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九哥回来,正好上海滩上也换了天了。”杜月笙心里落下了石头,陪笑了下,和严老九一起向外走去。
严老九却带了点诡异:“月生兄弟,日后可记得给老哥一碗饭!”
杜月笙心里一愣,直直的看着严老九。严老九却是幽幽一叹:“少年子弟江湖老。月生啊,换了其他人,老子理会个鸟呢!虽然和黄金荣不对盘,但是他是他,你是你。记得我今天的话就是。”
“老哥,您言重了。”杜月笙也有了点伤感,严老九这是和他说的心声。有着那份枭雄末路的记忆和领悟的他,自然懂的很深。
严老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就好。莫说我什么春秋鼎盛,哼哼。这太平世道不长喽!哎……”
第二天,严老九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去。
失去了一个大帮助的沈杏山,哪里想的到杜月笙釜底抽薪的这一出?眼看严老九不在,他的门下肯定是自己指挥不了的。
本着还要想也许还能够挑起严老九和黄金荣的矛盾,让这两个人混起来,大战一场,各自消耗着,这样自己以后好办事的想法。却没想到严老九居然拔脚就走了?
沈杏山的一个暗拳狠狠的捣在了空处,心里郁闷的已经要发狂了。思来想去的,他只有动自己的嫡系了。
杜月笙!除了杜月笙,这黄金荣也就失去了一条胳膊!干他娘的,干!赤红的眼睛的严老九一咬牙!
…………………。
这就是上层和下层两个档次的区别吧。有人说过,十场战术上的胜利也抵消不了战略上的一个大失误。
黄金荣微笑着,他有杜月笙。而沈杏山却是痛苦的,因为他遇到了杜月笙。
一个礼拜来。
杜月笙一直在从容的布局着。
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络。从法租界那个瘦瘦单单的年轻人手里,撒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大网其实已经隐隐的笼罩在了上海滩的好多人头上。
小八股的兄弟们出没于消息灵通的各个酒楼赌场和舞台。三鑫公司里日进斗金的财路让他们人人风光无比。做事起来自然用心用力。
现在的上海滩,还真的没什么大的消息能够错过杜月笙无数的耳目。就是探房的包打听也被黄金荣指示了,每日和杜月笙报告下消息。
这风雨要来,大战之前,情报永远是最重要的。
暗中请走了严老九,杜月笙其实不亏。这法租界里横了,到了英租界,人家地盘上好汉也不少的。何必场场见生死呢?不如用了起来。一成的让利却多了个朋友和无数的销路。这个生意做了其实是赚嘛。
下一步!
既然已经给了人一个闷棍,抽的他心慌,抽的他欲狂,那自己这边的攻守可要兼备着!
门外人影一闪。
“月生哥。沈杏山动了。”顾嘉裳走了进来。
正等待着的杜月笙抬头哦了一声:“是动我女人,还是动我本人,还是动场子,还是动货源,还是动金荣哥?”
一连串的问号劈头盖脸的,却把心里有了把握的顾嘉裳说的笑了起来。
“全动成不成?”顾嘉裳大笑着反问了起来。
杜月笙玩心也起来了,脸色一变,装的胆战心惊的叫了起来:“嘉裳兄弟,你别吓唬我。月生我胆小。不过全动的话,哼哼,他大概还没这个能力。”
“呵呵,月生哥,不说笑了,他已经召集了人手,最晚这明日就要动手了。据说要动公生记还有龙华段的货路。”
“斩!”
“诺!”顾嘉裳随即一个戏台上的唱诺,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出去了。
拿起了手边,刚刚装的,转着盘子拨号的电话机,杜月笙拨通了黄公馆的电话。在电话那头的黄金荣听了消息后,放了话筒,吩咐了起来。
三鑫这边。
杜月笙的手指离开了已经有了点温度的黄铜话筒柄,眼睛却飘向了墙角的西洋钟。张专员该到了吧?该给他洗尘了。
大盗不操戈,杜月笙施施然的手一背,走出了周围埋伏守候着无数兄弟的三鑫公司。去参加今晚的饭局了。张专员何督军俞主任,还有金荣哥。啸林哥……。
今晚,只是喝喝酒谈谈天,不过,也就是今晚,就在这十里洋场上演一出温酒斩华雄吧!
第十七回 … ~弯下腰~
提到声色场子。这十里洋场上的一品香旅社绝对是个招牌,这是个非常有特色的地方。
一品香是在清朝道光年间就建设了的。虽然看上去房间陈旧了。设备也好像成就了。其实,这只是后代的商人们仿古翻新了的。精明的老板还专门把崭新的设备和家具门格等等,请了做仿制古董的高手来,处处摩旧了。
斑驳的木头门,外边锈迹满满的通水老虎灶管子,那明黄的纸灯罩,溜了铜绿的杯盏,象牙的筷子。还有面板有着缺的八仙桌。几张古色古香的靠背椅子斜斜放在角落里。
仿着北方的炕上,一个黄铜盆子里熊熊的火光升腾着,几个焦黑的木炭前面焚的刺眼的红亮。
进了屋子就是一阵的春意。
本来,这里就是招待南来北往的客商们的地方。出门在外跑的,当然是男人了。生意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自然是安心的休息下。
凡是能够倒货的这些客商都不是小贩子。手脚自然大,常年在外,没个女人陪伴着怎么行?女眷是守家的。
那么在外边只有找个暖脚的露水姻缘了。
于是,应运而生的,自然就是这个地方附带了的女人生意了。上海的繁华在这个年代,在远东地区是首屈一指的。人传着人,遍地是黄金。
附近甚至东北,还有江南的女人们为了讨生活,当然蜂拥而至了。几年的慢慢淘汰下来。最后能够在这里站住了脚的。无一不是妖娆美艳的。
渐渐的,一品香的出色已经不是它本身了,而是它里面那来自大江南北的姑娘们。
杜月笙从俞叶封那里知道,这个张专员的爱好。男人嘛,酒色二字。谁能够逃的过去?
他思来想去的,终于敲定了这个地方。一品香隔壁还有着澡堂,还有着酒楼和戏院舞台子。正是销金的一条街。
所以他安排了李福全来,前日开始就包了这个地方。专门的请老板把这里打扫整洁了,姑娘们也收拾的清爽了。就候着北方来的客人。
钱是花的不少。可是三鑫一年的生意预计下来,起码是百万两银子的利润,这个大头子放在面前,区区的几万银钱算个什么?
站在了门口不久。
一个何丰林手下的副官已经跑来了,一头见了杜月笙,连忙点了头道:“月生哥,我们督军说了,那边人已经到了,休息好了,马上到。”
“谢了兄弟。”杜月笙摸出了一个小袋子塞到了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给几个兄弟喝茶。回去禀报丰林哥,我一切安排妥当了。今日走了扬州调。”
“什么扬州调?”副官眉开眼笑的问道。
杜月笙哈哈一笑:“先是淮扬菜,后是扬州澡堂的师傅全身舒坦了。去了风尘饱了肚子后,是二十四桥来的扬州女人。一套下来,保证明日你们督军的身板也不要想起来。”
“呵呵,改天也来试试!”那个副官也会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客气的一拱手,转身向来路回去了。
杜月笙微笑着站在那里,回头吩咐道:“福全,叫酒楼的老板上了菜,边上上几条热毛巾!殷勤着点。”
“哎!”李福全蹬蹬蹬的向着酒楼进去了。
远处街角几个汉子看着这里,杜月笙对着他们曲了手指,看了一眼。几个汉子点点头,一挥手,身后弄堂里涌出了二十来条大汉,顿时撒了出去,隐隐的包围了这个街的进出口。
看着一切安排妥当了,杜月笙不放心的又叫了马祥生,吩咐他守着门,直到这边酒席开始了后,放了人下来不许任何客人进一品香。再去汇合已经跟了黄公馆人马的顾嘉裳人马。
如果这个时候从上海当时最高的国际大饭店顶部向下看去。
就会发现,法租界大大小小的弄堂里,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很多的年轻人来,然后渐渐的汇聚到了几个地方。就不见了。
上海现在的居中人口密集度已经是亚细亚之冠了。这十里洋场上,不下十万的青帮子弟。而法租界里,杜月笙手下的小八股等人。人人按着杜月笙的吩咐,广撒金银,施展仁义,交心交情。
再加上黄金荣的势力在那里支持着。杜月笙今日一声令下,法租界里不下一二万的兄弟们,人喊人的,转眼就呼啸着出来了。
他们顿时团团护卫起了三鑫公司,以及它后面的仓库。还暗地里封锁了一品香周围的几条街道弄堂。剩下的人里,一批去护卫了同孚里。一批潜伏在了法租界和英租界附近。至于龙华那里?有人出现的话,排头一阵枪必定出自何丰林的麾下!
触他娘的,敢动我们兄弟的饷银?打死他个比的!
街道头上,远远的,就看到两挂汽车缓缓的驶来了。
胸中已经笃定了的杜月笙忙迎了上去。
“这就是杜月笙,月生兄弟。哈哈,一鹏老兄,如何啊?”何丰林哈哈笑着,亲昵的一把握住了杜月笙的手,给他身边刚刚下车的张一鹏介绍了起来。
刚刚杜月笙抢先了一步,帮着张一鹏打开了车门,还恭维的护住了他的头,请他出来。便是再倨傲的人。
这人捧人,何丰林的面子在,这伸手怎么能够打笑脸人?
好歹一路也听了杜月笙的三两件不得了的气派事情。张一鹏也不能够怠慢了杜月笙,客气的立刻一个拱手:“月生老弟,久仰!”
“不敢,张老板请!”杜月笙微微的弯了下腰,手恭敬的向前虚引了下。
弯下腰,无所谓!
今日的弯腰,是为了明日的抬头挺胸!
第十八回 … ~酒宴上的举报~
“来来来。张大钦差初到沪上,我们添为地主,怎么能够不招待呢,来!”何丰林刚刚坐下了,就举起了杯子来。
武人有武人的接触方式,再说这张一鹏和他也不是不认识,早年也曾经在一个桌子上来往了几次的。
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晚上这顿酒吃了后,代表了什么。张一鹏也不客气遮挡了,底细对方全知道,喝酒算了!
当张一鹏第三次举起杯子的时候。桌子上的气氛已经融洽到了极点。杜月笙呵呵笑着说道起了上海滩上些青皮的事情。
权当做大家插科打诨的谈资。张一鹏饶有兴趣的谈了几句,然后看向了杜月笙:“鄙人在京都的时候就听了人说,这上海滩黄老板门下有个人叫杜月笙。当是了得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哪里哪里,张老哥抬举月生了。”杜月笙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心里却知道,话题就要开始了。
何丰林哎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客气:“我说一鹏兄弟,还有月生兄弟,咱们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酒了。就别客气来去。”
“话说的是。哈哈。”张一鹏一笑,点了点头。
杜月笙闪了下身边的俞叶封。俞叶封手捏着酒杯站了起来:“这张兄来了上海,如果是为了禁烟的事情,我看月生可以帮忙的。”
杜月笙忙站了起来,举起了杯子。对面的何丰林随即也站了起来:“也是,也是。一鹏啊,我这个月生兄弟是了得。他提你几个信息,你就好办事了!”
“哦。”
张一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要敬杜月笙。
杜月笙哪里肯,这不过是个大家下台的说法而已,他忙着抢先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一亮底子:“月生保证不负各位大哥的期待。”
“好,好,好。”张一鹏立刻点了头来刚刚要说话。身边的何丰林已经一把拉住了他:“月生兄弟都准备好了。你就接了个单子,保证你舒舒服服的喝着酒却办了事情。这么着,兄弟我的人马也鼎力支持着你。”
“月生哥。”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的焦文彬走了进来。
杜月笙眉毛一扬:“怎么了?看不到我在有事情么?”
“是这样的。黄老板一时忙着,来不了了。他请月生哥替他敬一下远方来的客人,明日一定亲自上门来赔罪。另外。法国公使甘格林先生知道京都的一位老板来了。也嘱咐了说明日必定出席黄老板的酒宴为客人接风。”
“哦。”何丰林和俞叶封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起来。
杜月笙嘿嘿一笑:“知道了。下去吧。来,张大哥好大的面子,一到着沪上连法国公使也不得不亲自来邀请了。兄弟佩服!”
看着举起杯子,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的杜月笙,这满座的人才恍然了为什么黄老板没来。原来是以为他为了忙事情去了。不像却是去请了甘格林先生明日出席酒宴。
这个面子可真是给的太大了。
张一鹏此时再也不敢小看了上海滩上的几位豪强了。在他心里,禁烟禁烟谁不想到前朝徐公的虎门销烟?张一鹏做了这个差事还是要走走场子的。如今这一到上海,法国公使也出面了,驻军的头目也出面了,当地的豪强也出面了。
这个消息一出去,自己面子可就真的是光鲜透亮的!如果在做出了点功绩来,以后可有大大的好处等在后头了!
想到这里。
他顿时眉开眼笑的站了起来,也不再掏什么迷糊话了,直截了当的对着杜月笙:“干。心中有数!”
旁边何丰林却在哇哇叫了起来:“好你个月生啊,这一出还瞒着我?明日怎么说,请我去不?”
“哪里有要饭吃的?”俞叶封在一边损笑了起来。
杜月笙惶恐似的忙解释道:“在座的一个不少!少了一个月生我以后在上海滩上还混不混了?”
满座的人顿时大笑了起来。
……………………
“什么,你说那张一鹏已经到了上海了?”沈杏山大惊失色的看着面前的一个兄弟。
他手下巡捕房的包打听连连点头:“是的,那法租界里已经轰传开来了。杜月笙包了一条街的场子,还安排了人封锁了进出。不是招待他还是招待谁?杜月笙现在正在和何丰林他们陪着呢。”
沈杏山确定了这个消息后,顿时眼前一黑。
他做梦没想到,先走了严老九,现在张一鹏却又去了法租界那里。情况可是不太妙了!上下没了人,现在就自己的人马去?
怎么办呢?
这,这何丰林也真干的出来的,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席了酒宴?搞不好大概还是他请了张一鹏的。
哎!当日自己就没怎么和这个人接触,现在杜月笙却带了他一股。这着棋下的是要命呢!
沈杏山正在盘算的时候。
法租界里,酒宴已经到了尾声了。
张一鹏的酒可以说是满了。他站起来都有了点摇晃。此时他正捏着个举报的条子大声的笑着。条子是杜月笙递给他的。
上面是一个个地点,和详细的情况。
正是他此行的回程票!什么也不要自己操心,这事情就妥妥当当的了。自己还舒坦着。好!不虚此行呐!
条子上写着:
英租界的棋盘街麦家圈一带,李伟记,郑恰记,郭煌记等,是潮州帮开的。
本帮开的是土行,和广茂行。带头人是英租界的探长沈杏山。
“查,查!”
张一鹏赤红着眼睛,忽然低了头看着杜月笙大着舌头道:“这条约上规定了的。一定要查。但是这些人会把这鸦片转移的,老哥我,我也就是个小小的专员。动不了这英国人啊。”
“动的了,动的了。老哥你休息就是。”
杜月笙自信满满的站了起来:“来人啊,扶张老板先去休息。几位老哥也请吧。”
“走。”
何丰林吃饭前就知道了今天晚上的“扬州调”,早就憋不住了。立刻跟着站了起来:“一鹏老兄,你就休息好了,说不定明日起来。堆的像山一样的烟土等着你烧呢!”
“那感情好。”张一鹏吃力的举了下手,指了指门外:“那,我就去休息了。月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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