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五位兄弟,跌跌撞撞,满心欢喜的往前走着,我有心提醒他们一下,可在这种半清醒的状态下,街上人来人往的,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当回事。
我的预感在我们走到歌厅门前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一群人,叫喊着,谩骂着,从歌厅门里冲了出来,此时,我们刚好并排站在了门外。
这些人手里有的拿着半截钢管,有的拿着棒球棒,还有的拎着一尺半长的砍刀,我清楚的看到那砍刀上似乎有些红红的液体滴下。
危险!
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感觉,可我的那几个兄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屋里的人出手了。
一把砍刀劈向了我的右侧肩膀,一根手刺扎向了我右边兄弟的小腹,两根钢管分别砸向了我左边两个同学的头部,那拎着棒球棒的两个人,也从后面冲了过来。
我不记得自己和什么人结过冤仇,我的五位同学,虽然好玩,但也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这突来的灾祸,当时就把他们搞蒙了。连躲闪都忘了。
小时候,因为不听话,每天被老爸体罚的负面效果在这个时候,完全体现出来了。
几乎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凭直觉,我右手往外一送,把右边的同学推下了台阶。
借助右手的推力我身子猛地往左边撞去。
靠在最左边的两个同学,也给我撞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我也恰好躲过了砍向我的那一刀。
可那砸下来的钢管,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我只好把胳膊迎了上去,就在离我头一寸多的位置,我的手臂把钢管挡了下来。
当钢管从我的手臂滑下去的时候,我已经拉着靠着我左侧的同学后退了两大步。
我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响起。两次跳动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我血管里的血液由于心脏的挤压,流动速度在成倍的增长。我感觉身体似乎燃烧了起来。
全身三万六千六百个毛细汗孔,此时也全部打开。汗水‘唰’的一下就湿透了我的全身。
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也立刻变得清醒了。
“你们想干嘛?为什么动手打我们?”走在最后的老五,看到我们突然遭人袭击,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
那帮人听了这话楞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中间那个拿砍刀的个子有一米八左右的家伙开口道:“嘿嘿,我以为你们是里边人的帮手呢,看来是场误会,刚才对不起了,让个道吧。”
我心里明白了,这肯定是地痞流氓打架寻仇来了,只是,在学校附近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社会斗殴,咱可惹不起。
我们几个知趣的往两旁闪了闪,立刻给他们让出了道路。
如果他们就这么离开了,或许就没有以后的麻烦发生了,如果我躲的稍远一点,也许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了,而歌厅里的那句话,也就不会传入我的耳朵里了。
看到我们让开了道路,这几个满身杀气的家伙迅速朝外走去。
当那个拿刀的大个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忽然挺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脸上露出了那么一丝笑意。
突然开口道:“老弟,伸手不错嘛,还真看不出来啊,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能交个朋友。”
看着他手里那把被鲜血染红了的砍刀,我尴尬的笑了笑,假装关心道:“好啊,下次见面请你喝酒,你们快走吧,警察来了就麻烦了,要是被抓了,我还得去监狱看你。”
那家伙让我给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又道:“哈哈,老弟,挺幽默的嘛,谢谢关心。”说着他忽然把脑袋凑了过来,低声在我耳边说:“我叫黑狼,他们都叫我狼哥,以后有麻烦了提我名字,好使。”
就在这时,歌厅里传来了尖叫声:“有人被杀了,是那个拿砍刀的大个干的,快拦住他。”
我以前做梦未曾想到,有一天,会有一张杀人犯的脸,出现在离我两寸不到的距离。
他的眼睛在盯着我,我的眼睛在望着他,那尖叫声同时传入了我俩的耳朵里。
不知道今天我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让浆糊迷住了心窍,为啥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对一帮黑帮地痞开这种黑色玩笑。
还有就是这个叫黑狼的大个,你脑子是被驴给踢了,还是让猪给拱了?闹完事就快跑呗,停下来跟我说哪门子话啊?我和你很熟吗?你不是有病吗?
如今可好,你的脸我全看的一清二楚,你刚杀了人啊,不会连我也灭口吧。
我心里虽然紧张害怕,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没往后退。
那叫黑狼的大个,听到里边的喊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往里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往里看的那一刹那,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跳的平稳而缓慢,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一分钟之后,行凶的人跑的连影子都没了,我们几个才长出了一口气。趁着混乱,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五章 事过
我不知道别人对童年的记忆是怎样的,曾经问过很多人,他们的答案虽然各不相同,有说无忧无虑的,有说幸福甜蜜的,有说年幼无知的,但无论哪种回答,都无法找到和我类似的影子。
我的童年是在没日没夜的的体罚中度过的。
施罚者:我爸。受罚者:本人。观赏者:我妈。同情者:二妹。那时我二弟刚出生不久,还不会煽风点火。
我相信很多调皮的孩子小时候都受过皮肉之苦,但我更相信,一百个孩子里边,九十九个孩子一年内所受到的体罚加在一起,也没有我一个月之内挨的多。
当别的孩子在吃饭,上学,睡觉三点一线上行走的时候,我每天必修的三项是吃饭,上学,加挨揍。
赶上周末,中间那项就直接省略了,只要老爸有空,我的身体永远处在疼痛之中。
有一个词语叫做缅怀,是用来表达对逝者的思念的,而我们家乡生长着一种叫做‘棉怀’的植物。
我家所在的村子旁边有一条大河,河岸两边建有防洪用的堤坝,堤坝的斜坡上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藤条,也就是家乡人常说的‘棉怀’。
这种叫‘棉怀’的藤条长成后有三米多长,手指粗细,韧性非常好,想折断它很不容易,村里人常常把它们割来编成筐子,篮子。
用这种藤条编成的小筐,不但结实,不易损坏,而且保存年头长久,只要不是刻意去破坏它,十年八年都不会变样。
而我家院子的东南角上,就放着一大捆这样的藤条。
这些就是对我体罚时的主要道具。
每天晚上,我九点放学,回到家里,只要看到老爸还没有睡觉,依旧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就知道,白天的案子,被揭发了。
“去拿几根‘棉怀’条过来。”这是每次动手之前,老爸必说的一句话。
我第一次挨藤条,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当时我傻乎乎的去把藤条拿了过来,老爸拿出一根最细的,隔着衣服,在我屁股上使劲的抽了几下,我‘哇’的一声,眼泪就下来了。
从那以后,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老爸用的棉怀条也越来越粗,抽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经常是一根打断了再换一根。
时间也由开始的几分钟,到后来的一小时,再到后来的几小时,最后是通宵达旦。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眼泪可流,后来整个身体尤其臀部,都已经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了。泪水也就没有了。
从五年级开始,隔着衣服的抽打已经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每次老爸都会让我脱下衣服,用**的身体去迎接破空飞来的鞭笞。
自第一次被藤条打在身上那刻开始,我就恨上了那条河,就恨上了那个堤坝,就恨上了那成片的棉怀。
我曾一度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把它们全烧干净,可不幸的是这种藤条生命力极强,只要不连根拔起,转年它又会发出新的枝叶。
我知道,我的不懂事和不听话已经触犯到了老爸的底线,我明白,在一次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下,藤条每落下一次,老爸的心就跟着伤一次。
没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我也不是抱养的,可惜的是,那原本是为了让我痛改前非而进行的惩罚,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还让我对其产生了抵抗力。
在这个惩罚过程中,我的体力,耐力,抵抗力,抗击打能力,最重要的是我的直觉感知力,在一点一点的增强起来。
当我的身体对这接连不断的疼痛感到麻木的时候,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飞舞的藤条上。
藤条被抡起的时候,发出轻微的破空声,而落下的时候,发出的又是急速尖锐的声响,紧接着是‘啪’的一声,打在了我的身上。
挨打,也是非常无聊的一件事情。
我从不担心身体会被打坏,因为这种软藤是伤不到筋骨的,可我担心的是怕把老爸累坏。
这种挨打,每次都是以老爸累的没有力气再举起手而收场。
第二天开始,因为胳膊疼痛,他不得不休息一天。
而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也得到了稍许的愈合机会。
在这无数次的鞭笞下,我的感知力超过了周围所有人。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也是超出我理解范围的。
到我初一上学期结束,也就是被老爸光荣的称我为‘狼牙山五壮士’的那天晚上,我已经能丝毫不差的预感出藤条要走的方向,落下时的力量,结束处的位置,以及和皮肤接触时的面积。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能清楚的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而不需要借助任何医疗器械。
这些事情,我从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也不敢提。因为我觉得这不正常,我也曾经从侧面向很多人询问过,他们都笑我得了臆想症,包括那位医生。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再一次回想起这些过去,五位舍友也都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对刚才在歌厅门口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整个宿舍里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
过了许久,平时废话最多,脑子反映最迟钝的老五终于憋不住了,对我说:“无双,那些人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喝多了?还是咱宿舍谁得罪他们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平时最没正经的老二就发话了:“这不很明显吗?你天天在校外晃悠,在网吧玩着玩着就不见了,要是得罪他们也只有你,我们五个行动都一致,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五一听登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老二说:“老二,你少胡说,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咱六个我胆子最小,我敢招惹他们?”
话最少的老大这时开口了:“行了,老二你别吓唬他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没听那拿刀的大个说吗?认错人了,以为是里边人的帮手。这本来就是场误会。”
“老六,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反应快,那手刺肯定就扎我身上了。”老大解释完,又对我说道。
我苦笑了两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要不是吃饭的时候你们知道我不爱喝酒,让着我,我早就迷糊了,是你们喝太多了,不然早就躲开了。”
老三这时也张口了:“老六,胳膊没事吧?那一铁管打的可不轻,我都听到声音了,有没有肿起来?没伤着骨头吧?”
其他几个人一听,也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我的伤势。
我早就检查过了,手臂上只有微微发红,其他并无大碍。
等确定我并无生命危险之后,他们才又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几个人陆续进入了梦想,而我,却迟迟无法入睡。
那持刀大个的影子老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他那张刚毅,冷静,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始终停留在我面前。
此时,在我的家乡,一栋普通的民房里,一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中年男子忽然醒了过来,他轻轻的下了床,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静静想了一会。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壁橱旁边,打开壁橱的门,拿出了一个放满液体的瓶子,打开瓶盖,一口气把里边的液体全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过来大约五分钟,这中年男子的脸色开始红晕起来,他的呼吸也变的越来越急促,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
他闭上眼睛,紧咬牙关,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等中年男子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叹了一口气,中年男子喃喃道:“这小王八蛋,让你别喝白酒,这下好了,以后麻烦可就来了,看你怎么应付。”
说完,他缓缓站了起来,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半小时之后,重新躺了下来,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中年男子正是疼我爱我又经常打我的老爸。
……
人总是容易健忘的,几天之后,在歌厅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慢慢从我们的脑海里淡化了。
日子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那久违的欢声笑语也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天早上,我刚刚洗漱完,正打算去网吧陪那在卫校里读书的女友聊天呢。
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显示的号码,笑容就不自觉的挂在了我的脸颊上。
“喂,怎么了?亲爱的,想我了?”我笑着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甜甜的声音:“想你个大头鬼!你就臭美吧?”
“不想我,那你打什么电话呀?要不我挂了呀。”我慢悠悠的说道。
“你敢!最近吃啥补品了?身体没补好,胆子倒变大了,你说,你都多久没给我电话了?你心里还有我没?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是不是外边有人了?呜呜……”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
“好了好了,别演戏了,每次都是这一套,就不能换个花样?上个周不是刚打过电话吗?”
出乎意料,那边的哭声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声音越来越大了,我奇道:“还装?都告诉你了,招式太老套了,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谁和你装了,我就是真的哭了嘛,你还说我……”
我的心一下紧张了起来,这小妞平时性格开朗,能说能笑,不但聪明活泼,鬼心眼比谁都多,而且做事干脆,脸皮超厚,今天怎么一下变了呢?
她要是真的哭了,那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我急忙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那边的哭声渐渐小了:“谁敢欺负我呀?别忘了我是谁,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我打断道:“好好好,那没人欺负你你哭啥呀?到底是为啥呀?”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声音再次响起:“我没事,我就是想你。想去看看你。”
我疑惑道:“就因为这个?没骗我?”
“嗯,没骗你,就是突然特别想去看看你。”
我长出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以为出啥事了呢,想来就来吧。”
“嗯,我知道,最近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我能出啥事?”
“从上个周六晚上开始,我心里突然老担心你,心神不宁的。”
“上个周六晚上?”
那不是在歌厅门前出事的那天吗?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六章 小馨
在这个城市上了四年学,我除了对学校附近的网吧,包括那几家没有牌照的黑网吧,熟悉之外,其他地方几乎一无所知。
尤其是这个火车站,要不是接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
五月的骄阳温热似火,如火的阳光把男人们身上的西服领带衬衣,晒成了T恤和短裤,把女人们原本裹得紧紧的绸缎貂绒,化成了露脐小衫和迷你短裙。
我穿过人流,在出站口大厅里抢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