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站著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不再是几个月来自己一直见到的冷酷眼神,而是一种以前自己常在苒儿眼中看到的惆怅和忧郁,其间还夹杂著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情绪。不是那个人,他,是苒儿吗?
〃苒儿,是你吗?〃自己是在梦中吧,否则又怎麽会看到苒儿?
云墨舞想要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苒儿,可是身体却像死了般的,完全瘫在床上不能动。云墨舞这才又惊觉的想起了之前的种种,痛苦的闭上了眼,泪珠成串的从眼角落下。
〃苒儿。。。。。。苒儿。。。。。。〃云墨舞无力的低声轻喃著。自己现在怎麽有脸见他?这样的自己,如何能见他?
云墨舞痛苦著,心在嘶喊著,叫嚣著。忽然,一双冰凉的小手抚上了自己的双眼,温柔的轻拭去自己的泪水。
〃会过云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软软的,柔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被蒙住了双眼的云墨舞看不到苒儿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额上被印下的柔软,和那片柔软所留下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心中一阵刺痛,感觉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出,云墨舞无声的哭泣著。他不敢拿开那双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他怕一睁开眼,这个梦就要醒了。
云墨舞紧紧的抓著那双手不放,狠狠的哭泣著,最终在那人的轻声呢喃中睡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床边什麽也没有。
──果然,只是一个梦而已!
22
御书房中,涵王云休随意的坐在旁边里,手中拿著一本折子翻阅著,脸上露出沈思的表情。天还未亮的时候,云苒就派了人来兰苑把他宣来这御书房,只是吩咐了奴才送上这本奏折,而他自己却看不到人影。
〃韩国吗?〃一脸凝重的合上了手上的奏折,云休沈吟著。
〃陛下驾到!〃殿外的侍卫高声唱道。云休立刻站起身来,恭敬的准备迎接来人。
〃臣恭迎陛下!〃门被推开了,一身明黄龙袍的云苒微笑著匆匆跨进了殿中,微乱的发丝沾著几滴露珠,颤悠悠的挂在发梢。是去过什麽地方了吧?云休这样想道。否则怎麽会沾上露水呢?
〃王叔免礼!〃我笑意吟吟的看著眼前低头垂首的云休,〃侄儿让王叔久候了!〃
云休直起身来看著已坐上玉座的云苒,问道:〃不知陛下召进微臣,所为何事?〃
〃王叔,从边关传回来的百里加急的折子你已经看过了吧!〃我端起小奴送上来的热茶,浅浅的泯了一口。
〃回陛下,臣已经看过了。〃云休将手中的折子交给小奴,小奴再把它给递了上来。
〃大韩公然举兵压上我湮国国境,这等侵略行径,王叔以为朕当如何?〃把折子轻轻的放在了一边,我向云休问道。
〃臣以为,韩国是想趁我国内乱初定之机想大举进犯我湮国,以求从战争中获取利益,此举甚是欺人太甚!〃云休言词之间铁骨铮铮,想来心中很是愤恨不平了。〃想我湮国虽然不是军事强国,但也不像那良、雁一样的弱小,需要仰人鼻息。陛下,臣以为应当派兵狠狠的予以回击,将韩军赶出我湮国边境,非如此不能安民心、定社稷,非如此才能扬我湮国国威!〃
〃王叔所言甚是!〃我点头称是。云休的一番话说得很漂亮,他言词中出兵的意思也深得我心。〃只是,王叔以为派何人领兵出征才为妥当?〃
〃这个。。。。。。〃云休的言词有些隐晦,似有迟疑。〃不知陛下心中,是否已有合适人选?〃
〃王叔,朕和你说实话吧。朝中可以领兵的几位将军大都是宋允的人,如果用他们的话,朕实在不放心,万一他们与敌国暗通款曲的话,那後果不堪设想!〃我沈著冷静的向云休一一道出我的顾忌。〃而镇守边关的宁远候虽然一心为国,忠勇可嘉,但也不能用。他常年镇守我国与颖、焰两国的边境,如若把他调出的话。。。。。。朕担心颖、焰的边境又会给人以可趁之机啊。〃
〃陛下的意思是?〃云休望向我,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大概他也猜出了我的意思。
〃你!〃我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王叔,朕希望能由你亲自领兵出征对抗韩国的六万大军。王叔可有信心?〃
〃臣云休遵旨!〃撩起衣摆单膝跪於殿中,云休朗声接下了我的旨意。〃陛下,臣立刻回去整顿军务,三天後大军即可开拔。〃
〃王叔且慢!〃我笑呵呵的拦住了云休,道:〃王叔,这一次赴边关与韩军对阵,朕要王叔带去的不是你的那七万大军,而是宋允手中的。〃
〃陛下?〃我的话让云休一怔,他望著我,神思复杂,像是正在估量些什麽。
〃朕的兵权才刚刚收回,宋允的势力在军中根深蒂固。目前他按兵不动,是因为有王叔和王叔你的七万大军在此。一旦王叔领兵出征了的话。。。。。。朕是不得不防啊!〃我向云休给出了一个很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的解释。
〃臣明白,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定当得胜而归!〃没再多言,云休接受了我的安排。
〃很好,朕在这儿等著王叔胜利归来!〃
当天的早朝上,云墨舞因病缺席,我当众宣布了由云休带兵出征抵抗韩军的决定。当时殿上一片哗然,有几位将军还直接谏言劝阻,却都被我不悦的驳回了。
退朝时,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宋允和云休两人之间的暗潮。只见宋允一脸的阴霾,眼里充满怨恨的看著云休。而云休则一脸的严肃镇定,对宋允的敌意一副视而见的样子。
回到天颐宫,我的心情十分的好。
〃流云,好奇我为什麽要做这样的安排吗?〃我侧过身,转头看向一旁跟著的流云。
流云没有作任何的表示,即使现在我与他的关系已〃非同一般〃,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冷漠少言。
我朝他婉约一笑,继续自说自话著,〃即使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但我还是需要有人能牵制住云休,我不能让他一方独大。否则,我会很伤脑筋的呢!我相信,如果有同样的机会,云休也一定很乐意这样对我。〃
〃用宋允吗?〃流云问。
〃呵呵,流云你是没有见到大殿上那宋允老儿的表情,真是不错啊!大概他以为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受到了谁的唆使吧。呵呵。。。。。。仔细想来也是,一个向来平慵无能优柔寡断的人,怎麽会突然之间做出如此多的不合常情的举动来?自然应该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才对。而那个人,会是谁呢?〃我软软的靠上流云的肩膀,狡黠的笑著,〃流云,你说宋允会猜是谁呢?〃
〃云休。〃流云顺著我的话往下接。
〃呵呵呵。。。。。。〃我给了他一个轻吻,〃希望我们的宋允将军也能如流云一般的聪明才好。〃
23
从接到我出兵的圣旨到五万大军整军出发,云休共用了七日的时间。我特意指派了一个宋允的人负责粮草的监运,可以想象这七日中,宋允没有少给云休下绊子。想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云休的手段了。
等到大军开拔、祭旗的那一天,我率领著文武百官为即将远征的将士们送行,只有云墨舞依然告病未来。
天地皓渺,青空茫茫,狂风烈烈,旌旗摇曳,五万大军气拔山河,保家卫国的誓言响彻云霄。与回京那日的情景非常的相似,云休一身白色戎装英姿飒飒的骑在战马上,手中高举著我亲手赐予的宝剑响应著将士们的呼声。
一口饮尽了御赐的饯行酒,将碗甩手抛往天空,云休勒转了马头,白马长嘶一声,五万大军踏上了远征的路。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的繁忙,我每日每日的看著涵王云休从边关快马飞传来的紧急战报,听著一班大臣在殿上的口角争论。一会儿是宋允的人说什麽云休将战线拉得过长,这样下去否则会有粮草不足之忧;一会儿是云休那边的人说涵王作战勇猛,总是能够料敌先机,得胜之日指日可待。我全当是在看戏,望著他们在我面前演出一幕幕的滑稽剧。
已经一个月了。对於这场与韩国的战争,我知道云休取胜只是个时间问题。
如果不是我特意的让他带著原是宋允手下的五万兵去,如果不是我故意派了个宋允的人负责最重要的军中粮草一事,或许现在战胜的捷报已经传来,大军说不定已在返程的途中也说不定。呵呵,云休啊云休,我就是不想让你赢得太轻易了。
〃陛下,墉容关传来八百里加急!〃
〃呈上来!〃我从一堆正在批阅的奏折中抬起头来。墉容关吗?湮与箫国的边境。
〃是!〃侍卫将手中装著边快急报的竹筒子交给了小奴。
我从小奴的手中接过竹筒,打开,抽出封了火印的急报,展开。。。。。。
〃──啪!〃,我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小奴和仍跪於御书房中的侍卫吓了一跳,惊讶的看著突然满面怒容的我。〃陛下?〃
〃下去,你们通通下去!〃我口气冰冷的吩咐道。吓得小奴和侍卫慌乱的退出了御书房。
就在御书房的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原来被放置在案上的竹筒被狠狠的丢了出去,〃!〃的一声砸到了门上。
小奴担心的站在御书房外,一边紧张的走来走去,一边听著从房里传来的一声响过一声的〃乒琳乓啷〃声,想象著里面那个一向冷静的君王,此刻面上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暴怒。
究竟墉容关传来了什麽样的急报,才让这个一向冷静的帝王如此的暴怒?
狂乱之後,接下来的是一片不安的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内终於传来一个阴郁的声音:〃来人呐,传朕旨意,宣天云王云墨舞进宫面圣。〃
〃是!〃小奴在殿外慌忙应旨。
我独自坐在我的玉座上,看著刚才被我肆虐了一番的御书房,满地的狼籍。
展开了握紧的拳头,我在自己的手心上发现了四个被掐得陷了进去的,已经青紫了的指印。而那封紧紧撰在手心里的急报,此刻也已经皱成了一团。
墉容关告急,在湮箫两国的边境上,箫国五万大军正整军以待,随时都能向我边境发起进攻。
──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可恨那箫国趁我军正与韩军交战,战势紧张无暇他顾的时候,大张旗鼓的阵兵边境对我墉容关形成威胁,并且还无耻的提出了那麽过分的要求和条件!
想到这里,我心中猛然一沈:其实,最最可气可恨的人该是我!是我给了箫国这个机会。如果我没有故意的去与涵王为难,他就能很快的班师回朝,那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两难的局面。
先不说箫国此次率军的大将军林崖,是只有被称为军神的涵王才能应付的厉害人物。现在我军与韩军的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如冒冒然的把云休调离,对我军十分的不利。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这一点,即使是我这不怎麽懂兵法的人也知道。况且我也找不出适合的,有能力接替云休的位置,足堪大任的将才来。
除了流云和他的那一班死士,我手下再无可用之人。。。。。。
况且南北两边一起开战的话,所需的军需物资是个非常沈重的负担,对我湮国只有百害而无利。而且我军在南北两边同时获胜的可能性极小,即使最後能够胜利,那也是惨胜,代价会非常的大,那样的结果又与战败何异?!
这些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最最重要的是难保其它几国不会同箫国一样趁虚而入。湮国地处交通要道,与之接壤的就有四国,也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各国虎视眈眈。不过也正因为此,百年来湮国才能够一直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可一旦与箫国开战,其它几国必会插手想分得一杯羹,只怕到时湮国难保。惟有答应了箫国的条件,才有可能避过这一劫。
时至今日,我已没有拒绝箫国的能力。
可是。。。。。。
我再一次握紧了拳头,让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刺入了肉中。
〃陛下,三王爷到!〃门外,小奴通传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响起,接著便有人推门而入。
云墨舞轻轻的走了进来,反手将御书房的门带上,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了门外。
〃陛下。〃云墨舞上前低身行礼,半垂的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满地狼籍的地面,轻轻的微皱了一下眉头。之後便站在原地沈默的看著我。
这是我自那晚的国宴後第一次见到他。清豔的容颜依旧,只是多了份憔悴和抑郁,眉头轻簇在一起,在眉心上留下了一条不浅的纹,仿佛在告诉别人这人已久不曾舒展眉头了。他的身上也不再是一贯的白衣飘飘,一袭青衫更显忧郁,不用仔细去瞧也能发现那人的身子又消瘦了不少。
〃陛下!〃云墨舞见我望著他久久不发一语,略有犹疑的轻唤了我一声。
〃你看看这个。〃我回过神来,伸出手将张被我揉成一团的边关急报向他递过去。
我盯著云墨舞的脸,看著他疑惑的接过那封急报,看著他把它读完。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明了,之後是平静和淡漠。除了这些,再无其它。
〃陛下,答应箫国的条件吧。〃平静无波的声音,云墨舞冷冷的陈述。
〃你可知如果答应了箫国的条件,你将要付出何种代价吗?〃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有些恼怒。
那箫王陈锐虽然有治国之才但却是一个好色之徒,自初闻云墨舞的倾国之名就对他垂涎已久。他此次提出的所谓〃联姻〃,指名要招云墨舞为箫国永乐公主的驸马,他的龌龊用心谁会看不出来?再说这箫国何时又有了一位永乐公主?一切都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云墨舞,你是真的心死了吗?
〃臣,知道。〃云墨舞依旧淡漠的陈述著,仿佛事不关己。
〃好,很好!三哥今日为湮国所做的牺牲,他日我定当予以回报!〃冷著脸,我面无表情的回道。扶在桌案边的双手因为抓得太过用力,使得手背青筋突起,指关节也泛白。
──我,感觉不到痛。
〃不必了,墨舞只是尽了身皇室子孙以及为人臣子应尽的义务。〃云墨舞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中,映不出任何的事物,空荡荡的,就如他的心一样,死了。
〃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三哥了。〃无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失落,我压下有些失控的情绪,重新冷静下来。不想去明白自己这是怎麽了,因为有些事情想得太多、太明白,於我并无好处。
轻轻抬起右手送至唇边,我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著掌心中的点点腥红。目送著云墨舞离去的身影,唇边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箫王陈锐,今日你给我的耻辱,他日我必定会十倍的奉还!
终章
次日的早朝上,我宣布了让天云王云墨舞赴箫国联姻的决定,朝中上下立时又是一片哗然。我厌恶的看著那些只会在嘴上夸夸其谈、大放厥词,实则无一点用处的人,甩手离开了大殿。
之後的几日,京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等到天终於放晴之时,也是云墨舞离开湮国,出发去箫国联姻的日子。
城门口,长长的几列车队载著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玩珍馐,这都是为了此次〃联姻〃要送去箫国的〃聘礼〃。为了这些东西,几乎掏走了湮国大半个国库。
〃陛下!〃站在即将出发的车队旁,云墨舞从袖中掏出了一卷轴子。
〃这是?〃我疑惑的接过卷轴,不解的看向云墨舞。
〃请陛下将它收好,这里面的名册会对陛下有用处的。〃轻轻的瞥了我一眼,云墨舞以小指将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勾回耳後,淡笑著,露出一丝疲态。〃名册中的人,都是我这几年来一直在暗中布置下的。如今,我留著已无多大用处了,就留给你吧。有哪些能用的,哪些不能用的,就请陛下自己斟酌了。〃
我惊愕的折开了卷轴,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罗列了一大串的名字,其中的一些让我大为惊异。就连云休军中的左将军潜阳,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抬头,我看著眼前长身而立依然清冷高洁的云墨舞,一丝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
云墨舞,如果不是我的突然来到,或许你能很好的守住你的苒儿。。。。。。
云墨舞见我收下卷轴,便转回身准备上马车了。
〃三哥!〃我突然出声。
云墨舞闻声一怔,顿住了上车的步子。人虽然停在原地,但却并未回头。
将手上的卷轴收拢,转手交给了身後的流云,我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