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吾儿有王后娘娘这样的母亲来教导,自比奴家强上百万倍。奴家实是看到王后娘娘对吾儿的疼爱,这是吾儿的福分,所以借此佳节,恳请王爷应允,奴家相信王后娘娘必将视若己出,况且奴家也在王爷身边,又不是再无相见之日,自当也会时时助王后娘娘,所以,还请王爷恩典。”
“王后意下如何啊?”赫炎晋转过脸瞧着俞瑾凝,唇边带着一淡淡笑意。
俞瑾凝完全迷糊了,怎么看着这一唱一和好似事先安排!不,是有人刻意对司马萌玉诱导一般!
司马萌玉眼圈是红的,让谁一个做母亲的,孩子才出生一日,就要和自己骨肉分离,这等苦痛,都不是一个成为母亲却又在瞬间被剥夺权利的女人可以承受的!
所有她相信,司马萌玉的眼泪是真的,这番话,原来,原来……
“嗯?难道王后有何难言之隐?”
话音落,俞瑾凝不慌,那端跪伏在地的司马萌玉却是神情紧张地抬头来看,俞瑾凝看见了她一双眼中现出的绝望。
她恍然大悟,想起之前自己说的原来,原来,赫炎晋找了这么多的人证在此,原来,他的城府心,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包括赫炎晋。而她的,却直直地盯着司马萌玉,她看着她唇角轻启,用唇语对她说了个谢字,她的心重重往下沉去,司马萌玉选择了退出……
她站起身来,肃然向在座所有人道,“既然……妹妹厚意,本宫岂有不通人情之说?王爷长子为妹妹所出,天下人尽知!妹妹身子有恙,有心无力,让人怜惜。如今不过要本宫代为教养,臣妾身为王爷妻室,孕教王爷血脉以为伦纲之道,自会责无旁贷!”
他的城府心22
“既然你们俩都有意,本王就应准。即日起将本王长子一应册符,将来所涉及规制管系,全部移往王后处,在座各位皆是今日过继一事的见证!”赫炎晋听了便开口,话音落,所有人全部起身,贺喜声重。
孩子从索冬手中,完成了由亲母到继母之怀的命运!
孩子被抱离的那一刻,司马萌玉仿佛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气与魂都被一瞬抽空了,随着孩子而去。
那一刻,听见他话中不断分清她和孩子!
听见他夸他的后是个贤淑大方之人!
她就知道了,他给了她一条明路,他给了她宽容!
今日他派人来,告知她今晚抱儿出席家宴,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想不到啊……
一切,都来得这样快!
她尝到的生命中最值得开心的时光来得太迟,直到看见孩子那一刻才懂得什么叫珍爱。然而悲苦的一生又注定来得如此快,从此以后,她和宝宝,即便相隔不远,而心,也成了彼岸之花,永远有了无法跨越的长壑。
这就是她背叛了赫炎晋信任的结果,其惨痛让她后悔,然而她又是觉得,自己不会轻易死去。
为了宝宝,为了能见到他长大成人,在俞瑾凝的教导下成为一代贤俊,就是支持她撑下去的动力……
她抑制着满腔伤心冲击身体昏昏欲倒的悲恸,转身朝向赫炎晋,半俯身道,“王爷,奴家这就去为孩子过继打点余下事宜,先行告退!”
“嗯!”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也无谓一笑,好痛的心,好冲的泪,颠颠撞撞,失魂落魄地离开大帐,走得急,走得恨。
一口气不知跑出去多远,直到苦涩的泪水挡去了模糊的道,她跌倒在雪地上,抑制不住,放声痛苦出来……
她想起四个月前,在幽州城面敌一刻自己的假聪明,无知到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她曾与干爹说起过,她还有后着!
而这个后着,她压根就用不着……
因为一切,都逃不过赫炎晋的算计……
不说也罢!
弹指一挥间
三日后,赫炎晋宣布,将长子交由俞瑾凝抚养,当日有众人见证,后还让人记入族籍,言王后娘娘有才德,可担抚养重任。
司马萌玉被册封为昭华夫人。
长子赐名赫誉勋,关于册封王候一事,赫炎晋只字不提,怕是因新朝将降,众人亦都心照不宣。
而关于长子取名一事,这里还有个小故事。
那日赫炎晋择名,按照族谱十字之配,誉郃隆浩弘、煕德昌永寿取名,赫炎晋并不想让赫誉勋成选,他道司马萌玉算妾,按理妾之出只能一姓一名,执意直说该叫赫勋,俞瑾凝却据理力争,自己也是妾所出,不都是三个字。且孩子是无辜,无枉让他从小在人心中就低了一等,况且还是长子,说出来岂不笑话人!
赫炎晋依旧不愿,她又道,孩子现已交她抚养,她是他的亲母后,便该算嫡出,三字不选,若涉及江山社稷,便是一大难堪,赫炎晋这才应允。
……
长治十一年大寒,赫王军队攻打京畿,原来孤注一掷的皇帝派出五十万兵马只召回三分之一。面对即将攻来的赫王浩浩七十万雄师简直是螳臂当车,皇帝有些疯魔了。
如此民不聊生,只求苟且而活的日子,朝廷还要派病抢夺百姓辛苦所钟粮食,掳走所有壮劳力,导致烽烟处处,暴民乍现又一瞬投入赫王旗下。
朝廷就算东挪西扯,强行征用壮年百姓入伍,也瞧见都是些和不紧的散沙,反而还引得百姓民心不向,覆舟之水越涌越高。
皇帝不管,只管保命,最后连陵墓军队都启用了,也不过多得个十万,对抗之悬殊,是人都看得明!
皇帝早是吓破了胆,一时老人病急出来了,下床走三步都喊疼,而这样仍满心不死,做着重整旗鼓的美梦,有意逃离宫去,一批死忠之臣遂愿同行,待到东山再起!
赫炎晋道此余党不除,危害社稷安危,先行一步潜入京畿的蟾宫已早已暗中安排进了宫去,随时等待号角吹响,生擒皇帝老儿!
太子在赫炎晋手上,暂不知是死是活。
皇帝年过半百,后继难说有人,容氏江山风雨跌宕中飘摇了十多年,终于要到了分崩离析,化作尘埃的边缘……
弹指一挥间2
长治十一年大寒,一个注定要被载入史书的日子。
一个为父报仇火光殷然的日子。
彪悍风发的赫王军队,不用吹灰之力便推开了京城徐同虚设的城门,长骑直入,潮水般涌向了天龙王朝皇帝治下,最最重要的枢纽之地,皇城!
朱红的巍峨宫门,一抹朝阳如血泼洒,京城的百姓遥望着金甲万骑踏起的烟尘,面色平静而默然。
想必,要换皇帝坐龙廷了。
会掩面而泣,惶惶不安的,永远都是离龙椅最近的那些人。
赫王进城时,皇帝才是择定路线欲往何处逃去,然而山震一般的嚎啸声轰鸣传来,皇帝已知,劫数难逃。
俞瑾凝被赫炎晋留在了城外大营等候,他的话说得简单却寒意森森,“我曾答应过你,不伤害你俞家一条性命,然而你也懂,天下人也待我如此关照,你知我心都与你时刻相通,妇人之仁我便不与你计较罢!”
她含泪福身谢过,知道他话中还有未明说之言,是的,她目光短浅了,天下的百姓,无一人希望枉死,俞家他会关照,然而更多时候,要为大我!
她站在营门口滞留不去,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俞家人赶往大营来,尤其是爹爹!
她想娘,想娘亲慈爱的手拂过她发间的温暖,想娘亲宽容的怀抱能治愈她任性的无奈。
她站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
……
皇宫里,一片乱景,宫人太监们惶惶乱窜,撞墙碰壁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些奸猾之人神色鬼祟,趁着人心纷乱宫门不严,抱了包袱一路掩藏着往外溜,包袱沉沉的坠在怀里,而那些平日值守的侍卫也无心履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神色焦躁的一会看看内殿,一会看看宫墙外,那杀气腾腾的叫喊声随着他们的脸色是越发近了……
宫门被破,两方势力迅速纠缠在一起,鲜红的血液飙到空中几丈高,后溅在白雪覆盖的白玉阑干,梯道上……
冰冷了,被前进者踩踏着,被漠视地……
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弹指一挥间3
天色渐渐暗沉,一场殊死搏斗竟不知要纠缠到何时?
然而就在这时候,冲入皇城正四下搜寻皇室成员的士兵队里,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有火光——”
赫炎晋收回染血的剑,一抬头,便见飞朱流碧的深宫檐角之间冒出滚滚黑烟,火势乍起。
“爷,那可是……皇帝寝宫方向?”
蟾宫脸色肃然,由他说的想到后果,目光一瞬变得阴鹜。
“是……长生殿……他想,自焚?”
赫炎晋一声冷笑,脚下之势变得更为快捷。
蟾宫追上来,急道,“恐其有诈,爷请三思!”
赫炎晋停下脚步,看着蟾宫的眸子里,已满是杀气。
“你是说,他还会重兵伏击在外,等我情急不备,刺杀于我?”
“是,至此为止,传言中所说皇帝的陵墓禁军都未出现,爷不可为心愿所纵,只身犯险啊!”
“我必要生擒那老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赫炎晋目光一瞬嗜血,飞身直奔浓烟而去。他必要找到狗皇帝,将其血刃,他不能让他死得如此轻松,他要将其凌迟,暴尸,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蟾宫脸色大变,速从后调来亲卫,救援而去。
临近火场,才知火焰正盛,翻起几丈高的热浪,昔日整个华丽的宫殿都被包围在火势中……
赫炎晋紧咬着牙,面色苍白漠然,双目中满是血丝。
这冲天明艳的火光忽好似一幕溯镜,镜中滑过赫老将军戎马一生,如何为容氏皇朝出生入死,然而百年归老之后,就被这自私贪婪的后生皇帝如此一番践踏!
赫炎晋犹可想象到,当日举旗造反,父亲尸体吊挂城门的景象……
而此刻,仿佛一瞬又看见了坐在火海之中的容氏皇帝,正对着他长笑……
笑他到最后也不能亲手将他刺杀!
笑最后得到刚烈一死的人,是容氏皇帝!
这叫他,如何承受之痛?
面对父亲,他亦有永世不得救赎的!
弹指一挥间4
长生殿内,重丝华缎的帐幕垂帘俱都燃烧着,猩红的帷幔缠满了火舌,却执着不肯化成灰烟,幔上苍龙飞腾盘旋,金丝满绣,昔日的危重华贵,都化为了绝世的艳。
赫炎晋锋利如刀的目光一眼便穿帘幕深处,金龙炮明珠冠装扮的老皇帝,正对着他端坐在龙椅上,呆呆地笑着,身边帐外还有几个忠心的奴仆,颤巍巍抖着双腿伺候在他身旁。
大太监泽宁见着他,双眼瞪得溜圆,忠主的拿着拂尘当利剑也要上来搏斗一番,谁料还不及靠近赫炎晋身边,已被他一反手,甩出去好远!
烟气熏腾中,皇帝低低地咳嗽。
“容连昊纳命来——”
几个宫仆神色大变,没有选择地冲上前来阻止。
赫炎晋此刻犹似索命阎罗俯身,俊逸的容颜满带肃杀之气,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宫仆被他一脚一个踢开,人已一眨眼便闪入帘内,一把拽起容连昊,想要将他往外带,谁料容连昊便猜准了他的报仇方式,拼了老命死死扣着龙椅不撒手。
他盯着愤怒异常,理智全无的赫炎晋,冷冷地笑。
他要死就用自己选择的方式,哪怕引火烧身很痛苦,也好过被赫炎晋拖出去,城门暴尸……
他是皇室,皇室的人,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赫炎晋……你爹的事,朕不认为有做错!”说罢,丧心病狂地狂笑起来,笑得猖狂,狂笑中隐含苦涩绝望。
痛苦吗?伤心吗?那就来吧,一剑杀了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还诸彼身的!
寻人而来的蟾宫,在浓烟黑雾中穿行,躲过一根根被火淬断而倒砸下来的横木,才好不容易在养生殿内堂,瞧见正在拉扯两具身影。
“王爷……快,长生殿快要倒了,快随属下离开……”
蟾宫冲入殿来,烟雾弥漫中犹可见头顶一块金顶方木已摇摇欲坠,他强拉着赫炎晋要往外去。
头顶轰轰地声响已引得三人注目。
皇帝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蟾宫心知这便是皇帝动的手脚,他想要赫炎晋长埋于此?
“王爷,快走,快走——”
“哈哈哈……赫炎晋,你还是不及朕……你再不走,朕赐你同葬如何啊……”
这话无疑再此刺激着赫炎晋的死穴,他脱开蟾宫的手,再次往那高阶上冲去。
“不要——王后还在等着爷平安回去啊——”
一声悲呼,赫炎晋轻轻一颤,定在了原地。蟾宫见势,强拉着他,迅速冲出了养生殿。
踏出那片火海之际,身后“轰隆隆”一阵阵巨响如排山倒海袭来,火屑砸向天空,落入雪地上嗞一声灭了……
赫炎晋跪倒在地,轻轻地,极其无奈地一笑……
弹指一挥间5
当夜,俞瑾凝被安排来的马车接入了京城。
她有心看过所经之路,雪冷门庭闭,然而在城门大街上却又不少百姓,目光带喜地看着她的马车经过,在那些眼神中,她看见了期盼!
一行人直奔中门,马夫忽然停下车来,有侍卫传来赫王口谕,将方向调转,回赫王府!
回家了!
站在朱红大门外,俞瑾凝心潮澎湃又感概良多,心境已全不复当日。
在这看似锦衣玉食,高床暖枕的王府之外,才是她真心,爱情,孩子,一并开花结果之地。
哦,原来养在笼里的金丝雀,也有一日是要离开这安全无忧的樊笼在天空中翱翔成长的!
但她太清楚了,倦鸟归巢,她是永远属于这深宫大院的!
然而如今,她的心已不似从前那般空虚。
她有了赫炎晋,还有了孩子……
看着匆忙中正整理无暇的仆人们东奔西跑,老管家赶来,与她解释求她谅解。
她当然可以理解,京城如今人人自危,胜仗也是刚刚打下,找个人手不容易。她同他说,她等在车里。
侧回身,一抬头,便望见火色黯淡中的皇城,目光一黯,清秀的眉眼间往事深藏如水。
伸出手,双手合十,为一代末路帝王哀悼。
此皇帝,不得善终!
皇位,家国,天下,祖业,一朝全失,江山易主……
他,恨吗?
他可有追忆往昔,为自己的过错后悔?
他可有害怕过,想象过,他与赫炎晋交锋,谁输谁赢?
他会怪这世上有个赫炎晋吗?然而,她和赫炎晋所做的事,孰是孰非,何人能定判?
一切都是天意!
闭了闭眼,再转头,她已是一脸平静神色。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乱世熔炉之中,容氏江山千秋大业,不过一场繁花烟火,经不得命运凛凛锤炼,瞬间湮灭灰飞了……
……
我一直忘记说,新书《浪漫契约:恶趣味恋人》
现代文,短篇!
大家有空来看哦!
真是一家人
五日后,赫炎晋宣布继位,改国号“无极”,年号“元和”。
赐俞瑾凝为后,凤仪天下,扶摇直上!
新帝登基当日,大赦天下,无极皇朝废苛税,减农税三年。除极刑死囚之人外,所有狱中牢犯可得天恩宽恕回家与亲人团聚。
无极皇朝进入休养生息之年。
百姓们伏地谢恩,喜极而泣!
而那些为寻求昌盛年代而牺牲的百姓将士,在天之灵也该得到安慰。
是他们追求和平的理念生生不息,是他们为真主重生献上了自己的一生,无怨无悔地一生才奠定了诸多时势。
在时势之下,必然出英豪!
人们都相信,逝者之心是无私的,伟大的!
……
朝事搬入皇宫数日了,帝后合居的养和殿却数日不见皇后身影。
皇帝御书房审折完毕,回到殿中,劳累一天,也只得个暗自嘘唏的份。
这除夕还未来,外头可凉了……
咱们年轻帅气的新帝,这长夜漫漫地,真可怜见!
皇后哪去了?
说起这个事,新帝很郁闷。
算算日子,就是皇后分娩之期,惦记在心头的事,却被皇后言辞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