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移开视线。
清冷的月光下,那鲜红的嘴唇张开又合上。
他清冷的声音说:“过来抱我。”
我把他轻放在桌子上。他静静地躺著,阖上双眼。手指抚过温度适宜又柔软的皮肤,感觉他心脏的搏动和血液的流淌。这就是“存活”。
如果这样一个好像具有魔力的美人失去了生命,渐渐地美丽开始褪色那麽守护在一旁的爱人是什麽样的感觉。那个奥图?斯图尔特有著什麽样的心情,这让人难以揣测。
我自己的心情已经复杂地不可陈述了。
我温柔地如同守财奴亲吻著金银珠宝一样对他,然後以自己都不相信的粗暴进入他。他尖叫出来,睁开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我野蛮地撞击著他而他虽然痛苦难耐却冷眼相向。我柔声问他:“你昨天去了哪里?”他没有余暇来回答我。我在他被情欲笼罩时突然停下,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督促著:“亲爱的路易,说呀。”他挣扎著要起身却被我死死按住。
於是他放弃挣扎,叹了口气,干哑却甜腻地问:“你真想知道?”不经意地他的大腿蹭过我的腰侧,若有若无的抚摩。他的腰不安生的扭动著。
他邪恶地笑著冲我说:“我记得我们在床上旗鼓相当吧……”
我浑身按捺不住。
我不知道自己被什麽操纵著。
月光扫过他苍白的身体,赋予著这场景超现实的幻像,他好像是飘浮在现实之上冷眼静观世俗的异物。
我笑著告诉他:“路易你好美,我可以把你当作天使来感叹崇拜。”
他笑出声:“如果你好好服侍我这天使的话,我会传给你神谕,包括我昨天干了什麽。”
好啊,算我陷进了这战争一样的Xing爱中好了。
12由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叙述
2002.8.25 9:20 周日
昨夜一夜无眠。周六的巫师狂欢夜。
身体很痛还有一种纵欲後的空虚感。结束後我和让相视无语,看朝阳一点点升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温柔又无奈甚至是悲伤的神情。我就那麽静静地看著他。把他拉进我疯狂的世界我很抱歉,但是於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好像悖德的人不会在意道德一样。
痛苦和嫉妒是一种陷落。
抱歉我真的绝对冰冷,太阳的热度不起作用。我只是拒绝不了它的东升西落。
阳光每一次都照在让?贝松的脸上。他果然是合适活在阳光下的生物。他的眼睛中有纯净又明亮的光,有让人可以倾心接近似的小动物的温柔。他英俊无比。
我笑了。抱膝坐著把大半张脸埋起来眼睛眯著,笑了。他走近我,亲吻我的脸颊。我们接吻。他帮我穿好衣服抱著我在一堆惊诧的图书馆管理员身边走出去。
街道上充满夏末清晨特有的浪漫。我们买回一盒嫣红的草莓,让说他想到了The Cranberries地《Ode To My Family》。主唱优雅平缓又慵懒的声音唱出冰冷绝望的故事。
草莓的香味一点一点像从它们的颜色中散发出来。清雅、淡淡的打动人心。
让的眼睛中也散发出香味,暖暖的带著不安。
让去淋浴,我四处寻找家里放的香槟。酒不错,可惜我没酒窖没法保存。只能临时降温了。希望他在品酒上不要太挑剔。换我去冲洗时,原本杂乱地放在洗漱台上的用品按种类和大小摆放地整整齐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让探头进来,看到我的手指在洗发水和浴液的瓶盖上点来点去,温柔地催促道:“快点洗,别玩了。”哦,原来不自觉地笑出来的时候可以是这样心情明媚啊。
我们在洁白的床单上吃草莓喝著缺乏保养地香槟。上午的太阳是微醺地。
让靠著墙坐著,时断时续地同我讲话。他说他五岁时就开始收集古董的照片。他醉心於印象然後是实物,他去古董店找寻那些被弃置的古董碎片。他甚至去博物馆求教复原文物的方法,去美术馆参观古画和工艺品的修复。
“你有完成的作品吗?”我问他。
“小时候有。12岁时,是一个磁罐。”他想了想。说:“但是我只能用胶水把他粘回去。”
“会有裂纹留下的。”
“是啊。”
“很丑陋的。”
“古代中国人用裂纹来占卜吉凶,这怎麽会丑陋?”
我停下,过一会儿说:“你该去看看以前的伯伊修达,那里除了人之外,所有古董和工艺品都不用修补。”
他看看我,不做声。
然後,他说:“我爱你。”
这回换我思考,我说:“没有理由的事。”
他问:“难以置信吗?”
“除非你会喜欢裂缝之类的东西。”
他温柔地说:“我喜欢修复。”
我停顿下来,然後告诉他:“我拒绝控制和改变……让,你其实不必……”他把我揽在怀中说:“我拒绝不了爱情。也许我作不到完美修复什麽但我会尽力保护。”
我笑了:“到现在你还有什麽需要去保护的?”
如我所愿,我看到了他心碎又无助的延伸,我的灵魂可以在黑暗中起舞但他作不到。可怜的家夥。我用手指细细梳理他柔密的黑发,柔软的光滑的手感。於是我们慢慢睡著了。
我醒来时玛格丽特正在不停的蹭我的腿,猫咪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让穿著白衬衣坐在窗前,看起来落寞和郁郁寡欢。CD机中放著SOPOR的新专辑,一个忧伤的男人用哭腔唱歌的男人。
我披著被单坐在餐桌前,看著让为我们上菜,斟酒,没有蜡烛窗外也没有云,月光在食物、餐桌和酒上洒下一层清漆般的光泽。让的黑发和白的耀眼的衬衣。碧绿的眼睛,绿色,暧昧和充满依附感的颜色。
我问他:“这是三月兔的月下茶会?”
13 由让?查理?贝松叙述
2002。8。26 9:25 星期一
无聊的星期一。无数的文件。
桑尔热小姐端来咖啡给我,她的笑容很热情,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和牛一样的腰身。更严重的是她以为自己魅力超凡,可惜说话时总掩盖不住那可笑的外省口音。她对所有的人调情和卖弄风情可惜讲不出一句有意义的话,矫揉造作和故作可爱掩饰不了无知和平乏的心灵。我可怜的星期一,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
我端上咖啡杯揣著记事簿四处寻找安全的不被骚扰的地方。刚到楼梯口我就愣在了那里。路德维希背著他的小提琴微微低著头慢慢的在爬楼梯,不张扬却有一种神秘的高雅。我喝一口咖啡,把纸杯往楼梯扶手上一放,在他走近的时候拉住他。他显然是吃了一惊,随後笑了,说:“你果然在这里。”我问:“你为什麽会来这里?”他一脸诧异:“那你那天为什麽突然会来到我的阁楼?”
他小心地碰碰我发僵的脸,说:“周五和今天我要录口供的。和保罗先生。”我往楼下望了望,保罗果然在大步地穿过大厅,我顺手打翻咖啡杯,拉著路易说:“我们里面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可没心情笑。
我带他到审讯室,倒咖啡给彼此。
我坐在桌子对面盯著他看,路易突然说:“喂,让,你不要这样凶巴巴的,你笑一下好不好?”对,我没什麽立场去干涉他的事情,我笑笑,心想这个笑容难看死了。他说:“你笑起来好漂亮,因为你的眼睛很大很亮,但是──眼袋也很大。”
他双手捧著咖啡杯,眼睛刻意张的大大的一闪一闪地看著我。
藏起了尾巴的恶魔。
保罗带著杀气冲了进来,对我大嚷:“让,你看到哪个混蛋用咖啡浇我,让我杀了他!”我放下咖啡杯拍拍他湿搭搭的肩膀,说:“你老婆刚才打电话给你,乘回家换衣服的时候休假吧。”保罗立刻释然,看到路易却说:“可是,口供……”我随口就说:“没事,我替你。”他热情的道过谢就跑了出去。我拿过口供纪录,关上门,然後仔细阅读。和他讲给我的故事没有出入。路易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出神地看窗外的树。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最近我们人手较少,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先生,现在由我让?查理?贝松记录口供。请继续。”
我打开录音器,突然间在他要说话时又关上机器,他看著我表示不解。我递给他口供笔录,说:“说成记录形似,简短些。”他面无表情地看看我,我慌慌张张地说:“你知道有我不想听的内容的时候,说省略。”
他想了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中,然後说:“回家的前三天内不论我怎样阻挠,奥图多半时间还是守在父亲的停尸房里。他就那麽守著,不言不语,好像已经变成了石像永远属於那里。於是我也总是坐在房间的角落中看著他们。”
很怪异不是吗,斯坦茵的脸上时亮时暗,就像是情绪变化一样。他们两个在讲我听不懂的话。”
5月17日是父亲下葬的日子,我本以为从那时起我和奥图……省略。”
我觉得多多少少那古堡也许会变得平静。”
那一天天气阴沈,见不到一丝阳光,却也没有下雨。阴霾的天空下,奥图穿著黑色的西装手捧著嫣红的玫瑰。那场景像一幅版画。牧师说:“我泥足深陷,洪水将我淹没,我喊至精疲力竭。在告别仁慈的主人斯坦茵?冯?克林格尔之际,我们怀念他生前的善良、慷慨及充满活力。我们所珍稀的一切,爱人,朋友,躯体,灵魂,全是上天所赐,终要归还。我们是同行过客,有著同样的归宿。我们的所爱既已得永生,让我们记住,爱也将得到永生。我们会怀念他,我们的爱会驱除黑暗。”真是讽刺。我们轮流去献花,我送上小白雏菊,对父亲说:“尘归尘,土归土,回到您应该去的地狱吧。不过您怎麽能容忍那种胡言乱语来诋毁您的名誉呢?”为他献花的男男女女各个样貌不俗,女人们精致完美,好像他收集起来的各色玩偶。男人们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其中有一个人我认识,他叫作爱德华?德普。和父亲一样是柏林爱乐乐团的董事。他目光深邃,面孔能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他的气质就像斯堪的纳维亚的神,虽然体格不够高大。他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和犹豫,但骨子里却难掩野蛮与凶残。有一次他到音乐学院找过我。他说过他每年都会到巴伐利亚避暑游玩。於是他随我们一起住在伯伊修达城。
没过几天律师宣布遗嘱,遗产是奥图的,这把小提琴是我的。奥图邀请我们住下,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们,葬礼之後他就开始埋头於书本。德普先生一直陪著我。我无意离开奥图,德普可能处於同种原因无意离开我。直到7月5日。”
路易在说到7月5日时停顿了一下,他犹豫不决,好像不知道是否该去回想那记忆一样。当他下定决心说出来时,声音中仍带有那种神经质的痉挛。
“七月五日,星期五。天气极差,风很大,有要下雨的征兆,而且,没有明亮的月光。我们不能外出散步。德普先生在客厅里写信,奥图仍然在看书。那时他总在看一些关於异教和神秘学的书。於是我走进家里的藏书室,很明显,最近常有人去。那间房间有一大半很干净,因为我们有一大堆怪异的藏书。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的全是圣经,各种版本各国文字的圣经。可惜上面已经沈积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灰尘。至少也有过好几代的蜘蛛生活在那里了,我冷笑一声,抽出一本看起来还算是新的,一只深蓝色的蜘蛛,有手指甲大小的蜘蛛惊慌地爬上我的手,不知所措的绕来绕去。我放它回书架,看著它消失。那本圣经放的地方,书架的木板,靠墙的地方有些破损,那痕迹就像用手指抓出来的一样,我心中一颤,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顺著那裂缝从上向下……我碰到了一个冰冷的手指骨,尖锐又不甘心的手指骨,恐惧从脚底升起,我落荒而逃。”
跑进客厅时,奥图已经不在,德普抬起头来看我。我知道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他冲我笑笑,他简直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他问:“你被什麽吓坏了?是你手中的圣经吗?”虽然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但依然觉得那种恐怖并未消失,没有一个人一件东西可以给我安全感。”
我失神地抓紧手中的圣经,纸页那一面深深卡著一片泛著紫红色的指甲,我木然地缩在德普怀中,被蜘蛛丝一样的恐惧紧缠不放。”
哦,你可以不用这样盯著我,我会省略地说。夜里11点45分。我完全睡不著觉,就那样走进客厅,隐约地感觉客厅中有冷风灌了进去。我很害怕,也许害怕书架後面的尸体会推倒整面的墙冲进房间对我冷笑,也许我怕我已经变得陌生的亲人会把我或者是他们的人性砌进厚实的高墙。在我怕得发抖的时候,我听见了关门声,那很遥远但可以听见是在关一扇厚重的门。”
我是拉小提琴的,所以耳朵相当敏锐。好奇心像是一只发情的猫,疯狂的驱使下我还是循著声音走了过去,那是我父亲曾经呆过地停尸间。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壁灯还残留著如同蓝色蝴蝶一样的光。墙壁看起来斑驳沧桑。我四下寻找可以变出那扇门的开关,我疯了一样抚摸每一寸墙壁,就像书架後面的那具死尸做过的一样。”
等我绝望得快哭出来时,我坐在放棺材的石台上,可怕的是那石台居然是温热的。我战战兢兢地躺在上面闭上眼睛回忆当时父亲躺在上面的情景。耳边响起来奔跑时呼呼的风声,感觉到地道里沈闷死寂的风。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灯光微弱,我起身向前走去,灯光诡秘地在身後一盏一盏地熄灭。”
没有退路。”
耳边除了风声还有精致厚重的皮靴踩过石板的声音以及贵妇人的裙裾发出的唏唏索索的声音。我在通道变得一片漆黑之前推开了石门。门外是可怕的密林。那天夜里如果突然间出现了什麽魑魅魍魉来杀死我我也根本不会感到意外。那片森林生来就带著怨气。那是邪气很重的夜晚。”
弦月。”
家族的墓地。”
入口处残缺了翅膀的白玉天使。”
黯然失色。”
我不是跑到墓畔写作的诗人。奥图也不是去祭拜死者的人。我不知道他如果钻进墓室中去殉葬的话我应该去找医生还是牧师。他在充满尸臭的墓室中珍爱的抱起我的父亲。我除了尸体上的裹尸布之外什麽都看不见。我们从一道玄黑的布满红锈的门後穿过,走进了充满潮气的密道。我记不清楚那密道有多长了。残破和不断渗水的地道。出口处是城堡中底层的地牢。我开始爬上楼梯时听到前方传来落锁的声音。”
我成了进不去城堡的囚犯。我突然间明白了那种感觉,那种不断哀号和想要抓破墙壁的挣扎的感觉。挂在墙壁上的祖先各个风光无限,所有的风光都只在那画布上面。”
四周很静,可以听到压抑不住的尖叫和扭曲变形的狞笑。”
“当我不顾一切的扭头想逃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很清楚地听到了水声,那时我才想通为什麽这个只有一道锁的地牢会叫作地牢。密道中有一扇闸门,用来灌水的闸门。墓室的那一端有铁门堵著可以毫发无伤而这一端也会由水来囚禁地牢中的人。那些树根每年的雨季中都会储蓄大量的水,所以在什麽地方一定有一条地下河,并且从很早以前就有人开始利用它。这是我不知道的陷阱。
地下水幽黑又沈重,不断的爬上楼梯来到我的身边。我绝望透顶。我甚至没有想过去问到底是谁在害我,为什麽要杀我,为什麽?为什麽?!我发疯似的去摇那扇铁门,口中除了哭声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树木充满怨恨,他们操纵水位时高时低,不断拉扯我的神经。
斯坦茵,他也一定对我充满蔑视,他甚至不屑於自己动手,他照样能看到我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谁来救我?
我想不出一个人来。
饥饿,长时间的惊恐和紧张,绝望和自怜可以让感觉变麻木。
四天後我不知道是因为困倦还是饥饿而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周之後。在那座小教堂中。每天睁开眼睛时就是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