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从何而来？”
“此地西行三万里。”
“那是何地？”
“酆都之门，幽山。”
“果然……”
……
“你看出什么了？”
“有些模糊，看得并不真切。”
“已经颇为难得了，怪不得上师钦点你的名讳，让我来替你消减一灾。”
二人这般对话，好似天书一般，听不出半点由头。赵老觉得小少爷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仿佛是天生的，小少爷从小就知道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
但那又怎样呢？这可是小少爷啊，会任何东西都是自然的。
想起了一直深藏在心里的秘密，赵老没由来地心里一阵欢欣。
“我送你一句话，你再替我消减一灾，如何？”苏易样貌清朗，身材修长，虽只有十五岁，但却有一番异于常人的气质。
“什么话？”女子并没有答应，反而直接问道。
苏易走到桌子面前，手沾茶水，写下了一句话，十字。
白衣女子看着桌上的茶水慢慢干涸，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
说罢，那张桌子直接四分五裂，尤其是苏易写过的那一片，直接化成了飞灰。
白衣女子鬓间青丝微动，目光看向窗外。
苏易略显苍白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重新回到床沿坐定。
在一旁的赵老突然觉得自己走进来好像是一个错误。虽然这女子目的不明，但至少对小少爷没什么恶意，但自己这一走进来，不就成了那大煞风景之人？
赵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耽误小少爷了，只是现在留在这不是，离开也不是，却是让他急得心里上火。
正好敲门进来的店小二缓解了赵老的尴尬，他送来了苏易点好的酒。
赵老如释重负，直接接过了那一坛子酒，这是苏易专门给自己点的，烟杆子被砍断了，让他以后都不想再吸旱烟了，反倒是让他喜欢上了喝酒。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赵老不时喝酒的咂嘴声。
“再过三日，便是诸子圣考了，你可有甚想法？”白衣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暂时还没有。”
“不去那声势最大的儒家？”
“不去！”
“治律严明的法家？”
“不去！”
“战法无双的兵家？”
“不去！”
……
赵老放下了酒坛子，一脸讶然，小少爷从来没跟他说过心里的想法，没想到竟然连儒法兵三家都不愿去，难不成还想去那整天种地的农家？亦或是没日没夜说要统一天下的纵横家？还是那神观阴阳消息的阴阳家？
白衣女子似乎也是有些没想到，“那你想去哪一家？”
“……”苏易看向白衣女子，再看看一脸期待的赵老，嘴里蹦出来两个字，“道家！”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还没等白衣女子说什么，赵老直接就蹦了起来，连洒落的酒水都不在意了，“小少爷，你糊涂啊，选什么道家啊？难道你不知道，道家几乎都要销声匿迹了吗？你还选什么道家啊？要选也要选儒法兵三家中的一家，这才有好出路啊……”
“赵老不急！我自有计较！”苏易说的成竹在胸，本来还想询问的白衣女子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她从未有过波动的心却突然期待起三日之后的诸子圣考，她想看看，这少年是真的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想法，还仅仅只是空口说说而已。
第七章：一语、残铜（）
距离诸子圣考仅仅只剩下一天，建阳城变得愈发平静了，只是这平静之下却似乎酝酿着滔天的海浪，有一些本要参加诸子圣考的高门大阀竟都有了临阵退缩之意。
他们似乎都看了一些什么。
就在昨日，从皇宫里传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诸子道家的长者曾亲口提到了一个人，传闻此人乃是先天神意，若是参加诸子圣考，必当是头名，即便是那些锦绣绝伦的皇族子弟都要甘拜下风。
此言一出，扫了国君的脸面不说，还把那个不知名姓的人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几乎是所有人，就连那些诸子古族的来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都开始私下里去打探。
此人到底是谁？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却仅仅只是在高层间流传，有前姜国余孽来到建阳城，而且这姜国余孽的身份更是让这些王朝大臣心潮澎湃，此人恐怕是姜国唯一仅存的皇室血脉，而且正是当初国君下令诛杀的孩童里逃脱的那一个！
这个消息出现的很突然，但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还记得十一年前，君王的那一句话，让整个姜国上下四岁孩童全部灭绝，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一个皇室余孽，这不由得让这些还想继续往上爬的大臣动了活络心思。
当年，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曾言道，姜国皇室孩童，一颗头颅一等功，十颗头颅位牧州，百颗头颅列三公！
在现在这文成武功的时代，想要再往上爬，不啻于登天之难，现如今有这么一个大好前程摆在面前，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追查姜国余孽的力度，远超这个消息散布者的预料。
侍郎左洪府邸，
左洪静坐观鱼台，湖中有暖水，寒冬亦是流水潺潺，雾气升腾，水中红鲤来往游动，好似仙家园亭。
“此事，怪不得我……”左洪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旁人无法看清。
而与此同时，皇城之外，国师府中，
那一座观星台上，枯瘦老人一直静坐其上，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好似一座石像，
“令左洪，此子不死，左家灭；此子陨，左家兴！”
观星台下，天枢好似影子一般缓缓出现，又缓缓消失。
“这建阳城，越来越让人不安了……”枯瘦老人看着天空中漂过的白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鬼师……窃阴阳……”
……
苏易与赵老二人走在建阳城的大街小巷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颇觉新鲜。
赵老照例买了壶酒，对着嘴就是一口，喝得畅快淋漓，而苏易则是到了一座酒楼，点了三两小菜，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小少爷，你来这边干什么？”赵老很不解，这个酒楼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还有些偏，不知道小少爷为什么会绕了这么一大圈子过来这里。
“等人。”苏易左手上一枚铜钱开始不断翻转。
“哎，你们听说了没？平西王的世子已经入京了，扬言要入法家一脉，还说要把那先天神意的那个家伙撕碎了！”
“那可不？平西世子号称得其父之真传，虽然读书不行，但却让他愣生生跨入了内壮境，传闻是以兵法入道，战力无双！”
“此等人杰，定入兵家！”
酒楼里大家伙谈论的热闹，虽然能够参加诸子圣考者寥寥无几，但也阻止不了这些普通人谈论的热情。
诸子古族，高高在上！即便是一方王朝都只是名义上的平起平坐而已，但事实上，却只能仰其鼻息。
“赵老，你听他们说，有人是先天神意，此等人物恐怕早已经是身如龙凤了……”苏易听着不禁感叹。
赵老只是喝酒摇摇头，但是心中却不禁嗤笑，先天神意？或许在常人面前乃是天才之流，但是在小少爷面前，哼哼……
想到这里，这个扬言乃是大高手的赵老又多喝了一口酒。
赵老想到小少爷在万众瞩目下，进入诸子古族，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禁洋洋自得地眯起了眼。
这日子啊，熬了整整十一年了，终于快要有盼头了。
周围的人还是激烈地讨论，这个说大皇子挚可入儒家；那个说五皇子丹乃法家钦点；又有人说七皇子朔当进纵横家；还有人不断插嘴，说有地方豪门已然入京，欲要争一个远大前程。一群人争论得不可开交，好像要入诸子古族的是他们。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有一个人慢慢走上了酒楼。
这个人的脚步声并不重，但却好似踏在所有人的心头一样，酒楼中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看向了楼梯口，那一个逐渐显现出来的金色身影。
好似有朦胧的金光笼罩，此人仿佛沐浴金光而来。
无暇的面庞，淡金色的眸子，这是一个美丽到让人看不出性别的人，虽然苏易之前曾见过白衣女子那如兰的秀丽，但是在此人面前却不啻于萤火之光。
赵老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眼中有警惕的神色，他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此人较之那白衣的美丽女子还要危险百倍！
金色身影走到苏易的那张桌子面前，缓缓坐下，一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长剑放在桌上，整座酒楼瞬间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
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传闻赤霄乃前朝旧帝之剑，位列通灵之宝巅峰，此剑不知是否为赤霄？”金色身影的声音好似其面容一般，分不清男女，但是却让人心旷神怡。
苏易看着眼前之人，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了前世很是火热的两个字——“人妖”！
随着这金色身影的一句话，酒楼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苏易身上，一下子把苏易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清走了。
苏易没有说话，那金色身影继续说道，“此剑赠你，你需给我一言。”
苏易摇头，他看向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丝毫不让。
“此剑鄙陋，我看中你身上一块残铜，不知可否割爱？”
淡金色的眼眸依旧是古波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苏易。
“火水未济卦，混沌无序，祸福难依。”
苏易的声音渐落，金色身影也消失无踪，周围的人也重新热闹起来，好像都忘了那个光华万丈的金色身影曾经来过。
赵老继续喝着自己的酒，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壶中的酒喝了这么久都没有喝完。
过了半晌，
“少爷，赶紧回吧。”
“好。”苏易吃完面前最后一粒花生米，摩挲着怀中一块布满铜锈的黄铜，眼中意味深长。
第八章：朱雀门前（）
“诸子有圣考，始得入天门……”
一日之后，当一道悠长的声音传遍建阳城，所有人的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
客栈之中，盘膝而坐的苏易缓缓睁开眼，与此同时，那白衣女子也已起身。
“走吧，圣考开始了。”苏易朝赵老轻声说道，随即便信步走出了房间。
而赵老则是抓紧了手里的布袋子，他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大黄牙，“好咧，少爷让我先去买一壶酒，这天气寒了，身子骨还得用酒才能热络起来。”
“赵老，身为高手要有高手的样子……”苏易一本正经地说。
“少爷，老奴就算是高手也要藏拙啊，不然可不就把少爷推上风口浪尖儿了吗？”赵老眯起眼，笑得很开怀。
那白衣女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多看了一眼赵老。
苏易最终还是给赵老买了一壶酒，用尽了身上最后的银子，“赵老，要是我们进不了诸子古族，以后只能沿路乞讨了。”
“无妨，无妨……”赵老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连连摆手，直接对着酒壶喝了一口。
三个人出了客栈，便直朝皇城走去。
诸子圣考的考核之地设置在皇宫外侧搭建的高台之上，那里在皇城中，只要过了第一道朱雀正门便可以直驱此地。
苏易在街道上走着，身后跟着赵老还有那名不知姓名的白衣女子，此时街道上人潮汹涌，所有人都想距离那诸子圣考之地近一些，虽然无法进入皇城，但好歹也要见识一下参加圣考的风流人物，少不得回去之后还能吹上一阵子。
这是盛况，除了诸子圣考，再无其他时刻，这些平民敢聚众涌向皇城。
人群中，不时有几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人来回走动，他们并没有朝皇城那走，反而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苏易三人迅速落入了这些人的视线里，“就是那三人！青衫少年，麻布老奴，还有一个前几日才出现的白衣女子……”
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在人群中消失了。
今日，是诸子圣考，亦是那些王公大臣的晋升之考！姜国余孽，还有皇室血脉，此等功劳足以让他们再上一层楼。
而在距离皇城最近的那一条大道上，左洪一袭深色锦袍，正坐在一旁醉轩阁的楼阁之中，冷眼看着下方涌动的人潮。
国师府，观星台，枯瘦老人第一次早早走了下来，他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朝皇城走去。
苏易三人花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走到皇城朱雀正门的前面，但是距离朱雀门十丈处，有数百名森然甲兵挡住了去路，任何想要进入皇城者必须经过审查。
“兵部尚书之子赵青，入诸子圣考……”一大队车马排开众人，从当首的奢华马车中，走出一个翩翩公子，身着蓝袍，手执锦绣华扇，颇有古风韵味。
那些甲兵并未阻拦，直接让开了一个位置，让赵青走进了皇城。
“听说那赵青擅长笔墨丹青，却在勾画之间蕴藏兵法，传言要入兵家……”
“以书画为道，进兵家，若真成了，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壮举啊。”
人群中不乏一些见识多的人，当即便吹嘘了起来。
苏易听得人言，对赵老说，“书画入兵家，这是否会有悖逆？”
“此人有大毅力，若是可成道，将有大成就！”不等赵老回答，那白衣女子便开口说道。
苏易点点头，再次看向城门口，他先不急，距离考核之始还有两个时辰，他可以先在这里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会参与这次考核。
不多时，有一人一骑绝尘，直朝皇城冲来，但是那些甲兵并未阻拦，反而直接让其策马入城！
“此人是谁？竟如此嚣张？那些禁军竟然还让他进城了！”
“噤声，你找死不成？那人便是平西王世子秦烈！”
“那就是平西世子？怪不得……”
人群喧嚣，不时有人进入皇城，但也有几人想蒙混进去，被那些禁军甲兵直接当场刺死，朱雀门前，虽人山人海，但却无人妄动。
“走吧，人太多了，等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还不如早些进去，也许能知道的多一些。”苏易也不再多等，与赵老还有白衣女子一起，走出人群，朝朱雀门走去。
“你们快看，那人竟然要进皇城！”
苏易此举瞬间就惹的人一阵议论，无他，因为刚刚苏易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些大家子弟，哪有跟平民混在一起的官宦子弟？
“难道此人只是低调？”
“谁知道啊？那些大官世子不时都会冒出一个脑袋不正常的，说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也许这个就是吧，快看他到禁军跟前了。”
苏易刚走到禁军甲兵前一丈，便有十杆以上的长矛对准了他，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被那反射着噬人冷光的长矛穿一个透心亮。
“平民苏易，入诸子圣考……”苏易话音未落，那些长矛便直接顶到了他的心口上，苏易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口上那尖锐的锋芒，几乎要透骨而入。
“名状！”那禁军统领也不含糊，直接伸出了手，只要苏易拿不出名状，那么那些长矛便要将其捅成马蜂窝。
赵老抓紧了手里的布袋子，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看向苏易，眼中逐渐掠过一丝坚定，他知道少爷根本就没什么名状，他们都是姜国余孽，怎么可能会有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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