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很简单,但是回答不好的话,后果……也是有一些的。
“当时在替公公治病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若是那时出口求情,也许是违心的,只是不敢得罪门子……旁人也许会认为,我未必会尽心尽力地救治。”
宁致远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用了很长时间,才微微颔首,“你这脑瓜,怎么长的?”
这个逻辑,说起来简单,想要领悟还真的不容易。
李永生来探病,礼物收下,人被打发走了,再次被请来的时候,很难说心里有没有怨念,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的小太监们,才会惩处门子,以消除他的怨念。
这时他若出口求情,倒是能表示出大度,但是……这怨念消除了没有呢?谁都不知道。
倒不如无视门子的遭遇,尽心尽力地出手,等到救治好人之后,再开口求情,那就说明这个人,确实没有怨念。
这样行事,真的太敞亮了。
至于说门子可能在这四天内死去,那就活该他倒霉了——起码宁致远是这么认为的。
你耽误了我的救治,该你死,你就死吧!
所以宁御马认为,这个回答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于是他哈哈大笑,“你若为太监,怕是天家眼里就只有你,没有我了……那谁,还不去快放了门子?”
旁边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出去了。
“我没有这个兴趣,”李永生断然摇摇头,“半点也没有。”
他还想说,太监终究是不完整的人,但是考虑到宁致远的具体情况,这话就没说出口。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宁致远来了兴趣,他发现这个年轻的本修生,除了医术精湛,还很能替人着想,思维缜密。
这是能庙算之士,他忍不住就又问一句,“魏岳推荐我执掌貔貅卫一事,你怎么看?”
“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哥们儿不发表意见。
“你这人好生无趣,”宁致远有点不高兴,他当然分得清不懂和不说的区别,对方绝对是个明白人,“跟我说两句,还辱没了你不成?”
“我确实不懂,”李永生继续摇头,待发现对方拉下脸来,才无奈地叹口气,“宁公公,你说天家召阴大师看病的时候,问些类似的话,阴大师会不会说?”
“他?他只管看病的,”宁致远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这种大国手,都只管看病,我当然更是了。”
宁致远无法反驳这个答案,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想听对方的看法了,“那这样吧,你不是想回大修堂吗?说得好了,我就让你回。”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他还真无法抗拒这个诱惑,“很简单,魏岳是在示好。”
“这用得着你说?”宁致远气得笑了。
李永生又想一想才说,“你病了这么久,他再自矜身份,也得上门了,同时抛出貔貅卫……这是撇清自身的嫌疑?”
“果然有点脑瓜,”宁致远点点头,笑着发话,“他若再不上门,就算没有嫌疑,也是目无天家了,老家伙还算识趣,知道送我点礼物。”
我猜对了,你总该让我离开了吧?李永生很想这么问一句,不过很显然,这么问就太讨人厌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原来藏着深意,宁公公果然深得天子信赖。”
“你不用这么藏拙吧?”宁致远怪怪地看他一眼,“天家虽然年幼,却是天命所归,他的算计何止这一点?”
这家伙估计是平时没人说心里话,憋得实在受不了啦,真是啥话都敢说。
李永生点点头,“也是,我估计天子还想引出始作俑者。”
“没错,”宁致远的眼中,寒光一闪,然后似笑非笑地发问,“接着说?”
“其实很简单啊,”李永生一摊双手,“比如说御马监交付不了军马,肯定有人着急不是?只要你的伤没好,你能拖得起,别人却拖不起了。”
“咦?你这家伙……还真是,”宁致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像你这么厉害?”
“我可算不了什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插班了。”
他这自谦,却又被宁致远点破了,“你不过是没钱来京城。”
你这么不会说话,会变得没朋友的,李永生笑一笑,“那现在,我可以回了?”
宁御马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奸诈,“你觉得你听了这些,还能马上回去吗?”
握草,李永生气得暗骂一句,又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有点耍赖。”
三日之后,宁致远没等到别人的反应,反倒是收到了一条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幽州郡军役房正使吴文辉,在回乡省亲时遭遇刺杀,护卫六伤三死,吴军役使重伤不起。
行刺的是三名司修死士,当场自戕,天机被遮蔽不可查。
消息传来,京城大哗,这个性质不比宁御马轻,虽然此人仅仅是个郡军役使,遇刺也不在京城,但是他军方的身份,却是最敏感不过的。
军役部陈部长泣血上书,要求严查凶手,大司马坎帅震怒,将随行护卫全部下狱,事发的并州郡捕房捕长被撤职,押送京城受审。
吴文辉是兑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兑帅只说了一句,“最近不是很太平啊,也不知道宁御马的伤情好了一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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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扑朔(第一更)()
宁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握草,别让人联想到什么吧?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遇刺的指使者,最大的可能就是军方——魏岳也有可能,但是要小一些。
现在自己长期没有露面,结果幽州郡军役使也被刺杀了,当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了。
所幸的是,少年天子第一时间出面,为他解围了,说宁御马这些天在府中静养,我派了御林内卫去保护,此事肯定跟他无关。
坎帅的目的不是宁致远,所以没说什么,陈布达部长显然是有点不甘心,就私下嘀咕说,宁致远虽然没出府,但是来来往往看他的人可不少。
这就是说,宁致远固然没有时间安排刺杀,但他完全可以指使别人去做。
当然,以陈布达的老辣,没谁相信他会毫无凭据就去攀咬一个司监,他只是代人发话罢了,跟幼稚或者老辣无关。
至于说代谁发话?那当然是兑帅了。
刺杀事件传来的当天下午,御马监上报内廷,同时报知军役部军需司,三个大型马场发生马瘟,初步判断,今后两年最少要减少牛马三十万匹的供应。
这是对陈布达部长最强烈的反击,此前因为宁致远的遇刺,一批五千匹的军马移交,就出现了问题,只拨付了一千五百匹就暂停了。
此时民间养马的人也不少,不过前文说了,中土国只是个温饱型的社会,民间还远远没有到了不缺马的地步,而且最关键的是,民间不许养纯种军马,只准养挽马。
三千五百匹军马暂停交付,军方就已经很恼火了,现在直接传来消息,说未来两年还要减少军马的供应,军方不跳脚才怪。
但是他们也只有跳脚的份儿,军马是战略性的军事物资,只能由御马监来饲养,军需司有两个小型军马养殖场,但是也只能每年交付一万匹左右。
再多就不行了,内廷不允许——私下养殖那么多军马,这是要干什么?
现在御马监报上来说,遭遇马瘟了,军需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至于说去马场调查取证,那就更不可能了,御马监只听内廷和天子的号令。
当然,大司马坎帅可以提出质疑,但是他想去马场,也得经过天子或者内廷同意。
至于说陈布达……他只有权力反应情况,当然,嘴炮一下也无妨。
御马监这一手,直接将军方逼到了墙角:你怀疑是我使坏?那我就使个坏给你看看。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一手挺狠,他根本不辩解自己的冤屈。
而且在同一天下午,宁御马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面色惨白,去了一趟朝安局,了解刺杀自己的案件,有什么进展。
当他得知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又去见了天家——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告状去了。
然而这君臣俩私下谈的东西,却绝对不是这个。
今上年少,但是主意拿得比较稳,“看来还真是家里有人不甘寂寞了啊。”
宁致远身为弄臣,当然要做好捧哏工作,他一脸的敬佩之色,同时还有点迷惘之色,“天家这话我不太懂,肯定不是外部势力吗?”
“摆明了的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口气,“拿你俩的遇刺,挑拨我和军方的关系。”
宁致远大大的眼睛眨巴一下,很真诚地发问,“会是谁呢?”
“能是谁?”少年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英王和襄王呗。”
英王和襄王都是先皇的弟弟,其中英王素有贤名,深得朝野敬重,若不是今上是光宗********的太子,他真的可能演出一场兄终弟及的戏码来。
襄王倒是志大才疏,但他是太皇太妃所生的,太皇太妃,那是宫中仅存的光宗贵妃。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妃很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废话,她也尝试扶持过,但是没办法,襄王就是扶不上墙,嗑瓜子都能嗑出个坏瓤来,天家出几个纨绔子弟很正常。
但是襄王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通古博今、相貌英俊、擅长约炮……
甚至他觉得,自己胯下丈八蛇矛枪,降服的妇人,也能帮他打理了江山。
对于那些自命是龙傲天的主儿,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常情来衡量思维。
所以襄王在不同场合说过不止一次,他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太皇太妃好好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人选。
这是一个在作死的道路上舍命狂奔的主儿。
但是只要太皇太妃健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他。
当然,他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如果太皇太妃死前,他还没能身登大宝,那最终只能粉身碎骨。
宁致远不好掺乎这样的事儿,他是天子幸臣,但是他也清楚,今上登基,是太皇太妃一路保驾护航,“我觉得军役部唱苦肉计的可能也很大。”
“不可能,”少年天子很肯定地摇摇头,“牺牲谁,兑帅也不可能牺牲吴文辉。”
没错,吴文辉的位置太关键了,中土国的郡军役房正使有三十六个,但是幽州郡是京城所在地,绝对是三十六军役使里的老大。
“咦,那我得赶紧把李永生放走,”宁致远顿时一个激灵,“我发掘出来的人才,不能让他再去给吴文辉治病。”
要不说弄臣的格局小呢?他刚才还决定不掺乎这样的事儿呢,一听说兑帅可能不会受到波及,他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他家里的那只蚊子,导致他真的得罪兑帅不浅。
“那是你挖掘出来的?”少年天子很不满意地哼一声。
“当然是天家先发现的,”宁致远人前狂傲,但是拍天子的马屁,那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赔着笑脸发话,“微臣侥幸未死,也是沾了您的光。”
“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快放李永生走人,”果不其然,天子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也是不喜欢兑帅,哪怕这件事可能跟其无关。
兑帅在今上年少时,很有点不恭敬,但是今上的眼光不仅仅限于此,他在猛然间发现,兑帅已经掌握了中土国近半的军方力量。
身为天子,这个情况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军队是天家的军队,所以兑帅在他眼里的危害性,跟英王和襄王相差仿佛。
他不能事事都靠掌握御林军的离帅出头——这同样是他不能容忍的。
离帅的忠心不需要怀疑,但是他终究是老了,而且羽翼也不小,少年天子需要这样的老臣坐镇,但是也需要尽快扶持新人了。
宁致远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小心地发话,“天家,魏公公说的那个貔貅卫的事……”
少年天子当然听说了此事,他沉吟一下,“此事得往后推一推,要不然刺激军方太甚,不过你可以着人暗示一下,让魏岳先去太妃那里吹个风。”
宁致远也明白,御马监得罪军方太狠了,但是没办法,这是天子的意思,只不过他在力度上,选了个上限。
现在因为此事,他不能很快执掌貔貅卫,着实令他感到郁闷,但是这前后的因果,都是天家决定的,他连抱怨的胆子都没有。
又说一阵话,范含求见,宁致远主动起身告辞。
少年天子又接见几人之后,魏岳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在并州郡行刺的司修,有一人,疑似叛逃伊万国者之后。”
二十多年前,同北方邻居的那场战争中,有四位数的国朝军人被俘,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双方交换俘虏,因为李清明抓了一个最大个儿的俘虏,中土国的士兵基本全被放回来了。
对中土国人而言,被俘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回来的士兵虽然没受到什么歧视待遇,但是解甲归田是肯定的——不可能在军方继续发展了。
但是这些人里,也有不少心怀忠义之人,他们汇报军方说,有同袍并没有被释放,而是被伊万国人留下了。
军方就火了,说伊万国你说话不算话啊,怎么还扣着俘虏不给?
没有,没有人了,伊万国断然否认——你的军人,我们留下也没用啊。
此后十余年里,中土国发现过多起失踪士兵悄然回国的例子,于是愤然指责伊万国:凑表脸,把我国战俘扣下,发展成你们的间谍!
大哥别说二哥了!伊万国根本不理会:你们倒是没扣下我们的战俘,直接把间谍夹杂在战俘里送回来了!
发生在并州郡的这一次刺杀案,天机都被遮蔽了,但是在大力查证之下,有人发现,其中一名司修,似乎是渔阳郡一名士兵的后人。
该士兵在那场战役中失踪,几年之后,他的家人一夜间消失不见,这在当地还成为了一桩悬案——没有路引,这一家人能到哪儿去呢?
可巧的是,这次调查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就是渔阳郡的,跟失踪士兵还是同乡,居然认出了这司修,似乎是那失踪士兵之子。
所以说,有的时候,遮蔽天机也未必管用,合该暴露的话,只能说天意如此。
少年天子听到这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竟然有国外势力介入?”
与此同时,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宁致远,“要我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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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天欲雪()
对李永生来说,能解除软禁是最好的,但是离京……这是什么鬼?
但是宁致远顾不得跟他多说,“必须离京,一月之内不得回转,我会给你大修堂的丙班下个寻找马种的任务,随便你去哪儿找……你的电台,我会帮你看着。”
这倒是好,不但能全国乱跑,还能完成上舍生任务。
上舍生的任务五花八门,指定班级完成任务的,也不少见,一般都是班里有实力的修生,给班里争取到的。
这就像地球界大学本科生该实习了,班里有个国企领导的子弟,说去那个国企实习吧。
当然,这实习不是黑心工厂那种实习,纯粹是盘剥学生的劳动力,这里的实习,国企要给大修堂钱的,单位评分好过,日子还清闲。
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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