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杜月笙才算是适应了,他终于正式的睁开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失血并没有让他的目光显的无神。
迎上他的,是黄金荣的眼睛。
林桂生在一边已经端上了杯温水来,正要弯腰去扶杜月笙。慌的杜月笙连忙挣扎的坐了起来:“老板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月生是个门人。”
黄金荣笑了。
林桂生横了依靠在那里的杜月笙一眼:“说的是个什么话?今后谁还敢把你当个简简单单的门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杜月笙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显示出一抹年轻人的羞涩来。他求助似的看向了黄老板。
心中极其满意了的黄金荣哈哈一笑:“月生,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大家都讲了。你好胆色。是我黄金荣以前没看出来。把你放在这里可惜了。月生啊!”
黄金荣亲昵的弯下了身体,用他那只厚厚的手掌抚摸了下杜月笙的肩膀:“等你伤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黄老板,那昨天那个赖阿头是吃的什么胆子?居然敢这么做?查出来了么?他背后是谁?”杜月笙焦急的看着黄金荣。
这幅神情落在林桂生的眼睛里,更是添了几份对他的喜爱。林桂生恨恨的一咬牙:“月生,你就先安心养伤吧。那个赤佬的事情,有其他人处理呢。话说回来了,昨天晚上,月生你可吓死我了。那个赖阿头已经给你吓的要疯了!咯咯。”
老夫少妻老夫少妻。
黄金荣虽然已经四十了,可以林桂生才不过三十不到的岁数。性子里的顽皮还有着点,说到兴奋的地方,刚刚咬牙却又笑了起来。
杜月笙看着这个野史里据说曾经和自己纠葛不清的女人,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老板娘洁白的皓腕,青黛的峨眉,还有那一笑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
明媚的春色对着流光,一枚斜插在花瓶中的月季盛开在玉人的腮旁,正是人比花娇艳。
杜月笙有点看的走神了。
他只还是个孩子而已。那副样子落在黄金荣的眼睛里面,自是一阵不以为意的好笑:“桂生出落的越发的漂亮了,连小月生都看的眼睛直了啊!这不是,哈哈。”
一片大笑声里。
杜月笙难堪的红了脸,索性又向下一躺,直接蒙上了眼睛。一番做派更是惹的一堂人笑的前俯后仰的。
笑声里夹杂着林桂生心情大好后,和黄金荣的不依。
旧上海的味道就是这样的么?
杜月笙闭着眼,嘴巴忽然一丝淡淡的笑意,空气里传来的,那种土壤的味道,青石的味道,檀香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脂粉味道。
毕竟是失血了,杜月笙又有点支持不住了。一丝疲倦袭上了他的眉宇之间,勉强的和周围的人又说了几句。杜月笙有点憔悴的舔了下嘴唇。
黄金荣看他需要调养调养,也不在这个时候许什么愿给他了。反正来日方长。挥手示意马祥生他们,把月生抬到后面去。
林桂生连忙再次关照了那个被她吓的魂不附体的医生,嘱咐他好好的调理调理杜月笙的身体。才转身而去。
便在转身的时候,正躺在担架上的杜月笙,似乎对着她微微一笑。
……。。
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一个礼拜的休息里,杜月笙想了很多,很多。
看着他病好了。
黄金荣把他叫到了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嘴巴里只是啧啧有声。
杜月笙忍耐着面前榻上放着的几杆烟枪里,传来的鸦片的腥腥味道。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就那么恭敬的站在那里。
“坐。月生啊。坐!”
黄金荣拍了拍面前的椅子。
杜月笙连连的摇头:“黄老板,我站着就行了。”
“你已经知道了,前后是怎么回事情了吧?”黄金荣看着他忽然问道。
杜月笙点了点头:“马祥生已经和我说了,老板娘遇险的事情,是谁干的了谁指使的了。”
“那好。你说说,该怎么办?”
杜月笙迎接着黄金荣考验的目光,丝毫不带点犹豫的就开了口:“黄老板,这次如果老板娘出了什么意外,黄老板您的面子可就丢了。就是这样,也是不行的。月生我还没什么见识,但是月生只知道一点,人活着就为了口气。何况。”
“何况什么?”黄金荣的目光有点玩味了。
杜月笙也不知道本来的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怎么说了。犹豫了下,他干脆豁出去了:“何况,今日不灭了这帮敢摸老虎,老虎的人。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想这样!”
“好!说的好!”
黄金荣赞赏的看了下他,拍着桌子叫道:“正是这个道理,今日有人做了初一却安然无恙,明天就有人做十五!那么人人当我黄金荣是什么了?哼!说的是个正理儿!这个头子必须打掉!”
“老板,让我去!”杜月笙猛的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说碰巧救了林桂生,是自己赌来的一个兆头的话,那么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台阶了。
人生,其实就是一个个的台阶组成的。
一脚踩上去,和不踩上去,是会完全不一样的。当然了,前路茫茫,生死的事情,吉凶的事情,谁也能够完全清楚呢?
可是,不走上去的话,将来他怎么会有那段荡气回肠的人生呢?
赌!男人赌的便是这条命!
黄金荣一点也没意外。
他好像早就预感了杜月笙会这样的。
其实。
杜月笙并不知道。就在这个礼拜里,林桂生已经逼迫着黄金荣,要好好的答谢她的救命恩人了。
黄金荣是想破了头,才想出了这么一条路来。自然,其中他也有考验杜月笙的意思。如果是龙,那么你就飞吧,如果是虫,这次以后你也就趴着了。
这样,给太上,给下面兄弟们都也好交代了。
所以,黄金荣才会今天找来杜月笙的。在他身体一恢复,就找他了。但是他心中模糊的感到,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就从他昏迷之前,对着马祥生喊得那句:“不要杀他,留活的,查,查啊。”
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有脑子!
也许用好了,我黄公馆又多一员大将?!
黄金荣呵呵一笑,紫膛色的脸上那块浅浅的麻皮一阵的跳动。他在杜月笙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好。有志气!何况,老板娘是你救的,你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去,帮她彻底的了结了这块心病吧。恩,外边的,去把马祥生叫来!”
“是。”站在黄金荣休息室门口一个门人连忙向外边走去。
“给你人,给你枪,就看你如何了。”黄金荣轻飘飘的丢了这句话给对方,便舒舒服服的向后一靠,摸上了手边的一杆子烟枪。
黄铜底子的烟枪锅子里火头一闪,就着烟灯微微的一转,立刻在黄金荣的口鼻之间,腾出了几缕的青烟来。
窗户外边,一道阳光穿了出来,打在那阵烟雾上。
呼吸之间,烟雾在半空里,在杜月笙的眼前,辗转腾挪着,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杜月笙微微的吸了一口残烟,一股子甜香冲进了他的脑门。
就在这个时候,他左手的那个小拇指又在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看来,心里的热血沸腾了吧。
杜月笙大声的对着黄金荣道:“黄老板,我杜月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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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 ~看看去~
马祥生是个长相比较憨厚的人。说话,还有点结巴,尤其是他紧张的时候,比如,他要办事了。
听了黄老板叫他,他连忙放下了挽着的袖子,匆忙跑了进来。
杜月笙站在那里。马祥生没意外,他们一帮子兄弟早就知道了,月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救了老板娘的命,争了黄公馆的面子了。黄老板再不提拔他,也就说不过去了。
前段日子里,杜月笙休养身体的时候,林桂生专门把和杜月笙比较要好的马祥生叫了过去,给门下的人传了话头。又拨拉了一帮子人,把那个事情的前后,把对方的人头点了个清楚,这份功夫下来,就是为了给杜月笙一个梯子,一个上位的梯子。
他恭敬的站在了黄金荣的面前:“黄,黄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你和月生去说道说道吧,你们年轻人去把这个事情办好了。去吧。”黄金荣懒洋洋的丢了句话,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出去。
杜月笙和马祥生默默的弯了下身子,退了出去。
穿过了几道走廊。
两个人七绕八绕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马祥生羡慕的看着杜月笙:“月生啊,这下你发达了,以后可要带着我啊。”
“祥生哥,你说笑话了,事情还没办呢,再说了,也是你照顾我啊。来,给兄弟讲讲好么?”杜月笙温吞吞的看着马祥生。
他的眼睛里,一点得志的兴奋也没有,目光冷静的如同水一样,谦和里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味道。
马祥生看着对面这张脸,怎么忽然变了?月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奇怪的啧了啧嘴巴,他是个粗人,谁和他好他和谁好,没什么心眼,自从知道老板娘死了心的要提拔这个兄弟后,他是满腔的高兴,当然了,他知道,月生真的能够上去,也不会忘记了他的。
他点了点头,细细的给杜月笙把那天晚上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的讲了出来。
……………。
“呵。”
杜月笙有点闷闷的摇了下头:“亏得老板娘这么照顾,哎,这样不好~~”
“月生,不是兄弟说你,你这个话也真是的。不识好人心啊!”马祥生都有点急了,他看着杜月笙,他真不明白,这么照顾着他,他却不高兴了。
这个照顾,上了位,谁服?
杜月笙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马祥生:“祥生哥,这次,老板娘说要听我的?”
“当然了,谁***敢不听你的?哥哥替你去,一斧头活劈了他!”马祥生脸猛的涨红了,最近他也听到点风言风语的,什么月生这个瘦小子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什么算是抱了老板娘的大腿了什么的。
混迹市井里的泼皮们能够数道出什么好话来?一个个只红了眼睛看着杜月笙撞上了好彩了。却浑然忘记了马祥生误开的那一枪差点要了杜月笙的小命,却忘记了杜月笙单枪匹马的镇住了一个亡命的大汉救了老板娘。
那份多出来的阅历,让杜月笙心知肚明马祥生突然来的愤怒,感激之余,又知道那些嫉妒眼红算是人之常情。
杜月笙亲昵的拍了拍马祥生的肩膀:“祥生哥,谢谢你了。这么着吧。既然有人看不得,那么就不要他们好了。”
“恩?”马祥生不懂。
杜月笙淡淡的一笑:“不说了,祥生哥一片热肠我放心中,这次,祥生哥信得过月生,那就你我两个去好了。”
你,我。
说着杜月笙的手,指了下马祥生,又指了下自己的胸口,头一歪:“如何?敢不敢?”
“怎,怎么不敢!”
看着马祥生又急了。
杜月笙哈哈一笑,玩笑似的对着马祥生的肩膀就是一拳:“你差点一枪打死我,这次,就算把命还我好了!我先出去转转。晚上回来叫你!”
说完,杜月笙甩了下袖子,对着马祥生微微笑了下,举步向外走去。
看着他走了。
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马祥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张口叫道:“月生……。。”
“怎么了?”杜月笙转了回脸来,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他。
阳光下,迎着日头,马祥生还是感觉到杜月笙那双眼睛亮的迫人,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举手投足的让人看不明白?
马祥生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叫他,听了杜月笙的问,又被杜月笙眉宇间忽然陌生了的一种气势触了一下,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闷闷的摇了下头:“没事,没,没事,晚上等你!”
杜月笙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后面,马祥生忽然直着嗓子嚷嚷了起来:“月生,今天我一定把命还给你!”
………………
这里就是徐浦桥监狱了?
上海市徐浦桥监狱几个黑色的大字在那白色的招牌上,衬着阴森森的灰墙,让人看了心头都是一阵说不出的压抑。
杜月笙背着手站在那里,看了会。
“你干什么的?”
一个黑衣的哨兵远远的喝了起来。
“我?”
杜月笙指着自己的鼻子,四处回看了下。
“看什么呢?问你呢!愣在那里干什么?是想进来坐坐?”那个哨兵的调笑惹的他周围的几个兄弟一阵哄笑。
杜月笙哈哈一笑:“没什么,来这边买点东西的,正好见识见识,打搅了!”
说完他微微一个拱手,转身走了。
几个哨兵倒是给他这一出,搞的愣了,见多了平头百姓们那种胆战心惊的样子,杜月笙这么无所谓的转身就走。那隐隐透出来的份从容,饶是横行惯了这群狱卒也给他吃住了。
就这么看着他离去,几个家伙互相看了看,最后低声的咒骂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人都走了老远去了,几个人随意的胡说八道了几句,转头站自己的岗去了。
笃笃笃!
离开周围一片荒芜的徐浦桥监狱不到半里地,已经热闹了起来。一个瞎子在街角敲打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竹板,身后幌子上写着“算”。
“算?算来算去,我算什么?”杜月笙哼哼一笑,眼睛飘过了街道两边林立着的一溜招牌。
老冯浴室。
这地方不错。周围一家裁缝店,那边一家烧饼店,再过去是个戏院子,对面一个中药铺,紧紧挨着又是家茶馆。
杜月笙站在路口,深深的呼吸着纯粹的老上海的味道。看着日头,盘算了下,点了点头,招呼来一挂路边的黄包车。
“爷,您去哪里?”
“同孚里!”
“我说爷,那地方可是黄公馆啊。爷也是黄老板门上的?”黄包车的车夫擦了把脸,然后把那块已经发黑了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拉起了车随意的套着近乎。
杜月笙笑笑:“不是,我是杜公馆的。”
“杜公馆?”黄包车的车夫纳闷的琢磨了起来。
“这你都不知道?没事,没事,很快你就知道了,哈哈!”杜月笙舒舒服服的就着晌午里的暖风乐呵呵的。
日头已经斜了点,恩,回去睡一觉,爬起来正好吃点东西然后办事了!
杜月笙心里嘀咕着。
他很平静,多大事啊?不就杀个人么?
第六回 … ~别动~
马祥生是个够胆子的人物,但是他不是疯子。
今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和杜月笙比起来,自己简直什么也算不上了。他都不知道杜月笙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月笙摸了摸新剃的头,本来就是个平头,刮了刮,现在有点毛渣渣的。
“好了,等会记得进来啊。我总不能够不穿衣服吧?”
马祥生傻乎乎的,恩。
杜月笙转身走向了街道对面的老冯浴室去了。
一进门,就是股子湿润温暖的,混杂着男人体味的水雾扑鼻而来。很熟悉,就像以前,不,是上辈子,小的时候,跟自己家老爷子去洗的普浴。
这不就是真正的普浴么?算算几十年不曾洗了吧?
杜月笙微微一笑,敲了下柜台:“老板,拿上两个筹子,带修脚擦背的。”
“好勒!”
接了三根筹子,杜月笙晃荡着走进了浴室里面。里面一个炭炉正烧的旺旺的,一根白铁皮的管子顺着房梁,通向了外边,屋子里暖和的很。
“老板,请,有客了,上茶!”
价格不一样,服务就不一样,杜月笙享受的坐到了雅座里的一张椅子上,接过了跑堂的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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