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厌魅附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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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厌魅附身之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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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千代面对面对峙着的叉雾巫女立刻在口中喃喃地唸起了咒语。和凭座仪式时所唸诵的经文比起来,祛除魔物的咒语听起来要更有魄力多了。可能是亲眼看见千代那不寻常的狂态,刺激到她身为巫女的自尊了。
  然而,尽管叉雾巫女已经唸了一大串的咒语,千代的样子还是没有丝毫变化。照理来说,进行到这个地步,附在她身上的魔物差不多应该要移到身为凭座的纱雾身上了,但是目前完全看不出有这样的征兆。
  “南无巴萨啦塔噜吗迦哩苦、南无啊咪哩唆哆哈嗯巴呜恩哈塔……”
  巫女的咒语中很难得地透露出焦急的情绪。
  “南无巴啦塔哈嗯哆羊咿呜恩、南无啊啦哈咖哆摩么……”
  彷彿是在嘲笑巫女的卖力演出一般,千代的头不断地往帘子里伸进去。
  “南无萨恩吗呀撒唆巴恩、南无巴萨啦啊啦怛恩摩么嗦哇卡……”
  不对,其实千代正在笑。她把脸贴在帘子上,近得就像是要把眼珠子从帘子的细缝里塞进去一般,一面窥视着叩拜所里的一切,一面露出了笑容。
  “南无可卡克哔萨恩吗噎咿嗦哇卡、撤嗯撒嗯萨克嗦哇卡……”
  那既不是“呵呵呵”的羞怯微笑、也不是“哈哈哈”的爽朗大笑,而是两只眼睛往下垂、嘴角的两边往上吊,整张脸发出猖狂的笑声,是一种令人看了会打从心底发毛的笑法。
  “南无啊萝哩怛那嗦哇卡!”
  巫女一口气把尾音拉高了八度,对着千代把咒语整个唸过一遍之后,千代脸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少女面无表情的样子。
  “…………”
  叉雾巫女松了一口气,发出一句无声的叹息。这种仪式,以前就已经令她非常吃力了,如今更是几乎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呵!呵!呵!……”
  才松了一口气,帘子那头居然又传出了笑声,原本已经变回面无表情的千代,马上又扭曲了脸。在幽微的烛光中静静地浮现在黑暗中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人类的表情,已经彻彻底底是魔物的样子了。
  巫女虽然有一瞬间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是马上又开始唸起咒语来。
  就在这个时候──
  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魔物!
  叩拜所里响起一道虽然低沉,但是却字字分明的声音。
  叉雾巫女猛一回头,便眨也不眨地轮流盯着供奉在祭坛中央的案山子大人和自己的孙女看。她都还没有开始进行请神降临的仪式就听到山神的声音,这点令她颇受冲击。
  不知何时,从帘子前走开的千寿子又再度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葡匐在祭坛前一动也不动的纱雾。也难怪她会忍不住想要确认纱雾到底有没有开口,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虽然跟千寿子印象中纱雾的声音非常神似,但是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协调感。
  “如果不是魔物的话,那又是何方神圣呢?”
  巫女换了平静的语气问道,她早就已经把刚刚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不安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

  有些许蛇神附在上头!
  “也就是说,那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萝?”
  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附在她身上呢?”
  是生灵!
  “生灵……是吗?那么又是谁的生灵呢?”
  不是外来的……
  “您的意思是说,是我认识的人吗?那么又是我认识的谁呢?”
  纱雾……
  “什么……?”

  在叉雾巫女不经意地发出惊讶的声音同时,一旁响起千代倒在地上的声音。千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葡匐前进的姿势改为双膝跪地,把身体趴在帘子上,然而,她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光,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了。
  “已经离开了吗……”
  巫女回头看了一眼千代的样子,又把脸转向纱雾的方向。
  “为何要附在她身上?因何要附在她身上?为什么要附在她身上?到底为什么要附在她身上?基于什么理由附在她身上?是在什么样的想法下附在她身上?有什么因果要附在她身上?有什么原因要附在她身上?有的话就说,没有我也不会让你说!”
  叉雾巫女把一连串连珠抱似的问题,如倒水般一口气倒在依附在凭座上的生灵身上。
  “快说呀!回答我。我在听呢!快告诉我。把嘴张开,说出你的想法。不管是怨恨痛苦、羡慕、嫉妒,全都说出来。有的话就说,没有我也不会让你说!”
  接下来,巫女便以同样的方式,试图透过凭座之口把生灵的话引导出来。虽然接下来只要一再重复这个过程即可,但是巫女丢出问题的速度却是一次快过一次,第二次比第一次快、第三次又比第二次快……然后逐渐变成类似绕口令的东西,最后终于变成语焉不详的咒语。根据情况的不同,有时候要持续好几十分钟以上。
  然而,当巫女重复到七、八次的时候,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到了超过第十次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听不出正确的发音,变成像咒语一般的语句又变得更加混乱。就连巫女本人也知道,虽然她也想把每个字的发音都唸清楚,但是那样的话就必须放慢说话的速度,反而是本末倒置。所以她必须继续以这种速度唸着咒语。如果巫女在依附于凭座身上的生灵开口说话之前先换气,那么一切就必须从头来过,所以接下来可以说是毅力与耐力的比赛。
  “……有的话就说,没有我也不会让你说!”
  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极限了,巫女在问到第二十多次的时候,突然加快速度大喝一声,原本应该是肉眼看不到的问号,突然变成一个有形的问号,朝着凭座飞去。那是一股特别的气,平常人是绝对看不到的。
  下个瞬间,巫神堂内寂静无声,宛如深山幽谷中的森林,黑暗与宁静填满了每一寸空间。就在这个时候──

  奴、家、我……

  空气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连把女儿护在怀里的千寿子也忍不住僵直了身体,心惊胆战地望向纱雾的方向。因为这个声音虽然很像刚才发出来的声音,但似乎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东西。
  “奴家我是什么?奴家我代表着什么意思?奴家我这三个字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奴家我的背后究竟藏着何种玄机?有的话就说,没有我也不会让你说!”
  叉雾巫女的问题马上又间不容发地插了进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拖拖拉拉的话,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涟……

  “涟?涟是什么?涟代表着什么意思?涟这个字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涟的背后究竟藏着何种玄机?有的话就说,没有我也不会让你说!”

  涟……三……

  “涟三……?涟三是什么?涟三代表着什么意思……”

  涟……三……郎……

  “涟三郎……?”
  巫女歪着头,蹙紧了眉峰,不由自主地自问自答,然后马上便恍然大悟了──
  “您是指大神屋的神栉涟三郎吗?”
  只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解答,空气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不管巫女再怎么锲而不舍地追问,都再也得不到任何答案了。
  正当寂静再度充斥于巫神堂里的每一个角落时──
  “这下子,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帘子的另一头传来千寿子的声音。只不过,与方才的心惊胆战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语气里甚至还流露着傲慢。
  “我想巫女您应该也知道吧!涟三郎少爷是我们家千代的表哥,小两口从以前感情就很好。大神屋自从长男变成那样之后,次男也考上了**大学,平常几乎很少回家,所以虽然说是三男,但是将来搞不好还是得由涟三郎少爷来继承家业。这么一来的话,我们家千代就会成为大神屋的媳妇了。”
  虽然四下一片漆黑,但是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的眼光一定瞥向了纱雾。
  “对于这件事,那边那位小姐肯定无法接受吧!哎~谁叫涟三郎少爷是个那么温柔、对谁都那么亲切的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随随便便就把他的好意当真,反而是害他好心做坏事了呢!”
  千寿子已经完全把她刚来的时候那种硬装出来的优雅给抛在脑后,讲话夹枪带棍的。这也难怪,原本是为了祛除附在女儿身上的魔物而来,没想到把女儿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在眼前,会感到怒火中烧也是人之常情,问题是她的这把怒火究竟是为何而烧。横看竖看,她似乎是把这次的事情跟二十多年前谺呀治家和神栉家那段无疾而终的婚约给连在一起了。换句话说,她把过去的事件,而且是根本没有实现的一桩婚约硬是套在尚未发生的事情上,这是一种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我是说‘就算’喔!就算涟三郎少爷跟那边那位小姐彼此相爱,以大神屋和上屋的门户差距……”
  曾几何时,千寿子已经把女儿的话题转移到自己离婚又再婚的事上,害她又想起过去的悲愤,正打算讲出更恶毒的话来的时候──
  “你给我住口!”
  却被叉雾巫女严厉的语气给硬生生地打断了。叉雾巫女的音量并不大,而且始终面向着祭坛,压根儿也没有回过头来,却还是让千寿子乖乖地闭上嘴巴。
  “附在千代身上的魔物可还没有完全离开喔!在还没有把转移到凭座身上的魔物请到‘依代’上之前,它都还没有离开那孩子!正确地说,必须把依代交给山上的山神,然后再让绯还川的河水把依代带走,否则都不能算是已经完成祛除魔物的仪式。你也是神神栉村的人,难道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
  “话、话是没错,可是依附在这孩子身上的,不就是坐在那里的纱雾小姐的生灵吗?她本人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既然那生灵已经回到原主的身体里,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哦~新神屋的少夫人,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改行当巫女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棒槌学堂·出品
  千寿子突然惊慌失措了起来,但是巫女不想再跟她继续纠缠下去:
  “就算依附在她身上的是别的魔物,我也不会就这样放着不管,更何况还是纱雾的生灵,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
  巫女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这句话,便从怀里取出一个剪成人形的依代,一面用依代将凭座的全身上下扫过一遍,一面吟唱咒语。重复以上的动作达数分钟之后,先把依代放在祭坛上,再从怀里拿出一张怀纸将之摊平,把依代移到怀纸上,再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再放回祭坛上,继续诵唸经文,如此一来,在巫神堂里举行的驱魔仪式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样就行了,已经结束了,可以把那孩子带回去了。”
  叉雾巫女依旧头也不回地说。她的语调极其公式化,彷彿根本没有听见千寿子方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话似的。
  面对巫女这样的态度,千寿子纵使还想说些什么,也只能以一声谢谢来作结束:
  “……谢……谢谢您。”
  只不过,中间还是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呼小叫地把躲在等待室里装死的梅子喊来,两人合力把千代抱起来,迅速地回去了。
  终于,巫神堂内只剩下叉雾巫女和担任凭座的纱雾两个人……不对,还有一个人。在巫神堂左手边的黑暗里,与出入口的木板门反方向的地方,还有个一动也不动的黑子守在那里。
  千寿子可能完全没有注意到,但是黑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直蛰伏在巫神堂的阴暗角落里,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千寿子起身冲向叉雾巫女,或者是想要拉开帘子进入叩拜所的话,这道黑色的身影应该会马上从黑暗中现身,制止她的行为吧!
  黑子就像是跟在叉雾巫女身边帮忙打杂的伙计一样,至于他的来历,即使是谺呀治家的人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是在十多年前被巫女从某个地方带回来的少年,当时头上就已经罩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一句话也不说。据巫女所说,他的脸上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就连话也不会讲。由于谺呀治家自古以来就常常有三教九流的人在家里出入,再加上当时正值战后最混乱的时期,有很多小孩都是死了父母又举目无亲的,也有人是辗转逃亡到这个乡下地方,所以大家都认为她大概是捡了一个这样的孩子回来吧!从此以后,那名少年便成了叉雾巫女的贴身随从,在谺呀治家住了下来。因为巫女总是给他一身黑衣服穿,所以大家也都自然而然地叫他“黑子”。黑子对山神的信仰非常虔诚,除了对叉雾巫女──顶多再加上一个纱雾──说的话会有所反应之外,对这个家的其他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在另一方面,他看起来似乎又已经完全融入神神栉村这个地方,总之是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存在。
  只可惜,对于现在的叉雾巫女来说,就连黑子也进不了她的视线范围。
  “纱雾……”
  巫女喃喃自语地说道,整个人就像虚脱一样,在祭坛前坐了下来,态度和方才呈现在千寿子面前的高高在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茫然的视线毫无焦点可言,彷彿是同时看着案山子大人和纱雾的身影,然后慢慢地,随着她的焦点逐渐集中在孙女身上,巫女的双眼也开始恢复了光彩,最后终于六神归位,开始动了起来,然后用一脸惊讶的表情盯着纱雾,有点手忙脚乱地把手搭在孙女的双肩上,开始诵唸经文,好解除孙女的凭座状态。
  “巫、女、大、人……”
  过了一会儿,便从纱雾口中传出呼唤祖母的声音。在进行仪式的时候,即便是一家人,也都还是得尊称叉雾一声“巫女大人”。
  “来,把这个小心地拿好……”叉雾巫女把放在祭坛上的怀纸交给纱雾,用比平常还要严肃的表情说道:“听好了,这次一定要去〈大祓禊所〉参拜,可不要跑去〈小祓禊所〉喔!然后一定要亲眼看到放入绯还川里的依代完全消失不见才行。记住了吗?有没有听清楚?一定要非常非常慎重,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巫女再三地叮咛,语气就像是在解释给小朋友听一样。
  “是的,巫女大人……”
  纱雾的反应固然相当顺从,但还是一副十分柔弱的样子。以一个要继承叉雾巫女的衣钵,成为谺呀治家巫女的人来说,总给人非常靠不住的感觉。
  “好了,赶快去吧!再磨蹭下去的话,太阳就要下山了。”
  叉雾巫女催促着孙女赶紧出门,语气虽然多多少少恢复成比较温柔的祖母,但是隐藏在两只眼睛里的感情,却和声音完全是南辕北辙。
  那是一种充满了不安的眼神,就像是一直以来早已习以为常的事物,有一天却赫然发现那居然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别种东西……叉雾巫女就是用这种充满不安的眼神,来来回回地看了纱雾和案山子大人好几次。
  身为谺呀治家的巫女,叉雾心里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
  然而,就连这么神通广大的巫女,在那个时候应该也还是就连作梦也想不到,那竟是稍后侵袭这个神神栉村的一连串怪事的预兆。 




   




摘录自纱雾的日记(一)



  当我醒来的时候,祖母大人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醒来的时候——是的,每次当我结束凭座的任务,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上就好像是从深沉的睡眠当中醒来一样。虽然涟哥哥每次都说我只是中了祖母大人的催眠术,但是在举行凭座仪式时,那种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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