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件事,奥斯卡就说起了另一件事,“宁公公,永生来的时候,还说有坏消息,您要听一听吗?”
“坏消息?”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跟三湘或者博灵郡有关吗?”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无关。”
“那就不听了,”宁致远一摆手,“难得心情好一点,不想再被坏消息影响了……你跟奥斯卡说就行了。”
“是啊,跟我说就行了,”奥斯卡笑着点头,心里却难免郁闷,您不喜欢听坏消息,我也不喜欢听啊。
别看宁致远挑挑拣拣的,似乎对博灵郡只能南下三湘有点不满,但是事实上,这是近期难得的好消息了,只能被动防守的朝廷一方,终于有人开始着手反击叛军了。
宁御马来回踱了几圈,考虑清楚其中分寸之后,做出了决定,“这消息不错,我要马上面见天家告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永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永生想一想,补充一句,“我来的时候,郡守和军役房非常担心走漏消息,我是化妆前来的,消息一旦泄露,反击就打不好了。”
“这个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你放心,除了天家,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李永生迟疑一下,还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个两尺见方的木箱,“这是博灵郡守要我捎给您的证物。”
“博灵郡守?”宁致远沉吟一下,饶有兴致地发话,“打开看一看。”
奥斯卡走上前打开箱子,入目的是两方美玉,一匹黄金打造的骏马,以及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还……”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是送给我的?”
他是真觉得意外,多少人四处钻营、请托避战的当口儿,有人送礼物请战。
李永生点点头,“大概是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机会?”宁致远表情怪异地吐出两个字,旋即一摆手,“那我就笑纳了,能不能办成,我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
宦官终究是宦官,下面没了之后,鲜有不贪恋权力和钱财的,宁御马当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贪财了,但是见了这美玉,他还是难免心动。
总算还好,他收此人的礼物,也没什么心理压力——我不收你的礼,没准你还会惴惴不安,也罢,我收下礼物,也好宽慰这些良臣的忠心。
李永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没由来地觉得有点不靠谱,于是又说了一句,“博灵郡备战,御马监是给了支持的。”
宁致远闻言眼睛一亮,笑着指一指李永生,“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要算进去……你实话告诉我,有几成胜算?”
“这个我真不知道,”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我不是军役房的人,不过王志云也想让我捎点心意来,我觉得将士们要流血了,告诉他没必要。”
“那是,”宁致远很干脆地点点头,正色发话,“郡守是一回事,将士们是另一回事……洒家身为御马监监司,总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能将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宁公公不愧是内廷的第一号红人。
奥斯卡却是在一边鼓掌,“宁公公果然爱憎分明,小的看在眼里,敬佩不已。”
这话说得……也是没谁了,怪不得是红人眼里的红人。
但是宁公公注意到不是这个,而是奥斯卡的一个眼神,他很干脆地发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永生又不是外人。”
“我认为吧……博灵军队南下,一定能成功,”奥斯卡果然直说了,“郡守和王军役使信心十足,又有咱御马监的战马,起码……大军雷霆进击,打进三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可是宁致远不满足,他点点头,“你继续说。”
“至不济……打进去再退出来,那也是反攻,”奥斯卡犹豫一下,又吞吞吐吐地发话,“就算打不进去,又有谁知道?关键是咱去反击了……对鼓舞人心士气,都很有帮助。”
“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宁致远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才又点点头,“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还是能打进去比较好一点。”
李永生听得翻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嘛。
既然说到这一步了,宁致远也不再耽搁,起身就去皇宫了。
少年天子的反应,比李永生想像的还要激烈,当天傍晚,李清明和宁致远就来到了马场。
战争期间,御马监司监和军役部长走在一起,也还算正常,来马场更不算意外。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来的时候,直接打出了自己的仪仗,好像恨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一样。
后来李永生才知道,宁致远打出自己的仪仗,要李清明藏身其中,堂堂的军役部长、东北猛虎怎么可能受此奇辱?
李部长当即表示,你宁致远(这没卵子的)敢打出仪仗,莫非我就不敢?
当然,括号里的话,只是李部长心里所想,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两人到了马场的时候,奥斯卡正张罗着准备饭菜,招待李永生,见到他们来了,忙不迭又停下来,心说这二位怎么来得这么快?
事实上,李清明还表示出了歉意,“来得晚了,不好意思……我本来在御林军大营处理事务,天家下午才通知到我,要不然我中午就可以过来。”
李部长此来何事?是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的。
少年天子知道博灵有意出兵南下,觉得这事实在太提气了,恨不得明天博灵就能进攻三湘。
对于博灵不能北上勤王,其实他是无所谓的,京畿大军密布,襄王的攻势已经放缓,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现在差的就是一些能振奋士气的消息。
天家喜好兵事,所以他对博灵出兵的意义,看得也很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找人求证一下,该不该答应博灵出兵。
但是博灵郡守在奏章里说了,宁致远也一再强调,最好别走漏风声,那么天家只能找李清明来商量,而不是发给内阁去讨论。
李清明对博灵的情况略知一二,但是他对王志云的观感并不好——这人没有直接带过兵,能担任一郡的军役使,主要是他跟坎帅、兑帅和陈布达没什么瓜葛。
军役部动荡之际,他是因为身家清白、履历尚且不错,才能得了这个差使——当然,王志云肯定也找人运作了,但主要还是运气不错。
这样的人,李清明怎么可能看得到眼里?
第六百七十章 节外生枝()
李清明不太看得起王志云,对于王志云备战的态度,也是一分为二地看。
王军役使积极备战,这是好的,不过跟御马监勾连,强行索要战马,就不太好了,虽然李部长借机清理了军需司长,但是……你身为军人,跟太监走得那么近,丢人不?
尤其是对于战马的分配,李清明也有自己的想法,部里多出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因素,他真的不喜欢——李某人一向是个强势的人。
所以对于博灵的军备,他关注得不多,不过前些日子荆王反叛,没敢去北上打博灵,而是直接东击淮庆,他就猜到了,博灵那边应该还是有点实力。
诚然,彭泽水师是在淮庆,荆王府东进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冲着水师去的,但是博灵和三湘之间,是没什么天堑的。
荆王府没有拿下彭泽水师,水师避到了博灵,可荆王府也没有对博灵发起攻击,而是继续东进,击穿了淮庆郡,现在正在会稽郡鏖战。
李清明对博灵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他本是军中悍将,并不在乎博灵会不会来勤王——合格的将领,是以取胜为目的,政治什么的,那是政客要考虑的。
他非常赞成博灵的计划,自从襄王反叛,朝廷一直在被动地抵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唯一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就是赭石关一战了,然而,赭石关最终还是破了,虽然守将成功地为朝廷争取到了时间,但是这样的“成功”,根本无法向民众交差。
若是博灵能打出一个漂亮的反击,那会极大地提升士气和民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博灵大概守得住——荆王不敢攻击,但是反击能不能成功呢?
因为天家和宁致远再三强调,此事要保密——郡守都是直接给御马监递奏章,李永生也是绕路潜越了黎关,才来到京城的。
所以,李清明不方便通过其他途径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只能来找李永生。
李永生少不得将博灵的情况介绍一下。
李清明听说,博灵甚至收留了大批的流民,也忍不住赞一声,干得漂亮。
对于博灵的军备,李永生也没了解多少,但是他认为,既然郡守和军役使都有信心,那么打一下总是好的——怎么着也比不打强。
至于说打输了怎么办……这是战争,谁敢保证一定能打赢?
不过李永生非常确定,就算打输,博灵军队了不得退回去,起码,以他对王志云的了解,这人可能没带过兵,但是谋划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王志云早就意识到了,战争打的就是物资,打的就是综合实力,打的就是后勤——博灵郡既然能保证后勤没问题,那么再怎么输,也输不到哪里。
李清明对这个论断,并不是很认可,“扯淡,我打伊万国的时候,有啥后勤呢?想打就打了,有士气就足够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要说士气,博灵人更不缺,他们在保卫自己的家乡啊。”
“你这是抬杠嘛,”李清明气得不轻,“有军纪约束的军队,跟保卫自己家的黎庶,能一样吗?很多黎庶胆小如鼠!”
李永生冷笑一声,“都要像你这样,打仗之前顾虑这顾虑那,那就别打仗了……干脆认输不就完了?是输是赢,打过才知道,要是连打的勇气都没有,就趁早投降。”
“咦?”李清明忍不住高看他一眼,“你这最后一句话,我爱听。”
宁致远早就被他俩斗嘴斗得忍不住了,闻言赶紧发话,“我御马监大力支持博灵,相信他们的战力也是非凡的。”
李清明看他一眼,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若是打输了呢?”
“不可能打输,”宁致远很干脆地发话——开什么玩笑,打输了,我照样能说打赢了。
“宁御马有这样的信心,我就放心了,”李清明淡淡地发话,“那我支持……打吧!”
他想得也很明白,现在朝廷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你敢保证打不输,那就算你弄虚作假赢了,那也是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博灵军役房是归军役部管的,王志云打赢了,那也是军役部的成绩。
“那就该给博灵一个信号了,”宁致远沉声发话,“同意他们出兵。”
李清明想一想,提出一个建议,“还是这样吧……如果他们认为条件成熟,可以出兵。”
宁致远沉吟一下摇摇头,“不妥,他们认为条件成熟……那跟你军役部和我御马监,就没关系了。”
这本来就没关系的好吧?李清明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真是抢功抢得理直气壮。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分润不上博灵出兵的功劳,似乎也不太完美——他还是比较看好博灵郡这次出兵的,起码人家有决心,甚至还封锁了消息,看起来很有可能成功。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要不这样……准许他们便宜行事?”
“好啊,”宁致远很高兴地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他们远离京城,遇到些紧急情况,咱们居庙堂之高,实在来不及反应。”
就你这阉货,也敢说居庙堂之高,李清明差点笑破肚子,却还偏偏要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真也是忍得好辛苦。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致远一拍手,“我马上就去汇报天家,请出‘便宜行事’的旨意。”
“稍等,”李清明出声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闯进一个小黄门来,“启禀司监,朝安局来人,有重要消息禀报。”
宁致远看一眼李清明,微微颔首,“着人进来。”
涉及朝安局,消息就不会小了,更别说还带有“重要”二字了。
不过眼下这个光景,御马监必须跟军役部精诚合作,李清明和宁致远,又是上了襄王榜单的唯二之人,宁御马觉得,再了不得的消息,也没必要瞒着对方。
他不表态,李清明当然就不会主动避嫌,李部长自认,自家身份要高于御马监司监,怎么可能无由头地避让?
朝安局的来人,告知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
其一,秦王遭遇刺杀,轻伤。
其二,柔然国跟中土国起了些小摩擦,对方陈重兵于边界,大有大动干戈之意。
众人默然,宁致远的眉头拧做了一团,“我去,就不能来点好消息吗?”
“柔然?”李清明不屑地一笑,“凭他们也敢跟中土叫嚣?”
他有理由看不起柔然人,小国而已,虽然骑兵很厉害,但是跟伊万国和新月国,不可同日而语,了不得也就是比西南那些小国强点。
“但那也不得不防,”宁致远摇摇头,又叹口气,“御马监好几个马场在那边,不能有失。”
李清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多给军需司移交一些,自家压力可不就小了?”
宁致远很干脆地摇头,“这不可能,襄王和荆王两反王能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夺了不少军需……好多库房根本就没烧毁,便宜了对方。”
其实,岂止是库房没烧的问题?两反王的军马,很多也是得自于下面各个军役房。
当然,这事怪不得李清明头上,是以前军方留下的烂摊子。
宁致远也不想得罪李清明,不过这两王反叛,狂飙突进,夺取了大量的军需,这可是在李清明任上才发生的事。
事实上,这也是因为战争才开始,还没有打出火气来,对大多数黎庶和官员来说,这是赵家人内部抢家产,没谁有兴趣去死战。
甚至连很多军人们,都是这么认为,那么大家就没有动力烧这些军需——比如说粮食,烧了固然痛快,但是等战争结束,老百姓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又从哪儿变出粮食来?
李清明对这样的指责,也有点无可奈何,只能沉声回答,“我临危受命,整合尚未完毕,像姓黄的那种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
宁致远也顾不得嘲笑他,只是冷着脸表示,“柔然惹事,我御马监又要辛苦了。”
柔然跟中土起摩擦,御马监的压力就骤然增大,几个大型马场,都在柔然骑兵的威胁之下。
奥斯卡也及时出声,“宁公公,秦王那里,咱们也要小心啊。”
宁致远闻言,气得大骂了起来,“强夺人、妻之辈,合该遭此报应,这混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秦王也是光宗之子,为人极其自我,被无心真君评为“一等无心之人”。
他只是活得自我,并不是嚣张狂妄的那种人,打个比方说,光宗去世,秦王没有哭,干嚎不流泪,秦王喜爱的小妾死了,他也没流泪,他的儿子死了,他依旧没流泪。
秦王不是不会流泪,他口中生个小疮,都能疼得泪如泉涌。
这种奇葩的家伙,无心真君一度还很看好他,认为此人若是修无情道,可以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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