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快想个法子弥补弥补吧……”葛氏脸上早变了颜色,心中越发慌乱,忙走上前,一边替他轻轻捶着背,一边焦灼地说道。
“什么赵王,什么世子,什么“一般人家”?我才不嫁他们呢”门外冷不丁响起贞娘的的声音,继而便见她昂着头当先一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有些畏缩的念北。
桔香和槐花等丫头们早识趣地退了下去,没有跟进来。
“你……”曾雪槐气了个倒仰,懊恼地连连摇头,指着她向葛氏道:“你听听她这满嘴里说的,什么“嫁不嫁”的也舔着脸说出来了还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气度么?你平时都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葛氏同样的又急又怒,顾不上分辨,连忙上前掩住贞娘的嘴,低斥道:“姑奶奶,咱能不能注意些分寸?可不能这样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了让人听了去,你这闺阁脸面……”
贞娘脖子一梗,索性老着脸冲口而出:“我不在乎反正女儿心里已经有人了。除了这个人,管他什么世子皇子,公侯将相,女儿谁都不嫁,那我还管他们做什么?”
葛氏完全吓傻了。
她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连捂贞娘的嘴都忘了,只是喃喃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老爷,老爷……这丫头我……我……”
她几次三番想抬起手来打贞娘两巴掌,胳膊却始终软绵绵地根本抬不起来。
“你……你真是连羞臊都不要了竟敢……竟敢说出这么混帐的话来……我跟你母亲,还有祖宗先人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曾雪槐怒目圆睁,气得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女儿知道这么说很丢脸,可是……难道父亲母亲都不愿意问一声,女儿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么?”贞娘脸上也羞得通红,可还是坚持着把话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闭嘴我看你敢再往下说”葛氏猛然暴喝一声,就扭头看向念北,垮着嘴角冷声道:“念北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念北正听得疑疑惑惑不知所以然,舍不得就走,只在那里延捱着,被曾雪槐不由分说拎了起来,直搡到门外,同时努力压制着胸口勃发的怒气,沉声叫阎妈妈:“送二少爷回房去”
贞娘见房里已没有别人,干脆上前拉住葛氏的手,满脸红晕地撒娇道:“女儿喜欢李三哥,母亲难道还没看出来么?除了他,女儿谁都不嫁您以后也别瞎张罗了,反正除了三哥,不管是谁女儿都瞧不上……”
葛氏咬着牙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市井泼皮家的姑娘都比你尊重些”葛氏急怒之下,不禁迸出了两滴泪,一手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坐倒在椅上,抬眼求助地望着曾雪槐,颤声道:“老爷,妾身无能,没给老爷教养出一个好闺女来……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刚才已经打了她,还请老爷对她手下留情……”
曾雪槐立在窗前,望着眼前因为羞恼交加而一齐掉泪的妻女,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他默默无言地站着,被巨大的挫败感打击得意志消沉,几乎站立不稳了。
大儿子荒唐下流不思进取,只知一味地贪图享乐,小儿子惫懒懵懂,连女儿都这样浅薄,不知廉耻。他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又是所为何来?想一想真是觉得人生无趣啊。
曾雪槐满心疲惫地慢慢坐在了椅上,扶着额长叹一声。他觉得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懂事聪慧的阿离。就这一天之内,两个女儿的对比太鲜明了。懂事聪慧的备受冷落,骄矜无礼的却偏偏生来命好。
他心中的痛不觉又深了几分。
“给阿离单独收拾出一个院落来,让她带着丫头自己住吧,如今她也用不着谁的照拂,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曾雪槐没头没脑的,木木地道了一句
葛氏立刻止住眼泪,警觉地抬眼望着曾雪槐,在心里对他的话飞快地进行了一番判断。
“或者,阿离就由夫人亲自抚养吧。给她一个“嫡女”的名分,这样她将来攀亲的时候能少吃些亏。”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地气势。
葛氏心里咯登一沉。
“这……”她咬着唇有些为难的沉吟。
“怎么?”曾雪槐瞅着她,不满地皱了眉。
“贞娘也先回房去”葛氏严厉地瞪着女儿,迅速从刚才的挫败无助中跳脱了出来,重新变成了一个冷静果断的正室夫人。
“刚才那些混话,若再让我听见一个字,你就死定了”她直直地盯着贞娘,一字一顿,冷厉坚决。
贞娘刚才忍耻将那一番话说出来,全凭一鼓作气。她虽然性子泼辣,究竟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并非不知羞耻。此时将久藏于心的小女儿心事陡然都说出来后,自己冷静下来细回想一回,便觉羞臊不堪,满头满脸热哄哄地发起烧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因此葛氏这么一说,她便如逢大赦般,低着头捂着脸,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老爷”,葛氏转过脸来直视着曾雪槐,神色黯然,戚戚然说道:“老爷心疼阿离,妾身也一样疼她。妾身巴不得咱们曾家满府的女儿个个都能有个好前途,好归宿才好只是老爷刚才说让阿离过到我的名下……”
她顿了顿,哀哀地低声道:“我知道贞娘让老爷失望了,可再怎么说,她也才是曾家正正经经的嫡女她这样顽劣的心性,将来已经少不得要吃亏了,老爷若在此时又让妾身把阿离认作嫡女,将来攀亲的时候岂不是又要给贞娘多了一个争抢的对手?老爷知道,妾身向来最是好强,不肯说自己的儿女不如人,可当着老爷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贞娘的确是比不上阿离,这一点妾身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这是事实所以,求老爷看在妾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普通的女人的份上,能不能把认阿离作嫡女的事暂缓两年?等将来贞娘顺顺利利地出了阁,老爷说怎样就是怎样……”
曾雪槐先没言语,后来便是默默叹了口气。
“贞娘这孩子,这样的性子如何使得?”他苦恼地摇着头,忧心忡忡地说:
“我只怕她将来必要大大地吃一个亏才罢你还在痴心梦想让她嫁入皇亲巨族里去?你也不想想,就凭她那头脑,她那性子,连自己家的姐妹,甚至是下人都收服不住;真若成了王族的媳妇,一家的主母以后,那日子要怎么过?不管是阿离还是贞娘,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希望她们将来都有好日子过,并不会厚此薄彼……”
他神色黯然地一路说到位里,便抬头望着葛氏,缓缓道:“刚才贞娘说,她心里喜欢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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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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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搬家
“她说……”葛氏怔了怔,方皱眉道:“小孩子家家的,说的话哪里作得准?况且她一向又咋咋呼呼的,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老爷不用理她。”
“是李循的三儿子不是?”曾雪槐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凝神细细思索了一会,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了,她那个暴躁性子,能有个合她心意的人,也不容易。”
葛氏顿时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道:“老爷莫不是老爷听了贞娘那两句疯话,倒动心了不成?李延他爹任的这个织造一职,的确是个众人眼红的肥差,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五品……”
她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神色纠结地说:“俗话说“高嫁女,低娶媳”,老爷如今补授了兵部尚书,又兼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俨然已是从一品的朝廷大员,难道竟要把自己的嫡女轻易给了个小官家里作媳妇么?只怕说起来会惹人笑话……”
“笑话?”曾雪槐摇头微喟,看着葛氏道:“你自己做了这么些年的正二品封疆大吏的夫人,感觉如何?丈夫没完没了的公务,一天连觉都睡不足三个时辰,更不要提能有多少时间陪在妻女身边了;外人看着军政大权独揽,风光无限,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每一天过得是如何的如履薄冰,寝食难安生怕哪里出了点纰漏,就要招来倾家之祸。你瞧瞧我这头上,这半年又不知生出多少根白头发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让葛氏瞧他头上新生出来的华发,苦笑道:“越是显贵人家,各种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就越是盘根错节,复杂艰险……贞娘是你生的,你还不知道她么?心思又浅,嘴又不甜,脾气又暴,喜怒全摆在脸上。就凭她这点能耐,嫁到王候将相家去,就情等着让人算计死罢。”
“可是……”葛氏听了,也有些动容,但终究心里还是不甘,因皱眉道:“可是李家那三公子,老爷不是也一向没怎么瞧在眼里么?说他“和品南一样,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纨裤……”
“纨裤,也要看配谁”,曾雪槐无奈地咧了一下嘴:“那李三公子,据说吹拉弹唱无一不通,精于华服美食,喜欢游山玩水,性子也随和宽厚。除了功业上没什么建树……反正他家有花不尽的银钱。若说句私心话,女人家跟了这样知情识趣的男人,比做什么公侯夫人强贞娘又是个操不了心的,若真能嫁了他,小两口索性就一起玩一辈子呗,乐得逍遥自在关键他是贞娘自己喜欢的人,这比什么都强。”
“织造”本来就是圣上设在江南的一个耳报神,虽说只是五品,却有密折上奏之特权,连我都管不着他们的事;又不用考评什么政绩,只要别赚钱赚得太黑心,谁还去弹劾他?又有昭贵妃和赵王妃两位贵人在京里遥遥庇佑,他们李家倒是实打实的一家“富贵闲人”呢贞娘若能嫁过去,就算蛮横无理些,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能担待担待,又不用操心,这不是很好的一门亲么?”
葛氏才要开口,曾雪槐又抬手止住了她,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让你的女儿嫁到人家家里是委屈了她;说不定人家心里还不愿意呢,这也只是我自己在这里瞎寻思罢了。”
葛氏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还不愿意?平白地捡个总督千金作媳妇,也不知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份?那李循夫妻父子几个若知道了这个信儿,只怕要乐得几晚上睡不着觉了呢”
曾雪槐不以为然地摇头:“你以为普天下的人都是那么利欲熏心的?兴许人家只想选一个温柔和顺的儿媳妇呢?”
“扫地丫头温柔和顺,他们怎么不选啊?”葛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怨丈夫把贞娘说得太一无是处,因此说出话来就有了两分火气。
曾雪槐一怔。因葛氏跟他说话向来注意分寸,从未高声过。这突然的顶撞,大概也是被贞娘的不着调气得狠了?这么一想,倒也不愿意跟个妇人一般见识,因缓了缓声气,又道:
“反正年纪还小,这事再过一两年再议也不迟。只是你万不可在五丫头面前露出一点口风去,免得她又生事。”
葛氏也意识到刚才说话急躁了些,忙笑着换了个话题:“知道了。今天晚饭有一样老爷爱吃的酥炸鹌鹑,老爷可要在这里用了晚饭?”
曾雪槐沉吟了片刻,道:“还有赣州,芜州几处报上来的公文没看完,我在书房凑和吃一口就完事,夫人自己先用饭吧。”
说着便站起身,整一整衣袍,便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步子,回头道:“给阿离单独收拾出个院子的事,夫人可别忘了。”
葛氏顿了顿,方恭顺地说:“妾身会打理好的,老爷安心去忙吧。”
……
阿离主仆三个才回到西偏院不久,便见阎妈妈带了两个小丫头笑盈盈地走了来。
两个小丫头一见了阿离便跪下磕头,齐声道:“奴婢吉祥,奴婢如意,给六小姐请安。”
阎妈妈笑盈盈道:“这两个丫头是太太特意拨过来伺候姑娘的,以后姑娘这里服侍的也是两个大的,两个小的,跟别位姑娘们一样。”又道:“从下月起,金环和玉凤两个升为二等,可以拿一两银子的月例了。”
虽然提前已知道了信儿,但此时听见阎妈妈正式宣布出来,金环和玉凤两个还是高兴得从心里直乐出来——要知道,除了老太太和太太屋里有拿一等月钱的丫头,就算嫡小姐冰姐和贞娘身边,接制也只能最多用着二等的,不能越了规矩。
她们俩现在也能拿一两银子的月例了这不就是说,跟在嫡小姐身边伺候着,没有区别了么?银钱还不算是最重要的,难得是这个脸面
在这种大家巨族之中,简直没什么比脸面更重要的了
金环和玉凤立刻觉得整个人都象平空里长高了一截似的,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连呼吸都比从前顺畅了
阎妈妈看着她俩的开心样子,只淡笑了一下,便又转而向阿离恭声道:“太太说,如今六姑娘这里人多了,这西厢房里只怕挤得慌,特特地让人将挨着三姑娘的那处“望月轩”收拾出来给六姑娘住,明儿就能搬进去了。
主仆几个毫无提防地听见这句话,都愣了。
金环反应得快,立刻笑道:“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早起姑娘还说,昨晚上做梦,梦见太太赏了一个院子给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可见夫人和和姑娘真真是母女同心呀。”
阎妈妈脸上露出一点笑,望了金环一眼,道:“你这个丫头倒是个伶俐的,嘴甜。会说话。”
阿离抿嘴一笑,便冲阎妈妈点了点头,温声道:“以后我自己带着丫头们住,有不明白的地方,只怕少不得要经常劳烦妈妈了。”
“您有事,只管吩咐,不必客气”, 阎妈妈亦矜持地欠了欠身,又恭声道:“除了金环她们四个,望月轩里也会和别位姑娘一样,再配上两个粗使跑腿的婆子……”
她从袖中将府中下人的花名册拿了出来,翻了两页,指着对阿离道:“这一个周妈妈,原来就在望月轩里管着洒扫看门的事,就还留她在那里;另外一个……”
阿离抢先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另外一个,阎妈妈可否让我自己挑挑?”
阎妈妈闻言,略怔了一下,便笑道:“这是自然。姑娘有看得上的,是她们的福气”,说着,便将花名册递了过去,道:“那姑娘自己看看吧,觉得谁好,就让谁来。”
阿离微笑着将花名册轻轻挡了回去,闲闲说道:“不用看了。就西偏院里有一个粗使的赵妈妈,人很勤快,手脚麻利,又有力气,我觉得她便很好。就只不知道三姨娘会不会不高兴……?”
阎妈妈将花名册重新收回袖中,淡淡一笑,随意道:“不过一个粗使的老婆子而已,这还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阿离便点头微笑道:“那就多谢阎妈妈了。”
阎妈妈不置可否,四下里又看了看,道:“既这样,我就叫几个婆子来,把姑娘重一些的箱笼先搬过去,明儿姑娘随身带着细软住过去去就行了。”
阿离笑道:“除了一口樟木箱子,也就没什么大件东西了。”
阎妈妈看了看墙角那口唯一的箱子,也就没说什么,眼里倒些微地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意。
主仆几个当下便跟着抬箱子的几个婆子一道先往望月轩去“视察”了一番。
只见方方正正的一处院子,虽不甚大,却极是精巧,一明两暗三间正房,东西厢房俱全,院中植着一株粗壮的梧桐,南墙边还搭着葡萄架子。
阿离站在院子正中,抬头四下望了一圈,不觉深深吸了口气。
“阎妈妈,我想在这院子里种几棵香椿树,春天可以摘下嫩芽拌银鱼吃;还想种些凤仙花,小丫头们闲来无事,可以染指甲玩……不知道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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