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迷惑。
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著?
他缓缓转头观察四周环境,自己是在一问普通的房问,怎么看都不像飘满白云的天堂,也没有长著翅膀的天使来接他。
那他大概是很倒楣地又被救活了吧?
烦死了!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掉算了,这样大家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你醒了?〃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
安德鲁转头看去,冷笑一声,〃是你!〃
他这种冷漠的态度让史考特有些迟疑,但他仍快步走上前,想要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这里是哪里?〃安德鲁问。
〃一家私人诊所的病房,我刚好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工作,可以请他们把你安排在后面的私人病房,比较不引人注目。〃安德鲁看了一下这间房间,感觉起来并不像病房,反而像一般卧房,除了他身边多了一根点滴架,桌上也有一些药物。
〃既然你醒了,我请医生再过来帮你看看。〃
史考特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安德鲁开口道:〃不用请医生过来了。〃他既然能醒过来,就表示已经熬过最危险的时期,现在并不需要医生了。
〃我昏迷很久了?〃
〃快两天了。〃史考特想了一下。
安德鲁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胸腹上的伤口,子弹都已经被取了出来,伤口也包扎得很整齐。
他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为什么要救他?
他很想把脾气发泄在史考特身上,但怎么想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做实在很失礼。
〃你好像很不高兴?〃史考特看出他心情的确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安德鲁没好气地回答。
还说没有不高兴。。。。。。
史考特偷偷观察著他,心想他大概是不想提到为什么会受伤的原因吧!虽然他现在不方便过问,但是。。。。。。
〃安德鲁,你还好吗?〃他还是忍不住问。
〃很好。〃
很好才怪!算了,既然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暂时不要那么多事好了,病人本来就需要好好休息,他为什么会受伤这件事,以后再问也不迟。
史考特没有多说什么,又静静离开了房间。
他
过了不久,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医生走了进来,他对安德鲁笑笑,便开始检查他的伤口。〃嗯。。。。。。果然是年轻人,生命力很强,伤口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他现在还能回到哪里去?
安德鲁苦涩地想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苦笑。
〃你是史考特的朋友?〃检查完毕,老医生这样问。
安德鲁愣了一下,想要点头却又觉得不妥当,但如果他摇头,那他又要怎么解释自己和史考特的关系?总不能说是路上捡到的陌生人吧?
〃我们是。。。。。。很特殊的朋友。〃想了半天,安德鲁勉强凑合出这个回答。
老医生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仍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史考特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也算从小看著他长大。
说老实话,我见到他带你过来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那可是在下著大雪的半夜啊!他一个人扛著你,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才走到我这儿,那时候你胸膛上全是血,伤势真是严重啊!〃老医生一面回想,一面摇摇头。
安德鲁低头没说话。
这种伤还算好的,他曾经因为要保护一位石油大王,结果从直升机上掉下来,还好当时直升机离地面的树林不远,他一路摔下来都靠树枝提供缓冲,但最后他两条腿还是摔断了,打石膏打了两个多月,成天只能待在家里,闷得他都要发霉了。
〃我看史考特很关心你啊。。。。。。年轻人,既然他把你当成好朋友,你也要好好待他,知道吗?他这孩子就是太善良,我很怕他被人欺负。。。。。。〃老医生叮嘱道。
就是太善良,才会做人家现成的爸爸,戴了绿帽那么久了都不知道,最后老婆还和别人跑了,这像什么话?
安德鲁轻咳了几声,他总觉得老医生好像是在指桑骂槐,虽然他认为史考特应该不会把两人之前的关系告诉任何人才对。
反正。。。。。。也不是什么能见得了人的关系,不过就是两个男人一天到晚沉溺在肉体的快乐里而已。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慢慢休息吧!对了,史考特也要回去上班了,他待在这里守著你也快两天,报社都没去,听说他上司已经气得快疯了。。。。。。唉。。。。。。〃老医生又开始摇著头。
〃他一直在这里?〃安德鲁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而且担心得都睡不著呢!〃
那个笨男人居然会这么担心自己?安德鲁扬起一边眉毛。
〃唉。。。。。。没睡好又要回去上班,我实在担心那孩子的身体,不过现代人都这样,工作老是摆第一,健康都丢到后头去。我就搞不懂,拼命工作赚了大把钱之后,身体也搞坏了,然后再用赚来的钱去治病,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老医生还在碎碎念个不停,安德鲁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
〃咦?年轻人,你要去哪里?你身上还有伤啊!〃老医生惊讶地看著安德鲁。
安德鲁的衬衫早就沾满了血迹,在急救的过程中还被老医生用剪刀整件剪破以方便处理伤口,所以他只穿上裤子,然后又四处看了一下,随手捞了一件挂在墙上的风衣穿上。
那件风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短,只勉强能当作外套来穿,但幸好风衣的袖子够长,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滑稽。
他
不理会老医生惊讶的喳呼,安德鲁直直走出房间,外头是一条走廊,他走到底,打开门,刚好看见史考特正好要上车,准备开车去上班。
安德鲁快步定过去,在史考特惊讶的眼神中,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钥匙。〃我开车送你去上班。〃史考特睁著满是血丝的眼睛望著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上车!〃安德鲁用下巴示意他乖乖上车。
史考特只好照做。
虽然安德鲁身上有伤,但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仍颇有气势,一点都不像受伤的人,而他命令自己的语调更是高高在上。
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个男人没有办法呢?
明明就是他救了他的啊。。。。。。至少也要说声谢谢吧?
安德鲁一打开车门,就闻到一股血迹干掉的气味。
他摸了摸副驾驶座,又把手拿到自己鼻前闻了闻,的确是血迹的味道没错。
〃你开这辆车送我来的?〃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
史考特点点头。他一个人实在扛不动安德鲁,情况又危急,只好先把安德鲁留在原地,然后跑回报社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再把安德鲁送到布雷德医生这儿。
〃血迹不是这样清理的。。。。。。算了,先把你送到报社去再说。〃安德鲁关上车门,插上钥匙,发动引擎。
〃你知道我在报社上班?〃史考特再次惊讶。
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安德鲁说过他在报社上班的事情。
事实上,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不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忙著在其他地方做坏事,而他的嘴除了拼命拒绝和呻吟之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来说点关于自己的事情。
安德鲁没吭声也没看他,只是专心开车。
史考特没趣地看了他一眼,他只穿著一件有点小的外套。。。。。。这是风衣?那衣服根本遮不住他精壮的胸瞠,洁白的绷带露了出来,更衬托出他形状漂亮的胸肌。
渐渐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他完全进入黑暗的梦乡之前,脑袋里还迷迷糊糊地想著,其实安德鲁的胸肌真的很漂亮,自己虽然偶尔也会去健身,可为什么就是练不出这样漂亮的胸肌?
果然,人的体质是天生就有差别,后天是无法补足的吗?
才上车不到三分钟,史考特就睡死了,安德鲁看了他一眼,他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才会坚持要开车送他去上班。
或者是,干脆直接送他回家,把他扔在床上,让他好好睡个够算了?
反正报社的工作应该有其他人可以暂时顶替,以他这么优秀的条件,老板也不会舍得轻易开除他的。
其实安德鲁老早就把史考特的背景打听得一清二楚,这本来就是他的本行,做起来一点也不费一力。
车子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安德鲁转头看著睡得酣熟的史考特,忍不住思忖,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当时不就是他说要结束这段关系的吗?
如果他那么在乎自己,为什么当时要那样说?
还是他只是单纯的同情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安德鲁皱起眉头。
哼,他才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后头突然响起喇叭声,安德鲁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看著史考特的睡颜失神了。
〃该死的!〃他喃喃地咒骂一声,一脚踩下油门。
他不能再和其他人有牵扯了,尤其是他关心与在乎的人。。。。。。
他不想让史考特变成第二个洁西卡,或是第二个亨利啊!
安德鲁痛苦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几乎要把自己的唇咬破。
不行,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是一个只会带给别人不幸的男人!
他注定要一辈子孤单过日子,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你当初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他像是抱怨似地对史考特说著。
史考特依然睡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安德鲁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此就和这个男人纠缠不清,再也逃不开。
第七章
史考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甜了。
他觉得自己一直飘浮在温暖的黑暗里,没有光,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小时候他很怕黑的,养母常常得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睡著之后,才悄悄离开,但是如果他半夜醒来,看不到她在自己的身边,又会害怕的哭起来。
但是他不敢大声哭泣,只敢偷偷地、小声地啜泣,因为他怕会吵醒别人,怕会被人讨厌。
他知道自己不是法兰西斯夫妇亲生的孩子,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在被收养之前,他一直住在市立孤儿院里,那里人很多,管理的修女每天都很忙,很难有时间照顾到每个孩子,偶尔修女们真的很累了,如果这时候孩子们还是吵闹不休,修女们也会露出不耐的脸色。
史考特很怕见到那种脸色,因为他会觉得自己是被讨厌的、是不被重视的,所以他总是很乖,尽量不吵闹,有什么事情也学会自己解决。
即使心里感觉到悲伤的时候,他也只能自己偷偷想办法排解。
即使是一个孩子,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想念未曾谋面的母亲,或是看到其他的孩子被领养时,他总是会感到悲伤。
为什么不是他呢?他为什么是没人要的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吗?
即使在他被法兰西斯夫妇收养好一阵子之后,他还是维持著小心翼翼的态度,一直没办法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而只是当成愿意照顾自己的好心人而已。
但是慢慢地,法兰西斯夫妇终于打开他的心扉,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让他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也能这样美好,即使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如此关怀信任彼此,就像完全的家人。
只要用心、只要愿意去爱、只要不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抛弃,那么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像亲人一样紧密连在一起,一起努力过日子,一起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
在半梦半醒之间,史考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久远以前的往事,他觉得有点困惑,但他实在太累了,也懒得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还睡?〃
嗯。。。。。。好熟悉的声音。
〃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你家的电话里满满都是你上司的留言,答录机都快爆了。〃这个声音怎么离自己这么近?
史考特动了动,还是没睁开眼睛。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男人的声音里有著埋怨。
〃好累。。。。。。好温暖。。。。。。很好睡。。。。。。〃史考特喃喃的说著,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醒了,还是只是在说梦话。
安德鲁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好睡?温暖?
当然好睡,这小子根本就是抱著他的手臂当抱枕在睡,害他根本没办法离开床铺,温暖就更别说了,他不但抱著自己的手臂,整个身子也都贴了上来,像只佣懒的猫一样,舍不得离开。
他知道纽约最近风雪很大,天气很冷,但室内空调应该还没有坏吧?可是这家伙为什么越睡越往自己怀里钻?
好几次他把他给撵开,没多久他又钻了回来,还好像会认路的猫一样,钻回原来躺著的位置,一不小心口水还流到他的胸膛上。
安德鲁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他并不想和史考特这么亲近的,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再去惹事,又和别人牵扯不清,但是想归这样想,他心底深处却还是渴望著温暖与拥抱,因为这是每个人都渴求的。
不只是史考特需要他的温暖,其实他也需要温暖啊。。。。。。
他矛盾地看著怀里的史考特,虽然好几次咬著牙把他推得远远的,但他总是不气馁地又钻回自己怀里,像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笨猫一样,让人好气又好笑。
这个男人看来不只笨,还挺固执的。
不知道之前他为什么会被女人抛弃?
他还记得,他是被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给抛弃的,而且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其实也是别的男人的种。
他看著史考特,暂时抛开其他杂念,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别的男人?
以他对史考特的了解,这个男人有工作、有房子,长得也英俊,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深深的酒涡让他看起来十分可爱与孩子气,是个人见人爱的男人,他的个性也很善良,一生之中没做过什么坏事,纪录清白,虽然父母不详。。。。。。他知道史考特是个养子,但这却无损他与养父母之间良好的关系,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而且史考特也从他养父母身上学到了善良与关怀,愿意对其他人付出。。。。。。
看著他安详的睡颜,安德鲁突然有些心疼,这么善良的一个好人,却被一个不长眼睛的女人抛弃了,他真该有个人能好好待他、爱他、疼他,让他能一直露出笑容,而不是悲伤的面容。
而那个人。。。。。。会是谁?
安德鲁自嘲地笑笑,反正一定不会是自己就对了。
像他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安德鲁想到了亨利,心突然一阵疼痛。
可恶,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关系,亨利也不会。。。。。。
他痛苦地咬著自己的唇,连咬破了都不知道。
无尽的懊悔与心痛不断涌上,如果不是他的话、如果不是。。。。。。
〃你哭了?〃
安德鲁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史考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那双黑色滢润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著他,说不出里面是什么情绪,却有一种心疼与温柔满溢。
那是安德鲁很久不曾感受到的关怀与温暖。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安德鲁装出不屑的神情转过头。
不,他并没有哭。在洁西卡的墓前哭过最后一次之后,他就从没有再掉过眼泪。
〃你的心在哭。〃史考特动了动身子,〃我可以感觉得出来。〃〃胡说八道。〃
〃你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安德鲁粗声粗气地回答,很明显地在逃避问题。
史考特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安德鲁很不自在。
最后史考特耸耸肩,〃奸吧,不想说就算了。〃既然他不想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也就不用强逼。
安德鲁有些惊讶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