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嬴稷才会看不起赵主父,觉得他这种置江山社稷如私人玩物的行为,实在配不上大王这个头衔。
“他不是想将赵国一分为二吗?”嬴稷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那就让赵国一分为二好了。”
第197章 。亲情的巨轮()
幸而芈婧提醒,这一回赵主父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及时从秦国逃出去,而是被嬴稷派出去的人抓了个活的。
虽然是抓,但大秦乃是“礼仪之邦”,对赵主父还是十分客气的,哪怕赵主父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赵主父,不对,是赵国派来的奸细。
不承认?没关系!不承认就不承认呗。
一国之王陷于敌都,而国内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太子,以及一个年长的前任废太子,想一想都是一出热闹的大戏。
赵主父不认自己是赵主父,秦国就以其名为使者,实为奸细之名将其留下来。
反正在时下世风颇乱,只要能找个大家都说得过去的理由,扣留使者和扣留大王比起来,简直是一桩芝麻小事。
但扣留大王也有几种说法,扣留公正去他国出使的大王,和扣留假扮他人,偷偷摸摸去他国当奸细的大王,绝对是两种不同的待遇。
前者扣留了,会受到国际舆论以及对方国臣民的鄙视,比如历史上秦国骗楚怀王入秦,再将其扣留起来,结果不但没有达成割土的目的,反而引得楚人说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话。
但是后者扣留了嘛,大约……会先被人一声“蠢”,若对方趁机割地要土,本国也不好从道义上加以指责,毕竟自家大王鬼祟在先。
赵主父既自傲又自负,按他的性格,是宁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赵国大王,让秦国能以自己的性命为威胁,逼迫赵国赔款割地的。
不乐意就不乐意吧,芈婧表示咱不强求。
因此,出乎赵主父意料之外的,秦国虽然将他的软禁看管了起来,但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割城”、“早日归国”之类的话,反而每日美女美酒佳肴的款待。
除了自由之外,只要赵主父想要的,吩咐一声,秦人马上就会办到。
若不是说给不知情人听,还以为赵主父是在秦国做客。
面对这种反常的情景,赵主父既吃惊又担心,所谓“反常必有妖”,秦国这对母子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大灰狼忽然变成小白兔,任谁也知道秦国必定不怀好意。
可偏偏的是,赵主父是一个人被关起来的,周围连个能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因此他只能一个在心里默默琢磨着。
琢磨来琢磨去,赵主父开始频频求见嬴稷。
可嬴稷是秦王啊,日理万机,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赵国使者能想见就见到的?你当你是赵王啊?
当赵主父听到负责监视他的秦人,用这个理由回绝自己时,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没有人可以商量事情,又听不到外面的风声,纵然有美酒美食美女为伴,赵主父这日子过得也十分艰难。
就在赵主父打算不顾三七二十一,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时,忽然宫人有人通报,君上与太后邀请赵使入宫游湖赴宴。
虽然不知道嬴稷母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但一听到这个消息,赵主父还是立刻将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才随着宫人入宫。
赵主父虽然自负到让芈婧挺看不起——身为一代霸主,却是如此儿女情长、处事不决、拖拖拉拉、脚踩两条船,一副立志要当中央空调就算了。
关键是,见过中央空调,但没见过明明冒得是暖气,却让每个人都觉得心寒的中央空调。
赵主父死后谥号“武”和“灵”。
先不提“武”这个比较中性,既有用来褒奖,但又会用来当贬义的谥号;只单过一个“灵”字,这可是着着实实的恶谥。
中国历史上,以“灵”为国君,个个都是荒唐透顶的主,而在这一大堆人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汉灵帝。
汉灵帝单说,大家可能不熟,但一提到“东汉末年,桓帝灵帝时期,十常侍把持朝政”等字样,大约就知道这些以“灵”为谥号的国君什么画风了。
在古代,就算是国君在位时荒唐无比,但古人尊从孝道,恶谥若是出在儿子之口,那么难免会给人一种不孝顺的感觉。
因此,这些被谥为“灵”的国君,大多不是末代帝王,后朝所谥;就是继任的国君根本说不了算。
但赵主父不同,芈婧记得他儿子不但是地道的实权君主,而且还堪称赵国一代英主,却给自家老爸谥了这样的谥号,可见最后这对父子亲情的巨轮一定翻了船。
芈婧之所以记得赵主父的儿子是谁,还得多亏嬴驷,对方和嬴驷一样,谥号“惠文”,什么“完璧归赵”、“负荆请罪”都是发生在这个时期。
看着身材高大,纵然是扮下人,也是一派虎步龙行之姿的赵主父,芈婧微微一笑道:“贵使近日可好?馆驿之人可有怠慢之处?”
“回太后、秦王的话。”赵主父冲着芈婧、嬴稷一拱手,朗声说道:“贵国待我甚好,只是离国甚远,颇为思念家中亲人,故恳请太后、秦王许我早日还乡。”
“呃……今日大宴,不说这些扫兴话,只管吃菜喝酒。”嬴稷挥了挥手,装成听不懂的模样说道。
今日之宴,名头打的是游湖。
既是游湖,当然应该吃船菜。
所谓船菜,来自于“船宴”这个说法。
而“船宴”又是指指清朝之时,人们坐于船上,一边泛舟于水,欣赏湖光山色,一边细细品尝船中船娘精心烹制美味,让人在享受赏游之乐的同时,还能享受朵颐之快的宴会。
这些由船娘精心烹制的美味,在经过数百年的不断传承和变化之后,以其独特的风貌和魅力,渐渐已经成苏州饮食的精品。
既是在湖上吃的菜,当然就地取材,以湖中河鲜为主要原材。
虽然秦人很少吃鱼吃河鲜,甚至在芈婧来之前,一群可怜人连螃蟹、虾子可以食用做菜都不知道,但经过芈婧这么二十来年的调制,宫里的御厨也算做得一手好河鲜了。
汤浓味美的清蒸甲鱼、鲜肥软糯的荷叶粉蒸肉、鲜嫩香活的酒醉呛虾、白净细嫩的三虾豆腐,再配上各色精致细腻的船点,一道道美食如流水般端上来,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而在一片称赞的人中,一脸郁郁之色,仿佛在嚼蜡一般的赵主父,就显得格外另类显眼。
已经被封为“穰侯”,算得上秦国头号政治人物的魏厓,率先开口说道:“赵使一脸郁色,可是不爱吃我秦国之食?”
“并无此意,只是离赵日久,心中甚为思念家中亲人而已,所以面带郁色而已。”赵主父回过神,开口说道。
赵主父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魏厓就该顺着自己的梯子,讨论自己迟迟不得返赵的事。
哪知魏厓口气一转,又继续开口问道:“赵使觉得我秦国之食味道如何?”
“味道鲜美,但是……”赵主父本来就是个自负的人,被秦国关了这么久,现在又遇上魏厓这个找麻烦的,还让自己写点评,一气之下颇为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我早听说楚国富裕,中原富人才能吃的美味,在楚国却是平常之食,而那些楚人吃饱喝足,不思富国强兵,却成天吃喝小道,简直是玩物丧志。”
虽然赵主父说的是楚国、楚人,但在坐之人谁不知道,秦国如今楚人当道,不但当今秦国太后、王后、国舅是皆楚人,甚至手下文武官员也有许多是楚人。
而在这群人中,最喜欢研究吃喝小道的,可不就是坐在上头的秦太后芈婧。
赵主父这么贬低楚国,嘲讽吃喝小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是在指桑骂槐。
“非也非也。”熊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赵使所言,太过于偏颇偏激。”
赵主父开口问道:“华阳君有何见教?”
华阳君是熊襄的封号,而他的孙女就是后来大名鼎鼎,收了秦始皇之父秦异人当便宜儿子的华阳夫人。
当然,现在连嬴柱这个孝文王都还在娘肚子里,华阳夫人自然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老子曾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连一条鱼都处理不好,谈什么富国强兵?”熊襄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富国强兵,一曰富国,二曰强兵,就如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只有两条腿俱在,人才能站立行走。而我大秦以耕战为主,耕者富国,战者强兵,因此才能百年之内,从西陲小国变为天下强国,让天下人由鄙秦转为尊秦。若一味只是强兵,而不思富国之法,忽略国之根本,纵然人人投军、个个骁勇,但却因此而田地荒芜,那又有何可称赞的?无非是穷兵赎武罢了。”
赵主父一听熊襄的含沙射影,一个没忍住,激动的开口说道:“你说我穷……”
幸好说到一半,赵主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及时将后面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在知道赵主父的明眼人心中,他这话说不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看着赵主父被自己气得又青又红的脸,熊襄复又开口说道:“我华夏之族,皆以农耕为主,农民才是我华夏之基石,步战方是我族擅长,非胡人骑射之法乍看是取其之长补已之短,但细细想来,实际上却是以彼之短攻敌之长。因为做为一个农耕民族,除非整个国家彻底改变生存方式,改农耕而游牧,否则永远是没办法和胡人比骑射的,这样乱搞,既荒了田,又没有成果,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熊襄的话,让在场诸人皆点头称赞。
虽然骑兵在后世时髦值更高,但玩过《三国志》、《帝国时代》之类军事策略类游戏的人都知道,骑兵的死敌是弓箭兵、弩兵以及枪兵。
尤其是弩兵,《三国志》里将代表最高科技的元戎弩开发出来之后,简直就是闭着眼睛横扫全天下。
而事实上,赵主父的胡服骑射训练出来的骑兵再强,也不可能比得过辽国契丹、金国女真、元朝蒙古这种北方少数民族的骑兵相比,尤其是蒙古骑兵,战斗力不是一个档次的。
可是为什么辽金元如此强大的骑兵,攻打南宋这么一个著名积弱王朝,却踢到铁板一样,硬生生被他熬死了两个半?
还不是因为宋国有包括神臂弓、床弩在内,非常发达的□□技术。
不谈别的,威力最大的床弩需要一百人才能拉开,可想而知它放出去的□□威力会多大。
当然,骑兵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再强大的步兵在面对游牧民族的骑兵时,最多也就能做到御敌于国门之外,并不能对游牧民族进行反杀。
因为草原实在太大太大,若靠两条腿走,等己方军队到的时候,敌人早就闻风而遁了。
秦国之所以能打败附近的胡人,一是靠己方士兵骑术虽不如游牧民族强悍,但远胜于中原诸国兵士;二是靠秦国的强弩技术,不然想要守土容易,想要开疆就比较难了。
不过实话归实话,听在赵主父耳中,却差点将他气出了个好歹。
胡服骑射乃是赵主父力推众议,强行推广的,堪称生平得意之作,平常有事没事都会拿出来吹一下的东西。
结果呢……到了熊襄嘴里,先是说他穷兵赎武,动摇国家大计。
好吧,这他也忍了,穷兵赎武就穷兵赎武,反正最终结果是他开疆千里,再说他穷兵赎武也不过是在羡慕嫉妒恨。
可接下来的话就更不中听了,直接从根上将胡服骑射给肯定,说他“乱搞”、说他“浪费时间”。
赵主父听着,简直老血都快要吐出来了。
其实赵主父平日虽然自负,但也不是这么受不得刺激,容易生气抓狂的人,只是被人关了半个月,心情本来就差,再加上熊襄这一顿嘴炮放下来,心情激荡那是难免的。
看着赵主父铁青的脸以及死死握住酒爵的手,熊襄在心里微微一笑,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
赵国的胡服骑射,虽然也有弊病,但绝对不像熊襄说的那么不堪,相反若是使用的好,配上利器,反而于国大大有益处。
所谓利器,自然是指马鞍、马蹬、强弩这三个法宝,正好秦国都有。
魏厓一脸笑意的打趣道:“大哥跟张子果然交情深啊。”
张子,自然是指三年前病故的张仪,张仪虽死,但秦国国策却未变。
“我少年时便与张子相识,交情嘛……有那么一点点。”熊襄朗声笑道。
少年相识自然是真的,但是交情嘛……不知讨厌一个人算不算交情。
从第一眼见到起,张仪靠着一张嘴巴,骗吃骗喝还欺骗姐姐同情心的形象,就已经在熊襄幼小的心灵里落下。
因此,纵然后来双方关系不错,熊襄每回看见张仪也总要刺几句。
但张仪是谁啊?当世舌辩无双之士!
对于熊襄这种近乎小孩子发脾气的行为,张仪虽然没有拿出自己在他国朝堂上十分之一、二的本事,但只要拿出十分之一的本事,也让熊襄吃不了啊。
经过张仪几十年的毒舌折磨,熊襄终于从只能哭着跑回去叫姐姐帮自己报仇的废渣,变成了还能在他嘴下撑两个回合的渣。
看着魏厓和熊襄一唱一合的样子,攒够了怒条的赵主父轻轻抚了抚胸口,准备放大招了。
就在赵主父准备读条爆发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他的大招读条,“哎,你们啊……有东西吃还堵不上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开口说话,小心被鱼刺刺着。”
秦国朝堂之上,会用这种训小孩子的口气,训斥穰侯和华阳君的人,除了当今秦国太后也没有别人。
太后一说话,自然没有人敢在发言。
正好这时宫女又盛上了一道新菜,众人开始静悄悄品尝美味。
刚端上来的新菜漂亮啊,白色的大瓷盘里盛着金黄色的汤汁,而金汤之上则浮着一条造型华丽别致的“龙舟”。
龙头霸气威武,龙尾精致灵动,龙身栩栩如生,看上去宛若真得龙舟一般。
而在金色的舟身之中,则放着许多晶莹剔透的五色小球以为点缀,让原本霸气威武的龙舟多了几分清新和俏皮。
一开始,众人还不明白逼真雄伟至极的龙舟到底是何物所制,但吃上一口之后,便立刻明白,这龙舟其实就是一条鱼。
鱼头鲜美、鱼肉嫩滑、鱼尾香脆,整条“龙舟”无一处不美味,就是菜名……看着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秦宫宴会上的菜名,大约分为大雅和大俗这两种。
大雅者,踏雪寻梅、碧血黄沙、四星望月、蚂蚁上树等等你完全猜不出原料是何物的菜名。
大俗者,萝卜丝炒红椒、黄豆煨猪血、兴国米粉鱼、粉丝炒肉,这种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名。
但是……亲情的巨轮,这是什么鬼啊?
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解析菜名,“亲情”知道;“巨”知道;但是轮……那不是车轮吗?
这菜明明是船的形状啊,跟车轮有什么关系啊?
忍不住,有人就开口问了。
芈婧喝了一口酒,冲着下方的熊襄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看向赵主父,朗声开口说道:“亲情的巨轮……说沉就沉啊。”
听不明白!
完全听不明白!
但听不明白就对了!
芈婧表示,这种笑点我一个人明白就好了,不需要你们这些凡人了解。
“娘亲,这是何意?”
别人可以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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