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双颊又是一热。细细辨他目光,郎澈耀动,神情坦然,知他并无他意,不由微羞自己的胡思乱想。
哎,都怪他,平日说话总是这调调,尤其兴起时也喜欢这样捉弄。
“妾身……妾身不会喝酒!”
“哦?”他这才一诧,似乎想起来上次篝火晚餐,嘴角一扬,漫不经心地,手在半空旋回,就这么看都不看就把酒水往外泼去。
“就这么多吧,若是只剩一滴,算你赚了……”他邪邪一笑,献宝似地将酒杯呈上,俞瑾凝伸直脖子看去,见杯中酒液只没底而已,虽不是一滴,也并不是很多。
盛意拳拳,她只得接下!
缓缓仰头,温凉的酒液入喉,芬芳微辣,不似上次树林喝的烈酒,此味唇齿留香,回味甘甜,一线暖流自胸而生,瞬间到达四肢百骸,如沐温泉,暖意融融……
果然是万般心事难多饮,只一杯,便意兴飘飘。
日升东紫烟13
他凝着她脸颊飞起的红,轻覆下唇,吻了吻她白皙的耳廓,呼吸与动作刺得她痒痒地,想逃开,又举起酒壶,借口这酒味道好,便问是什么,便要再饮过。
“兰花……”好似听见他说到这词,具体是什么名儿,都被响在耳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淹了。
他惯来清澈忧郁的眼底多了丝焦灼与担忧,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似要将她深深地烙在心底,才放下心来,定了一定,渐渐回复了淡然。
“相公……你在想什么?”她微微一笑,竟又那样自然地,察觉他此刻心里有事。
他微笑,抱紧她,在她耳侧呢喃,“没事,只是见你饮醉后,更美了……再喝一杯!”
她端起酒杯又抿了口,见他神色里淡淡的暗芒,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陪着她,微笑着随她任何要求,其实她并不大记得,早有了醉意,不多时就已神思混沌,无法保持一份清明。
醉了,静了,她终于沉入沉默,将脸轻轻伏于他肩,沉默不语,只闭目感觉他气息清远……
缓缓地,在他怀中静静睡去。
隐约里感到温暖的双臂轻轻抱着她,将她放在榻上。
她静静闭眼睡着,感到身侧的人并未离去,那宛如实质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她脸上。
他似乎向前倾了倾身,温热熟悉的男子气息浅浅逼近。
她在晕眩中,感觉到贴上双唇的柔软,带着氤氲的酒气,那般醇香厚重又无处不在的,包围了她。
听得他呢喃如梦,“凝儿,你在我心里如此美丽,每一日较前日更美,华光无限颜容逼人,我怎忍心让你如花娇艳任风沙扑面,烈日灼照?都说血风肉雨中,断不能生出怜香惜玉的心绪!可我是这么不放心你……你且……且等我……不要怨我……”
……
千骑绝尘而去,在携着朝霞寒露,驰出灰白如带烟尘。
京畿上空,红云漫天。
像被火光染红的云彩,像被火烛燃烈的光芒,像年关家家红笼鞭炮倒映的一天喜庆……
皇宫里,当夜,皇帝听闻赫王举旗造反,当即口吐鲜血……
一病不起!
情人暂离别
俞瑾凝恍惚中醒来,便觉颈后疼痛,揉着脖颈起身,一双手,缓缓轻掠纱帘。
所有的动作,都因眼前看到的一幕而震惊了去!
她僵直了身子,想惊呼,却不知怎地,声音凝滞在午后的美好里……
只剩了拼命狂跳的心脏,仿佛随时都可以从她的胸口中蹦跳出来一般。
风轻缓拂过,凉意从指尖直沁入四肢百骸,她呆望的神情也终于一点点拉回现实,这里……
不是别苑,不是那屋……
眼前的屋子里,飘着她熟悉的薄荷淡香,八仙桌,琉璃窗,淡淡的粉色纱幔,琳琅多彩的珠帘,一张黄花梨雕刻着出塞图的贵妃椅,越往下看,越是能闭眼而如数家珍……
这是俞家的别苑,位于京城西郊三里的清江河边,小时她常跟大娘,二娘,母亲在此避暑,常与十妹在此玩耍!
清醒的认知,如一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心,荡开层层圆晕,让人头晕耳鸣……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犹如万箭穿心般……
眼前,快速地飞过许多记忆中的碎片,让她的思维,混沌成一团。
他劝她喝酒,想让她饮醉。
他突然唤她娘子,原来叫凝儿,他会觉得罪孽深重。
他昨晚的神情,都早有绷不住的痕迹可查。
然而她以为,那只是气氛所致……
她的眼泪,已经滚滚的落了下来,原来心,最早便接受了结果……
然而她像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出房去,沿着长廊向外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这样毫无目的地,朝着别苑大门奔去。
回转地长廊,西射的眼光有些眩目,与她朦胧泪眼反射出太多的白光,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她辨不清方向。
她跌倒在地,绝美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透明如琉璃,仿佛一触……即碎!
风微微的吹过,吹拂着她散乱而下的青丝,发梢每一次飘动,都带着淡淡的落寞。
原来,手心里,握不住地,就是这离别悲欢,如微风一般无声无息的来了又走……
情人暂离别2
院里,除了一片惨白的阳光,还有一院刺眼的花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她以为的梦境……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自欺欺人?还要再试一次?
这里已经没有他!
这个京城……也再没有了他的气息……
他说,红尘万丈,他们的气息将混同在一起,一同经历人世间的繁花与悲欢,无论风雨颠沛,日月颠覆。
他说,他们此生此世永不分离,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他们也要在一块!
他说,他要她像那朵生于他血肉体肤之中的莲花一般,永远伴随他身侧,无论四海之远,五洲之阔,无论刀锋之利,血火之烈。
他说,皇天后土,永不离弃……
多么讽刺的境地啊,这些话还言犹在耳,清晰得有如自己吐纳的呼吸,她一根一根握紧了手指,再一根一根无力地放开,唇瓣早已隐忍得乌白一片。
她不敢相信,他走了!
他走了,居然不带着她!
如今想起这些话,字字便如穿心利剑,直将她伤了个体无完肤,鲜血模糊……
她与他之间的夫妻情意,究竟算做什么?只是苍山洱海之畔的一两句戏言?不是刀光剑影里的相互扶持?只是温柔乡里的一场梦?不是冷月烈风下可以舍己的拼杀么?
眸中的光芒瞬间黯然下去,许久许久,她才缓缓的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乌黑的眼珠一转,泪水便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她难受地闭了闭眼,嘴角轻轻地颤抖着。
现在才惊见自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一瞬间心痛神痴。
他将她留下,在那日她试着放出选择后,他对她做的一切就是一种挽不回的失,痛得让她心肝俱碎,双脸消红。
是不是,在他的心里。
还是司马萌玉最重要?
是不是只有司马萌玉才有成为慕容的意志?
是不是只有她才能与他一同共赴刀山火海?
他为什么,不愿给她一次机会?
在爱情与抉择狭路相逢下,看她选择的是什么?
而他就这样走远了……
如此的打击,她承受不起……
父念女身安
“你们这群废物——”
宰相府的书房里,猛然响起一阵怒骂,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落地时的清脆。
一阵肃杀之息,重重地笼罩其室内,给屋里每个应接不暇的男人们,添了一层又一层的阴霾。
“她定是没走的,速速再去查!一定要把九小姐找出来!否则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用活了……”
“是……”家丁颤抖声应,连怕带滚奔离书房。
俞怀光在旁一声冷嗤,神情间多是对俞瑾凝深深的恨意!
从昨夜得知赫王举旗造反,整个皇宫和京城都乱作一团。
他随爹爹入朝,人前人后都免不得遭人唾骂!
一整夜与兵部尚书商讨对策,临时调派军队阻截,然而面对处心积虑他们是屡战屡败,身心受创!
整个俞家能用的人,哪个不被赫炎晋耍耍转?
整夜不休,人都上火!
现下爹爹得空,一回府便是要找小九!
据那人回报,赫王军队里没有小九身影,爹爹便广布家丁在京城里四下搜索,为了找寻她,她的这些哥哥们,一个两个又是有床都贴不上,越等越是心躁!
书房里刚骂走一个没找见人的家丁,地上还有一滩未清理的茶渍,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愤怒万千,平日里的威严消失不见,神情见均是天性也断不得的担忧。这一切的一切,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想过厉害吗?
就算是断绝了父女关系,她也不用做得如此绝吧?
她想证明什么?
若是赫王问鼎天下之心得已稳成,她就是那一国之后,是想炫耀给俞家看,当年与她划清界限是何等失误之策?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血浓于水的道理?
就算父亲做了这等决绝之事,也是被她所逼!
在赫王大事未成的现在,他们俞家在天下人嘴里,究竟被论成了什么?
就算是断绝了关系!
天下人同样只看你俞瑾凝是俞林的女儿,谁懂你们这暗地里是不是玩什么阴谋算计?不是以明离暗合伺机帮赫王谋反?
父念女身安2
从昨夜夜探皇上病情,皇上言语之间,已有了对父亲的冷淡和戒备!
这对一向忠君爱国的父亲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俞瑾凝,你这样,是在逼父亲走上绝路!去想那不该为而偏偏不得不为的事!
你这是,要亲手逼死你爹么?
如果是这样,为兄怎么能容忍,你再次出现在宰相府?再次让你有机会伤害父亲?
“怀光……”
忽听父亲一声虚弱呼唤,俞怀光忙至书桌前,急急劝阻。
“父亲,别动怒!她人若是在,花点时间就能找到……爹爹不要跟这人置气伤心!”
“哪会不动怒?你去……也帮着找找,想想她会在什么地方?”
身后俞怀释插嘴道,“还能在哪?不就是她和赫王一直藏匿的某个地方,这么久都没找到,现在也定然是找不到的!”
“你这是什么话?她是你妹妹……如今被那小人利用罢,丢在京城不管了,皇上暗地里也不知会不会找她!你就一句躲着不见省事作罢?”
面对父亲突如其来地斥责,俞怀释心有不悦且颇多不甘。
忍了片刻没忍住,又驳回道,“还找她作甚?她在决定跟随赫炎晋离开时,可有想过父亲您的难处?”
“不跟你废话许多……为父找她自然有为父的想法,你们俩不愿去……怀溹,怀理去找!”
俞怀释依旧不愿止住话题,受了一夜的窝囊气,找不着赫炎晋发火,说两句俞瑾凝又怎么了?
“爹,您不是已经和她划清干系,永不再往来了么?她自己作茧自缚,早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究竟还找她干什么呢?爹,别再对那贱……小九心存期望了,她狡诈多智,早起了异心,当初选人婚嫁之初我便劝说过您,可爹爹只说她跟在您身边时日久,大礼大矩端得,硬是不听我们劝啊……”
“住嘴!”俞林脸色已成憋红,手拳重击洁净的桌案,咚咚震响,似是很想亲自上去揍俞怀释一顿。
父念女身安3
“你也好不到哪去?严人宽己!兄妹之情如此淡漠,你有何资格这样去说你妹妹?她出事,被赫王弃下,你非但不想办法找人,还在这煽风点火,我俞林究竟造得什么孽?偏就生得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不知兄友弟恭的逆子?”
见父亲还如此固执,俞怀光回头朝俞怀释眼神示意,找不找是后话!如何找也不一定都按父亲说的办!
眼下的主要的,是别让父亲再着急上火!
俞怀释抿了唇,一脸心有不忿地坐回座位上。
书房里静了好一会,俞怀光见俞林面色稍缓和了些,才轻声劝问道,“父亲,恕孩儿愚昧!你要找小九,为的是什么?能不能说与孩儿听?如今我们心里,都对小九这样的做法不满,自然就对父亲您寻她的行为愤怒!试问一个孝女,她如何还能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选择逃避,所以,小九心里想什么?与爹你想的,早已不是一回事了!”
俞林老眼一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孩儿没有别的意思!孩儿只想请爹不要再犹豫不决,该断则断……”
“够了!”俞林含怒地目光又一扫眼前这四个仪表堂堂,却早已经思想独立的儿子们,“为父自有主张,毋须向你们解释一二?也不用你们来指点!都给我出去——”
俞怀光心头一颤,神情依旧沉重,三番思忖总觉得父亲心里还带着他们不曾知晓的隐忧,他真想弄明白,为什么爹爹执意要找小九?
但最后,他还是以孝为先,退步出了书房,三弟四弟随后跟着,惟俞怀释仍不愿动弹一下。
他又折身回来,抢扯着俞怀释的肩衣往外去。
俞怀释挣脱不多,但心仍忿忿难平,索性也伸长了脖颈,朝着书房扬声喊道。
“爹爹,孩儿求你,放弃小九吧!她帮赫王做了那么多事,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她就是个祸水——”
“哐啷——”
书房内又是一阵瓷器跌落地的清脆声响起,那尖锐的声响,仿佛能将人的心都划穿——
迷惑不知情
夜色渐渐浓厚起来,夜雾起了,慢慢笼罩在空中,月光反射下,像极了情人闪烁的泪片……
俞瑾凝坐在石阶上,着一身水蓝色轻纱罗衣,云簪斜插着,珠翠满头,青丝随意地挽成一个灵蛇髻。
乌黑的眼眸此时正凝着一抹暗沉,不知心思想些什么?但一副身不在此世间的飘渺感,薄如蝉翼的纱衣被风吹起,清雅出尘的身影像是就要乘风而去般。
身后的小圆眸光一直没敢离开过小姐,虽说小姐此刻安静,端庄,却是端庄安静得异常。
俞瑾凝维持着这个动作太久太久,可
小圆看着她忧伤的脸庞,正想出声让她回了屋去。却见院落树下,一抹颀长身影一动。
她定睛一看,朝那人微微福身,退了下去。
俞瑾凝听得声音抬眸,看着面前长袍青衫的连钧,强牵起嘴角一抹淡笑,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
连钧淡淡一笑,站在她三尺之外,知她一向矜持守礼,他断不会先坏了她规矩去。
“她说你难受着,现下又不得出来,拖我来看看你!我知你的丫头也不敢犟嘴,便是这刻得空,来瞧瞧你失魂落魄成何样?!”
俞瑾凝嘴角一扯,却不知该回些什么?
心里闷闷地,但不是想找人畅聊的感觉,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中,谁都不要来见她,就是足够!
“怎么不说话?是不欢迎我到这来吗?”他凝着她毫无生气的容颜,神色明显落有担忧。
她轻摇头,看着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忽然想起有一夜,赫炎晋与她敲定潜伏在父亲身边的奸细时,炎晋语气直稳,就说这与他从未蒙面的连钧是,她还好生恼怒,与他争辩!
其实,喜悦不在于他们猜对与否,而是她和炎晋腻在一块,那刻为他悦动的心。
可他到底是走了,未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转身,光影闪没,快到连给她伸手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迷惑不知情2
一阵夜风拂过,俩人都微微回过神来。他提了提袍角,学她之前的模样,坐在了石阶上。
“我听说今日赫王大捷!霞关城门大开,百姓无一伤亡,若不是百姓胆小,或许还会夹道欢迎!”连钧沉声说着,脸背着光,看不清眼中神色。
许久未听身后人说什么?却也不见她有何反抗意味,他淡淡一笑,眸光似乎闪过一丝无奈。
“他对你是真好,只找人潜伏在瑾心日顾的客栈,往她手里送了纸条,让她今日酉时来这照顾你!瑾心怕消息有诈,找我商议!我便让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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