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簿于朝堂9
王太医言罢,皇帝依稀记起昨夜泽宁特为此事来咨问过,还是他许了王太医去宰相府的。
就因昨夜欢愉,倒把这茬事给忘了!
他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道,“赫王后,你告诉朕,王太医说你身中奇毒,这是怎么回事?”
顷刻间,无数道更为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俞瑾凝身上,她握着自己因紧张而发凉的手,她知道,现在就是她决定谁生谁死的时刻。
“小九,莫怕!跟皇上说,你身上的毒是被何人所下!”俞林在她耳边轻声劝说。
她浑身一震,抬眸看了父亲一眼,疼痛交织,心底,如冰水缓缓流过,一寸寸的凉下去!
“说啊小九,皇上在等你回话!”俞林目带惊色的催促道。
只要小九说出这毒是赫炎晋所下,那人便必死无疑。
偌大的殿堂里一片死寂,只有轻轻的风在宫殿里打转发出那些空洞的声响。
俞瑾凝看着父亲焦急逼迫的眼神,似过了很久,她转过身,朝皇帝跪倒。
她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浓密的羽睫遮住了那双灵动如夜般漆黑的眼眸,她掩饰自己的痛苦,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自嘲。
她今日所举,只为保住俞家,只是这一刻父亲也许不信,但她相信,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秉皇上,妾身身上所中之毒,乃童年时不甚误食了一种叫做黄藤的毒草,毒性不能根治,解读之法只有以毒攻毒,王太医为妾身号脉时,妾身因身子不适正浑沌沉睡中,没来得及与太医说明,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你……”俞林怒喝却无言,满眼的悲痛欲绝。
他真没想到,小九的心思原来这般机敏,之前消除他的隐患,本以为她已想明只有俞家才是她该维护的。
没想到说起中毒一事,她居然要为赫炎晋保守秘密?
他的乖女儿,这下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被她捏着命门……
对簿于朝堂10
“俞爱卿怎地这般诧异?你的女儿中毒这些年,你居然毫不知情?”
俞瑾凝冷汗直冒,还未等俞林上前回话,已大胆地抢断话去,“皇上容秉,妾身因误食一事,得到母亲妥善处理,母亲教诲,父亲为公务日夜操劳,这事便不许家人与父亲禀报,也省了让父亲担忧!没想到今日,反倒害爹爹面对百官逼问而进退两难!”
俞林怒极反笑,心底悲凉无限!
这一刻,他还真不能把责任推往赫炎晋身上,还得多谢自己的妻女,居然这样为他着想。
皇上思忖了片刻,见师良面色沉冷,并未见有丝冲动发作之意,当下便打算让此事到此为止。
“闹了半日,这事也算有了结果!全因一场家事起的误会,师将军,这个明白说法,你受不受?”
师良出列,恭敬道,“末将惭愧,既然是宰相家的家事,末将自然不敢再过问,这里给宰相大人赔不是了!”
说罢,便朝着俞林长长一揖。
俞林冷哼一声,甩袖别开脸去,满脸仍见冷厉不服之色。
师良的道歉他受得起,只是恨啊,他如今高居宰相位,背后有偌大势力支撑,难伤筋骨。
但这一仗却是败了,败在自己女儿手中,若他胜券在握,还可追究到底,可是,他的前进受制于九女,胜利如此渺茫……
“既然如此,爱卿们可还有其他事要奏吗?无事便退朝罢!”
皇帝懒洋洋一挥手,殿上群臣如山拜倒。
出了金銮殿,俞瑾凝远远地走在众人之后。
她纤弱的身子在不停地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全身每一处骨骼都在疼痛,持续不断地煎熬着她,令她几欲晕厥。
她想追上去,跪在父亲面前请罪,她今日让父亲颜面尽失,还让父亲彻底对她这个女儿动怒失望,这些本不是为人子女该有的孝悌,父亲养她十九载,亲情浓于血,而她今日之大不孝,也将这些,统统都化作乌有了吧!
对簿于朝堂11
强撑着寸步难行的身体,抬眸看去,她能看见那些讥笑父亲的嘴脸,也能看见师良那派神色淡然的面容。
唯有父亲与大哥,走在众人最前方,不曾停留不曾回头……
俞怀光追上父亲,揽过父亲臂膀,咬牙切齿道,“爹,要不要把小九带回府上?”
“我不想看见她!”
一想起她在高堂上那样的“义举”,他都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只是那个想杀的人,是他自己!
“爹,小九这人我今日才看透,狡诈多智,看来早有异心,我们真是……”
“行了,别再提她!”俞林狠狠地怒喝,声音也因为用力的嘶吼而变得残碎不堪,他的心是真是痛得不能自抑,被自己女儿持刀捅向心脏一般的难受,这到底算什么?
……
远处,曾在俞林身边左右不离的段大人,今日也再不用被人掩了头顶三寸光明,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做自己。
怕是很多人都要骂他是个卑鄙小人,背信弃义了吧!实则他也难为得很,原因有二。
其一,是自己多年来忍辱负重之痛。只因年轻时闯荡仕途走投无门,为一顿温饱不得不折腰接受宰相大人救济。可一旦受制于人,自己也便不能自己。为了报恩,他将自己的光辉掩尽,辛勤为宰相出谋划策。
宰相势力如日中天,为了依傍这棵大树平安度日,那些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日子自不在话下,就连自己女儿出嫁的黄道吉日都得送去给宰相大人挑,以能投其所信。
他这一世过得如此窝囊,若不是有师良投其明主,找到支撑,他恐怕这辈子都还得过着这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憋屈日子。
其二,是眼下形势所迫。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你俞家再如何得势也应该到了江河日下的时候。若宰相大人肯像他一般明白眼下局势投奔明主,他倒不介意再被宰相牵着鼻子走。
………………
对簿于朝堂12
只是,宰相大人的愚忠,早晚会害死他一大家子人!
“爹,王爷让你做着开路先锋,可真是为难你了!”师良见这周围百官散去七七八八,在段大人身边小声安抚道。
“还别说,被宰相那样瞪着,我都浑身冒汗!”段大人后怕地不断摇头。
师良闻言,忙向他恭敬地递去汗巾,“你这样倒戈相向,很多大臣或许都看懂了,明日早朝,可向皇上深逼,王爷出得来!”
“真是如此我也放心了,只是这宰相大人,不知道会不会按你们的计划所言,在旁帮腔?”
“我们和宰相大人的命都握在王后手里,我们若是动宰相,王后会把我们往死里逼,她知道的事不少……宰相也一样,若是他提出尽快定夺赫王生死,王后也会将她俞家全部拉入这件事里。其实放不放赫王对俞林压根没啥威胁,他只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罢了!”
“是怕失了他宰相的位置?”
“这是王爷的心思,我不敢度!不过王爷对王后倒是真好!”师良淡淡一笑,卖了关子。
段大人似明白了什么,随即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眼天色,视线收回时,忽地惊呼道,“师良,你瞧那王后,似乎不对劲?”
就在师良顺势看去的瞬间,就看见石阶上下来的俞瑾凝微微有些摇晃的身子,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好像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师良心念一转,忽然想起在堂上,听闻王后中毒一事。蹙了眉,不知这事是真是假?王爷可曾知晓?
他思忖着要不要过去询问一声,却见段大人已朝着她走去,他忙上前将他制住,“父亲,不可,现下还是在皇宫里,难保没有眼线,我们不便在这时与王后太近,先出了宫门再看!”
“好!”
二人缓慢走出宫门,在宫外的轿子旁候着,盘算着王后出来的时间,果在那一瞬瞧见了那抹强撑着出了宫门的纤弱身影,随即便附了上来。
“王后娘娘……”师良微微怔住,看着她额上的汗珠不断自她苍白的脸上滑落,他深皱了眉,“王后娘娘若不嫌弃,请到在下家中小坐!”
俞瑾凝揪着裙摆的手松了松,眼睛一闭,便坠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入仙化蝶魂
“小九!”
身后的呼唤,和蔼而又哀婉,熟悉的语调,不熟悉的语气。
她豁然转身。
“爹爹……”
不知从哪里打下一道白光,她原本漆黑一片的视线中,那束白光照着身形苍老的父亲,萧条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眼。
“小九,你的心在想什么?怎可因贪图儿女私情而陷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僵在原地,泪水涌上眼眶,心中升起一片遽痛。
那是她的父亲,她无论做错多少都能被包容的,她的……家人。
她激动地冲了上前,抓着父亲的手,跪倒在地,“爹爹,小九不孝……”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辩解!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
哭声被喝断,父亲的怒气在加响,一声比一声高,化为巨大的声波,扩散至她整片脑海,一浪浪袭来,仿佛欲将她置于死地。
“小九……”
“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爹爹……”
……
“瑾凝……你光喊你爹就够了,可你爹不在这里,你给我清醒点……”
……
低沉的男声响在耳侧,听来有几分熟悉,有那么一霎那,她以为梦里的声音重现,而自己又要瞧见某人!
是谁这样坏?打断她和父亲说话?
她怔怔地睁开眼,还微有些模糊的视线动荡摇晃如水波,倒映出一张风华绝伦的容颜,俞瑾凝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居然承受不住打击晕倒在段大人面前。
父亲,那是她做的梦!
可是这是梦吗?是心魔吧……
俞瑾凝坐起身四望,发现这里居然是懿祥殿,她回到王府里,她明明记得,师良是让她到他家小坐,她正要开口谢过……
她倒是忘了,师良是赫炎晋的人。
爬起来的人看房看物就是不看人,一边的男人冷哼了声,见她是病着饶她一回。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笑意柔柔地问道,“你睡饱了?”
入仙化蝶魂2
俞瑾凝闻声看去,忽地一下红了脸颊,这这这,这人是王爷?!
他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哦,他还不止出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恣意玩味地喝着热茶。
“梦里都梦什么了?”
俞瑾凝怔了怔,隐约想起刚才那个梦,心下一抽,又生出些微的窒闷,面上却勉强笑过,“没梦什么,花花草草而已!”
赫炎晋正要去拿茶,闻声,从盏沿边回眸,浓长细密的睫毛密密的遮住他幽邃深沉的眼眸,“哦,没梦什么?那你抱着我不放做什么?”
“啊?”
“你抱着我的手,喊爹……”
“……!!!”
俞瑾凝脸色瞬间爆红。
搁下茶盏,斜斜靠在榻上,赫炎晋眼神似笑非笑,“既然你醒了,我们今晚就动身!”
“王爷,我们要去哪吗?”
“到了你就知道!”
他还卖关子?
他这样出来真的没事了吗?
皇上不是一直忌讳他,爹爹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呐,她还来不及问他何时回的府?他倒好,一颗颗的炸药连连抛给她,那她还是宁愿不醒的好!
灵美的目光一转,她忽然扬声喊道,“小圆!”
赫炎晋一怔,宽大的长袍滑落下肩,露出如玉般英挺的身躯,让人移不开眼线,修长的大手一伸,拉过锦被,把她整个裹着掳回怀里。
“你叫她们干什么?”
“王爷你刚从牢里回来……我要让她们去备些柚子叶,烧些……”
听懂她想干什么?他忙地摇手打断。
“你《女诫》也就算了,还开始迷信,不弄……”
“王爷,臣妾……”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说着便斜斜地瞥了她一眼,淡道,“可我为了照顾你这个不长进的女人,累了整整一宿,我想睡会……”
俞瑾凝先是尴尬的抿唇,后又猛地挺直了身子,条件反射,不,是规矩得宜地伸过手去,要为他宽衣。
入仙化蝶魂3
他低笑响在俞瑾凝头顶,淡淡的茶香,瞬间无孔不入的包围了有些愕然的俞瑾凝。
“我们交换,你告诉我你怎会‘叛变’,我便告诉你我怎么出来的!”
叛变?
俞瑾凝摊开掌心,轻抵着他温暖而香气魅惑的胸膛,绝美的眼底闪过一丝哀怨!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叛变!
他轻晃了晃她的身子,示意她说。
她抬头看去,正巧撞近他那双带笑下望的眸,他的眼神,此刻好比春风化成,一身风华和他的谋略一般强大,但凡有想抗拒的,统统弹指间灰飞烟灭。
她又一次发觉,凝着他的容颜自己能看得出神,猛然惊醒,借咳嗽声掩了尴尬。
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他没去理会她脸庞浮现的浅红,赶紧给她把脉,发现她脉象虚浮了些,所幸没有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借机逃开了他的怀抱,跪坐在他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微微涨红。
“王爷,臣妾是看了本杂记才决定效仿里面的慕容公主,才懂得叛变!”
“慕容公主?什么书?”他似乎也听出了几分兴趣,瞟了眼她跪的姿势,翻身上了榻,支着额,朝她努嘴。
“是本杂记罢了……那书中所说的国度是虚拟的,慕容是玄朝的公主,天道军的守护女神,任桓之的爱人……”
“爱人?”赫炎晋挑眉一笑,说这二字时气息温醇,带着微微热度,低沉迷离。
俞瑾凝心中一动,脸上燥热,心灵深处那根最敏感的丝弦被这柔情一拨,心跳加速……
她急忙伏低脸,一半是躲闪羞赧,一半是着急解释,“臣妾没有别的想法,不敢奢望以书暗喻,更不敢奢望成为书中慕容,得到王爷宠爱!臣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王爷已有红妹妹这个良人知己,臣妾……”
“行了!”听着她那些还不如不解释的解释,赫炎晋火大的把话掐断,用目光大力杀她。
入仙化蝶魂4
就该告诫自己没那么容易让她明白他对她是何态度。
“继续!”
俞瑾凝憋了好久才继续道,“在人、仙、魔并立的时代,统治人类世界的是慕容家族建立的玄朝。慕容作为玄朝的公主,却加入反叛军“天道军”,与江湖的英雄人物们相识于年少,结交于微末。
在仙魔混战的混沌世间,与玄朝溃亡的“末世”,天道军成为人类的旗帜,新时代的希望。
慕容犹如天道军的守护女神,她美丽、聪慧、擅长星华宫的治疗仙术,帮助许多人解除痛苦,重获希望。为了爱人任桓之的理想“创造一个新的时代”,她默默付出,全心支持。在家族和理想之间,她选择了理想,选择站在天道军的一边。
身上背负着王朝的诅咒而战斗的慕容,因缘巧合下继承雪羽灵的血统而飞仙,成为仙族之体。然而她舍弃永生不灭的心魂,选择留在人间守护爱人,最终在天地劫的仙魔战争中战死雪国。
赫炎晋身子猛地一震,淡淡晨曦里,他的眸光明灭时而变换,眼底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他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女子她怎会死?”
他赫炎晋生命中的慕容,不可能死!
俞瑾凝不察他话中之意,微微为故事情节豁然笑道,“初初看罢,臣妾也觉得可惜,不过想想,人们对她离去的理解可以见仁见智,后话还道,任桓之不知慕容已死,在战后的十年中一直寻找慕容。而慕容的心魂却化作蝴蝶,默默陪伴在他身边。王爷,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们并没有分开……”
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许久,才听见他一声低沉带怒的话语声响起。
“你把你当慕容了?”
“没,臣妾不敢!”
赫炎晋阴狠一眯眸,神情中的暴怒之意越发明显,他捏上了她的腰肢,怒斥道,“最好是不敢!你别傻兮兮听信书中谗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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