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不甚清晰的梦。
我站在一个几乎能与天相连接的地方,四面空落落的,强劲的风从天边的某个地方冲上来,疯狂地吹袭着那里所有的东西。
——每次你站在这里,我就会有种你会在下一刻消失的错觉。
某个人这么说着,紧抓住我的手。
他手心的热度从我们接触的地方传过来,我瞬间化成了一坯幼细的沙,抽出无数缕沙的丝线,在风中旋转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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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
“我不结婚。”他说。
坐在他对面办公桌后的男子停下手边的工作,锐利地看他:“你说什么?”
“我绝对不要和你安排地女人结婚。”他说。
男子取下眼镜,揉揉自己的眉头:“那你想和谁结婚?”
“我不结婚。”他说。
男子把眼镜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必须结婚。”
“我·不·要!”
男子抬起他的下巴,微笑:“你说什么?”
“我不结婚。”
啪!
他的脸上浮现出五道红色的指痕。
“不要再和我说什么一棵树和一片树林之间的差异,我不听那些放屁的话。”
他轻抚自己的颊,冷笑:“一片树林算什么,我有不知多少片森林!如果和成氏联姻有那么多好处的话,你自己去就可以了——还是说,你要留着自己去钓更大的鱼?”
啪!
他的另半边脸上也浮现起五道红色的指痕。
“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点,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男子优雅地拍拍双手,说。
他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出去了。
“伊二少!”他刚刚走出电梯,足蹬10CM高跟鞋的销售经理就娇嗔着冲了上来。
“有什么事吗?”伊中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在看到她的瞬间变得笑容满面。
“关于今天下午的会议啊……哎哟!”女人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就高八度尖叫了起来,“您的脸这是怎么啦!?谁敢对您动手哇!”
她这么一喊,整个楼层的女职员全部涌了过来。
“伊二少——”女人们尖叫。
伊中脸上保持着微笑,温和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释。
“我的脸没有事,大家不用担心……不,这不是别人打的,只是不小心……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曾经向美人撒过谎吗?这就对了。谢谢各位关心,我……”
电梯无声地停下,打开,伊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嘈杂的声音在所有人看见他的同时消失。待他冷冷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视一圈之后,除伊中和销售经理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下一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伊氏不欢迎喜欢摸鱼的员工,下次再让我发现的话,你们就都可以滚蛋了。”
除了电脑和作业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他看一眼双手插在袋中,一派不逊模样的伊中,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身回到电梯中。
伊中无表情地看着他地背影,双手在裤袋中暗暗纂成了拳头。
“今晚,我请客。”他面对销售经理,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微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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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
夜,高级的餐厅,烛光,美酒,罗曼蒂克,情人,俊男,靓女。
女人举起精美的酒杯,把面前的男人映入杯中,然后,一口饮尽。
“如果有忘情水的话,在哪里能买到呢?”他问。
“情趣商店吧,我想。”她说。
二人对视,微笑。
“和我结婚吧。”她说。
“我不想害了你。”他说。
沉默。
“好吧!”她豪气地举起酒杯,露出最美的笑容。
“为我第31次求婚失败,干杯!”
“干杯!”
两个人,吧心脏映入酒杯,干杯。
“如果你是我,你会表白吗?”他问。
“我不是你,这是我第31次回答。”
二人对视,微笑。
“为我第31次问这个蠢问题,干杯!”
“干杯。”
他举起酒杯,她也举起酒杯。
两个人,把爱情映入酒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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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
现在的社会,依然保留着古老的习俗,相亲,就是其中的一件。
男人和女人,可笑的服饰,愚蠢的交谈,该死的礼仪——一场笑话,恶心得人想吐!
面对用珠宝堆砌的女人,脸上悬挂着虚伪的笑容,伊中的心情奇异地平静无波。
你总是想要控制我,是吗?
那你就看看吧,有谁能控制得了我!
“听说啊,成小姐在社交封面很有一套呢。”她说。
“哪里,”女人用修得精致,涂满丹寇的指甲掩住自己的血盆大口,“都是各位肯给面子罢了。”
他笑笑:“我害听说,成小姐在男人堆里也很吃得开。”
刷满墙粉的脸马上黑了下来。
“伊二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伊中!不要胡说!”坐在他旁边的伊同警告地说。
他冷笑,站起来向对面的女人和两个满脸皱纹的钱袋子鞠了一躬。
“意思就是,我没有兴趣和公共汽车结婚,失陪。”
转身,不顾而去。
“伊中!”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
他不由狂笑起来。
狂笑着,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走出了那扇静静滑开的玻璃门。
他不愿意伤害女人,因为每一个女人都会让他想起自己那个哭了一生的母亲。
但那个女人真的激怒他了或者说,他激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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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他的母亲与伊同的母亲是一对姐妹。
27年前,姐妹两人同时爱上了年轻才俊的伊自豪,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为了那个无情的男人,姐妹两人反目成仇。
伊自豪选择了能继承大半家业的姐姐,却与妹妹在暗中,暗渡陈仓。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姐姐生下了伊同,同年,未婚的妹妹生下了伊中。
经受不住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伊同的母亲精神崩溃了。
之后,伊自豪迫于伊中母亲的要挟,不得不与已入精神病院的妻子离了婚,与她结婚,同时继承了妻子家中剩下的财产。
也许是觉得对自己的长子有愧,伊自豪将伊同从小就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抚养,甚至再自己仍当壮年的时候就完全引退,将公司的绝大部分权利交给了伊同。
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冷落伊中并不在意,可是他母亲却因为那男人的无情而终日以泪洗面,不长时间之后,严重的抑郁症也将她送进了她姐姐所在的那间医院。很快,那男人又娶回了第三位妻子。
这或许也是一种报应,姐妹两人为一个男人争了一生,却谁也得不到她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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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走出饭店,毛毛细雨从墨黑的天空飘下,落在他的肩上。
只属于城市的霓虹在他的眼中仿佛是一场梦一样,奢华而喧器。
人们三三两两地在飘洒的雨中漫步,他就在那一把把各式各样的伞间,独自穿行。
每一把伞是一个屏
被护在伞下是幸福的命
两个人撑起一把伞
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
你的爱情飘忽无定
我拼命追逐也捉不住感情
我们没有福气去守护一个心
所以幸福只有相交只有错过没有平行
不知名的歌手从某家橱窗中唱出婉转的旋律,反复咏叹的优美旋律萦绕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耳边。
伊中抬起头,潮湿清凉的风从天的那端席卷而来,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又化作了一坯细细的沙,在身后拉出一条条的沙线,随风飞舞。
如果能这样随风而去,不知道该有多好。
一双手臂蓦地伸出来,紧紧地将他圈在小小地范围之中。
“你想逃到哪里去?”身后的人问。
“一个你永远也不能控制我的地方。”他答。
“你找不到的。”
——是的,永远也找不到的。
只要活着……
身后的人放开束缚,他转身,面对的还是那个唇边袋一丝冷笑的,平常的伊同。
“你今天让我在成家的面前很难做人。”伊同说。
“这样,你不是正好接收她吗?我知道你已经对成家的公司垂涎已久了……”
啪!
“我早说过,不要太过分了!跟我回去,给他们登门道歉。”
“不。”
“你去不去!?”
“不。”
“……是为了那个女人?”
“女人?”
“一个星期前,与你共进晚餐的那个。”
“一星期前?我怎么会记得,我的女朋友那么多……”
“不要给我装傻!就是那个销售经理!”
伊中叹口气,笑开了。
“你是不是又想说,如果我再敢怎样怎样,你就要将她也开除,让她家最终在完全的绝望里饿死!?”
“……”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什么都不在意了。”
挥一挥手,潇洒地离去。单薄的身影之后,细细的沙被雨打湿成泥,无法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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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这里是女人的房间,温馨的,以粉红为主色系的卧室,只是在这里呆着,就会有种非常温暖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他多年以来的避风港。
其实他的避风港还可以有很多,但是想女人这样知道进退的,却很少。
“伊二少……”女人担心地轻唤躺在床上用冰敷脸的他。
“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了。”他把冰袋改敷在发烫的额上,露出被人用拳重击后青紫的脸。
“可是,这次成家取消这么大的合作也不能全都怪你啊。”
“我说没关系,倒是,我可能又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他看着女人抱歉地说。
女人微笑着摇头:“咱俩谁跟谁呀,别说这种话吧。不过又要委屈你睡地上了。”
“只要你肯收留无家可归的我,我就已经很庆幸了。”
两人大笑。
外面又下起毛毛细雨,无名歌手的美丽旋律穿过雨声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每一把伞是一个屏
被护在伞下是幸福的命
两个人撑起一把伞
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
你的爱情飘忽无定
我拼命追逐也捉不住感情
我们没有福气去守护一个心
所以幸福只有相交只有错过没有平行
“两个人撑起一把伞,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他唱,然后看她,“好象很熟悉,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她的脸色暗了一下,微笑:“这一段你可能不太熟,它还有第二段,或许你想得起来。”
她顿了顿,然后开始唱。
每一颗心有一段情
被藏在心中是幸福的命
两个心合成一个情
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
你的爱情飘忽无定
我拼命追逐也捉不住感情
我们没有福气去守护一个心
所以幸福只有相交只有错过没有平行
柔和的女声逐渐在朦胧中转换成低沉的男声,与他心中某种韵律相合在了一起。
“这是十多年前的一首老歌,”她说,“想不到现在又开始流行。”
每一颗心有一段情
被藏在心中是幸福的命
……
热热的水划过面颊,他用手遮去了。
他曾经发生过一次意外。是什么意外,他不记得了,只知道好象闹得很大,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人都不允许他独自一个人。
之后,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不管是近的还是远的,总会有一点或是一段像是一部被剪辑得异常拙劣的电影般,变得残破不堪。
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听过这首歌,但每当他在雨中听到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合着那旋律唱下去——却无论如何想不起他“似乎”是很“熟悉”的歌词。
完整地唱下这首歌的第二段,忽然就触动了他断裂记忆的某一部分,熟悉的感觉一涌而上,被剪断的电影开始连续地,快速地放映,他想捉住它,让它停下,去感受它,但它只在他的手中快速地滑了一下,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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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
伊同是个工作狂。
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
“你是想什么呢?”他的一个朋友说他,“卖掉你手中的股份,死吃死喝一辈子都花不完呀,这么拼命干,什么都还没有享受到就死了才冤呢!”
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但他会这么拼命跟利益什么的并没有关系,他只是想逃避某些东西,仅此而已。
批完最后一份文件,天已经黑了,他看看外面,隔着巨大的落地窗,都市的霓虹像渔火一般飘忽不定。
又下雨了呀。他想。
瞬间失神,他的耳边又回荡起了那声巨响。
玻璃碎成一片一片,飓风夹着雨点疯狂地冲撞进来。
“……!!”
那个人一直在大声地对他说什么,但他听不见,风雨的声音隔断了一切。
“……!!”
那个人又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从缺口之中跳下去了。
他大声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自由的背影,以及他被后拉出的那丝长长的,亮亮的沙线,像翅膀一样在风中摇摆。
直到现在那丝细细的沙线还在他的心头不断缠绕,他相信自己最想听又最没有勇气听的那句话已经随着那条那丝随风而去的沙线消失了。
他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也想真真切切地从那个人的口中听到,但在再也不可能听到的现在,他却没有试图去挽回什么。
——正相反,他还在将事情逐渐逐渐地,往他不希望的方向推。
推开椅子站起来,他慢慢地走到窗前,看那无数细小的雨滴在玻璃上划出一幅幅图形。
他讨厌自己这样,明明已经做出了最正确认识的选择,为什么还要一再犹豫?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那件事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未免太不够魄力了。
“慧剑”……
谁人能有锋利的“慧剑”,一剑下去,所有的一切,断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拖再拖,更是拖出了无穷无尽的千丝万缕出来。
事情,终究是要有一个了解才行啊……
办公室的红漆门被人悄悄地打开,一个人无声地走进来,踏上柔软的长毛地毯。
他回头,灯灭了。
“我知道是你,伊中,”他说,“我不想和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快把灯打开。”
“不。”伊中说。
“你除了说不,还会说什么?”伊同抱着胸,看着只能音乐看清轮廓的他。
“我还会说别的。”
“哦。”他不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如果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话题找我的话,先给我滚蛋,不要等我发火。”
伊中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用发亮的眸子看他:“你除了发怒,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表情?”
伊同低头,眼神飘忽到一个看不见的地方。
“前两天的教训你还记得不够是吗?”
伊中噗地笑了。
“是吧。”他回答。
然后伊中抬起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扣子。
每一把伞是一个屏
被护在伞下是幸福的命
两个人撑起一把伞
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
你的爱情飘忽无定
我拼命追逐也捉不住感情
我们没有福气去守护一个心
所以幸福只有相交只有错过没有平行
每一颗心有一段情
被藏在心中是幸福的命
两个心合成一个情
再大的雨也淋不湿眼睛
你的爱情飘忽无定
我拼命追逐也捉不住感情
我们没有福气去守护一个心
所以幸福只有相交只有错过没有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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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歌和回忆
十岁/
“哥哥,下雨了。”
“嗯。”
喀嚓!
“哇——打雷了——哥!好可怕啊~~~”
“不……不用害怕,过一会儿就不打了……”
喀嚓!
“呜哇——讨厌!我害怕——妈妈——”
“不要哭了,哥哥也很害怕呀,爸爸妈妈都不在……这样,哥哥唱歌给你听,小呀小二郎……”
“不好听不好听啦——哇~~~~~~~~~”
“我……我还是放磁带你听好了……”
随便抓一盘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PLAY。
每一颗心有一段情
被藏在心中是幸福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