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着的右手上开始用魔力构建出一个复杂程度远在其上的法阵。
“以我之名,中止这场召唤。”起司将右手贴在恶魔的头顶,轻声说道。他的双眼中射出如同光柱一样的魔力,这股力量通过恶魔的身体作为媒介,猛烈的冲击着门上的法阵。法阵上的一些红色纹路也不甘示弱的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试图阻止起司的行为,这是法阵中对抗魔力干预的回路。
不过很明显的,法师在阵法之道上显然更胜一筹,随着他的魔力涌入法阵,这只恶魔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卡在了法阵之中,既不能继续前进,也无法将伸出的躯体收回,它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而门上的红色法阵在连续的冲击下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像是被水稀释了的颜料一样渐渐变淡,逐渐失去了清晰的外观。
“啪嗒!”当最后一丝红色彻底从木门上消失之后,恶魔的半截身体失去了支持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它的断面里开始流出带着刺鼻气味的恶魔血液,可怜这只并不弱小的恶魔就因为这种事情屈辱的死在了这里。
法师看都没看脚边的恶魔尸体,他一把推开了那扇已经满是裂缝的木门,露出了药剂师协会三层漆黑的走廊。照亮着整栋建筑的灯火,不知何时消失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在黑暗中()
黑暗,从房间外涌入了这间办公室。那盏被放在工作台上的油灯好像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孤岛。按理来说,不论是起司还是希尔,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无光的环境中他们都可以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感。然而,在面对屋外的走廊时,恐惧,还是从背后轻柔的拥抱了他们。
法师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地上的恶魔尸体险些将他绊倒,当他有些仓皇的摸到工作台的边缘的时候,希尔也已经从走廊中来到了桌子的一边。起司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此时的他只有确保自己在灯火的范围内才能保持站姿。如果此时灯火熄灭,恐怕法师会直接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恐惧,在众多情感中最为独特的存在。要知道,不论是愤怒,痛苦,懊恼,还是快乐,这些情感哪怕在极端的情况下都无法让人失去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但是恐惧可以,当无形的手抚上你的咽喉,没有人可以挪动自己的哪怕一根手指,而就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人,恐惧也可让你如同白痴一般丧失思考能力。
在此时的起司眼中,灯光外的黑暗早已不只是没有光照那么简单。在那些肉眼无法看清的地方,有的只是浓稠如石油的东西,那是某种不可知,不可测,也无法被破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光明之外窥伺着,看着灯火下的两人,带着不加修饰的恶毒。邪恶,这个词汇猛然出现在起司的脑海里,这个词汇用来形容那些东西是如此的贴切。
“咯咯”同伴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法师,在他命令自己已经僵硬的颈部肌肉将自己的头转到身后的时候,起司看到希尔已经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跪在桌子边上从嗓子里发出可怕的声音。法师伸手想要将同伴扶起来,可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从女医生的面具之下开始渗出大量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的气味甚至比恶魔的血液还要刺鼻。
“救…我…”希尔的声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女医生趴在地上抬起头疯狂的抓着自己的面具向法师求救的时候,起司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法师没有去管自己的同伴,这一刻,他好像也忘记了灯光外的东西,他冲出了灯火的范围,朝着印象中出口的方向开始了狂奔。身后的灯火以极快的速度变小,很快,就消失了。
起司跑着,他低着头狂奔着。自出生以来,法师从来没有这么全力的奔跑,可是他脑中的本能告诉他,跑,不要停,因为停下的时候,死亡就会来临。而在法师在这片黑暗中奔跑的时候,他身上的符文再次浮现了起来,并且开始剧烈的震颤,它们似乎随时有可能因为这震颤而碎裂。
“呼……呼……”终于,起司还是停下来了,他的双腿因为过度奔跑而瘫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被无尽的阴影包围着,笼罩着。法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神采,在这片黑暗之中,即使是最强大的魔力也无法帮助深陷其中的人分毫,何况现在的起司还能不能想起自己是一名施法者这件事都值得思考。
一只手,一只看不见任何细节的手,轻轻抚摸上了起司的脸。法师低下的头被这只手抬了起来,不知怎的,这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却并不令起司觉得不舒服,反而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这只手上传来。起司的头,被抬起来了,可是在他的眼前依然只是一片看不穿的黑暗罢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那这东西也必是隐身于这黑暗之中。
“真可怜啊。”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这声音使用的语言法师从未听过,可不知怎的,他发现自己却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同时,起司也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消失了,巨量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整齐的排列着,散发着魔力的光芒。那只手在法师的身上轻拂而过,好像在试着擦掉他身上的符文一般。
“被那些家伙当成棋子一样呼来喝去,身上还被画下了这种东西。”在发现自己无法擦掉起司身上的符文之后,那个声音又说道。起司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本能告诉他,这可能是另一个人的额头。
法师放松了起来,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现在这片黑暗对于他来说不可怕了,甚至还令起司觉得安心,就好像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安心。黑暗中的东西拥抱着他,法师觉得对方的身体像是天鹅绒一样柔软。就在这个时候,从黑暗的深处却传来了与这安宁不和谐的声音,下雨的声音。
“你就不能让我们再独处一下吗?”抱着起司的那个声音说道,透露出些许的不高兴。
“不能。”另一个声音,冰冷,悲伤。
“你总是这样令人不快。”
“……”没有回答,只有下雨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我知道这孩子身上有你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是你的东西,你明白吗?”
“想把他据为己有的,是你。”
“……”这次轮到抱着起司的那个声音沉默了。
“放了他,他不属于这里。”
“谁说的,你难道瞎了吗!他属于这里!”抱着起司的声音似乎被激怒了,这声音变的高亢起来。
“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现在,他不属于这里,放了他。”雨中的声音说道,相比较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永远都是一个语调。
“你也好,其他人也好,你们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棋子!一个用过即弃的工具!你凭什么让我放他回去!你难道看不见这孩子有多痛苦吗?被限制在这可悲的躯体里,被那些可笑的理念束缚着,追寻着错误的真理……”
“够了。”雨中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磅礴的大雨笼罩了起司的身体。在这场大雨中,法师茫然的站了起来。
“让他自己选择。”
站起来的起司像是没有思想的行尸一样,无目的在黑暗中行走着。恐惧,已经不能在控制他了,但是现在的法师也无法清楚的思考。他知道他要回去,但是并不知道要回去哪里,或者说,为了什么而回去。回忆,像是流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流过,哪怕是本被遗忘的琐碎细节此时也原原本本的在起司的脑海中重现。
“我…回…”起司喃喃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他的脚开始变的稳定了,现在的法师不再是蹒跚而行,某种力量支撑着他缓慢的前进着。
“回去。”当法师完整的说出这个词汇,黑暗消失了,包围着他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起司茫然的看着门外的走廊,在被透镜照射下灯光照亮着,虽然昏暗,却并不是不能视物。
“你怎么了?”站在起司身后的希尔问道,在她看来,法师在打断了恶魔召唤后推开门就不动了。
起司晃了晃脑袋,他的记忆也停留在推开房门。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片刻之后,法师放弃了回想。
“没事,走吧。小心,刚才关上门的东西可能还在。”说着,他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战场之后()
第二百七十章 丧钟之音()
苍狮王都北面,巨量的鼠人聚集在这里,它们互相推搡着,争斗着,甚至那些饥饿到了极点的鼠人还会对身边比自己瘦弱的同族咬下去。这些鼠人在等着,等着它们正在攻城的同伴死去或者成功进入眼前那座庞大的城市,这样,它们才有机会攀上那白色的石墙,去痛饮人类温热的鲜血。
但是在鼠人们渴望着人肉大餐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些东西在暗处窥探着它们呢?
“轰!”巨响,从队伍的后方传来,在夜风里扩散着。灰尘伴着碎肉从天空中落下,将那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鼠人吸引着转过头去,看到它们从未见过的景象。月光,从远方的树林上照下来,映出了那些巨大的影子。比巨鼠人还要巨大,堪比一座二层尖顶房屋的庞大黑影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这些老鼠。
这些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巨人们没有一点生物的反应,它们没有呼吸,也不需要心跳。沾满死亡气息的土壤构成了它们的身体,包裹着尸骨的泥泞是它们的血流,它们身上遍布着各种时期或残缺或完整的墓碑,那是它们在作为坟墓时的证明。而现在,在爱德华家族食尸鬼的精心培养下,这些供死者安眠的土地站了起来,拱卫着逝去者的安宁,它们的名字,就是墓土守卫。
庞大的墓土巨人挥动着它们粗糙且硕大的肢体,像是扫过的灰尘的扫把一样,将大量的鼠人送上了天空。而那些较为幸运,离墓土守卫较远的鼠人还来不及庆幸,就被疯狂逃离这些巨人的同族踩在了脚下。
“你真的觉得现在是出动它们的好时机吗?”鼠人身后的树林中,一棵高耸的白桦树上,爱德华家族的族长,食尸鬼们的领袖一个人站在最高的树枝上看着墓土守卫们在鼠人群中肆虐。而说话的人则是飘在他身边的白衣怨灵。
“这是爱米亚女士的意思,也是灰袍的指令。何况,如果这些老鼠真的攻入了王都,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不是吗?”食尸鬼王挑了挑眉毛,冷漠的回答着自己老朋友的问题。不过话虽如此,这些墓土守卫是爱德华家族在苍狮立足的根本,可以说是压箱底的战力了,此次为了减轻人类战场上的压力居然倾巢出动,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那位灰袍大人可以一开始就知道爱德华家族拥有墓土守卫这件事,还曾经指名道姓的要求你们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它们。”怨灵阴测测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食尸鬼王转头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呵呵,我什么意思?其实你也能想到吧。”白袍的老者飞到对方的身前,冷笑着看着他,“眼下的局势来看,我们确实需要团结一致来对抗这些老鼠。但是你别忘了,这场瘟疫终究会过去的,而那个时候,王都乃至整个苍狮都会因为这场瘟疫而改变。葛琳女士是一位仁慈而且令人尊敬的领导者,她从不过多的干涉我们,但是爱米亚女士,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灰袍,就不好说了。”
“你是说在瘟疫过后,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怨灵撇了撇嘴,他半透明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不过类似的场景爱德华族长已经看了很多年了,倒也不会觉得惊讶。
“不利?如果只是不利就好了,我的老伙计。想想吧,一个人类极度虚弱的王国!对于我们这些隐身于阴影中的人来说,那个时候的苍狮是一块最鲜美的肥肉不是吗?摄魂怪和矮精已经明确了立场,他们都愿意归于灰袍的庇护下,到时候那个巫师只需要把我们和其它不足为惧的反对者清理掉,他就可以独吞这个王国的黑暗!甚至,在阴影下统治这里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荒谬,且不说那个叫起司的根本就对权利没兴趣,就算他真的打算成为苍狮的阴影之王,我们也像其它人那样归顺与他不就行了吗?不论是那些吵闹的小家伙还是只会躲在面具下的懦夫,他们都无法成为真正锋利的矛,论武力,爱德华家族还是最强的。”食尸鬼王说道。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怨灵慢慢升高了一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你也知道除去女巫和巫师,爱德华家族是苍狮最强的黑暗家族吗?我以为你都忘了这件事了呢。想想吧,我的朋友,你,统领着全苍狮最强大的食尸鬼家族。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通知这个王国阴影的人,不能是你呢?”
当白袍老者的话音落下,沉闷的钟声从墓土守卫们的身上响了起来。那是丧钟的声音,也是食尸鬼家族总攻的信号。爱德华家族的食尸鬼们从树上落下,两米高的落差对于这些非人生物来说毫不费力。他们从族长的脚下跑过,冲向墓土守卫撕开的裂口,准备让那些鼠人们知道一下,黑暗到底属于哪个种族。
突入起来的食尸鬼们杀了鼠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可怜的鼠人还在疲于逃离墓土守卫的攻击范围,根本顾不上对付身手并不比它们迅速的食尸鬼。而爱德华家族的战士们凭借着身后墓土守卫的依仗,大肆收割着落单鼠人的性命,他们撕碎鼠人的喉咙,用新鲜的血肉来滋润干涸的皮肤。
虽然身为守魂人,这些食尸鬼十分尊重死亡,可是在战场上,他们并不会表现的比自己无脑的同族软弱。他们挥舞着边缘锋利的铁铲和足有小臂长短的铁钉,这些东西本来是用来埋葬死者的工具,现在确成了这些送葬者的武器。与鼠人的吵闹相反,这些披着破烂斗篷的食尸鬼战斗起来安静的像是幽灵。
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如同一簇黑色的箭矢一样深深的扎进鼠人的队伍中,食尸鬼王眼睛中的神采渐渐变的复杂起来。统治,阴影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族人不必再忍受饥饿?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让那些短视的人类懂得尊重死亡?
怨灵飘到了爱德华族长身后,看着对方思考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加冰冷。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解谜()
鼠人背后的爱德华家族无疑给老鼠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可是由于鼠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它们的分布也完全不像人类军队一样有规律可循,所以除了城墙上的铁骑士凭着极佳的直觉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外,其余的人类士兵们对此还是完全不知情的。毕竟在他们面前,鼠人的数量仍然没有消减。
但是在女巫之家的指挥室沙盘上,罗兰可以清楚的看到鼠人的势力已经被清除了将近十分之一,之后他就对身边的怨灵下达了请食尸鬼们撤离战场撤离战场的指令。引起鼠人内部的混乱,为人类重振旗鼓争取时间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将目前手中最强的部队投入无穷尽的胶着里。
怨灵接到命令后消失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留下作为指挥官的老人揉着自己的酸痛的肌肉。罗兰的大帽子被放在了沙盘边,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指挥,现在的老人可顾不上再保持形象了,疲劳让他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同时也让他明白自己最好在还没有因此犯下错误的时候将指挥权交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