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猜测,虽然都是臆断,但是真人的眼光和智慧,比一般人强得太多了。
奥斯卡闻言,顿时就吓了一大跳,心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了?
事实上,宁致远今天还真没打算来看李永生,这些日子,京城里各种事实在太多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怠慢李永生,所以才会派奥斯卡前来应付一下——李永生在柔然和伊万的行动,已经传进了宫里,是个人就知道,他们为中土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所以宁致远的意思就是,李永生真有要紧事,我会晚一点过去,若是事情没那么要紧,奥斯卡你帮我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可是奥斯卡做梦也没想到,李永生竟然猜透了朝廷的打算,他想一想之后,低声发话,“李大师的话,我不太懂,不过,京师这里激战正酣,博灵那里会有什么事?”
李永生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到了真相,于是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既然是这样,那奥公公请回吧,我也要走了。”
你们这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得住天下的明眼人?
奥斯卡讪讪地一笑,“你别这样啊,宁公公会晚点来,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情势不妙,宁翁,他也很难做呢。”
李永生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再难,能比我去伊万杀个来回还难吗?
就在此刻,天上开始飘落雪花,雪花虽然不大,但也是纷纷洒洒,不多时,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银白色了。
宁致远的车队,是亥正才抵达这里的,巧的是,同一时刻,李清明也带着一千御林军来了。
这两位现在都是朝廷里再要紧不过的人物,能在深夜的时候来到城外五十里,根本是别人想像不到的。
要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路上做什么埋伏,重伤其一的话,中土的形势,不知道会糟糕到什么样的程度。
两人身边护卫的真人就有十来个,方真人赫然也在其中。
李永生将两人迎入帐篷,也顾不得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眼下中土这局势,天家是不是有意以粮困敌?”
李清明和宁致远闻言,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李部长直接发话了,“永生,你为中土做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有数,至于朝廷的想法……你没必要知道。”
李永生气得笑了,然后一拱手,“既然没必要知道,那两位就当没来好了……好走不送!”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明的外号,可是李疯子,他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朝廷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解释?”
“那你就做你的事情去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回博灵做我的事情,总要把博灵守好才行,不过难听话说在前面,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找我!”
“我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你?”李清明听得就笑,他知道李永生很不俗,但是军队里认的就是拳头,你连兵都没有,跟我说别找你?“如果你见我,只有这话的话,那你回博灵吧。”
“慢着,”宁致远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这是李清明你的意思,别扯上我御马监。”
李清明很不屑地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你御马监除了扯军方的后腿,还能做什么?”
宁致远英俊的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军方是很牛呀,可我也没见军方马踏伊万,但是永生做到了,哦,你也做到了……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李清明侧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有怒火不住地跳动着。
第八百零八章 困境中的争夺()
好半天之后,李清明叹口气,“永生你真的没别的可说了?”
他急匆匆赶来,其实还是想落实一些东西,得到一些新的思路,并不是想赶人走。
“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永生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回答,“想不到堂堂的李清明,号称爱民如子,却变成了残民以逞的政客,你的血性……唉,果然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严格来说,李清明也不算特别亲民的,那是个第一次见李永生,就能拆了院墙的主儿。
但是他在东北从军的时候,对军纪抓得极严,不许他们扰民,这原本是治军的手段,但是传出去之后,东北的百姓相当认可他。
再后来,他冒死进入伊万,以及坐镇东北之后,也曾经以黎庶的保护者自居,而且从客观上讲,也确实保护了黎庶,所以大家都这么评价他。
李清明听到这话,却是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说自己老了,“黄口孺子,你懂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但是你体谅过朝廷和天家的苦衷没有?”
“说话?说话当然很容易了,”他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粮困敌……你以为我们愿意做?你知道不知道,王师的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折损了近四万人马?”
“嗯?”张木子的眉头一扬,“这消息我们怎么没听说?”
她有点不相信这话,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这还怎么打仗?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李清明说的还就是真的,第一次偷袭,遭遇了襄王的大队援军,惨败而回,第二次遭遇了埋伏,被包了饺子。
第三次战斗发生在海岱和幽州交界处,同样是大败而回。
“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息,怎么敢传出去?”李清明不屑地看她一眼,“朝廷里有内奸!”
“咳咳,”宁致远轻咳两声,出声发话,“李部长这话,我可以作证,三次出击全是惨败,李部长也想单独发布军令,内阁却是不准。”
中土国对用兵,还是相当谨慎的。
李清明身为军役部长,可以发布军令,但是用兵不仅仅是指挥军队。
动兵可不是小事,别的不说,仅仅说后勤,就需要粮草和人力支持,宣传上还需要舆论支持,这都需要三院六部的配合,至于作战意图什么的,也得跟内阁解释清楚。
当然,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但那指的是在外部的作战,想当年李清明挺进伊万国,不但没经过内阁同意,连上司也不支持他,可他也强行做了。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眼下的战事,是发生在幽州郡。
这是京师所在的郡,是中土国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中心,天家在此,朝廷也在此——别说天子不想死,大臣们也都不想死,所以大家对军队的作战和调动,非常地关心。
泄密这种事,也令人非常头疼,尤其是第三次军队出击的时候,除了李清明,只有内阁三位知道,甚至连坤帅这大司马都不知情——她在柔然边境呢,所以就特事特办了。
可就算这样,消息依旧走漏了,一万精悍的士卒,直接被人堵在了山谷里,这支军队里配属了五名真人,但是最后逃出来的,也不过才千许人。
这一支精兵,是要悄悄潜入海岱,断襄王的粮道的,结果惨败而归。
李清明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主少国疑……原本就是这样了,很多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打算呢。”
主少国疑,就是说天家的威信不够,朝臣们不服气,有别的想法。
这话实在太冒昧了,当着御马监的老大,他竟然敢这么说,这是人臣该说的话吗?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宁致远居然出声附和这军役部老大,“没错,消息竟然能从内阁走漏,天家彻夜不能寐,心脉郁结,甚至问我……朕真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吗?”
“拉倒吧,”李清明却是不领情,他冷冷地看一眼宁御马,“谁说一定是内阁走漏的消息?没准是你内廷十二监呢?”
这话也在理,严格来说,军方决定出兵的话,内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说句更过分的话,哪怕出兵不经过内阁,内廷也照样能知道。
为什么十二监被人称作内廷?这是天家私人的朝廷,监督军方行事,也是内廷职责之一,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职责。
这话也诠释了,为什么宁致远能容忍“主少国疑”四个字,没办法,他要是不能忍了这四个字,那就是默认内廷也有嫌疑——他巴不得李清明冲着朝臣开火呢。
当然,现在李部长说的话,他就有点不爱听了,“你这话说得有趣,我们内廷的风光,全部得自于天家,李部长性情耿直我知道,但是麻烦你说话的时候,过一过脑子!”
果然,内廷和军役部,还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你少扯淡,”李清明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内廷全是心向天家的吗?先皇留下的老人多了,你去问一问天家,他敢杀完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宁致远的脸黑了下来,“先皇留下来的使唤人儿,天家当然要妥善对待……李部长,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得罪多少人吗?”
中土是强调忠孝传家,少年天子再意气风发励精图治,也不敢把老爹留下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清理了——那叫不孝!
退一万步讲,他将这些宫女和太监全部推进皇陵,活埋殉葬,倒是可以用“残暴”这个比较小的罪名,替代“不孝”的大罪,但是对他接下来执掌天下,有太多不利了。
而且……当时太皇太妃还活着,她的身边人总不能也埋了吧?
所以说,内廷其实也是个筛子,传出点消息也正常,先皇那么多的皇子皇女,那么多的妃嫔,还有太皇太妃这种连先皇都惹不起的存在,这里面……少得了探子和耳目吗?
所以李清明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不过李部长心里也清楚,这话就是斗一斗嘴——事实上,内廷泄露消息的可能性,还真的非常小。
这倒不是说,内廷里消息就不会外泄,筛子依旧是筛子,值此非常时期,天家正经是不能大面积撤换内廷的人手——有些人在内廷安置钉子,只是想自保,没别的想法。
比如说英王,现在镇边东北,正红着呢,要说英王在内廷里没安排钉子,李清明是不信的,万一有点事情发生,英王岂不是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没谁愿意成为聋子和瞎子——你走路起码不能掉到沟里吧?
然而,李清明还真不太相信,消息是内廷泄露的,第一次反击撞上援兵也就算了,等第两次反击遇伏大败而回,就算再蠢的的人也能确定,是走漏了消息。
那么第三次出兵,天家还能不知道控制内廷的消息?
内廷虽然有监督军队的职责,但是能有资格掌握如此重要消息的人,内廷里也没几个人。
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天家的心腹——比如说眼前这位宁致远。
天家位子一旦不稳,这些人没有幸免的可能。
李清明对宁致远不客气,那是因为内廷对军方的监督和牵制,倒不存在不信任的问题。
所以对方说什么得罪人,他只是不屑地笑一笑,“不得罪人,我若是跟你同气连枝……你猜咱俩谁先死?”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宁致远哪里敢接这个话茬?他干笑一声,“其实吧,我觉得内阁也是担心军方势力过大……他们有私心。”
“握草,”佘供奉听到这里,是实实在在忍不住,“内阁这是要夺军权?”
“多稀罕呢,”宁致远很不屑地看他一眼,“文臣武将,这不是天生该对立的吗?你要不信……问一问李部长好了。”
李清明嘿然不语,这种事情,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事实上,他心里认为,极有可能是内阁泄露的消息,原因也在此了。
内阁的三位宰辅,未必就会心仪哪个反王,但是值此江山动荡之际,能为阁臣多抓住点权力,才是真的。
说白了,这依旧是赵家的江山,赵家天子可以换,人臣却未必会换,此刻不借机抓紧军权,那才是傻的——起码要抓住商议军事的权力。
至于说出兵三次失利,会不会让内阁失去这个权力,那就在人说了。
其实很简单,借口随便就找得到——军方的谋划能力不行,换我们内阁来吧。
换内阁来的话,行不行呢?这就是两说了——大不了就是打输了,换个天家呗。
这么诛心的话,也就是宁御马能说出来,并且试图点醒李清明。
可是李清明哪里用得着他点醒?三次出兵都被人设计了……这里面仅仅是探子的问题吗?
说句实话,他不相信里面没有猫腻,而最令他恼火的就是,某些文臣这么做,不是因为跟天家不对眼,也不是有了投靠的主儿——人家这么做,单纯地就是为了争夺权力。
所以他郁闷地叹口气,看向李永生,“你明白了?”
第八百零九章 破局很简单()
“我明白什么了?”,面对李清明的文化,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
观风使听着这些消息,也有点震撼,说句实话,他真的没想到,朝堂的争斗,竟然会严酷到了这一步。
这些人为了争夺权力,竟然能视军士们的性命如无物,也不在乎整个中土动荡,黎庶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甚至可能导致外敌入侵,中土沦陷。
要不说,权力能蒙蔽人的一切良知,这话还一点不假。
但是李永生并不因为这些意外,就忘了主要探讨的问题,他一摆手,“朝堂的事情我不想听,我就是想问一问,以粮困敌……你们怎么能看着黎庶受苦?”
“你不要跟我说黎庶,”李清明莫名其妙地暴躁了起来,“你知道朝廷现在有什么建议吗?有人建议迁都……是迁都啊。”
“迁都?”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建议的人该杀!”
大敌当前,建议迁都,这不仅仅是坏天家的形象,会动摇人心,还会给中土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
前两点,李永生并不是很在意,起码不是特别反感,他在意的是第三点。
迁都的过程中,会出现太多的问题,比如说政令的传递,又比如说国家防御重心的转移。
但是对李永生而言,他最接受不了的,是黎庶会遭受的动荡。
那要花好多的钱,浪费好多的人力。
李清明却冷笑一声,“你也觉得建议的人该杀?”
“迁都也没什么不好,”宁致远出声了,屁股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
他最担心的是天家的安危,只要天家能活着,别人会遭遇什么,他是懒得考虑的。
“屁话,”李清明毫不客气地呵斥他,“天子守国门,这是太祖定下的,你信不信,只要迁都,北方领土被人蚕食的命运,就距离不远了?”
张木子听他们说了这些,也有点明白其中涉及到的东西了,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发话,“为了这些,你们就可以无视黎庶的生死,用粮食逼迫叛军?”
宁致远皱一皱眉,淡淡地看着她,“朝臣有二心,军队也屡战屡败,天家还不想迁都,那只能用粮草逼迫对方了……不用担心对方捣乱,这叫阳谋。”
张木子眼中,其实也是没有普通百姓死活的,但是这么多黎庶的性命安危,那就涉及到了道宫的根基,她冷哼一声,“屁的阳谋,死的又不是你。”
对于她的脏话,宁致远也不介意,只是冷笑着反问,“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们能做什么?”
张木子被问住了,半天才叹口气,“这会让中土大伤元气啊。”
“动荡之际,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以为我忍心这么做?但是为了中土长治久安,我也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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