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之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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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剧-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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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干过什么坏事吗,得奥?”
    “我不能说,巡官。”
    “好吧,”父亲早就明白,有些事情得奥是抵死不会说出来的,于是立刻就转
移焦点,“不过你在阿冈昆监狱里和他联络上了,是吗?”
    沉默了一会儿,得奥才开口,“是,是的,长官,没错。”
    “你把那裁锯开的盒子和一封信,放在装玩具的纸箱里送给他,对不对?”
    “晤……我想没错。”
    “你给他那截盒子,是什么用意?”
    我想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虽然讯问的状况相当顺利,但是想要从得奥口中问
出故事的全部真相,恐怕还是痴心妄想。提到那个玩具盒,似乎得奥乐观起来,满
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独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父亲也看到了,没有露出他的失
望。
    “那只是个,呃,暗号,”得奥小心翼翼地细声道,“这样子他就知道是我了。”
    “原来如此。你信中提到,出狱那天,你会打电话给参议员,结果你打了吗?”
    “是的,我打了。”
    “你找到佛西特本人了吗?”
    “他妈的没错,我找到他了,”得奥愤怒地回答,接着又控制住情绪,“他回
答我说,好,好,一切都没问题。”
    “你们约定昨天晚上见面?”
    得奥那只蓝色的眼珠再度充满疑虑,“呃……是的。”
    “你们约几点呢?”
    “第六次铃响,我的意思是十一点。”
    “你赴约了吗?”
    “不,我没有,巡官,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急急地说,“我已经蹲了十二年
的苦窑,可不像拿到‘幺点’的人。十二年他妈的可真够长,所以一出狱我只想好
好喝点酒,监狱里头只有马铃薯水,日子一久,我都快忘记真正的酒是什么滋味了。”
父亲后来跟我解释,“幺点”是监狱里的黑话,指服刑一年;至于‘马铃薯水”,
马格纳斯典狱长也随后告诉我,那是监狱里想喝酒想疯了的犯人偷偷酿造的酒,用
马铃薯皮和其他蔬菜的残屑发酵后制成。“所以啦,巡官,我一得到自由之后,马
上找到一家卖私酒的地方,就在城里,琴纳高和史密斯区的街角。去问他们的酒保,
巡官,他是我的证明!”
    父亲蹩眉道:“休谟,是真的吗?你去查过了吧?”
    休谟微笑道,“当然,巡官,我说过,我不会随便诬赖好人的。不幸的是,虽
然那家卖私酒的老板证实得奥的说法,不过他也告诉我们,得奥是在昨天晚上八点
左右离开那儿的。所以案发时,得奥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佛西特是在十点二
十分遇害的。”
    “当时我醉了,”得奥喃喃地说,“出狱之后,我一口气喝了太多老酒,喝得
脑袋都糊涂了,不太记得离开那家酒店之后发生了什么,大概就是到处闲逛吧。反
正,我晃了一阵子,大概十一点之前,酒也差不多醒了。”他口气犹豫起来,嘴唇
舔了又舔,活像一只饿坏了的猫。
    “继续,”父亲柔声说,“你到佛西特家去了吗?”
    得奥眼神悲苦地叫着:“是的,可是我没进去,我没进去!我看到灯火通明,
又有那么多警察,马上就明白自己中圈套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事情搞砸了,我中
计了。于是我立刻像见了鬼一样转身逃走,跑进森林里,然后——然后他们就逮到
我了。可是不是我干的,我跟上帝发誓,不是我!”
    父亲站起身,不停地踱来踱去。我叹了口气,就像休谟检察官嘴边那个胜利的
微笑所暗示的,事情看起来不妙。
    即使不懂法律,我也可以理解得奥的处境有多么难以脱身。他是有重罪前科的
人。光凭他的证词,要怎么对抗压倒性的间接证据呢?
    “你没有拿到五万元吗?”
    “五万元?”得奥叫了起来,“告诉你,看都没看到!”
    “好吧,得奥。”父亲说,“我们会设法帮你的。”
    休谟命令那两个刑警,“把他带回拘留所。”
    得奥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就被他们押出去了。
    虽然事先抱着很大的期望,但我们和得奥的会面并没有得到太多其他证据。得
奥被收押在拘留所,等待召集大陪审团,我们无法阻止他被起诉。根据我们离开之
前休谟告诉父亲的一些话,一向深谙政治手段的父亲相信,得奥将很快成为“司法
正义”之下的牺牲品。在纽约市,由于法院里的案件过多,大部分刑案都要等上好
几个月才能开庭审理。可是纽约州北部这里的案件向来不多,除此之外,又加上检
察官基于政治原因的特别关照,一定会施加压力,让这个案子赶快结案,阿伦·得
奥可能会在极短时间内被起诉、定罪、宣判。
    “大家都不希望这个案子拖延,巡官。”休谟说。
    “是呀,”父亲神情愉悦地说,“检察官急着想在腰带上多添一张人头皮当战
利品,佛西特那帮人则急着要血债血还。对了,佛西特医生在哪儿?你联络到他了
吗?”
    “拜托,巡官,”休谟面红耳赤,声调急促地说,“我不在乎你的讽刺,之前
我就说过了,我真的相信这个家伙是凶手,间接证据太有力了。我判断的根据是事
实,而不是理论!你指桑骂槐说我是捞政治资本……”
    “冷静点,”父亲淡然地说,“你当然是诚实的,不过你也很盲目,太急着要
破案而忽略了很多线索。从你的立场来说,我不能怪你。不过,休谟,这整件事情
真他妈太玄了,所有的证据都清楚指向现成的嫌疑犯,这种案子未免太少见,而且
完全不符合心理学。这个可怜虫根本不可能是凶手,如此而已……你还没回答我关
于艾拉·佛西特医生的行踪呢。”
    “还没找到,”休谟低声道,“巡官,很遗憾你对得奥有这种想法,明明事实
摆在眼前,你为什么硬要寻找复杂的解释呢?除了那截木盒子所象征的意义之外—
—如果不是牵涉到一些历史性的意义,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只剩一点点细节就可
以结案了。”
    “是吗?”父亲说,“那么我们就告退了。”
    于是我们万分沮丧地回到山丘上的克莱宅邪。

    星期天父亲和伊莱修·克莱待在矿场,徒劳地查阅账薄档案。至于我,关在自
己房里,跟杰里米摆明了心情不好,抽掉了一整包香烟,思索着整件案子。我穿着
睡衣,伸长了四肢躺在床上,阳光晒暖了我的脚踝,却晒不暖我的心。想到得奥面
临的恐怖处境,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就一阵寒意冒上来。我一环扣一环的检查
着自己的推理,虽然在逻辑上牢不可破,却找不出一点实际的证据能在法律上证明
得奥的无辜。唉,他们不会相信我这套的……
    杰里米敲着我的房门,“醒一醒,佩蒂,陪我去骑马。”
    “走开,小鬼。”
    “佩蒂,今天的天气棒极了。阳光、树叶、万事万物都美妙极了,让我进去嘛。”
    “什么!要我穿睡衣款待年轻男子?”
    “行行好嘛,我想跟你说说话。”
    “你答应不乱来?”
    “我才不答应什么鬼呢,让我进去嘛。”
    “好吧,”我叹了口气,“房门没锁。杰里米,如果你硬要占一个弱女子的便
宜,那我也没办法。”
    他进来坐在我床边,阳光撒在他的卷发上。
    “爸爸的宝贝儿子今天有没有吃青菜呢?”
    “别瞎扯了,佩蒂,正经点,我想跟你谈谈。”
    “请便吧,你的扁桃腺看起来健康得很。”
    他握住我的手,“你为什么不丢开这些可怕的事情?”
    我朝着天花板吁了口气,“这是你的想法,你不了解我,杰里米。难道你不明
白,有个无辜的人正面临坐电椅的危机?”
    “把这些事情留给那些最有资格处理的人去做嘛。”
    “杰里米·克莱,”我愤恨地说,“这是我听过最愚蠢的论调。最有资格的人
是谁?休谟?那个帅哥光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他根本看不到鼻子以下两英寸
的东西。凯尼恩?又蠢又冷酷,龌龊得让人作呕;再加上里兹市的法律,小伙子,
这几样就足以让阿伦·得奥连个活命的鬼影子都看不到。”
    “那你父亲呢?”他不无恶意地问。
    “晤,爸爸走对了方向,可是我如果能帮上一点小忙,也没什么坏处啊……还
有,克莱先生,别搓我的手,都快被你搓破皮了。”
    他靠得更近,“佩辛斯,亲爱的,我——”
    “现在,”我从床上坐起来,“你该出去了,当一个年轻小伙子体温不正常,
而且眼神充满欲念的时候,就表示他该走了。”
    他离开之后,我叹了口气,杰里米是个风度绝佳的男孩,不过对于援救阿伦·
得奥脱离间接证据的苦海,他实在帮不上忙。
    然后我想到哲瑞·雷恩老先生,感觉好多了,如果其他路都行不能通的话……

    




 

 

                          第八章  解围之神降临

    在重新思索这桩命案时,有一件事我认为很重要,就是被害人兄弟的神秘缺席。
在我看来,休谟实在是太过疏忽,没把佛西特医生的消失当回事儿。我之前已经针
对这位狡猾的绅士拟妥一套行动计划。他的迟迟不出现,不但引起我的兴趣,更激
怒了我。
    或许我是想得太多了,就算佛西特医生最后终于出现,想必检察官也不会过分
追究他过去几天的行踪。不过我还是觉得,对任何人都不能太大意。不久后见到了
他的庐山真面目,我便完全同意父亲的说法:伊莱修·克莱对他的怀疑或许是不无
道理的。
    直到星期一晚上,也就是我们讯问过阿伦·得奥两天之后,佛西特医生终于出
现了。星期一白天平静的过去了,父亲很丧气地告诉老克莱先生,他打算要放弃这
个案子了,所有的线索都通向死胡同,没有任何文件或记录可以证明佛西特医生有
罪,调查到最后,还是找不到他的罪证。
    星期一吃午餐的时候,我们从伊莱修·克莱口中首次得知佛西特医生回来的消
息。
    “我的合伙人回来了,”他屏住气宣布,“今天早上出现的。”
    “什么!”父亲大声吼着,“那个大猩猩凯尼恩或休谟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这也就是我赶回家吃午饭的原因,佛西特从城里打电话给我。”
    “他说什么?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他都去了哪儿?”
    克莱一脸疲倦的笑容,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好像很沮丧。他告诉我他从休
谟的办公室给我打电话。”
    “我想见见这个家伙,”父亲皱眉道,“他现在人呢?”
    “你很快就有机会了。他晚上要过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没告诉他关于你的经历,
不过我提到你正在这儿做客。”
    晚饭之后没多久,主角佛西特医生来访,他乘坐的那辆豪华轿车,被父亲挖苦
为“民脂民膏”,开车的司机长相很吓人,一望即知是拳师出身,耳朵和鼻子都被
打扁了。我毫不怀疑,他不单是司机,还兼任老板的保镖。
    佛西特个子很高,肤色苍白,容貌酷似他死去的兄弟。不同的是有一口健康的
黄牙齿,笑起来像马,还有一簇修理齐整的黑色短须,身上透着烟草和消毒水的味
道——一种有趣却恼人的政客医生气味,倒是无法增加他的魅力。我想他比他的参
议员兄弟年长,后来知道这个猜测没错。他有种很明显令人讨厌的气质,我想这一
型的人很可能成为小城里的权谋政客。那种不愉快的印象,不禁令我想起反对派政
党领袖鲁弗斯·科顿,我真替提耳登郡的善良百姓感到难过,夹在锤子和铁砧之间
饱受锤打的日子,绝对不会让人羡慕。
    伊莱修·克莱向我们介绍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于是我马上就确定了一件
事:就算把全世界的黄金送给我,我也不敢跟这个绅士医生独处。他有一个恶心的
习惯,老喜欢用舌尖舔着唇角,根据我过去跟一些讨厌鬼打交道的经验,这是男人
有心怀不轨的绝对标记。而且佛西特医生是那种连最精明的女人都难以驾驭的男人,
他会毫无顾忌地占尽各种便宜。
    我告诉自己:“佩辛斯·萨姆,小心点,改变计划吧。”
    他的眼睛盯着我像X光一般扫描完毕后,转身又摆出一副受难家属的震惊表情。
他看起来很憔悴,克莱先生向他介绍父亲是“萨姆先生”,没有多说些什么,那一
刹那他眼光闪了一下,我感觉他似乎对父亲颇有疑虑,不过有我在场,一定让他放
心不少。介绍过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朝着他的合伙人说话。
    “我和凯尼恩、休谟共度了最可怕的一天,”他说,抚了抚唇下的短须,“克
莱,你不明白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谋杀!天哪,为什么,太野蛮了——”
    “那当然,”克莱低语道,“你一直到今天早晨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上星期离开前,我应该先告诉你要去哪儿的,可是我做梦
也没想到——这几天我远离文明世界,连报纸都没看,真是无法想象——这个叫得
奥的……为什么,他一定是疯了!”
    




    “那么你不认识他了?”父亲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他。休谟把那封在乔尔书桌里找到的信拿给我看
了——喔不——”他迅速咬着嘴,眼神像闪电般四处逡巡,看来他知道自己犯了一
个错误——“我是说,那封信是在二楼乔尔卧房的保险箱里发现的。我吓坏了,勒
索!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我敢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错误。”
    那么他也认识芬妮·凯瑟了!我心想,那封信……他一心想的,不是得奥用铅
笔鬼画符写的勒索信,而是他弟弟写给丑老太婆的那张字条。现在我觉得,他的激
动不完全是装出来的了。当然,他说话的口气很虚伪,不过听得出心里的确在为某
件事苦恼。他被一个鬼影子缠上了,看起来就像他正坐在达摩克利斯的悬剑下,并
且眼睁睁看着那根系剑的头发就快断了。
    “你一定非常难过,佛西特医生,”我柔声道,“我可以想象你的感受,谋杀
……”我轻轻打了个寒战,他的眼光转移到我身上,再度审视着我,充满了个人兴
趣。而且他又舔起嘴唇来了,极像通俗剧里留着小胡子的坏蛋。
    “谢谢你,亲爱的。”他语调低沉地说。
    父亲仍不死心,“这个得奥,”他皱眉道,“手上一定有你兄弟的什么把柄。”
    看来那个鬼影子又回来了,佛西特忘记了我的存在。不难看出,那个鬼影子就
是关在拘留所里那个皮包骨的囚犯。芬妮·凯瑟当然也牵涉其中,但佛西特医生为
什么那么怕得奥?那个可怜虫到底拥有什么支配他们的力量?
    “休谟很积极。”克莱说,细眼睛研究着手上的雪茄。
    佛西特手一挥,把检察官的话题岔到一边,“噢,是啊,当然。休谟倒是没惹
我烦心,他只是政治理念有点小偏差罢了。这种人真是恶劣,利用别人的悲剧作为
自己政治上的资本。好像是报纸上说的吧——他利用我弟弟的谋杀案,以增加他政
治上的优势,选票对他来说比谋杀还重要……不过这没什么,没什么,重要的是这
件骇人的罪行。”
    “休谟似乎认为凶手就是得奥,”父亲贸然开口,听起来好像只是引述外界的
流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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