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走去问母亲:“曾家二少爷来吗?”
赵王妃瞪他一眼,绷着脸道:“这回你若规规矩矩的,别再给我丢人,我便请二少爷来;若不能,还是算了”
陈晖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这回决不会失了京城亲王世子的威信和风范。
正是年末岁尾,织造府迎来送往也是十分繁忙,江宁官宦大族人家更是日日遣了女眷上门与赵王妃问安,李循父子竟无闲暇顾到这位世子殿下,以至于陈晖日日在府中游游逛逛,只觉得十分无聊。
好容易盼来的回请筵已安排在过完年后的正月初七了。
当然,不仅是念北,曾家的诸位小姐们也全在受邀之列。
不仅是世子陈晖,曾府的姑娘们也一早就对这次去织造府作客期盼良久了。
从生下来就养在深闺,到出嫁之前,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次去庙里进香,上元节灯会,姑娘们常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拜客的机会也有,不过那仅限于嫡女,姨娘们生养下的庶女基本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因此,某一天的例行请早安后,当葛氏闲闲地告诉这些曾家女儿,年初七要集体去织造府作客的时候,即使淡定如阿离,也禁不住大大的开心了一番。
被困在这后宅中久了,能出去看一看,逛一逛的诱惑简直无比伦比。
好不容易等到初七日,一大早,曾家的大门前就已停好了七八辆车驾。除了葛氏那辆比较华丽宽敞之外,姑娘们所乘的是一色的翠幄青油小车,每位姑娘同车带两个丫环服侍,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
葛氏一手打理的曾府,在外行事时一向还算低调。
一行车驾浩浩荡荡地行至织造府大门外,弃车换轿,由李家的粗使婆子们将暖轿一径抬进二门,葛氏这才带领着各位姑娘款款地从轿内走了下来。
李夫人带着织造府的姬妾仆妇早就候在二门上,一见了葛氏,立刻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两人携了手领头往内宅里走。
冰娘带着妹妹们,也由李家的几位姑娘陪着,在其身后相随。
先到东暖阁里给赵王妃问了安,陈晖就站在王妃端坐的暖榻一侧,早一眼看见傍在葛氏身边的念北了,两人先拘着劲儿只淡淡地微微一点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等到后来花厅里摆上了筵,两人被安排坐在了一处,这才开了口说话。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两位小公子忽然严肃端凝了许多,彼此说话时也端着架子彬彬有礼的。葛氏和赵王妃遥遥看着,倒暗暗笑了一回。
然而,绷着劲儿时间一长,两个人终于累了。陈晖便试探着问:“出去转转?”
念北小孩子心性,对这种规规矩矩的吃席早就厌烦了,巴不得一声,当即便道:“好,去哪儿?”
陈晖想了想,“我舅舅家里也有个后花园,比你家里那个园子还大还好,我带你去瞧瞧?”
念北眼睛一亮:“行啊,走走”
赵王妃,葛氏,李夫人三个,坐在那里正长篇大论地说些人情事故,家长里短,姑娘们在筵席上也早坐烦了,眼睁睁看着陈晖和念北悄悄地离席而去,心里都痒痒的,只是被规矩拘着,不敢乱走乱动罢了。
等到筵席已毕,重新换上果品清茶,李夫人终于笑着发了话:“小姑娘们坐了一两个时辰了,也怪闷的,不如让她们也到园子里去逛逛好了,派两个妥当人跟着也就是了。”
姑娘们心里高兴,脸上还是端庄恬静的,齐齐站起身,应了声“是”。
李家的花园果然占地极是广阔,中间一个“凌波池”就如同一个小湖一般。夏天时池内“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自诩为江南大才子的织造李循大人最爱的就是背着手站在池边,看着船娘驾一叶小舟穿梭其间采莲,兴致来时,还会摇头晃脑地遥遥附和着唱一曲“采莲谣”,自认为是天下第一风雅之事。
只可惜此时隆冬季节,园中草木萧瑟,凌波池中自然也早已没有了夏日的旖旎风光,偌大的池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越发显得空旷寂寥。
陈晖和念北两个,在园中四处游逛了一番。终究还是觉得无趣,不约而同便把目光投向了凌波池光滑如镜的冰面上。
“我们下去溜冰怎么样?”念北瞅了瞅身后并没有丫头跟着,大胆建议道。
“好啊顺便看看冰下面有鱼没有,咱们可以凿个冰窟窿钓鱼玩。”陈晖的兴趣立刻来了。
两人当即顺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下,很快便站在了冰面上。
天气冷得伸不出手,滴水成冰,岸上的垂柳脱尽了叶子,光秃秃地站在那里,四外无人。
陈晖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脚下的冰面,感觉冻得很是结实。
白花花的冰层下面隐约似有光影闪动,念北蹲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会,抬起头瞅着陈晖笃定地说道:“我猜下面肯定有鱼,你说呢?”
陈晖看了一会,自向旁边捡了一块巴掌大的青石块,道:“砸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个少年蹲在冰面上,轮流将那石块照着冰面砸了几十下子,果然凿出了一个一个半尺见方的洞出来。
洞内水波平缓,用手探一探,冰冷刺骨。
“什么都没有……”念北失望地说。
“没有饵料,怎么能看出来有鱼没有呢?”陈晖叉着腰蹲在地上,皱眉道。
一抬头,见两个少女正说说笑笑地从远处径直往这边走来。
“烦人,你那倒霉的六姐姐又来了。”陈晖一眼就认出其中个子稍高的那个清秀少女就是阿离。
“哎呀,咱们快走吧,六姐看我在这儿,肯定又得说我几句。”念北虽然不怕阿离,但玩兴正浓时被人罗嗦,总归是不高兴。
“怕什么,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陈晖不以为然地遥遥扫了阿离一眼,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低了头继续研究着冰窟窿里的动静,根本没把那小小的庶女放在眼里。
而阿离也已远远看见了冰面上的念北,不禁大吃一惊,急急地就喊了一声:“二弟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快上来,危险”一边喊着,一边发足向凌波池径直奔来。
阿离身边的娴娘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一起向这边跑了过来。
念北终究有些害怕,连忙站起身向岸上杀鸡抹脖地使眼色,低低地叫着:“别喊别喊,我这就上来了”
阿离和娴娘已跑到了岸边,手扶着汉白玉栏杆,焦急地看着念北,嘴里已住了声。
念北已经开始拔脚往回走了。
陈晖却突然心生一念,意欲捉弄捉弄那个多事的小丫头片子,猛然间便将念北向前一推,随即大声叫道:“哎哟不好啦二少爷落水啦”
第七十三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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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落水
陈晖却突然心生一念,意欲捉弄捉弄那个多事的小丫头片子,猛然间便将念北向前一推,随即大声叫道:“哎哟不好啦二少爷落水啦”
陈晖的原意不过是吓唬阿离一下子,哈哈一笑就完了,却忘了那冰面原本光滑如镜,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行走尚且站立不稳,如何还能禁得住这一推?
念北背上被拍了一下子,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踉跄着向前趴去,一只脚不偏不倚正好踩进适才砸开的那个半尺见方的冰洞里。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灌进了念北的靴子筒里,他整个人就骑坐在了冰面上,屁股坐在冰窟窿边缘上,左腿齐着大腿根整个陷进了冷水里。
岸上岸下四个人齐声惊叫出声,念北更是吓得厉声尖叫:“啊——”
阿离和娴娘远远地站在岸上,看不大真切,只道念北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陈晖却看得真真的,当下又是急又是笑。连忙过来拉他
念北原是个小胖子,冬天穿得又厚,丝棉裤子沾了水似乎厚重了十倍,一拉之下竟然没能站起来。
他惊慌失措之下,手撑在冰窟边缘,只顾奋力往上迈腿,努力想站起来,却没注意到那冰窟四周,已有数条裂纹呈放射状向四周蔓延开来。
那池上的冰层,外表看着坚固,其实不厚,有些地方冻得并不结实,念北跌倒的地方正是如此。加上之前又被石块大力凿了十几下,冰窟周围早已松动,念北坐在上面便是险象环生。他好不容易才把湿淋淋的一条腿从窟窿里抬了起来,便听“咔啦啦”一声响,他坐的地方冰层尽碎,念北惊呼一声,整个人轰然落入水下
陈晖跟着大叫一声,本能地向后一跳,险险地躲过了同样的厄运。再看眼前,原来尺许宽的冰窟已塌陷成触目惊心的一个大水坑,而念北正在其中拼了命地扑腾着,然而人小力微,只须臾片刻之间,他便如一个砰砣般向→文·冇·人·冇·书·冇·屋←水下直沉了下去,眼见得水已没过了头顶。
阿离和娴娘在岸上看得真真切切,只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嘶声大喊着“救命”,一边不顾一切地沿着汉白玉石阶狂奔了下来。阿离的脚猛不防踩到了裙摆,从两级台阶上直摔了下来,手按在尖利的石块上,殷红的血从掌心里直渗出来。她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只顾着大喊“来人啊快来人救念北啊”一边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冲到那水坑边上。
陈晖和念北出来玩耍的时候,嫌小厮跟着碍眼,早将他们遣散了;而摆筵的花厅旁,茶房里也早摆下了热茶热菜,预备着给曾府跟来的仆婢们垫补的,阿离和娴娘用罢了饭,只说到园中随意走一走就回去,正好借此让金环她们几个过去吃饭,因此身边竟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园中又空旷,这两个小女孩声音又细弱,喊了十几声竟无人赶来。
而眨眼之间,念北的身子已向池底直沉了下去。
阿离奔到近前,见陈晖扎煞着两手,急得团团转,几乎已经吓呆了。
“二弟”阿离冲着那水坑里大喊一声,急怕之下,眼泪直掉了下来。
陈晖听见她的声音,仿佛这才还了魂,煞白着脸向水坑里一望,便紧咬着嘴唇一鼓作气地喊了一声:“我下去救他”话未说完,人便直直地跳入水中。
陈晖跳进水中,激进的大片水花冰凉地泼了阿离一身一脸。
阿离心惊肉跳地看着他自水下一把捞住了念北的腰身,双目圆睁,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念北的上半身勉强托出了水面。
阿离和娴娘站在水坑边上,连忙用力伸长了手臂,拽住了念北的胳膊,奋力将他半拖半拉地拽了出来。
可念北在水下闷了半天,已是昏晕了过去,强被拉上来后脸朝下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未知生死。
阿离姐妹两个吓得手足冰冷,此时只顾扑在他身边大声叫唤着他的名字,全未想到那位惹事生非的世子爷居然完全不知水性。
陈晖原是情急和内疚之下,全凭着一股气跃入水中救人,可他一个亲王世子,平日呼奴使婢,养尊处优,哪里会游泳?那凌波池深约丈许,此时的陈晖在水中两脚乱蹬,却是完全踩不到实处,心下早已慌了;再加上适才将念北奋力托出水面,浑身力气已用去十之八九,浸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四肢百骸顷刻间便冻得不听使唤,只觉得冰冷的浊水一股股往口中直灌了下去,只来得及含混地喊了一声“救我”,人便沉了下去。
阿离正好看见这一幕。
完全是出于本能,她奔过去趴在水坑边上,勉强拉住了陈晖还露在水面上的两根手指。
才刚刚奋力将他的上半身拉出水面,阿离便觉得自己身下的冰层一松,一整块的冰碎裂开来,自己的身子便同陈晖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蓦然间,阿离觉得排山倒海般的巨大水幕从头顶直压了下来,鼻腔和嘴里同时被灌进了冰冷的池水,眼前昏黑一片,呼吸立刻停滞了。
她在巨大的恐惧中听见娴娘的哭声自水面上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一只手还死死地拽着陈晖,两个人的重量使她更加快速地向水下沉去。
阿离的心中尚存一线清明,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她两只脚拼了命向下乱蹬;借着那股微弱的向上冲力,闲着的那只手尽力向水面上摸索着,划拉着——落水的地方应该离那冰层的断面不会太远的……
慌乱恐惧中,又喝了几口冷水,眼耳口鼻俱被封住,呼吸的停滞令她觉得血脉贲张,胸腔里憋得几乎要爆炸了。
猛然间,她的手触到了一处坚硬冰冷的地方,没错,是这水坑边缘的冰层断裂面阿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抠在冰上,努力将半张脸露出了水面。
然而陈晖已经一动不动了,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阿离此时已奋力地将一只胳膊肘撑在了冰面上,另一只胳膊死命地夹着陈晖,也只能勉强让他的鼻孔露出水面。然而她的全身力气已经用尽,她知道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边念北死了一样趴着不动,这边阿离和陈晖同样命悬一线,娴娘已经吓傻了,哭叫着就直奔了过来。
“别……别过来……危……险快去……去喊人快……快快……”
阿离冻得嘴唇乌青,牙齿哆嗦着磕在唇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娴娘,奋力地说完这句话,强撑在冰上的那只胳膊已酸软不堪,不停地颤抖着。
娴娘惊慌地刹住脚步,迅速点了点头,返身没命地往回就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阿离听着她的喊声渐渐远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死亡的恐怖。
除了胸口以上,她的全身都泡在刺骨的冰水中,先还觉得浑身都针扎一般疼痛;但不一会便冻得僵硬得失去了知觉。陈晖的半个头耷拉在她的肩上,只能勉强露出鼻孔,阿离用另一只胳膊奋力搂着他着腰,两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她那只撑在冰面上纤弱的手肘上。
阿离知道,根本已经撑不住了。
快快来人啊,快阿离在心中焦灼地地大叫着,然而空旷的池面上寂无人声。我要死在这里了……须臾后,她的心中又出现了另一个绝望的声音。
有一瞬间,阿离很想松开手,把陈晖扔进水中不管了,腾出两只手来,也许她可以奋力爬上来……
但也仅仅是一转念间罢了。
也许在娴娘把人喊来之前,她和陈晖就要一道淹死在这池中了……她试着屈膝将陈晖托了一下,让他暂时伏在大腿上,同时腾出那只手在他肚子上努力向上抬。一寸一寸,陈晖的身子缓缓抬了起来,头脸渐渐露出了水面,抵在了冰面上。
阿离心中高兴,将膝盖奋力抬高顶住陈晖的肚子,同时用闲着的那只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抵着他的腰臀大腿向冰面上奋力推去。
陈晖的上半身终于勉强趴在了冰面上,而阿离已经精疲力竭,手上一丁点力气都没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那只撑在冰面上胳膊更是颤抖得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开始缓缓地向水下溜去。
在沉入水下的最后一瞬,她想奋力抓住那冰面的断层,然而手指完全僵直地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陈晖又最后向上推了几寸,整个人就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一任那冰冷的池水没头没脑地将她压了下去,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在最后失去知觉的那一瞬,她隐约听见岸上传来一陈杂沓的脚步声和焦灼的呼叫声。里面夹杂着娴娘的抽泣声,还有个人大声地叫着“六姑娘”,似乎是李延的声音。
阿离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 冒名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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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冒名顶替
阿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卧榻上。
她困难地扭头看了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环那焦灼的目光,旁边是玉凤,俱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谢天谢地,姑娘终于醒过来了”金环看见阿离睁眼,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一边急急地对玉凤叫道:“快去禀告太太”
看来自己是福大命大,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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