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听她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只能苦笑着一拱手,“紫嫣准证,上面的意思是,白虎庙独力难支,还希望玄女、北极等四大宫出手……你们四大宫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
“这是我们的事,”紫嫣都厨不耐烦地一摆手,“朝廷还是多多考虑一下,何时出兵,出多少兵的好,道宫和朝廷,各司其职就好。”
“可是朝廷现在……”探子的话说到一半,禁不住苦笑一声,“具体情况也不用我说。”
紫嫣都厨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原本就没资格跟我说话。”
探子被这句话噎得不轻,但是还没法生气,他一个小小的中阶司修,错非是眼下这种情况,还真的没资格跟玄女宫的都厨对话——甚至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求助地看向九公主,这一刻,他只能指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救星了。
您好歹也是赵家人,帮着说两句呗。
赵欣欣却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探子当然有很多话要说,但那都是劝说,该说的消息,其实已经说完了。
对方既然开始撵人了,他也只能一拱手,默默地退下。
他才一离开,紫嫣都厨就不屑地哼一声,“这赵家人的脸皮还真厚,自己整出来的事情,向道宫求助,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中土诸王作乱,新月国哪里有胆子再次进犯?
但是她却是忽略了现场还有一个赵家人。
赵欣欣听得脸一红,轻轻咬一咬嘴唇,看向李永生,“永生,我想去跟襄王谈一谈。”
李永生苦恼地一皱眉头,“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天底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纷争?
“终究是我赵家的锅,”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还是想面见他一下,希望能劝说他,以中土黎庶为重,争夺天下,也不该勾结外敌入寇。”
跟邪门歪道势力勾结的亲王不少,但是引得外敌直接入寇的,只有襄王一人。
李永生苦恼地一拍额头,“你觉得……有用吗?”
襄王若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中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欣欣却是异常坚持,“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尝试了,可能会不成功,但是不尝试,永远不会成功。”
李永生也知道自家爱侣的脾气,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紫嫣都厨也早就知道赵欣欣,清楚这是宫里无人可以匹敌的潜力弟子,但是在她心里,赵欣欣的身份和地位,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李永生。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过来,原来这个弟子,在李永生心目中,竟然有如此重的地位。
当然,这是好事,赵欣欣终究是玄女宫的弟子。
于是她干咳一声,“欣欣,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也已经脱离了赵家,有些事情呢……没必要强求的。”
赵欣欣轻喟一声,耷拉下眼皮,低声发话,“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永生,陪我走一趟吧?”
李永生微微一笑,“当然没有问题,现在就走吗?”
“算我一个,”呼延书生闷声闷气地发话,“你俩去,终究有点不够安全。”
公孙不器闻言,也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如此好玩的事情,不去岂不是可惜了?”
李永生笑一笑,“我担心你俩去了,襄王还有没有胆子见赵欣欣。”
“切,”公孙不器哼一声,非常不屑的样子,“赵家人马上得江山,要是他真的只有这点胆子,凭什么惦记取代当今天家?”
李永生一摊手,似笑非笑地发话,“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坐江山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公孙不器不同意他这说法,“先皇和光宗,可也都是骑得动烈马,拉得开硬弓的。”
李永生无意跟他争辩这些,“我的意思是,见一面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他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两名真君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只有你俩去。
他俩尚且受到这样的反对,襄王那边的反应,更是可想而知。
双方商量了一下,最后敲定,赵欣欣在王府别院之外,跟襄王一见,她可以随身带一名真君之下的修者,其他人必须远离襄王府十里以上。
十里的距离难不住真君,但是这十里的地面上,全是军队的话,真君也要掂量。
传话和敲定见面,都是非常快的,在李永生接到西疆有警的第二天,大家就商量定了。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那天一大早,两名真君裹着他俩,直奔襄王别院。
真君飞行的速度,远非真人可比,区区数百里地,也不过是盏茶功夫。
四人来到距离襄王府十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名真君虚悬在空中,看着李永生和赵欣欣笔直地向前飞去。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军阵,乍一看,露面的起码有两三万人之多,而且还布设了各种阵法。
再考虑到别院的防卫,以及襄王可能拥有的气运重宝,两名真君想要强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李永生和赵欣欣慢吞吞飞出去两里地,前方就有一队着装整齐的军人迎接,还备有豪华的马车,以及开道的近卫军。
这些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多少都有点不善,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雷谷打掉了襄王府两百多名精锐军士,里面还有三名真人,而军人们是非常注重袍泽情意的。
尤其是这些近卫军,跟那些精锐军士,大多都相识,现在两百多人匹马不得回还,搁给谁也要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在军士们的护送下,马车来到了襄王府别院的大门口,这里的防卫,越发地严密了,到处都是一队一队的军士,结成了战阵的雏形,只要一声令下,保证瞬间就能发动战阵。
别院的大门敞开着,可容八匹马拉着的大车并行,近卫军的头领走到马车旁,出声发问,“两位贵客,你们是进院一叙,还是就在大门口?”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表示,“进去,倒不信王叔能将我如何。”
近卫头领眉头一挑,并不做声,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大门口响起,“唉,算了,本来王叔是很想见你一见的,可惜眼下时机不对,为了防止人说闲话,就这样聊一会儿吧。”
这赫然是襄王的声音,用了传音的手段,在门口一个喇叭里传出。
赵欣欣微微一愣,站起身走下车,抬手冲着大门一拱,“见过王叔,欣欣已经身入道宫,就不用俗礼了,还请王叔海涵。”
“呵呵,”襄王干笑一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是大美女了……上一次见你,还是在你姐姐出嫁的时候,王叔当时没有细心招待你,后来每每想起,颇为后悔。”
当时的他哪里会想到,一个入了道宫的小女娃娃,连敕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拥有,竟然能在数年间掀起如此惊涛骇浪?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的话,当时他一定会费尽心思,将她哄得开开心心。
退一万步说,哪怕不能把她哄开心,把人杀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这个位面没有后悔药卖。
“王叔客气了,”赵欣欣只当听不出他的意思,“当时我是代父王前来,没有跟王叔详谈,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步,想一想也是惭愧。”
襄王本来还想好好聊两句,心说就算不能打动这个侄女儿,能拉近一点关系也是好的。
但是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就呛了,于是幽幽地一叹,“王叔落到眼下这般田地,还要多亏欣欣你的功劳啊。”
赵欣欣一听也呛了,合着你扯起反旗,搞得烽烟四起尸横遍野,倒是我的不是了?
反正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敞开说话的,所以她很干脆地回答,“王叔这话我听不懂,您到了什么田地,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黎庶们的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襄王默然,良久才叹一声,“唉,被你说得连聊天都没兴致了,欣欣你果真这么恨王叔吗?当初你父王西行,是我一路将你们送到了幽州边界。”
“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真的,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来贺喜,”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是看不惯这尸横遍野满地饿殍的中土……你不该扯起反旗的。”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意孤行()
赵欣欣和襄王,都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还刻意寒暄了几句。
但是两人的立场相差得太远了,谈了没几句,刻意营造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襄王其实也是一肚子火,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态度再和善,事情也无法挽回了,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确实是被你吓到了……郑王倒是没扯起反旗,结果呢?”
果然是这话,赵欣欣心里也是一声暗叹,嘴上却还是要辩解,“郑王也就差最后那步了……不过,他是自杀的,围攻他的是朝廷军队,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雷谷先攻击他的,”襄王艰涩地发话,“可怜他人在豫州,你在三湘,中间还隔着一个博灵呢……他招你惹你了?”
“他一个小小郡王,实在太僭越了,”赵欣欣冷冷地回答,“不过,这跟我无关,他的供奉里,竟然藏着两名揶教真人,李永生去豫州,就是查那两名真人去了。”
她这话是在说谎,因为细细辩解的话,很容易陷进细节的争论中,不但没效率,基本上也没用处——没有谁能叫得起一个装睡的人。
所以她索性撒谎了,反正襄王嘴里也不全都是实话,关键是——那两名真人是客观存在的,至于李永生是为那两人而去豫州,还是半路上撞到的,这根本不重要。
襄王也没纠结细节,他能再次确定,双方的立场分歧明显,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慢吞吞地发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欣欣你愿意告诉王叔实情吗?”
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王叔你只管问便是,我只有不方便回答的——毕竟我已经深入道宫了,但是绝对不会有假话欺瞒王叔。”
襄王闻言松一口气,“这就好,我问你,玄女宫……或者说你的雷谷,是不是执意要对付诸王,扶持当今天家?”
“王叔这是哪里话?”赵欣欣强压着怒火,尽量客气地回答,“我玄女宫跟朝廷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前一阵宫中从伊万国迎回了失落已久的离火扇……”
她将离火扇差点被劫走的消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出来,是的,她没有替朝廷遮羞的意思——你算计我,还不许我跟别人嚼谷一下了?
至于说朝廷的名声会因此受损,她才不会在乎,害怕坏名声,当初你就不该做这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甚至,她连范含的人头被送来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玄女宫十八头之一的寮头因此而丧命,跟朝廷的关系,怎么好得起来?”
襄王一听这话,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他略带一点欣喜地发问,“既然是这样,欣欣你为何还要支持那黄口小儿?不如你来支持王叔,大事若成,王叔给你一个护国尊者的称号。”
这也是他想得多了,赵欣欣身在道宫,哪里可能明确支持一个反王?就算她可以打擦边球,但是九公主的老爹,那也是一位亲王,名声比襄王可是好得多。
对于这种痴人说梦一般的话,赵欣欣连拒绝的兴趣都没有,她很明确地回答,“我已经身入道宫,不会支持任何人,王叔你莫要多想。”
“我能不多想吗?”襄王气得笑了起来,“看看你雷谷对付过的亲王吧,荆王就不消说了,秦王、宁王、燕王、蜀王、郑王……还要我多说吗?”
“宁王?”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雷谷何时对付过宁王?正经是帮着把害死宁王的凶手揪出来了。
“咳,”李永生干咳一声,轻声发话,“是往博灵郡运送战马那次……”
会稽水军想要扣掉运往博灵的战马,李永生指使朱雀完成了护送任务,估计襄王是把会稽水军的损失,也算到了雷谷头上。
“你便是那号称大师的李永生?”襄王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不悲不喜,“你若肯投我襄王府,条件任你开,封你异姓王也没问题,世袭罔替。”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开国太祖定下的铁律,更别说世袭罔替了,襄王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可见他招贤之心有多么迫切。
事实上,这种承诺是相当危险的,襄王现在敢破坏规矩相许,将来一旦身登大宝,异姓王的处境会有多么尴尬,简直是不消说的。
别说世袭罔替了,能够善终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可是权力的魅力就在于此了,虽然明白人都知道,这个承诺有多么危险,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心动——万一襄王真有那么大度呢?
不过李永生对此,是毫无兴趣,他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拿眼去看赵欣欣。
九公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都是出世之人,王叔,不是我要对付那些王叔或者族人,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黎庶的利益,动摇了道宫的根基,雷谷才会出手协调。”
“协调?”襄王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冷笑一声,“你的出手协调,就是出手攻打郑王,害死了你的王叔?”
“现在你协调到了海岱,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自杀了?”
赵欣欣扬一扬眉毛,没有说话,很明显,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襄王见她这副样子,也懒得再多说了,有气无力地发话,“你今天要见我,何事?”
“还请王叔去掉反旗,”赵欣欣的语调很平缓,像是在问对方“吃了没有”一样。
但是她的话的内容,却是惊天动地,“若您能答允,我保您后半生安然无恙。”
“你说什么?”襄王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莫要开玩笑,你一个道宫的人,保我这亲王……你确定玄女宫不会将你开革吗?”
“便是开革也认了,”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王叔护送西行之事,我未敢忘记,所以我今天来,也算是为王叔指出一条明路。”
“这明路我敬谢不敏,”襄王冷冷地回答。
别说他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有这心思,也不可能当着众多军士的面说出来。
反正他已经使出了最后一手,把柄掌握在新月人手里,彻底没有退路了。
而且他并不认为,赵欣欣若是因为干涉皇族的事务,被驱逐出道宫,会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别看你雷谷混得风生水起,但是离开道宫的支持,真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又冷笑一声,“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别净说这些幼稚的话。”
赵欣欣闻言大怒,心说当着这么多人,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既然你上杆子找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这里还有几句不是那么幼稚的话,却是不方便当众讲。”
“你直说就是了,”襄王冷冷地回答,“成熟的话,自然可以让大家都听一听。”
赵欣欣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王叔你执意要我在这里讲?”
襄王一听,这似乎不是好话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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