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凝浑身颤抖的劲是更厉了。
他这张笑容的背后,藏着多少心思?那些心思会将多少人血流成河!这简直就是张魔鬼的笑容!
从她之前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持续,他一靠近,她就心生寒意,她怕他得紧!
须知他之前,还当着众人面将她推送向刺客的森剑,后来又救她,才站定父亲就过了来。
这一推一救,都是他做给父亲看的吧!
她瑟缩地抬眸看他,肩头使劲,却不料他手劲竟出奇的大,像把铁钳般挟得她死死的。
无法挣脱不打紧,但是俩人一挡一拆,身体动作一大,周围免不了就有许多含义不明的眼光直愣愣的盯过来。
俞瑾凝小脸瞬间涨红,这可丢脸死了不是?
赫炎晋,你这混蛋,光天化日的乱抱什么?
别人还不打紧,面前还有父亲,你如此目无尊长……
一思及此,俞瑾凝顿时倒抽了口气,怯怯地望向俞林,见他直盯着她的目光会讳讥深重。整个人都傻住了!
赫炎晋,你是想让我爹看着我们恩爱?
你想让我爹生气?让我爹以为,这三个月的书信毫无斩获,是因为我早已经被你把心魂勾去?
“王后,你身子竟然颤抖成这样?……蟾宫,速去传大夫到府上给娘娘压脉!岳父大人,请恕小婿失礼了,王后怕是受惊不轻,小婿这就带她回府,身子的情况容后让家丁来报!”
俞瑾凝听着他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自己求救的眼神却换来俞林失望地叹气,赫炎晋这招,确实一箭双雕。
她羞愧地垂低脸,周围的视线,指指点点,都可能是在说她不顾廉耻。
父亲又这样怀疑她……
“小婿告辞!”耳边忽听他声道。俞瑾凝反射性地摇头。
爹,救我——
我不想再回到赫王身边!
然而谁也不会听到她心声,她已身不由己地被赫炎晋搂进了软轿,扬长而去。
……
轿中,四目交视,男人的眼底,神光变幻,如沧海之上波浪层迭,不住翻卷。
女子颤抖地呆望着他,眸中满是惊惧,脸色煞白。
男子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眼底暗光一闪,豁然朝她靠近。
女子吓了一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这个傻货
庆祥殿。
里殿的大床边,大夫和丫鬟们各个屏息凝神,提心吊胆地伺候着昏迷中的王后娘娘。
偌大的室内听不见一点声响,环绕在大殿里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
窗边站着的那人,似是一匹无人能驯的狂驹,满身弥漫着萧肃的杀气,目光晦暗莫名,如深不见底的黑潭。
好半响,赫炎晋高大的身影蓦地一转,走向了里殿,见来人气势汹汹,丫鬟和大夫即刻跪倒在地,听候差遣。
赫炎晋在床前刹住步子。
大手一挥,所有人如释重负般鱼贯而逃,只留下静默守候在门边的蟾宫,敛眉低眼,一派平静的样子,像不在乎又像自己是逃脱不了一顿责骂的淡然。
赫炎晋操起搁在小几上的汤药,坐在床头,粗鲁冷血地扳起她的身子,撬开她的嘴,将一碗苦涩无比稠如浓血的汤药一滴不漏地灌入她的口腔。
突如其来的液汁呛得毫无准备的她咳嗽不停,泪花四溢,凌乱的发丝在挣扎抗拒中四处散失,胸前的衣襟也被药汁浸透而脏乱不堪。
苦!
说不出的苦涩味道弥漫着整个喉咙,连胃部都被漫天的苦充斥着,她一个没忍住,呕了两声,把之前好不容易灌下去的药汁又全部吐了出来。
哦,还敢让他的辛苦都白费!
狭长的凤眸一眯,天然勾勒出的一股慑人的气势几乎能把俞瑾凝片片凌迟致死。
幸好她是昏迷中,否则一定再晕一次。
可有人却被气得是非不分的样子,朝外大喝了声,旋即丫鬟又颤巍巍地端来一碗汤药。
把人撵了出去,他又如法炮制地扳正了她的脸,粗鲁喂药之时还狠心地骂出声来,“别以为装死就能逃过我的逼问,你还有胆子去面圣?你这猪脑子上是白长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你这个笨蛋!你给我听好了,别打什么歪主意,要让我知道你不安分,我定会把你最在乎的东西全都毁掉,让你在痛苦中煎熬度日……你听见没有?”
你要急死我
被他大力的叫骂扰得耳膜生疼,俞瑾凝昏迷中只觉身体感官都无限放大了许多倍,刺入耳膜的尖锐如针扎一般,让她浑身都痛不堪言。
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赫炎晋才用力甩开手中的汤碗,满意地哼了两声。
守候在外的蟾宫虽然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一幕,但身处事外,却比当事人更多了几分清醒与无奈。
他半低垂的面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苦笑。
人家王后娘娘好端端的,从一开始也可没招你惹你!
王爷你是精心算计引王后娘娘入局,王后娘娘不领你的情,告御状有什么不对?
你又不是训练一只听话的宠物,娘娘躲你不及,你又一脸不高兴!
那你之前还下得了那样的狠心对她……
“蟾宫,蟾宫!”
喧天的喊声在稍顿的安静后再次传来,蟾宫忙敛了眼色,疾步走入。
“王爷,何事……”
“这是怎么回事?”半响,赫炎晋阴森暴戾地瞪向蟾宫,鬼魅如修罗的嗓音凭空而起,“她身上怎么会有伤?你怎么办事的?”
“王爷,小的这是……”蟾宫赶忙瞟去一眼,又自知礼法不当半道上将眸子掩下,娘娘哪儿受伤了?
“是是是什么?本王问你她怎么会受伤?”
赫炎晋的咄咄逼人令得蟾宫有点措手不及,王爷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着急上火?!
“小的这就去查!”蟾宫两头都觉得无可突破之处,但相比面对一只发狂的狮子,他还是去审人比较适宜。
转身欲逃,可腿脚还是慢了些许,身后又传来的另一句埋怨。
“你这个笨蛋!遇见刺客你不知跑吗?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他杀了你倒是省事了!”
让刺客杀了她怕你是要心疼了!
这话随着赫炎晋的话尾就在蟾宫脑中成形,他诧异地眨了眨眼,只觉一股阴风是戳脊钝背而来。
…………
一手导演的
他举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素来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微微失控。忍不住就想探究下去,王爷太不对劲了!
但只是想想而已,他哪敢冒险?相比之下,得知了王爷的秘密还不如什么都听不见的好,否则他离死也不远了。
抹去了脖上寒凉,他即奔往安置在王府一隐蔽处的平屋,远远地,还能听见里面人呲牙咧嘴的怒骂声。
哎,里面的人若是知道王爷还不领他的情,想必要把这屋顶掀翻不可。
推门而入,屋内顿时安静下去,他将视线从木床边转开,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我五哥怎么没来?他也不来看看我……是不是把我伤得太重,他不敢来见我了?”一声含带怒气的少年稚音从床后方响起,有人从那走了出来。
蟾宫瞥了他一眼,虽对那少爷神色淡淡,然而落往他肩部被绷带缠绕伤口时,却带着几分关切。
“王爷让我来问你,你不知那是王后娘娘?居然弄伤了她!”
“天地良心啊蟾宫,我什么时候整伤了她……王后娘娘?”少爷一溜烟便窜到了桌前,与他一身身负重伤的样子实为不符。见蟾宫没吭声,少爷一撇脸,委屈起来了,“受伤的可是我!”
“果然伤得很重啊,”蟾宫悠笑,“在我眼里,你今天挂彩也不过白挨,你知不知道你弄伤了王后,王爷一会清醒过来,会来找你算账!我看你还是跑吧!”
“不可能!我五哥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找我算账!再说,我也没伤她,五哥要问起,我也有话答了!”少年哼哼叽叽地埋怨,眼光一闪,又不知因什么来了兴趣,“那个就是我五嫂啊,长得倒是挺美,不过胆子就这么点大罢了,我还没靠近呢,她就摔倒两次……”
蟾宫一挑眉,算是弄明白王爷所谓的“她怎么受伤了”指的就是这个罢!
害他直为扶邦担心,还以为这小子只顾玩误伤了王后。
他稍稍放下心去,扳过扶邦身子认真为他检查伤口,王后摔跤不过破皮而已,但他万万也没想明白一件事,王后娘娘细皮嫩肉,禁不起男人的低估……
责骂觉无辜
俞瑾凝那身水嫩得几乎一触即破的肌肤,两次被摔的伤情还真不是赫炎晋小题大做。
他当时抱她在怀,本想将她湿透的衣衫换下,却不料一撩水袖就看见她胳膊之下怵怵的血痕,好似被什么摩擦蹭去了外皮,周围乌青乌紫一大片,隐隐暴于白皙肌肤之下,似乎稍一用力,就要从伤口处流出大摊血水!
一翻另一只胳膊同样,撩起裙摆再看,两只膝盖上也被蹭得血块凝结,淤青大片!
他赫炎晋久经沙场,什么大伤小伤没挨过?
看别人断手断脚凄凉都有,血流成河的悲壮也有,他哪时又眨过眼不忍看的?
可是看着怀中这具没啥生气的身躯,看着之前他还粗鲁灌她汤药,现在两颊边也隐隐露出他施暴的罪行,那三指的瘀痕,加上这四肢所受的伤痛。赫炎晋脑中的弦是尽数崩了。
……
晚膳后,他让古大夫来看诊,瞧着老头子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有些脸红气喘,当即就让蟾宫去拿扶邦,他还真不找人撒气是不行了!
“扶邦!蟾宫没跟你说明白让你去干什么的?你专挑王后下手,你好大的胆子!”
于一刻钟前,蟾宫便踏着月色前来,拎着正在熟睡中的扶邦马不停蹄地赶到书房,压着一脸疑惑的扶邦跪地,接受赫炎晋的盘问。
扶邦一心扑睡,压根没啥觉悟,听着五哥的怪责只觉得委屈,手拳一握,当即就驳了回去。
“我没伤她!但配合演戏总得找个像样的吧,当时就她站在人堆之外,我不找她还能找谁……”
赫炎晋一拍桌案,大怒,“那时你需要找她吗?你想偷懒是吧,见她离你近,就不顾她性命杀过去?”
“五哥你怎么了?”扶邦忽然抬头盯着前方那道人影,“蟾宫的飞羽虽短,但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我去作秀,我也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承认我想偷懒,但找女人做威胁样子才最真啊,你莫不是让我舍近求远抓那禁卫军队长吧!”
微微露端倪
他那最后的话,便和赫炎晋想说的那句“那时你需要找她吗?”对上了。
看来扶邦是了解他心思的,赫炎晋瞪了他一眼,悻悻作罢。
说起来,那女人不是俞瑾凝,换成是别人,就对了!
“此事到此为止,”赫炎晋黯然一叹,刚才的阴狠锋利瞬间消逝,他看来分外疲惫,“我比你们更蠢,我竟然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以为她不会出卖我……”
他突然住口,转过身,沉默伫立,室内静如死水,唯闻呼吸之声。
扶邦盯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
五哥这又是怎么了?先为一个女人冲他发火,现在又说出如此难以理解的话!
他抱什么希望?
对那个听说是古板诫守的女人抱有希望吗?
五哥想攻心?但因为什么呢?
“五哥,想对付宰相,方法千万,你为何非要选择从王后着手?不觉得这样浪费时间吗?”
蟾宫闻声望向扶邦,这话也是他想说的,但若扶邦得见下午时,王爷宝贝王后那程度,或许就不会以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算计了。
他似乎悠悠想起很多年前,王爷有一日,失魂落魄的回来……
难道,这跟王后有关?
良久,赫炎晋一叹,无限疲惫地挥手,“不必多说,下去好生将养着,有古大夫妙手回春的药剂,你的伤择日便能好起来!”
扶邦懒懒地应了声,退了下去。
蟾宫陪着那道透着落寞气息的身影许久,才见他动作,随即跟了上去。
负手沉默而行的赫炎晋头也不回,淡淡道,“你去老头子那,看看他有什么好药,能……散瘀活血的,都给本王弄过来!”
“是……”蟾宫恭敬地站在了原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苦笑连连的转身,朝着古大夫的医庐走去。
古大夫有一癖好,喜欢研究好药,但好药他必自己藏着,连王爷都求不得,现在,王爷是命令他用抢的!
昏迷尤未觉
俞瑾凝到后半夜才醒转,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锐痛,头也痛!
昏迷中不知哪个坏人在她耳边大吼大叫不让她安宁,她盯着熟悉的床帷愣了片刻,才抬起酸硬的胳膊撩开帘帐。
“小圆……”
声音沙哑无力,开口才知她渴。
小圆双眼通红地近到床边,将一早准备的茶水递了过去。
俞瑾凝是首次这么不顾形象,贪婪地喝着。
她自然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圆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幸好收敛得快。
“你眼睛怎么了?”俞瑾凝将水杯递过去,昏昏乎乎中随口一问。
“没事……娘娘,你身子要紧,还是先躺下吧!”小圆怕她得知自己是心疼她伤着了,会像上次那样教训。忙放开手中托盘,上来搀扶她。
俞瑾凝经提醒才发现自己胳膊膝盖四处多余的厚肿。
脑海中一幕幕飞过今早出门,遇袭,被救,被吓的片段,头脑又是一片雪白,仿若被雷电击中般全身僵硬。
“我……王爷,王爷是不是知道我面圣了?是不是知道了?”回过神那会,她哪还顾得上休息,伸手就抓着小圆的胳膊,焦急地询问。
“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小姐在王爷软轿中晕了过去,回府时是王爷抱着小姐出来的,随后就召了大夫去了庆祥殿,晚膳后是王爷命人来通知奴婢二人,把小姐接回来的!”
俞瑾凝身子立时一阵猛颤,脸色痛苦难以自抑。
“小姐,你怎么了?你哪儿痛?”小圆吓得不轻,血色尽失地询问。
“胳膊……哎哟,这是什么?”仿佛千钧重量从心头消失的那一刻,俞瑾凝才感觉到胳膊上那撕扯入心的疼痛。赫炎晋对她做了什么?怎么四肢突然疼痛剧烈,还用那么多的草药包着?
“可能……可能是小姐之前摔跤了,伤到这些……”
“不可能,一定是赫炎晋干的!”俞瑾凝一脸仇视地瞪着窗口,心绪难平!
自有转圜地
她从小到大也没摔过,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摔跤而已,也会伤成这样!
一定是,一定是赫炎晋使了什么卑劣手段,在对她警告!
人世间最恐怖的人并不是出手招招致人于非命的杀手,而是笑里藏刀,深藏不露的隐忍之神!
她略带恐惧的眼神在看见小圆一双透着诧异的眼睛之后,心神一凛,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失礼于人前,哪怕是陪伴在身边多年的丫鬟,她仍旧是过不了那道槛,当下即窘迫地别开脸,将薄被一扯盖过头顶,遮去那双颊上的血红如霞,随即闭目入定。
半响,她闷闷地声音才从被下传来,“我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虽然看不到她掩盖在被下的神情,小圆却敢肯定,手里这瓶王爷丢来的药,小姐是肯定不擦了。
当时看着小姐四肢包着草药,她和小方都急哭了眼。
王爷这瓶药,听蟾宫大人说有不留淤疤之功效,她和小方还感激涕零地给王爷磕了好几个响头。
没想到小姐一醒来就咬定是受了王爷欺负。
想起上次王爷当着众多妃嫔朝小姐泼水一事,小圆也气不打一处来。轻声出了殿,便将那瓶药丢进了花丛里。
……
第二日的早朝,皇帝对昨日发生的袭击事件展开了询问。
赫炎晋一问三不知,采取缄默的态度。
被皇帝逼急了,话锋一转,才斗胆请罪辩护自己当时心里只装着王后的伤势,别的什么都记不住!
话落之前,还带一句: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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