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之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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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剧-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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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瘦高憔悴的男子,皮肤黝黑,一张掠夺嗜血的麻子脸,膝盖微微弯曲,
两名警卫从腋下搀着他。他灰白泛紫的唇间衔着一根燃烧的香烟,脚上跻拉着拖鞋,
右边裤管从膝盖到裤脚撕开一条裂缝,松松地悬着。他的头发剃短了,没有刮胡子
……他的眼神空洞,水晶般的双眼已死,视线散漫地穿越长椅上的众人。警卫们就
像操作木偶般摆布他,猛扭、轻推、低声地下着命令……
    真是难以置信,他坐在电椅上了,头垂在胸前,嘴里还在抽烟。七个警卫之中
的四个,像熟练精确的机器人跃上前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个跪在死刑犯面前,
迅速系好他脚上的皮带;第二个把他的手绑在电椅扶手上;第三个把沉重的粗皮带
绕住他的身体;第四个抽出一块深色的布条,紧紧地蒙在那个男人的眼睛上。然后,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向后退。
    房间里悄然无声,死刑执行官悄悄走出凹室,跪在死刑犯前,长长的手指头开
始调整死刑犯右脚的一个东西。当执行官站起身之后,哲瑞·雷恩才看见,他把一
个电极扣在死刑犯光裸的腿上。执行官又迅速绕到电椅的背后,把金属头盔戴在那
个人的头上,动作极其熟练。一切完成之后,史卡西就像地狱里的雕像,一晃一晃
地等待着……
    死刑执行官无声无息地走回凹室。
    马格纳斯典狱长手上拿着表,沉默地站在旁边。
    缪尔神父靠在一位警卫身上,无言地画着十字。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不动。这时,或许是受到神灵感染,史卡西突然震颤起来,
燃烧的香烟从死灰的唇间掉落,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仿佛失落灵魂的死亡呼声,
在隔音的房间回荡,然后逐渐消逝。
    典狱长的手臂挥起又放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弧。
    哲瑞·雷恩坐在位子上,两眼看着执行官蓝色制服的左臂猛然按下凹室里的一
个开关,雷恩突然被一种无以名状的冲击声压得喘不过气来,觉得呼吸困难、心脏
狂跳,喉间嘶嘶地猛喘着。
    一时间,他以为那种仿佛来自第四空间的撞击,是他的心跳所引起的,后来他
才知道并非如此。那是随着强力的电流涌出、传至电线所引起的声响,他的皮肤一
阵刺痛。死刑室眩目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
    执行官按下按钮的同时,电椅上的人往前一挣,似乎想挣开身上缚着的皮带。
一缕灰色烟雾从金属头盔里飘出来,他绑在扶手上的手慢慢转红,又逐渐转白。脖
子上的青筋像黑色绳索暴突,突然转为丑陋的铅灰色。
    史卡西现在直挺挺地坐着,好像立正端坐的人一般。
    灯光再度亮起来。
    两位医生步上前去,一一把听诊器放在电椅上的那个人的胸前,然后往后退了
几步,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比较老的那位——一个双眼冷漠的白发老头——默默
地比了个手势。
    死刑执行官的左臂再度往下按,灯光又暗了下去……
    医师们第二次检查过后,再度往后退。老医师依法低声宣读判决:“典狱长,
我宣布这个人已经死亡。”
    哲瑞·雷恩木然地看看他的表,十一点十分。
    而史卡西已经死了。

    




 

 

                         第十四章  第二截木盒子

    杰里米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缪尔神父沉默地坐在一旁,好像陷入
无知觉状态。我很确定他什么也没听到,因为他的视线始终木然地停留在远方。
    雷恩先生眨眨眼睛,缓缓地说:“佩辛斯,你怎么会知道佛西特医生收到了另
外那截木盒子?”
    于是我详细告诉他那天晚上的冒险故事。
    “你看到它放在佛西特医生书桌上,看得有多清楚?”
    “就在我正前方,不会超过十五英尺。”
    “它看起来和佛西特参议员书桌里的那截一样吗?”
    “不,我敢确定不一样。这一截木盒子两端都被锯掉了。”
    “哈!那就是中间那一截了。”他喃喃道。“亲爱的,你看到这次的木盒表面
上有什么字吗?就像佛西特参议员那一截上头有HE之类的?”
    “雷恩先生,我好像记得上头有什么字,可是太远了,没看清楚。”
    “太可惜了,”他沉思着,身体一动也不动。然后他倾身向前拍拍我的肩膀,
“亲爱的,夜间任务成功。到目前为止我还不太明白……或许该让克莱送你回家了,
这么折腾下来也够你受的了。”
    我们的眼神交会。缪尔神父正在椅子上微微发出呻吟,嘴唇颤抖着。杰里米则
凝视着窗外。
    “你想——”我慢慢地说。
    他虚弱地笑了笑,“亲爱的,我会一直想的。现在别担心了,晚安。”

    




 

 

                             第十五章  脱逃

    次日是星期四,天气晴朗,想必会是个温暖的大好晴天。父亲穿上我在里兹市
坚持替他买的那件亚麻套装,看起来潇洒得很。不过他一直嘀咕着发牢骚,说什么
他又不是“百合花”(LiLy直译为百合,有时也用来暗指脂粉气的男人。)——随
便什么意思都是——而且整整半个小时都拒绝踏出克莱家半步,怕被熟人撞见。
    那天的一些小细节——或许最重要的是,我们注定要待在里兹——有如照相般
清晰。我记得还替父亲买了一条漂亮的橘色领带,只要对色彩有点鉴赏力的人都会
知道,配上亚麻套装简直是完美组合。我替他打上领带,他不断嘀咕着抱怨,不高
兴极了,一脸像通缉犯或穿上囚衣的表情。可怜的老爸!他真是无可救药地保守,
这让我更乐于把他打扮得好看一点——这个出于关爱的举动,他恐怕完全不会领情。
    “我们去山上逛逛。”我建议。
    “穿这身怪衣服?”
    “当然!”
    “你休想,我才不去。”
    “噢,去嘛,”我说,“别那么老古板,今天天气这么好。”
    “门都没有,”父亲低低吼着,“何况,我——我不太舒服,左腿又犯风湿了。”
    “这种山上的干爽空气会让你犯风湿?胡扯!我们去找雷恩先生,可以让他看
看你的漂亮新衣服。”
    于是我们一路散步过去,我在路旁采了一把野花,父亲也忘了他身上的衣服所
带来的不安,逐渐变得愉快起来。
    我们发现老绅士坐在缪尔神父的门廊上,正专心地看书,而且——惊奇中的惊
奇——他身上穿着亚麻套装,系着一条橘色领带!
    他们眼对眼互相瞪着,活像两个上了年纪的博·布鲁梅尔(布鲁格尔为十九世
纪初英国著名的花花公子.以穿着创新、带动流行风潮著称。)然后父亲一脸羞赧,
雷恩先生则轻声笑了起来。
    “巡官,货真价实的时尚风格,我看是受了佩辛斯的影响。萨姆,太好了,你
的确需要一个女儿。”
    “我才刚刚习惯这身衣服,”父亲喃喃道,“好吧,至少我找到伴了。”
    缪尔神父走出来,热情地欢迎我们——他还没从前一夜的经历中恢复过来,依
旧一脸苍白——于是我们都坐了下来。亲切的克罗赛太太端着托盘出来,上头放着
冷饮,显然没有含酒精的饮料。当雷恩先生说话时,我凝望着闲云点缀的天空,避
免去看屋旁阿冈昆监狱的高大灰墙。这是晴朗的夏日,但那面灰墙之内却永远只有
荒凉的严冬。我很想知道阿伦·得奥怎么样了。
    时光悄步推移,我坐在摇椅上沉浸于自己的冥思中,忘我地注视着美丽的蓝天,
思绪不禁移转到前一夜发生的事。
    第二截木盒——到底预示着什么呢?显然它对艾拉·佛西特医生有特别的意义:
他脸上那种残酷的表情,并不是出于无知的惶恐,而是明白某种涵义的反应。这个
木盒怎么会落入他手中?是谁给他的……我猛然坐直了身子,会是阿伦·得奥送去
的吗?
    我又往后一靠,陷入深深的迷茫中。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实构架就得再重新来
了。得奥已经坦承,第一截木盒子是他送去的,而且可以推论,木盒是他在监狱的
木器部做的。难道他又做了第二截木盒,透过监狱里特殊的地下管道,送给第二个
被害人吗?我脑中一团乱麻,心跳得像大锤子在敲打。可是这太反常了,阿伦·得
奥并没有杀害佛西特参议员啊……我真是被搞糊涂了。
    刚过十二点半,我们的注意力忽然被监狱大门吸引住了。在这之前一切如常—
—武装警卫在墙上来回踱步,丑陋的岗哨一片平静,若不是从里面伸出来的枪口微
微闪着亮光,看起来好像根本没人。不一会出现了一些小骚动,无疑地,有不平常
的状况发生了。
    我们都坐直起来,他们三个人停止谈话,一起注视着监狱大门。
    大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蓝制服警卫走出来,身上配着手枪,手里还有来福
枪。然后他往后退,背对着我们,大叫着一些什么。一群人成两列纵队走出来,那
是囚犯……他们沿着泥巴路走,每个人都拿着十字镐大铲子,头抬得高高的,像焦
躁的狗一样嗅着清新的空气。他们的服装一致——深色防水靴,灰色起皱的裤子和
外套,里头是栗色粗布衬衫。总共有二十个囚犯,显然是要去山丘另一边的森林修
路或筑路,随着警卫的一声大喝,领头的人笨拙地向左转,带着纵队逐渐走出我们
的视线。第二个武装警卫走在后面,第一个警卫则跟在两列纵队的右边警戒着,不
时大声下令,最后二十二个人都看不见了。
    




    我们又坐回去,缪尔神父如做梦一般地说:“对这些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堂。
虽然工作很粗重、很累人,可是就像圣哲罗姆(圣哲罗姆(347-420),早期西方
教会教父,《圣经》学家,通俗拉丁文本《圣经》译者。)说的:‘保持不断的工
作,恶魔就永远不会有机可乘。’而且这样就有机会可以跨出监狱大门,所以他们
非常喜欢筑路的工作。”然后叹了口气。
    恰好过了一小时零十分钟之后,事情就发生了。
    克罗赛太太准备了简单的午餐,我们刚吃完,轻松地回到门廊时,监狱围墙里
又出现了情况,再度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一切谈话也嘎然而止。
    墙上的一位警卫突然停下步子,专心地凝视着下方的庭院,好像正在听什么,
我们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突如其来地听到那个声音,我们都不禁一震,瑟缩了一下。听起来粗鲁、尖锐、
冷酷——那是一阵又长又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四周山间,然后仿佛死神的呻吟逐渐消
失。接着响起另一声、再一声、又一声,最后我掩住耳朵,几乎要尖叫起来。
    铃声第一次响起时,缪尔神父握紧椅子的扶手,脸色比他的衣领还要白。
    “大钟响了。”他喃喃道。
    我一动也不动地听着这串恶魔交响曲,然后雷恩先生突然问道:“失火了?”
    “有囚犯越狱了,”父亲低声喊着,他舔舔嘴唇,“佩蒂,进屋里去——”
    缪尔神父凝视着监狱的围墙。“不,”他说,“不,越狱……天父慈悲!”
    我们一起跳起来冲下花园,靠在玫瑰盛开的石墙上。
    阿冈昆监狱的围墙好像也被警铃震住了,警卫紧张地站在那儿,狂乱地四处张
望,手上的枪高举——颤抖、迟疑,但已经准备要应付任何突发情况。然后钢门再
度向里打开,一辆马力十足的汽车满载着身穿蓝色制服、手持来福枪的人员,声势
浩大地冲出来开上马路,朝左边全速飞驰,很快就看不见了。后头接着一辆、又一
辆,总共有五辆满载着人,个个全副武装,张牙舞爪地要去追赶什么。我注意到第
一辆车子上有马格纳斯典狱长,他坐在司机旁边,脸色苍白而凝重。
    缪尔神父喘着气开口道:“失陷了!”然后提起他的法衣下摆,匆匆跑向监狱
大门,卷起一阵烟尘。我们看到他奔向门口一群武装警卫,停下来和他们交谈。他
们往左比划着,从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在监狱下方的山脚,覆盖着稠密的森林。
    神父迈着迟缓的步伐回来,垂头丧气,一脸绝望。
    “怎么了,神父。”我急急问道。他正踏进门走过来,双手胡乱拍着抱子上的
尘土。
    他的头没有抬起来,我似乎看到他脸上有迷乱、痛苦、以及无以名状的愤慨,
好像突然之间,他的信心崩溃了,承受着毕生从未有的心灵痛苦。
    “一个筑路队的犯人,”他双手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在工作时利用机会逃
走了。”
    雷恩先生专注地看着山丘,“那是——”
    “是——”神父的声音间抖,然后抬起头,“是阿伦·得奥。”
    我们都愣住了,至少我和父亲都震惊得一时无法接受。
    阿伦·得奥脱逃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看了老绅士一眼,不知他事前有
没有预料到,他轮廓分明的雕像般的脸一片镇静,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山丘,
好像一位沉醉在美丽夕阳中的艺术家。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缪尔神父家等着,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大家都没
怎么开口,也无心谈笑。缪尔神父好像又陷入昨夜的恐怖气氛中,而我也的确感到
死亡的阴影悄悄袭入门廊,我甚至可以感觉自己宛如置身于那个不祥的死刑室,看
着史卡西拼着最后一口气想挣脱皮带。
    整个下午,只见人群犹如蚂蚁般在监狱内外奔忙,我们都震惊得不知所措,只
能静静旁观。老神父几度匆匆赶去监狱打听消息,但每次回来都没有新的发展,得
奥依然不知所踪。警卫已经在乡野间展开搜索,所有邻近的居民都已被通知,警铃
也不断地重复响起。至于监狱里,我们听说已经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的囚犯都
赶进牢房里,锁在各自的囚室中,一律不准踏出牢房半步,直到捕获逃犯为止……
    下午稍早,我们看到筑路队回来了,他们在六个持枪警卫的威吓下,一个个前
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前进,我木然地数着,总共只有十九个人。不久之后,他们就消
失在监狱庭院中。
    到了傍晚,出去搜索的汽车一一开回来了。马格纳斯典狱长坐在第一辆车里,
当车上的人疲倦地拖着步子下车走进大门时,我们看见他向一位警卫威严地下令—
—缪尔神父说,那是警卫长——声音很低。然后,他迈着疲惫的脚步,朝着我们走
过来。他缓缓爬上阶梯,不断喘着气,矮胖的身影看起来疲倦不堪,脸上沾满了汗
水与尘土。
    “唉,”他长叹一声,坐进一把扶手椅,“那个人真是个祸害。雷恩先生,你
对你钟爱的阿伦·得奥有什么看法呢?”
    老绅士说:“典狱长,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为了自己从没犯过的罪,而必须
在牢里渡过余生,那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缪尔神父低语道:“马格纳斯,没消息吗?”
    “没有,他就好像钻进地洞里消失了。我敢说——他一个人绝对办不到,一定
有同伙,否则我们早就逮到他了。”
    我们静静坐着,没有人开口。然后,一队警卫走出监狱大门,朝着我们走过来,
典狱长赶忙说:“恕我冒昧,神父,我得跟你请罪。我刚刚下令要进行侦讯,而且
打算就在这儿进行——你的门廊。我不想在监狱里做这些事,以免打击士气……你
不介意吧?”
    “不,不,当然不介意。”
    “马格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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