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待赫炎晋回应,她人也“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石子尖儿上。
赫炎晋淡定的眸子,不期然闪过一丝慌乱,他震怒地蹙眉,一手将她拥进怀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眸光深深,盯着她问。
慎莫动哀弦23
司马萌玉膝上遽痛,半响才缓过来劲。
她看到他眸里的炙热,他没有刻意隐藏。她半惊半喜,他是爱她的。
可是,他却还爱着那个人,她知道……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不解释,她仍有感觉。
他为了俞瑾凝做了很多让旁人看不懂的事情了。就连她跟了他五年,他都没有带她去过山里。
那里,是他的秘密,做为他的女人,谁不会因为看到他心底深处的秘密而感动?
她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他,“爷若不吃饭,妾身便长跪不起,爷别管我!”
赫炎晋微眯眸,看了她半响,方道,“随便你……你爱跪就跪着罢。”
她心里一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跌落在衣裙侧。
他对她,越发的不在乎了!
一刹那,她的心像被抽空了,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一下将他宽厚的胸膛紧紧抱住。
“赫炎晋,你的心真狠,你怎可如此对我?”她冷冷的笑着说,心底却是一层层凉意袭上来。
他慢慢抽身,抓过她双臂,凝眸看着她,“萌儿,面前是我爹的坟……别污了他的眼。”
他的话让她乍然一震。身体禁不住便轻颤起来,他是在怪她不懂规矩?在死者坟前撒娇求媚吗?
“爷不吃,我收走了!”
她猛地松开自己双手,他却逼近她,大手一扬,将她紧紧拖住。
“我知这段时间亏待了你,但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置气?我爹和你,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司马萌玉又是一声哂笑,她闹了什么?若非是他伤她,不愿吃饭,她也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在老王爷面前现眼。
可是为什么她要走了,他却又跟她说这样的话?
爷,你当我司马萌玉真笨到这份上?连你变心,我都不知道吗?
她低头开始收拾饭菜,将那还热腾的,也一并都捧了回去。
我知你孝顺,为了大计,你拿不回老王爷的尸骸,只能在这长跪三日,以表孝悌。
可是死者已矣,你这样的姿态,我怎看得忍心?
若非不是爱你,心疼你,我司马萌玉也不会隐忍到今日。可你怎么可以,只把曾经的恩爱,当作风月一场?!
慎莫动哀弦24
夜色阑珊,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枝头,在璀璨星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明亮灿烂。
清雅的屋里,俞瑾凝身着单薄的纱衣斜依在软榻上,一缕清风吹来,掀开轻透曼妙的纱帐,她凝望过去,竟为那轻微动作愣神许久。
王爷今日过得如何?
可有面对已被挖空的狼藉墓穴悲从中来?伤心一定是有的,但愿他在面对家仇之时,不要遗忘了身外事。
三日后,他要布的必是大局。这个时间里,他可千万不能让自己有何闪失啊!
纱帐忽然停止飘动,她也回身敛下眼去,轻轻地笑了声。
他身边还有司马姑娘伺候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
而面对窗外如此一轮明月,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呢?
司马萌玉是他的女人,二人相看轻语,必定是一番缱绻温柔吧!
她想着,越发心惊了去,她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争风呷醋了吗?那还是她吗?
这一惊,她将情绪全部收下,放开了手里的书,爬入床内。
被褥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淡香,将被褥紧紧包裹,好似在一瞬,去到了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全……
她闭上眼,心底算着时辰,看着天气,明日该是个大晴天。
她又开始为他的身子担惊受怕起来……
可自己呢,整整两日,只睡过两个时辰。她全身笼罩在他的气息中,引诱着她沉沉睡去了!
……
第二日天明,没有俞瑾凝想象的烈日当头,天空压着低低的阴云,电闪雷鸣之后,开始落下倾盆大雨。
俞瑾凝醒来便察觉不对劲,透过屏风,屋子大门是打开的。
屋内飘着一阵阵清香舒爽的薄荷香气,圆桌边似乎还有两个人影,不时有轻微地衣角摩擦声响起。
是他回来了吗?
她心下一喜,竟不顾一切地冲下榻去,欲穿的轻纱还一边袖子未套上!
绕过屏风,屋子圆桌边。
蟾宫和狄秋一直沉默坐着,只没想到,还是惊醒了来人。
三人目光空中一汇,竟微微错愕了下,顿时二人起立转身别过,一个飞快地撤回屏风后。
慎莫动哀弦25
蟾宫面色红赧,向来是规矩懂礼,此刻脑中也不禁浮现俞瑾凝初出走出屏风那一瞬的娇艳之色,清丽白腻的面容,宛如星辰盼然生辉的翦瞳,如瀑的黑发随风飘散,简装烟纱清扬婉约,一瞥之下已铭心,却无刻骨的惊鸿!
狄秋挑眼看他,不知他害臊到这程度?
少夫人出来是唐突了些,但他也不该赧色忘了说事。
他抿了抿,转身弯腰,朝着屏风后的人影伏身道,“少夫人受惊了!我和蟾宫这厢给您赔不是!昨夜听得少夫人大呼疼痛……当时少夫人疼得毫无知觉,念在属下们一心关心您毒性发作的身子,只好斗胆破门而入,为少夫人解毒来着!终归是要守礼的,我们也开着屋门,俩人灯前互坐,直至此刻少夫人醒来……”
俞瑾凝伸手抚向胸口,敛下还在急喘的紧张。蹙眉思忖,也觉狄秋所做已是尽力,虽说她心里仍觉不舒服,可对他们,也是找不到数落之言的。
“原是这样……是我没想起事来!可是……我竟然毒性发作,却没一点印象?”
狄秋目光一闪,是这话,他却不懂如何回答。
而身边的蟾宫却忽然折身,面带惭愧地垂低眼眸,“想必是少夫人沉睡之时毒性发作,再加上少夫人心里有事,几股暗涌缠心,一时醒不过来……那抑制疼痛的药丸是古大夫制的,服下后,痛感消得也快!”
一旁的狄秋又看了他一眼,眉眼中都是森光。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今日的蟾宫看起来怪怪的。
俞瑾凝衣衫已穿戴整齐,侧眸看向支开的窗棂,啪嗒地雨声浸湿一地,猛地惊呼出声,“下雨了?爷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二人对望一眼,狄秋低声道,“暂时不得而知!少夫人不必太牵挂忧心,爷定然是好的,否则也会支人回来通报了!”
清浅的回答,她心里却微微一震,抬头再看绵雨霏霏,轻轻地咬了牙。
慎莫动哀弦26
光看他走,却为她交代了蟾宫和狄秋回这屋守夜这点,她相信他定能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一阵的微凉的风掠过……
“谢谢你们悉心照顾,我已无事,你们下去歇着吧!”她懒洋洋地打发了他们,独自又坐回床沿,一身隐隐作疼的酸麻,总算是找到了些毒发后的痕迹。
蟾宫,静静的站在树后,看着那牡丹般的女子,慢慢打起精神,在厨房卧室两边来回……
雨帘、清香、红衣铺漫玉石垒。
他再次叹息,神情哀婉,默默地沉思许久,半响忽转身离去。
用过午膳,她在书房里大开课堂,自己却是那学生,认真听讲,亡羊补牢。
行军打仗不是她的针黹绣作。
行军打仗讲究时和势。“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中之一便可三分天下,占全了便可得天下。
第一课,蟾宫教的是排列。
排列用于出战阵形安排,看似死物,却又在某些特定时间特别环境中生出千万变化来。
排列需死记硬背,技巧也是死记硬背。
狄秋在旁哈欠,偶尔补充几句,他就干些调节气氛的事!
听蟾宫说到上阵军列之时,他便补一句,“十万虎狼师,强强相对时,骂阵也很重要!”
随即也惹来三人玩笑。狄秋说得太幽默时,就会遭蟾宫黑脸,连拉带拽地把人撵了出去。
俞瑾凝听得聚精会神,但也难免有暂时不能参透之句,本想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谁道她问了,老师却打起龙门阵来,说什么需自己领会才知其中精妙,日后才可活学活用。
有了事情打发,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蟾宫见说了个把时辰,多说也消化不得,便道今日说到此,若有空,下次再讲。
桌边有她新煮的茶,知他们男人不大爱沾气淡的薄荷叶,她还特意煮的正山小种。
收了纸笔,三人围坐桌前,闲话家常。
“昨日你与守护粮草的将军联系了吗?此计是否可行?”
慎莫动哀弦27
第一次自己话事,她仍心存后怕。她到底不是赫炎晋,没有他那样的自信,更怕让人知道,这命令是个女人下的,那几十万大军里,不知到时候又得生出什么妖言惑众来。
“少夫人放心,此计已得我们几人轮番肯定,可保万无一失!”
听得蟾宫神态自若的说着,俞瑾凝神色大松。
不知这主意落入赫炎晋耳中,他会觉得好吗?那个男人,一个眼神,便可让人无法安坐。思谋办事,处处藏锋却处处如芒!她在他身上吃过不少亏,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也足以让她明白,他有多阴狠多智。
粮草大军如能安全到达广元,明日过后,他也即将登程。
面对敌人时的他,又会是何般模样?是否还有她不曾想到的一面?是否在前线,她能更多见识到他的行事作风?
狠辣深藏?
布局奸狡?
而这样的人,他却天生一副君王俯瞰天下,神祗一般清逸儒雅的面庞,还有怀纳天下之心……
想着将来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她心里就此一悸,那颤抖竟似带着喜悦……
抿口茶水,正欲出声说这天气,而正在这时,廊上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狄秋和蟾宫蹙眉看出去。
俞瑾凝却快他们一步,走到了门边。
管家一身被雨打湿的长袍,眼眉含惊,见她在此,忙得又加快了脚步,身影晃动,他身后似还跟着一名暗卫。
“少夫人,派去麓山的暗卫回报,少爷已不吃不喝在老爷坟前跪了足足二十个时辰了!谁叫都不顾,现在还下着大雨,少夫人你快拿个主意!”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俞瑾凝捂着手,呆呆问,“不是……有司马姑娘……在那边……”
狄秋直接截断了她的话,“速去备马!”
^奇^无需再说什么,众人皆是希望她能亲自去一趟麓山。
^书^那么显而易见的,司马姑娘照顾不周,虽然不懂少夫人去效果咋样?却把无限期望寄托于她!
^网^俞瑾凝凝着管家远去的背影,眼神戚戚。
她也很怕再看见管家,很怕……
慎莫动哀弦28
暴雨在这仲夏时节不多见,可一旦有之,便如此时,漫天胡地的下个没完没了,不见一丝缓和,任前去麓山的泥道更是湿滑难行。
马车在麓山前的小镇上就已跑不动了,老马嘶鸣累极,车轱辘上黏着厚厚三寸高的黄泥。
座驾再是挪不动分毫,在一处芭蕉叶下,俞瑾凝落下车来,静等着人手为老马饲料,清除轮上淤泥。
蟾宫站在她身侧,为她打着雨具,紧捏伞杆的手,似要攥出掌心汗水般绞扭着,连额上青筋都在突突跳动。
他紧张,异常紧张!
而身边的女子,昂首向天,下颔在光影里刻出紧张而坚定的弧线。眼中含着焦灼,与这横一道竖一道的雨丝捆绑出一地的残碎。
蟾宫避开那几乎让他沉陷的目光,微微看向身侧,却意外瞧着狄秋落在他脸上那抹阴鸷。
他将视线一别,心虚地,像是在躲闪着什么!
俞瑾凝又是轻声一叹,转眸看向马车,还要花多长时间……
眼见天就要黑了,再拖延恐怕回去的道路更难走!
她等得,赫炎晋的身体可等不得啊!
轻咬下唇,她当即下令用走的,留下小厮在此打点,方便回时所用。
自己率先拿过油纸伞冲入雨中,任其身后人,欲唤不及。
老王爷的墓选在麓山北坡。
上麓山之前有段陡坡,到了山脚倒是方便,可陡坡被雨水冲刷达数个时辰之久,泥地早已滑溜无落脚站稳之处!
“少夫人等等!”
蟾宫在身后疾呼,大雨将他的声音打得破碎断续。
他似唤了好多声,俞瑾凝才听见,停下脚步,回身,眯眼望他,见他蓑衣蓑帽跑来,袖下手里还抓着一截二指厚的长枝。
“少夫人拿着这个,可做支撑之用!”
“谢谢!”俞瑾凝淡淡一笑,接过他递来的树枝,一扫而过上头被削去的倒刺,唇角一抿,甚是觉得蟾宫这人心细。她又拿着在地上试了试高度,竟诧异地发现连高度都正好。
一刹那,她嘴角的淡淡笑意敛去了,意味深长地朝蟾宫看去。
这个人……
慎莫动哀弦29
“少夫人,咱走吧!”蟾宫见她面色稍霁,再接她目光中的探寻,心知自己做的太过,已招了少夫人起疑。
秉着道德,他羞愧地急忙别开眼,抖落了腰间长剑,以此作撑,走在前头。
他矛盾着,犹豫着,眼底都是浓浓的哀愁。
他知道,少夫人是主子的女人,将来高高在上,凤倾天下的皇后。
他不敢生出非分之想,只想对二人忠诚,血心相抵!
只是自己无意中还是暴露了心意,精明如她,又怎会看不他多余的那点事?
在陡坡上择地而行,俞瑾凝才知自己这副身子有多碍事!
没有她,以蟾宫和狄秋的武功,对付一个陡坡只是鸡毛蒜皮!
可为了照顾她,他二人步行还带连拉带拽。前有蟾宫搭手相牵,后有狄秋撑背相扶。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甚其滑,出了几次洋相!
上了斜坡,布鞋都已变色,脚边裙裾三分之一被黄泥模糊,雨伞也不知何时易手,倾盆大雨定将她容颜打得如花凋零般凄凉!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少夫人,前边的路比这好走多了!一时就能见着少爷!”狄秋见她愁眉难舒,便以为是吃不得这苦,忙地借‘爷’来安抚道。
俞瑾凝点点头,自己没本事,还成了拖累人的那个,微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提起裙摆正要走,却留意到一个细节。
从高处俯瞰,可见斜坡之中印有凹陷的车轮痕迹,这样的大雨加滑泥,印迹仍深深刺目……
她的心顿时痛如刀绞,看来……皇帝找人掘墓当日,来了不少文武百官看好戏吧!
其中,有没有她爹?
她是多么希望,父亲能仁爱一些,不在打击行列里。
可是一想,父亲与皇上的关系,恐怕还是来执令的那个人吧!
心口猛地又是一阵抽搐,有些窒息。她愧对老王爷,作为他的媳妇,她如此复杂的家世与敌对,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来会有很多艰难抉择,容忍,退让,都因自己叛变而起,直至身死才可消?
慎莫动哀弦30
一路前行,进入山里,加之天色已暗沉,山路难辨,雨中又难以生火,依旧是在他二人帮助下,到她脚酸腿胀之时,山道树林顿见开阔,有一处昏黄烛芒从一间茅屋里淡淡透出来……
“少夫人,咱们到了!”
俞瑾凝顺势看去,焦急地寻找他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十步之外的草屋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撑起雨具正要下梯,却在一瞬间察觉身后异样,猛地转身过来。
“是你?!”
司马萌玉极震惊地看着这三人,尤其震惊地盯着俞瑾凝,见她发丝凌乱,娇颜带雨,衣裙脏乱贴身,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不自禁抽笑了声。这什么女人?干嘛下着大雨都要跑来跟她争赫炎晋?
俞瑾凝还不都跟天下那些嫁人的无知妇孺一样?!
什么礼数得体?什么端庄富贵?简直一派胡言!
丈夫丈夫,一丈离开你就不是你夫了,你懂不懂啊?
“司马姑娘……爷在哪?我们来接他回去!”
蟾宫温润的声音惊起司马萌玉沉思,她眯着眼,冷冷扫视过眼前三人,见着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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