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墨华走后,笙歌也没了睡意,起身穿戴整齐坐在桌子上拿起纸笔开始写起来。
“佟庆,你进来。”
佟庆没有跟越墨华一同出去,而是被留下来保护笙歌,在外头的佟庆听到声音,进来便恭敬的问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你将这封信送到四皇子府上,一定注意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看笙歌面色凝重,佟庆也严肃的点了点头。
直到第二天,越墨华也没有回来,笙歌起身,想容回来随身伺候着。笙歌翻弄着首饰盒里的饰物,一边问身边伺候的三个丫头意见:“今儿个还要去周家参加赏花宴,据说是贵极的醉芙蓉,穷极天下百花,不及芙蓉一醉。你们说今儿个我怎么穿戴才好?”
春杏儿在里面挑了一只碧色坠流苏的寒烟翠玉簪,想容思索片刻配合着春杏儿的挑选又选了一支嵌着猫眼石的孔雀银钗,弄影在一旁看着默默不语,不发一言,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笙歌似是不曾注意,拿起二人指的簪子便道:“听你们的。”
谁料这个时候,弄影却道:“奴婢觉得那支碧玉莲花簪更合适一些。”
春杏儿和想容都皱眉不解的看了弄影一眼,而笙歌手里的动作一顿,她放下那支寒烟翠玉簪,拿起弄影说的碧玉莲花簪,在手里抚摸着,然后另一只手有拿起寒烟翠玉簪,放在手里迎光直视,像是要比一比这两个到底谁更合适一般。
只是最终,她还是将两支簪子都放下了。
她转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弄影,“你说为何碧玉莲花簪更合适一些?”
弄影头一低,有些不敢正视笙歌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赏花宴,该带着花形的头饰,这样更切题一些。”
笙歌把玩着簪子,轻飘飘的问道:“是吗?”
“是,是的。”
春杏儿和想容都觉得今日的弄影有些奇怪,却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定定的瞧着言行都有些奇怪的弄影,无话。
笙歌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她自然也觉察出了近日来弄影的奇怪的举止,原以为是受了那样的经历之后才变得有些敏感。比如她与越墨华亲近时,弄影的眼底会不自觉的露出厌恶的神情,比如底下的小丫头有一点做的不好的地方,她会抓住了狠狠的惩罚,再比如旁人哪怕说的一点半点的坏话,她都能捕风捉影对号入座,觉得她们是在说她自己。
在笙歌心里,弄影确实受苦了,所以给予她无限的宽容,她不管她如何对待底下的人,不管她如何的敏感,只以为是心里的阴影,总有一日会走出去的,而现在的这些不过是她发泄的途径罢了,可她的这些举止不但没有让她好起来,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感。
从前的弄影落落大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爽利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喜欢,可现在的弄影有些阴沉有些怪异,再不复之前的明媚模样。
之前的弄影,不管如何,有一种情绪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的——嫉妒!从前的弄影会羡慕一个人,也会大大方方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可现在的她,见到想容和佟庆一起时,居然会有嫉妒的神情出现,还不会收敛情绪的她将一切都摆在了脸上,笙歌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了……
不管如何,笙歌总是对弄影有责任,不管她想如何,笙歌也都不会将她如何,只是如今的弄影再也不是当时的那个无论任何事都可以放心交给她去办的那个了。
笙歌有拿起莲花簪,对春杏儿和想容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春杏儿皱皱眉,微微瞥了眼弄影,却还是说道:“奴婢觉得这支簪子真的不合适,且不说与头饰配不配,就说这簪子本身,也不吉利。”
☆、第三卷 妻居一品 093 芙蓉女儿香
是啊,这簪子曾经被沈氏诬陷为是笙歌与下人私通的证据,若是真的让沈氏得逞了,笙歌不得被沉塘?还真是不太吉利!
她笑眯眯的看着弄影,声音却有着压抑的冰冷,“如此,你还觉得适合吗?”
弄影撇过眼去,道:“少奶奶说哪个好,哪个便好,哪里有奴婢置喙的余地?”说完,她还偷偷瞥了春杏儿一眼,心里顶顶不是滋味儿,跟着姑娘日子最长的是她,如今得姑娘信任的却是春杏儿,还将一手医术都传给了她,自己呢?被人糟蹋,还被姑娘嫌弃,到最后得了什么?
竟是越想越是不忿起来。
笙歌最后还在戴了那支寒烟簪,带了弄影和想容出门赴宴。
周府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富丽堂皇,镶金嵌玉,与其说是一场赏花宴,不若说是各府的炫富聚会,笙歌自马车上下来,再一看张氏给她配的马车,还真心当得起寒酸二字!
没错,与这些一比,这真的是寒酸无比。
“呦,这不是越府的马车吗?难道越府真的出问题了,怎么主人家出门的代步工具都能如此寒酸?”
世界上从来不少那种奚落别人,来抬高自己的人,这不,笙歌刚刚下车,就有人过来说酸话,笙歌抬起头,向那人看过去,只见穿着一身环翠叮当,满头的金器像是要晃花了人眼,妇人看着年逾三十,满身的饰品却没显出她想要表达的尊贵大气,反而是一身的暴发户的铜臭味,笙歌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迈着独具风华的步子,在妇人身边轻轻走过,留下一句那人听着就觉得是在讥讽自己的话:“夫人真是雅致。”
妇人面色一僵,然后迈了大步子,超过笙歌往里面去了。
想容上去给递了请帖,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请帖,恰好前面那妇人回头一眼瞄到了请帖,又是一阵尖锐的嘲笑:“这周家的夫人还真是贴心,瞧瞧给你的是这么普通的请帖,其他人可都是金箔的呢。”
弄影四下里瞧了瞧,得,还真就自家收到的是普通的请柬,其他人手里拿着的都是用了极为复杂的工艺镂空雕刻成了许多花型的金箔请柬,这待遇,十个人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天差地别,这是很明目张胆的歧视!
弄影怒了,本来连日来积攒的不顺之气却又发泄不出就已经让她极为暴躁了,没想到出个门还遇上这档子事情,一个小小的周府,也敢这样?
她一把从想容手里夺过请柬,将之摔在了门前小厮的脸上,怒声道:“周府里头没一个好东西,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笙歌阻挡不急,只能随她去。
想容在一旁急得干瞪眼,却也无法。
四周毫不意外的想起了一阵嗤笑,“我说这越府还真是好规矩呢,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当家就算了,如今这小一辈也是当不得大任的,看看有什么样的丫鬟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你知道什么呀,越家这位少奶奶的事迹当初在京城传的纷纷扬扬的你没听说过吗?唉,这越家大少又不是那小妾亲生的,给他讨个好媳妇将来跟自己儿子争位置吗?要我说,这越家的大少就是被这个小妾给养残的!”旁边立马有人接口,说的头头是道,一会儿就叹息两声,好似多么怜悯,但语气中却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幸灾乐祸。
“唉,所以说,爷们花心些倒也可以忍受,最恨那些宠妾灭妻的,看看这越府如今连着被皇上紧足两次,都是遭了什么祸?”
“可不是吗?唉对了,听说是越府出了天花这才被皇上紧足的,这,她来也没事吧?反正我以前也是出过天花,没事,你们没出过花的可要小心了。”
她话一说完,离着她的人群立马远了不止一米。
周家是富裕的,进了屋子,一股世家传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一花一草一木,都带着沉淀过后的韵味。
“夫人们请随奴婢过来,前厅是老爷在宴客,咱们的宴会搭在后园子里面呢。”丫鬟的声音若黄莺出谷,一群人跟在丫鬟的后面,走过曲廊,便看到周夫人在那迎了过来。
她眉目含笑,一看就是世家大妇该有的尊贵与雍容,看着来人,她笑容满面却又没有热络的令人感觉到刻意甚至反感,一切反映刚刚好。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皇子的侧妃张氏,周夫人朝着来人迎来,一把便握住了张氏的手,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刻意,仿佛我就是要迎接走在最前面的人,可最前面的偏偏就是她,而不是她与张氏交好才这般一样。
张氏的手与周夫人握着,却回头看了眼笙歌。
笙歌看过去,她却已经回过了头。
二皇子侧妃出现在此,事情显见的有些非同寻常。此时长公主已经带着刘氏回到了公主府,而二皇子却没有马上改立正妃,长公主对于刘氏生病一事又在追查,如此境地,二皇子也能这么胆大的让张氏出来走动,并且与周府联系如此密切?
笙歌忽然想到刚刚周府的丫头说的,前厅周大人正在宴客,而他宴的又是哪门子的客?
带着疑惑,笙歌跟着人群左拐右转的到了园子里头,她转头对想容吩咐道:“一会儿注意着点二皇子侧妃,我担心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赏花宴。”
弄影看着脸色微变。
夫人们都开始落座,想容与弄影在笙歌身后站定,弄影瞧瞧的拽了拽想容的衣袖,问道:“刚刚少奶奶跟你说了些什么?”
想容本想说,但这里人多嘴杂,而弄影本就是藏不住话的性子,再加上最近的弄影给她感觉总是怪怪的,她张了张口,却还是说道:“没什么,少奶奶叫我们注意着点四周。”
“嘁,什么叫我们,还不就叫你一个人?”弄影语气含酸的说道。
想容听着心里极为不舒服,她想争辩身边,笙歌转头轻轻的瞪了她们一眼,二人都闭上了嘴巴。
那边周夫人见众人坐定,端起酒杯说道:“今日请众人过府赏花,倒不是为了炫耀,这么美的事物总要与大家一同分享才是。越夫人,你说我的说可对?”
这里再没有第二个越夫人。
是只得说道:“一切的美好,与人分享时快乐总会加倍,夫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也是个豁达不藏私的,这倒是我们的福分了。”
周夫人微微一笑,而后端着酒杯朝着笙歌这边走了过来,“原以为你们越府不会来人,所以请柬的事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一杯薄酒,当作是我给你赔罪了。”
那意思就是在说,我以为你不回来,所以弄了个最简单的请柬,不然最后也浪费不是?将请柬给了你们也是全了你们府上的面子,是你们不知情趣,偏要过来,看吧,我多大方,明明不是我的错,这会儿还要过来罚酒。你们越府不是被紧足了吗?不是有天花吗?不是该待在府里好好的休息吗?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笙歌只回道:“周夫人勤俭节约,大家都明白的。”
是啊,我明白你不就为了省下一块金箔的银子么?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这就是贵族圈子说话的艺术,周夫人自然也听明白了,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不过面上倒是不显。
而其他的人则是暗暗对笙歌升起了警惕,原以为只是一个没爹疼没娘教的不入流的世家里头的小庶女,定是不足为惧的,却不想这一番与周夫人的较量都不曾吃亏,看样子战斗力还挺高!
周府为了这个赏花宴也确实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周府的圆子够大,里面放着几张圆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还有茶水。茶水也是分着好几个种类,甚至还有专门从茶餐厅弄来的花茶和一些特制的饮料,水果糕点的摆放也都相当的雅致,看着美丽,倒是不忍心入口了。
周夫人“啪啪”拍了两声,便有人绿萝烟纱飘飘渺渺的从两边走出来,十几个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女手里各拿一支芙蓉花娟,为着醉芙蓉跳起了醉人的舞蹈,一个女子声音极为空灵的唱起了歌。
一世醉芙蓉,漫漫女儿香。
日照纯如雪,夕阳胭脂色。
谁家少年郎,芙蓉花枝笑。
我家女儿娇,醉色复朦胧。
一段词,唱了一遍又一遍,唱的众人瞧着醉芙蓉盛开的美丽,都有些痴迷,曲声渐远,人群已散,众人这才回神,自然少不了恭维的话:“夫人当真是好运气,这样的仙家瑶池之花也能遇到。”
周夫人淡定的接受众人的恭维:“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缘分吧。我一介俗人,倒是不曾体验到那般的境界,只觉得每日里过来散步一二,倒是神清气爽,连饭都能多吃上几口。”
“哎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笙歌目光看向了张氏处,整个宴会能够被称为娘娘的,也只有张氏这个二皇子的侧妃娘娘了,毕竟这赏花宴,周氏可没有请四皇子。
☆、第三卷 妻居一品 094 死去的婢女
毕竟是皇子侧妃,身份上到底与旁人不同,她这边一有动静,关注的人倒是挺多,张氏站起身对着丫鬟淡笑道:“无事,不过是酒水撒了,我去换身衣服就是。”
接着,她又看向周氏:“夫人找个人给我带路吧,毕竟对这府上不熟呢。”
周氏也跟着陪笑起身,“是我照顾不周,原该我陪着娘娘过去的,只这里客人这么多。”她顿了下,而后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周湘娟,道:“娟儿,你陪着侧妃娘娘去篇院吧。”
“是,母亲。”
笙歌端起桌上的花茶,茶水略微沾湿唇瓣,眼神却是瞅着张氏那边,心里满是遗憾。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武功的重要性来了。
不过,人家侧妃娘娘可以撒些酒水在身上,她为什么不可以?
“哎呀!”
众人视线转到笙歌这边来,眼神多有不耐,你又在闹什么妖蛾子。
笙歌满脸欠揍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这茶水沾湿了衣裳,怪不舒服的呢。”
周夫人面上隐隐闪过不快,还未出声,笙歌便道:“这里风大,坐着也颇冷,我倒不像张侧妃那般娇贵,只夫人找个风不大的第二让我歇着就行了。”
“我们刚还商量着对花饮茶作诗呢,不想越夫人倒是点子多,这下便学了侧妃娘娘,逃了过去。”
反正,总有人看笙歌不顺眼,酸话说了一溜篇儿。
笙歌只淡淡的一个眼神瞥过去:“夫人说我学张侧妃,岂不是在说张侧妃她不通文墨,是以用这个法子头一个逃了过去?”
“你休要含血喷人,我可从不曾这般说过!”
“哦,原来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呢。”说着,她夸张的抱了抱手臂,道:“嘶,还真是冷,你们吟诗作对,到时候品出了魁首,只别忘了也给我瞻仰瞻仰大作。”
周夫人无奈,只得给身边的丫头递了个眼色,让她紧跟着笙歌,一步也不要落开。
越墨华回到府里,满身疲惫,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捏了捏眉心,回到墨华居,里面只有春杏儿一人在伺候着,便声音带着疲惫的问道:“少奶奶呢?”
“少奶奶去周府赴宴去了。”
越墨华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想挥手让她下去,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一会儿你去山庄一趟吧,柳将军旧伤复发,你去帮他看看。”
春杏儿想开口反驳什么,最终还是点头应道:“是,少爷。”
佟氏和越凡宇如今都在墨华居住着,人气倒是挺旺,原先越凡宇还在佟氏那儿听着佟氏说故事,听说越墨华回来了,便欢快的跑去了。
在他的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与哥哥多做接触。
来到主院,正看到出门朝书房走的越墨华,举步便朝着他扑了过来:“大哥。”
看到越凡宇,越墨华紧皱着的眉头略微松动,他蹲下身子抱起越凡宇道:“宇哥儿怎么过来了?”
“我想大哥了。大哥总在忙事情,很久没去看我和娘亲了。”
越墨华想起笙歌对这一家子的形容,也笑着说道:“大哥在忙着打怪兽啊,等把怪兽都打跑了,宇哥儿和娘亲才能过上好日子。”
越凡宇认真道:“那我也要和大哥一起打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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