的开口说道。

　　　　“君上……君上……求求您，您就听妾身一句吧。”

　　　　见嬴驷不听自己说，就想拒绝自己的话，魏氏挣扎着又要从床上爬起来，双目微红，似有泪水欲落出，声音更是凄凉至极。

　　　　“好好好，你说吧你说吧。”嬴驷叹了一口气，将魏氏扶回床上，体贴的为她盖上薄被，“你说吧，寡人就在这里，寡人听得见。”

　　　　“君上，妾身想求您一件事……”魏氏咳了两声，伸出手死死抓住嬴驷的手，面容凄婉的看着嬴驷，语气哀切的说道：“妾身想求您……”

　　　　不等魏氏说出自己的请求，嬴驷忽然开口打断道：“若是想说荡儿的事，那就不必了……荡儿是寡人的儿子，寡人一定会好好待他的，保他一生荣华。”

　　　　听到嬴驷的话，魏氏眼中露出一个苦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反而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荡儿是君上的孩子，就算妾身不在，也自有君上疼爱，妾身哪会有什么不放心？妾身想说的是……王后之位的人选。”

　　　　章台宫里，待芈婧从半昏半睡中醒来之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消息——王后病重，秦王先回宫了，让她一个人带着两孩子在章台宫多玩几天。

　　　　“玩什么玩啊？有什么好玩的！”芈婧一脸不快的将被子踢下床，噘着小嘴嘀咕道：“男人都不在！”

　　　　“夫人，您那么生气干什么？”月女见芈婧老大不开心的模样，笑着上前安慰道：“不是您说……小别胜新婚，今日的分离，不是为了来日更好的相聚吗？”

　　　　“我那只是假大方而已！”芈婧别了月女一眼，脸上的表情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快，“更何况，平常……君上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哼！烦！”

　　　　“好了好了，夫人，别烦了。”深知芈婧脾气的月女，笑嘻嘻的开口说道：“夫人饿不饿啊？要不要用膳？”

　　　　“用膳？”芈婧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先不拘什么，随便来点吧……对了，则儿和小婉呢？去哪了？”

　　　　“她们呀……”月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捂着嘴“噗嗤”一笑，开口说道：“婉公主和则公子说夫人今天生病吃药辛苦，所以他们俩给夫人您一份惊喜。”

　　　　“惊喜？就他们俩？不给我惊吓就不错了！”芈婧想到两熊孩子过往的战绩，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熊孩子！一定又是上哪调皮去了！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所以不敢见我，让你来给他们俩说好话？”

　　　　“绝对没有！”月女连连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则公子和婉公主可乖了。”

　　　　“他们俩乖？他们俩会乖，母……那个什么都会上树了！”芈婧摆了摆手，示意月女不要忽悠她。

　　　　“真得！”月女刚想为嬴驷和小婉说好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孩子欢快的笑声。

　　　　伴随着笑声同时传进屋子里的，还有一阵阵极为浓郁的芝麻糊的香味。

　　　　月女面上一喜，立刻低下头，依在芈婧身边，小声的对她说道：“夫人，这芝麻糊应该是婉公主和则公子亲手为您做的点心，您……懂得。”

　　　　芈婧一听，立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秒懂！就是说再难吃也要硬着头皮说好吃！

第144章　。儿子的孝心（）　
嘴上吐糟着“这两个小东西，煮得东西会不会把本宝宝毒死？不行，月女你去叫个大夫，开点胃药做好准备”，但芈婧脸上却是一阵止不住的笑意。

　　　　嗷嗷嗷！乖儿子好孝顺！嗷嗷嗷！乖女儿也好孝顺！小小年纪就这么孝顺，不管多难吃，我也要吃光光！

　　　　就在芈婧收拾笑容的时候，小婉姐弟已经手拉着手走了进来。

　　　　“娘！”

　　　　“姨娘！”

　　　　两声软软糯糯甜丝丝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在芈婧耳里像是吃了糖一样。

　　　　喔！可爱乖巧的女儿和儿子，我……不对！宝宝才十七岁啊！自己还是个小宝宝啊，怎么就提前过上了带孙子的退休老人生活？

　　　　没注意到芈婧的表情，嬴则扑进自家娘亲怀里，声音软嫩嫩的说道：“娘！好……点吗？”

　　　　“好啦好啦好啦！”芈婧说着，亲了嬴则一口，又将小婉拉到自己另一边坐下，摸着小婉的头说道：“小婉下午和弟弟玩辛苦了，弟弟下午有没有调皮惹事啊？”

　　　　“没有啊，弟弟可乖了。”小婉摇了摇头，嬴则立刻适时的补充了一句“乖……则儿……乖……娘吃……则儿……姐姐……做……”

　　　　就在此时，宫女已经将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糊端了上来。

　　　　黑色的芝麻糊看上去卖相极为不佳，除了芝麻一团一团结在一起，没有完全与水融合外，还有白色的不明物体飘在里面，就像黑海浮尸一样，但闻起来的味道还是不错的，香香甜甜很是诱人。

　　　　芈婧想了想，思考了一下两孩子的动手能力，估计这俩孩子所谓的“亲自动手”，顶多也就是往现成磨好的芝麻糊里倒水，然后搅拌均匀而已，其他什么事……应该也干不了。

　　　　也就是说，就算是难吃，也难吃有限。

　　　　小婉看着芈婧犹豫的模样，开口说道：“姨姨，您尝尝，我和则弟一起做的，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则儿……吃……了……”嬴则不服气的开口说道。

　　　　好吧，既然俩孩子都这么殷切希望了，自己这个当娘的，似乎不吃也不行了。

　　　　“对！肯定好吃！”芈婧说了一句，又摸了摸俩个孩子的头，拿起小勺小小的勺了一勺黑芝麻糊，慢慢的放进自己嘴里，细细的品着。

　　　　芝麻糊才一入口，芈婧就立刻放下心来，虽然卖相不佳，芝麻糊没有搅拌均匀，但一点也不影响其甜香的口感，细腻滑润入口极化，一吃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宫中大厨的手艺，跟这两个熊孩子还真没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芈婧就将黑芝麻糊吃了一大半。

　　　　不过吃着吃着，芈婧又有些疑惑，这芝麻糊里一坨一坨的白色物体到底是什么啊？似乎像是糯米粉啊？这两孩子，糯米粉也能拌成一团一团的。

　　　　庆幸的是，虽然没有搅拌均匀，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芝麻团香甜，糯米团爽滑，混在一起吃还别有一番风味。

　　　　很快，芈婧就将整碗芝麻糊吃了个干净。

　　　　“味道真不错！来！嘴一个！”芈婧也不擦嘴，顶着还沾着芝麻糊的黑唇，就往小婉和嬴则脸上亲去。

　　　　小婉也不躲，任由芈婧在她脸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吻痕，嘻笑着说道：“嘻嘻！姨姨真坏！”

　　　　“说姨姨坏？呵呵呵，小丫头，你还没见过真坏的！”芈婧说着，一把搂住小婉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又在小婉脸上连亲好几下，亲得她小脸都黑了，才笑着松开手。

　　　　“娘……娘……则儿……则儿……”见芈婧只顾着和姐姐亲亲抱抱不搭理自己，嬴则一脸焦急伸出手，抓住芈婧的衣服，用力扯了扯，然后指着自己的小脸蛋，“这……这……”

　　　　看见儿子主动索吻的可爱小模样，芈婧哈哈一笑，抱着嬴则的小脑袋，在他白如美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则儿乖……”

　　　　“这……边……”嬴则将脸转到另一边，指了指说道：“要……要……”

　　　　“哈哈！则儿！看不出来你还有强迫症！好好好！这边也要！”芈婧笑着，依言又在嬴则另一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伸手抱着两个孩子，兴奋的开口说道：“你们煮得芝麻糊很好吃……跟娘说说，除了亲亲还要什么奖励？只要娘做得到，都允了你们……小婉也一样……嗯……你们为什么不高兴？”

　　　　芈婧看着坐在自己怀里，脸上还挂着笑，但笑容忽然僵住的两个孩子，不解的开口说道。

　　　　“芝……麻……糊……”嬴则到底年纪小，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抓了抓头，看着自家姐姐说道：“婉姐……不……是……芝……汤……汤……”

　　　　“嗯？汤什么啊？”芈婧问了一声，见没人应自己，又低下头看着小婉，开口问道：“小婉，跟姨姨说，什么汤啊？”

　　　　小婉抬起头，万分委屈的看着芈婧，平常清澈如水的双眸里尽是雾气一片，看着分外惹人怜爱，声音还略为有些哽咽和抽泣，“我们做的……是汤圆啦……”

　　　　“汤圆……哈……汤圆……”芈婧脑筋飞快的转着，思考要用什么词才能忽悠住俩个熊孩子，可是想来想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特么你们俩个熊孩子，到底是怎么把汤圆煮成芝麻糊的？嗯？

　　　　没注意到芈婧的表情和此时略为有些尴尬的气氛，嬴则伸出小手，做出一个包汤圆的芝麻，一脸“求表扬”的说道：“则儿……包……包的……”

　　　　“呵呵……”芈婧干笑一声，她看着儿子稚气的脸，觉得自己找到了汤圆煮成芝麻糊的罪魁祸首。

　　　　熊孩子才一岁多，能包出来的个鬼汤圆，露馅那是妥妥的，煮成芝麻糊更是妥妥的。

　　　　“小婉啊，别生你弟的气了，则儿还小呢。”芈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锅甩给嬴则，“你看他……手那么小……”芈婧抓住嬴则的小手，在小婉面前晃了晃，“手小没力气，包出来的汤圆肯定露馅……下回别和他包了，知道吗？他笨，就会连累人！”

　　　　听到娘亲说自己笨，嬴则立刻虎声虎气的开口说道：“则儿……不笨！”

　　　　“闭嘴！笨蛋！”芈婧低吼了嬴则一句。

　　　　就在芈婧让嬴则闭嘴的时候，嬴驷也十分想让魏氏闭嘴。

　　　　“君上，妾死之后，希望君上能多多关照妾身的几位妹妹。”魏氏抓紧嬴驷的手，边咳边泪眼涟涟的开口说道。

　　　　“琳琅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死的……扁鹊……扁鹊一定会治好你的。”嬴驷拍拍魏氏的手，笑着安慰道。

　　　　如果可以，嬴驷真想甩开魏氏的手，大叫一句“闭嘴”，可是他不能这么干，他只能耐着性子和魏氏绕圈圈，希望魏氏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君上为何还要装糊涂？”魏氏虽然重病在身，但也绝非病人，一看嬴驷这躲闪的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和结亲，不但是两家之好，还是两国之好……咳咳……望君上看在……妾身十四岁入秦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对君上有过非分之求的份上……咳……求君上……”魏氏提高声音，神情激动的看着嬴驷，开口请求道：“立妾身的妹妹为继后……以重继两国之好……”

　　　　魏氏的妹妹，自然不是指她的亲妹妹，而是指跟着她一起嫁到秦国的媵妾陪嫁们。

　　　　这些女孩的身世，高一点就像静女那样是庶出公主，低一点就像芈婧那样是远房宗室，再低一点就是魏国平民女人，反正不管她们在魏国时的身份地位如何，到了秦国之后都是嬴驷的小老婆——紧密团结在以魏后为中心的小集团周围的小老婆。

　　　　这些女人在魏氏活着的时候，要帮着魏氏和其他几国的宗女撕逼；而在魏氏死了之后……根据礼仪，诸侯的正妻如亡故或被休径，诸侯不可再娶，只能由在妾里依次递补，这样就保证了正妻家族的利益，能依旧和男方绑在一起。

　　　　问题是，嬴驷根本不想再立魏女为后，对，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没有芈婧，他也不想立和自己有国仇家恨，最重要的是国力日渐西下的魏女为后。

　　　　因此，在听见魏氏的请求之后，嬴驷根本就不打算接她的话，只是拍拍魏氏的手，开口安慰道：“琳琅，你不要想多了，好好养病最重要……”

　　　　听到嬴驷装糊涂的回答，魏氏死死抓住嬴驷的手，声音颇为凄厉的叫道：“君上！”

　　　　“哎，你真该多休息多休息了，这样吧，寡人今天还有公务，就不来看你了，改天……改天等你好了，我们再说事。”

　　　　说着，嬴驷强行从魏氏手中抽出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