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觉得快痛死了……
“不要来找我,你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后果!普天之下就没人能牵绊住你俞瑾凝,你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还不够格来给你!”
碰——
屋门猛然关上,阳光也瞬息消失殆尽。
俞瑾凝身体忽然向前栽倒,是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哀痛打败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无力跪坐在地的声音都在瞬间失措。
赫炎晋离开了,随行来劝架的人也随着他离开了,屋里屋外,只剩下她俞瑾凝一个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沁入骨的凉意。
她做错了吗?
没有!可是她输了!
血路还漫漫
长治十一年冬,大寒之日,天降瑞雪,草被植物均安躺雪下冬眠,为厚积薄发酝酿。
而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是第一次,瞧见这说不清道不明却遮挡视线纷扬无度的大雪天气……
这都已经,持续了十多日了!
这也是,俞瑾凝主持幽州城之战的四个月后!
这四个月,是赫王与朝廷对抗的真正开始。
战争的烽烟将将烧至最旺。
士气如虹的赫王军队自举旗杀回京城开始便如斩浪之斧,所经一路,旌旗蔽日,风烟滚滚,直破涿州官军,潼关守军俱降,杀气冲天向京城驰来。
京城街头巷尾,到处传说着赫王将杀回京畿为父报仇的消息。
如今远离京城还剩数十里路程,赫王军队也受大雪天气阻挠,瞭望横隔在两方之中的浩浩江水,要渡,也要等到冰厚!
大军不得不暂且休整,在避风处扎下大帐。
帐外狂风呼啸,冷风卷着如棉絮大小的雪朵在风中乱舞,落在驻守士兵的盔甲上,冻红了握枪粗黑的手。
大帐内。
“这消息来得及时,皇帝要弃车保帅,定然会派人前来滋扰,若让他得逞逃离京畿,这战事完不了,你们意下如何?”
赫炎晋话落,一卷手中战报,传递给各人审阅。
众人看过战报,私下低声讨论了番,由狄秋代表诸位上表,道,“王爷,末将认为,朝廷派兵追截部署皇帝逃宫一事昭然若揭,我等需渡江,以前锋出其不意给截兵迎头痛击!”
“本王亦是这打算,蟾宫,本王命你选八千精锐,强渡冰封永江,杀个截兵措手不及,为大军进发京畿做前锋探路准备!”
“末将遵命!”蟾宫脸色肃穆,抱拳领命。
而正当他要退下时,却听见赫炎晋又道,“本王亲自挂帅,必在明日之前,给皇帝送上一份厚礼!”
“王爷?!”
众人皆愕!
不是因赫王少有自主做前锋指挥战事的决策,只是这几日,司马姑娘即将临盆……
四月的冷战
赫炎晋扫过众人,眉梢一挑。
“怎么?你们对此有意见?”
几人幡然醒悟,知这时并不是絮叨家常好时机,面上的善意也萎顿下去,眼神闪烁,喃喃道,“末将不敢!”
他的眉稍隐带几丝烦躁,甩手冷淡道,“蟾宫先去准备,出发之前再来报!”
“是!”
蟾宫敛眼,想起这四个月来王爷与这三位娘娘分分合合的事,越发迷雾重重,也越发不是他们几个能随意插话的,且现在前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在这时扰乱王爷心绪绝不妥。
不可否认,王爷在四个月内打回京畿,真有些情场失意,战场得意的意味。
而这四个月,王爷和王后之间,冷得就像外面吹的狂风,打在人脸都如刀割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二人又是怎么熬得过?
……
永江上的积雪很薄,下游的位置基本还未见冰霜,只有从上头不时流往下来的浮冰,渡江,必须选择这里!
八千将士已整装待发,蟾宫进帐请了赫炎晋。
那会看着赫王,一身凛然杀气,雪白的战袍,青冷的奇精剑,眉目如星,薄唇负意,端的都是意气风发,瞧得蟾宫一时就肃然起敬。
赫炎晋只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领着他出了帐,瞧着时辰还早,便打算亲自过到校场去,鼓舞士气。
然而才到半路,蟾宫便见赫王脚步越走越小,他顺势看去,远处风雪较小的山脚下,有抹人影在走动。
是王后……
不知这风雪天气,有什么会让她不顾沉重的身子,漫步在着山边。
然而他却看见赫王眸光熠熠,胸膛激烈起伏着,他明显很是激动,那是蟾宫从没想过会在他这样的人脸上见到的神色。
那种近乎狂喜又不敢置信百般忐忑的心境。
蟾宫更是紧张,又细细地去看王后,见她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用雪捏成的圆球,不知是要做什么用,但那双细白纤细的手却是冻得通红的。
他心里升起一丝疼痛,王后这样不爱惜身体?捏这东西玩是做什么?
四月的冷战2
赫炎晋心里却是痛恨,一股悲凉从心底涌出,终于,咬牙吼道,“俞瑾凝,你给本王滚过来!”
没想到这会会遇见他,没想到已经有四个月未见的人,未听到的声,突然这样传入耳,俞瑾凝还是吓着了,手中的雪球无声地落入脚下的绵软中,很快就吸附牢固,她都顾不上有几个落在她鞋上,浸湿了鞋面。
她只是怔怔地,隔着风雪看着那抹伟岸英气的身影,一时眼眶红红地,心在扯痛!
赫炎晋别开脸低低地骂了两声,也不知是什么,蟾宫也听不清,只知他骂罢,人就一闪影,飞身往那边去了。
俞瑾凝见状,湿热的眸一下就干了,怔愣着,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宽厚大手已朝她伸来,男人深深紧紧地凝着她,她方一扭身,他已将她包在了怀里。
俞瑾凝目光淡去,在他们看不见的身后,其实还站着一个人,是红香珊,这四个月,都是她陪着他,这会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她来找他,怕是有事的!
离得太远,可她也能感觉到红香珊眼中露出的痛,只是,她却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别人的痛苦,哪怕是这个她不喜欢的人的痛苦也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快乐。
更何况眼前的人,提醒了她那些伤痛的时光。
那一个月,无论她用尽什么办法去找他,他都不见。后来就让红香珊来打发她。
时日一长,她也难受,沉寂的日子里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想剪断,却是越剪越乱。
她可以为听见赫炎晋与红香珊趁着空闲出游的事闹一天的脾气,好在瑾心都懂得她那点死要面子的事,张一眼闭一眼没张扬。
第二个月的某天,她收到了母亲的来信,才知道自己偏离原定路线太远,她身后还有俞家,还有被赫炎晋囚禁在某处的二哥的性命,她才知道,她要做很多的事!
接下来,她安静了,伴随肚中孩儿一天天成长,她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而和他,却不知道是否越走越远?
你的城府心
抬起头去看他,见他拧紧着眉,他眼里还残余着方才的霸气和冷漠,却隐隐透出丝沧桑来。
她的心一下就软到极致,酸得想落泪,她知道他这四个月的辛苦,然而她却瞒着他,又做起了暗箱操控他所厌恨她的事,她这会,还有什么理由,去索求他的半片温柔?
她猛地将他推了出去,他似怕弄伤了她,将她稍稍松开,却不放开她,双手仍紧握她的肩,也是这一缝隙距离,她清楚看到他眼里的泪光,每一下闪烁里都是狂烈的情绪。
这种表情,不适合他平素显得庄严肃穆的脸。
“王爷,红妃在那等你呢……”
她可以忽略掉心中涌动的酸涩提醒道,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是沙沙的。
那一刻,他眼里深藏的戾色终于一点一点显现出来,俞瑾凝心头一跳,竟有些害怕,他手一挥,将她的下颌紧紧钳着,抬高来。
“瑾凝,你何必总是这样大方?你计较一些不行吗?难道露出一点你的在意就会毁了你的名声?四个月,你是越忍越顺了,而我的耐性也快到极限了!你知道的,你要是再不说,你将会永远失去……”
他指的是什么?她听得懂。
是说中宫之位,对,这几日,司马萌玉就要临盆,若她生得一儿子,胜算也占了大半。
这段时间司马萌玉韬光养晦,让人寻不到一点不是,她也不会随意与人结怨,她似乎真的,就把所有的希望放注在自己腹中那块肉里,便是这几日了,什么都有了结果。
他跟她说,只要她开口,他可以让司马萌玉放弃那样的念头。然而她却很清楚,现在是他要她服软的时候……
原来,他心里清楚过明镜,他什么都知道!
手臂被他狠狠抓着,她看到他手上青筋迸露,心跳更甚。抬头间又见他眼里恨意深浓,她又惊又恸,脱口便道,“我懂,我都懂,你要她尝尝从天跌到地的感觉……你一直等到现在,王爷,我求你了,她也算你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女人,能不能……”
他的城府心2
“不能!”他恨声打断。
他的怒气明显将她吓到了,脸色一变,低头胡乱地躲,耳边,传来他淡漠的声音,“她已经变了,而我给她的,也足够让她满意!瑾凝,我爱的不是她,我如何能分给她?”
他又轻笑出声,“你的耐性好过我,可你也急了不是?”
“如果连你的心思都看不穿,我就枉费了这十几年对你的思慕,你想借这几个月的沉寂来让我生气,让我觉得你心中无我,让我对司马萌玉好一点,让我一糊涂就给她排了名份,然而什么都没实现,你又急了。”
被他捅穿了真正的用心,她竟突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要怎么做?
远处,看着他们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他怎么却仿佛还看到他们眼里的期盼?
他们在期盼什么?
期盼王爷和王后和好如初?
那就意味着,司马萌玉跌落了……
她心里又乱又慌,害人的事她可从未做过,若司马萌玉因这事而承受不了打击,因伯仁由我而死,她该如何面对?而他,却亦在逼迫她!
“王……”
“瑾凝,明晚冬至我们一起过,好吗?”
他似在寻她眼底的惊惶,也是在转移话题,他不想再与她为司马萌玉的事争执,结果,其实是两败俱伤!
他苦笑,“我只想和你一起过这个团圆的日子,让我陪你一会,用些膳食,可好?”
赫炎晋,很少这样低声下气的。
他的眸光很复杂,却又掺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在一个深爱他的女人的心中,她还不清!
她心里一动,一个“好”字便脱口而出。
……
“九姐……不好了……不好了……”
被瑾心惊乱的喊声惊醒,俞瑾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从被他送回帐内,盯着天色越来越暗……天黑……深夜……
而这会,子时一刻,瑾心在喊什么?
她吓得心脏用力一紧,难道是他出事了?
她瞪着那个跑得虚脱的身影,紧张地抑声问道,“喘好气再说话!”
“司马萌玉要生了——”
他的城府心3
“什么?这个时候?这么突然?”俞瑾凝眼底少见闪过诧异,这样始料未及,且身边王爷不在,谁能拿主意?
“稳婆呢?”
瑾心被问得咋舌连连,大眼睛眨巴着,满是难色,“这这这……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稳婆啊?”
俞瑾凝手一紧,目光一闪,又问,“古大夫呢?”
“之前找人问过了,说是进山采药,应该回来的,可是还没见到踪影呢!”
“事不宜迟,就按规矩来办吧……来人!”
帐帘一掀,进来的是扶邦,脸色也带着焦灼,“王后娘娘!”
“扶邦,你速派些人到前面山头下的村子里把稳婆找来!越快越好,多找几个都无妨!”
她说罢,也没顾上扶邦应声,突然抓住一边屏风,弓着身子激烈呕吐起来。
这变故吓坏了瑾心,忙轻拍她背帮她顺气,一边朝扶邦使眼色,“姐姐,你别激动啊!司马萌玉孩子迟早是要生下来的,你别惊也别急,来,坐这边休息下!”
她说着正要搀扶俞瑾凝过去,却忽然被她反扯住,绝美的脸上有丝惨白,朝着她摇头,“王爷出战未归,稳婆也找不到,古大夫也不见,司马萌玉定然慌乱,你随我去,去看看她……”
瑾心听得晶眸瞪圆,急忙劝道,“姐姐,那生孩子见着血对你来说是晦气,你别去,就坐在这儿等就是了!”
俞瑾凝暂也没吭声,似被瑾心的话震到了,抬眼看着帘外飞扬的大雪,半响后终于开口,“我还能听见她的叫喊声……她……”这话也没说完,人就这么直直起身,朝着帘外去。
瑾心差点被她吓死,拦在她身前,又拼命地重复那些话,“哪里有?我怎么没听见?姐姐啊,那司马萌玉那样阴你,你何必去管她死活……”说到这瞧着俞瑾凝瞪来,才知自己性急说错话,忙也改口道,“姐姐你听我说,你现在去也帮不了什么,你会接生吗?扶邦已经去找稳婆了,那孩子是王爷,他也不敢怠慢不是,你就别去了吧!”
他的城府心4
“啊——”
叫喊声,夹着呼啸的冷风吹出帐外,令人揪心撕肺。
俞瑾心拼命地捂着耳朵,却还是逃不开这魔音绕耳,而她无法想象,进到司马萌玉的九姐,现在是稳坐还是也同她一样难以忍受?
俞瑾凝坐在床沿,细心地用热水为司马萌玉擦拭汗液,司马萌玉并未真心领受她的好,从她入帐便冷眼看她,只是实在抵不过身体的疼痛,越发意识消散了。
这阵疼痛过去,她喘着气,双眼望着帐顶,干涸的嘴角轻轻地呵气道,“俞瑾凝,你别在这假惺惺,你把古大夫藏哪去了……你这阴险小人……”
俞瑾凝并未回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也保护着她。
这话题,从她进来到现在,司马萌玉唯一咬住不放,得了空闲就要重复的事,她已经回答过司马萌玉,古大夫至今未归,可是司马萌玉不信!
因为她说她心里明白,古大夫为她诊脉,断定便是这二日就要临盆,他见此处扎营之地的高山悬崖上有种可用来为司马萌玉生产时保命用的药草,说是今夜之前便要为她寻回,才可保住她和孩子性命!
而现如今子时都过,古大夫未见入内,她相信,这事上,俞瑾凝定然做了手脚,因为王爷下午出征了,借此她最薄弱的时机,俞瑾凝会向她报复!
她不想看见俞瑾凝,更确切的说,她害怕看见她,王爷不在军营,此处属她最大,而她进来后又做了一系列的让她不理解的事,她让瑾心留在帐外,因为周围都是将士,是男人,帐内除了她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若这时俞瑾凝对她伸出阴毒之手,她却无力反抗……
她真的很害怕,然而她却只能伪装自己,让自己在俞瑾凝面前表现得坚强,在她意识清醒之前,她要等到古大夫回来!
干爹说过,今夜一定会回来的!
新一阵的疼痛又侵蚀了她的神经,抑制不住,她又一次在俞瑾凝面前,显露了脆弱。
“啊——好痛……我要我干爹……”
他的城府心5
俞瑾凝如星的眸盛着满满的怜悯,看着司马萌玉这一痛呼之后,双瞳透出茫然之色,好似意识已开始迷离。
顺势往下看,当瞧着被褥之下有血不断溢出,她惊得一下站起,手中的毛巾也跌落在地。
“瑾……瑾心……瑾心!”
“来了,来了……”瑾心从外分奔而入,眼睛都不带看人的,才在俞瑾凝身边站定,就听见她尖叫出声,“呀,好多血……”
再看床上的司马萌玉,好似被什么扯去了半条命,蔫蔫地愣是回不来的样子。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扶邦把稳婆找来了没……”
“哦,哦……”瑾心应着旋身就走,可又差点与外屋相隔的屏风撞在一起,这满屋子都是血腥味,看一个女人生孩子前是什么模样?这也是她俞瑾心大闺女上轿头一遭啊,不,简直比这更可怕,是还未嫁人就生孩子了,颠倒错乱,俞瑾凝也没太留意她是怎么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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