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两个交迭的身影。那下面躺着的躯体,高大强健,深色的肌肤在夜色中浮着一层薄汗,缠绕着的黑发显得旖旎非常。那英俊而深邃的异域面容此时是另一番春色,剑眉微微蹙起,丰润的唇微张,刚才那断续的□□原来是从这张嘴出来的……
而在他上面的人衣衫松垮挂在手臂上,莹润白皙的肩膀流淌着溶溶月光,轻笑几声,低头问地上的人,”平日里你在下属面前那么威风,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么……诱人吗?”
下面的小老虎睁开湿润的眼睛,痴痴地看向丹朱,“不要说了……”
此刻我脑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为什么丹朱竟然是上面的那个?!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丹朱平时穿的那么骚包,怎么可能是个攻?!
我震惊之下,向后摔了个跟头,树枝哗啦啦折了一片,惊动了里面的一双人。
丹朱喝问道,“哪个不长眼的啊!!!”
我赶紧连滚带爬飞到树上,几个起落间远离那是非之地。怪不得骚包这两天这么神清气爽的,一天到晚往外头跑……
我很不开心……
同样是剑,凭啥他就是攻???我还以为剑就是注定要做受的……
回去我要跟主人商量商量……偶尔换一下角色啥的……
不知不觉间飞到了镜湖的另一边。夜间的萤火虫成群地飞着,像在黑夜的海里发光的水母,起起落落掠过水面。我看到在一座伸入湖面的栈桥上,有熟悉的小小人影,坐在桥头不知在干什么。我溜达过去,却见幼年版花痴手里拿着个酒壶,正靠在桥头喝酒。他的身后,是散开的纸屑,大部分被收拢在一只宝蓝色锦盒里,但还有一小部分已经被黏在画卷上,比上次看稍微多了一些东西。是一只执剑的手,加上一截黑色的袖子。
不过过了这么久,怎么才多了这么一点儿……记得上次看见的时候,这只手就在这里了……
我在花痴旁边坐下,”还在玩拼图?“
小屁孩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冲我瞥了一眼,“你怎么出来了?没有跟你主人芙蓉帐暖度*啊?”
”听着语气这酸,你嫉妒我啊?“我得意地瞥他一眼,却发现今天的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话也没以前多了。
大概是因为白天巫咸所说之事吧。我想转移话题,于是拿起一片纸屑,“以前以为你是个小孩子,所以看你拼拼图也没说什么。不过你一个大人玩儿什么拼图啊?这拼的是个啥?“
他将酒壶递给我,我就喝了一口。
“这拼图,我拼了五百年了。”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你特么逗我?一张拼图拼五百年……就算是这幅画被撕成了上万片也该拼出来了吧……”
“你说的不错,但是就是拼不出来。”他无奈地笑笑,“我试过很多次了,只要我在这只手的基础上再多拼出来任何东西,就会头疼欲裂,手也会动弹不得。每拼一块,都觉得筋疲力竭。”
我张大嘴,看着手里这块纸屑,“这什么鬼拼图啊?为什么我拿着没事?”
“大概是因为,这幅画,画的就是给我和这整片森林,下了诅咒的人。”
“哎?!!“我震惊地瞪着他,”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他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月色融化在他深沉的眼睛里”因为这幅画,是我画的。“
我怀疑我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下巴就要脱臼了。于是我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这样吧,还有啥重磅炸弹请你一次都给我扔出来好吗?这样对我的身体健康有好处。”
小屁孩低笑两声,冲我飞了个媚眼,”死相!这么心急干什么!”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用力揉了揉小屁孩的脑袋,“快说,你这画像到底是咋回事?”
他靠在桥头的木桩上,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片阴影,“我的记忆只有片段。已经不记得是为谁画的这幅像了,但我记得自己画过他。只是等我找到画像的时候,它已经被撕碎了。这是我唯一能够找到他的契机,我一直在尝试,但他不允许我找到他……”
我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问道,“所以,你跟给你施加诅咒的人曾近关系很好,好到还给他画过像?喂……会不会是你调戏过的某位巫族美女对你因爱生恨,然后就把你诅咒了吧?”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小屁孩叹了口气,神情竟然露出了些许空茫。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眼前这片平静的湖水,追回到久远的过往,五百年前的某一张空白的容颜之上,“我一直都觉得,回想起这个人,对我不一定是好事。可是我很想记起他。你知道吗?我甚至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解放灵力、盘古林是否能回复昔日的强大。我总觉得这个人影响了我,让我并不是那么想要逐鹿中原了。”
他转头看看一脸茫然的我,仿佛在嘲笑自己一样笑了起来,“你就当我在说梦话吧。这种感觉,确实很难理解。”
我看了看手里的纸屑,摇了摇头,“没,我很理解你。”
“嗯?”
“我也有忘记的人。而且这个人也曾经对我很重要。”我耸耸肩,开玩笑一样说,”我把我自己的前主人给忘了。“
”……诅咒?”
“没……我被扔到北溟海里躺了五百年,不知不觉就把他给忘了。”我撇撇嘴。
“你也是五百年前么……那段仙妖大战,还真是把天地都搅乱了。不过……”他扬起眉梢,“看你对小修修的痴情程度,很难想象你竟然会忘了自己的主人呐……”
“大概不论多么强烈的情感,终究敌不过时间吧。”我喝了一大口酒,把空酒瓶扔到湖面上,想起主人,心里又泛起一丝暖意,”我以前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忘,会不会久远的未来把现在的主人也忘了。如果忘了,是不是就代表过往不存在呢?后来我想通了。灵生在世,总想着过去,未免太累了。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也在不停成为过去。再怎么样,过去也追不回来,还是活在当下比较轻松。“
“不让过去影响现在么……你这剑倒是很有思想。“花痴重复着我的话,忽然转过头,眼神里点染着几许温柔,“如果在五百年前,我在北溟海把你给捡了就好了。”
我切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你想捡,我还不一定想跟你走呢~”
走了两步,我又回头冲他挥挥手里的纸屑,顺手放回他的锦盒里,“小屁孩,以后你要是头疼得厉害,就找我帮你拼图吧。就跟以前在流霜殿一样。”
他灿然一笑,笑容纯真一如以前那在月下跳舞的少年,“好啊。”
结果,没有等到三天之期,殷扶疏就回复巫咸说,他决定不当搅屎棍,保持中立。巫咸自然很气愤,到口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不过殷扶疏态度强硬,整个森林中的动物都站在林子外缘瞪着那些巫师,盘古森林里一片肃杀之气。大巫见状,知道殷扶疏就算受诅咒之困,实力仍然惊人,便撤退了。
主人的修炼似乎进入了重要的阶段,需要闭关数日。花痴很豪爽地将他自己修炼冥想的地下宫殿借给他用,令他能专心冲破乾元境第十层。主人入关前,嘱咐我乖乖留在甘霖殿,不许给宫主捣乱。
我确实听话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丹朱心急火燎地跑回来。当时我正躺在剑架上睡觉。丹朱抓起我,没头没脑就喊,“大条了!肾虚好像被九黎人抓走了!”
第41章 变形记(1)()
我被丹朱摇得头晕眼花,赶紧从本体里跳出来。破军也在一旁睡眼朦胧地问,”你搞什么啊!谁被抓了?”
丹朱严肃地看着我们,“肾虚。”
我啊了一声,”别扯了,肾虚好好的在蜀山咋会被抓?“
”问题是他没有好好待在蜀山。“丹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喝下去,把气儿喘匀了,跟我说“宫主之前拒绝了九黎,九黎人不是很不爽么。小老虎担心九黎人仍然惦记着盘古林,背地里搞什么阴谋,于是九黎人前脚走,他后脚就派几只老鼠精跟上了。结果你猜他发现什么了?九黎的军队,浩浩荡荡,就驻扎在离这里东北方向五十里外的招摇山,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
九黎大军就在离这里一百里外?为何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难道他们想要偷袭华夏么?为何好端端的会有军队出现在九黎与华夏的交界处?
“那你说的肾虚是怎么回事?”我问。
“那也是那几只老鼠精打探到的。当时听到两个修罗聊天,说是抓到了一名蜀山的道士,看起来平凡无奇,手里拿着把挺好看的象牙骨扇子。我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肾虚!”
听到这里我不禁为肾虚心酸了一把,当了这么多年的蜀山长老,最有辨识力的本体竟然是扇子。
不过我也同意丹朱的观点,那一定是肾虚。
我气得一拍大腿,“这个肾虚没事儿跑这儿来干什么啊!真是添乱!”
“好像是来劝咱主人回去的。”丹朱也是一脸无奈,“现在主人在闭关,不能打扰,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救他?”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主人刚刚嘱咐我不要乱跑……你说如果咱们等几天,他会被九黎那些妖魔鬼怪吃掉么?”
丹朱撇撇嘴,“说不准哪……听那两个修罗说,当时抓他回来的那个长着人脸羊身的怪物似乎已经对着他流口水了……只待禀明狐王后就要下手了……”
也是,像肾虚这种已经修炼到乾元境第一层的上仙对于妖怪们来说,就像是十全大补汤一样。吃完了修为可以一日千里,脱胎换骨的。只怪肾虚平时不好好练武,就知道琢磨炼丹,然后还傻不拉几自己跑出来找主人。简直是作死小能手……
我心里也没主意,看看破军,“你说咱们咋办?”
破军很意外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俩竟然会问他的意见。他傻乎乎愣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要不然……我们去找宫主帮忙?”
对哦,这个办法我们怎么没想到……
刚刚走到门口,我停住脚步,“不行,花痴刚刚拒绝了九黎,说要保持中立。如果他去救肾虚了,那不就不中立了吗?现在九黎大军离这儿这么近,万一引火烧身,咱们这祸就又闯大了……”
丹朱气得往门槛儿上一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看着肾虚被烤成腰花儿啊?”
“我可以帮你们。”
我们仨往门外看,看到了身着银丝铠甲的小老虎。我脑子里腾地一下冒出了那日不小心在林子里看见的丹朱身下婉转呻|吟的他,立马觉得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瞥好……
小老虎说,“招摇山那边我熟悉,带你们去探一探不成问题。”
丹朱却犹豫了,“你这样私自行动,你们宫主不会骂你?”
他笑的阳光灿烂,“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小老虎神神秘秘地把我们带到树大爷面前。破军和丹朱貌似还没有见过树大爷,猛地发现树上有张人脸的时候,都做出了和我相同的条件反射:大叫一声”什么鬼”并紧紧抱在一起……我在一旁冲着树大爷笑,“你看,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长得吓人吧?”
“哼!想当年我刚刚发芽的时候,也是人见人爱的小树苗一颗!你们都有老得一天!”树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根和枝叶也跟着摇来晃去。
”这位就是树神芒祖,混沌初开时娲神在地上种下的第一颗树种。“小老虎看来很有经验,先把最令树大爷骄傲的”女神种的第一棵树“的梗走一遍,再赶紧安抚地按摩着某条树根,咧开嘴赔笑,“芒祖大人您可不老,这叫沧桑有男人味,你们说是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冲丹朱和破军挤眉弄眼,丹朱和破军惊魂未定,只好强行扭曲面部肌肉赔笑,”男人味……男人味……“
树大爷骄傲地哼了一声,“臭小子,就你会说话。说吧,找我什么事?“
于是小老虎把肾虚被抓的事跟树大爷说了一遍。大爷抖了抖胡子,问,”这事儿你跟阿疏说了没?“
小老虎答,“九黎大军的事已经向他汇报了。但是神虚真人的事还没说……”
树大爷露出不认可的表情。
我说,“辟邪宫得保持中立啊,如果宫主亲自出马,这中立还保持的住嘛?况且九黎的军队离这里还不算远……”
芒祖咂么咂么嘴,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盘古林不宜出面。不过你们找我干什么来了?”
小老虎双手给树大爷捶着树根,殷勤道,“麻烦借给我们四件您之前编过的那种千叶宝衣吧,我们用完了一定完好无损地还给您!”
“好啊你小子!原来惦记着我的千叶宝衣!”芒祖一抖树根,把小老虎的手给抖开了,“这衣服是宫主亲自下令不许再穿的,你身为护法怎么能坏了规矩?”
“情况特殊啊?如果没有千叶宝衣,我们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我清了清喉咙,插了句嘴,“那什么,你们在说的是啥?芹叶鲍鱼?”
“是千叶宝衣!你是笨蛋吗?”丹朱呛了我一句。
“哼,你看看,这把红剑比你这把黑不溜秋的剑聪明多了。”树大爷嫌弃地白了我一眼。我深吸气慢呼气,暂且忍住了,“好,千叶宝衣,干啥用的?”
树大爷脸边的一条气根摆动起来,伸到身后的屁股……应该说是根系下,掏来掏去的动作略微猥琐,令我还没看见就已经不是很想穿那件衣服了……
但他还是掏出来了……一件似乎是用细细密密的青藤和叶子编织起来的衣服。那青碧的颜色十分通透灵动,仿佛是用祖母绿宝石织就的,熠熠地反射着不多的微光。
“十几年前有只从东洋跑来的叫酒吞童子的妖怪,带来了某种叫‘coy'的游戏……总的来说就是角色扮演,假装自己是跟自己本身完全不同的妖怪的一种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咱们逐月护法,当时明明是只白虎,非要假扮成长颈鹿,还非得要学着长颈鹿吃树叶。“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逐月护法,后者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傻笑,“我当时就是想体会一下脖子那么长咽东西是什么感觉……”
树大爷继续说,“反正这游戏在我们这儿流行了一阵。我为了适应市场需求,织出来这种千叶宝衣,穿上可以令你变成另外一种妖怪。当时销量还很不错,只可惜啊……有只土狼穿上衣服以后假扮成狮子,去跟狮子精他老婆偷情被抓到了,再加上其他一些不法分子靠着这衣服制造了不少混乱,阿疏一怒之下就禁了……“
我睁大眼睛,”乖乖……这可是好东西啊……那我岂不是可以变成丹朱去拔掌教的胡子了?“
丹朱狠狠瞪了我一眼,问道,”所以只要我们穿上这衣服,外形就会改变?“
”是的,而且以假乱真,亲娘都看不出来。“树大爷说的很是得意。
”好!“我一拍树干,豪迈地说,”老板,来四件!“
”不过,由于当时大部分宝衣都被宫主销毁了,只剩下这几件功效有点问题的。也就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变成什么妖怪。“
“这个好办。”小老虎说,“只要能让我们改变形态就好!”
我们一人拿着一件衣服去树丛里换上。这衣服虽然是用树叶编织的,但是做工竟然还很精细,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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