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愣住,傻傻地看着那张好眼熟的小脸蛋。
那是……
¤¤¤¤¤¤¤¤¤¤¤¤¤¤¤“啊,糟了!”
翠心自美色中清醒,见男子似乎发现他们了,突然惊喘一声,手忙脚乱地抱着小男孩赶紧飞身离去。
室内的男子脸色兀变,倏地自黄杨软榻上站起身,不理会一旁女子惊讶的眼神,大踏步走过去,大手粗鲁地扯开卷帘,而干净的廊道上,无一丝人迹。
男子瞪着空无一人的廊道,久久不语,俊美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怅然之色,然后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中,神色恍惚。
“爷,您怎么了?”
女子低柔的声音惊醒了他略微失神的心绪,蓦地,璀璨的星目突然一凝,男子面色微凛,突然急声大叫:“来人啊!快来人!”
船舷上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出现,跪在男子面前。
“属下参见爷!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几个干什么去了?连有人偷溜上船也不知道?哼!”男子骂道,然后有些焦急地说道:“你们几个现在给爷听着,马上在这条画舫里找出一个小女孩……嗯,长得很漂亮的小女孩,眼睛圆圆的,很灵活可爱;嘴巴红红的,像涂胭脂一样;皮肤也是白白的,粉粉嫩嫩的,很讨喜,笑起来,很温软幸福……”他尽可能的形容出自己的感觉。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终于有个大胆的侍卫迟疑地问道:“爷,您能不能再说仔细点……”这种形容实在是太抽象了。
男子眉目一凝,脸色有些僵硬,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如果不懂……就去参照十四爷的模样儿!快去——” 果断地下达指令,看着一群人迅速离去,他突然叫道:“还有,不准伤了她、也不准惊吓到她!”
“是,爷!”虽然很莫名其妙的命令,但他们还是谨守下人的职责,听令行事。
女子坐在案前,纤细如青葱的十指依旧按放在琴弦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男子站在轻纱拂扬的船舷上,吹着瘦西湖的风,深邃的目光望着天清水阔的湖面,面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
¤¤¤¤¤¤¤¤¤¤¤¤¤¤¤¤¤“翠翠姨,那个叔叔真的好漂亮呢!比妈妈说的美人鱼还漂亮!”
呼呼的风声在耳畔掠过,小男孩趴在翠心的背脊上,很高兴地说着。翠心足不点地奔驰着,直到渐渐远离了瘦西湖才停下来,慢慢地走着。
翠心有些无语,脑海不禁浮现那个男子容光四艳的容颜,不得不承认,他竟比女人还美丽上几分,连她家美艳的小姐也是望尘莫及呢。
来到离瘦西湖一里远的小亭子,翠心放下小男孩,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刚才逃离画舫时,似乎是惊动画舫上的客人了,巡逻的侍卫多了起来,而且神色匆匆的,像在搜捕什么人。
翠心有些担心,那位爷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会不会以为他们是图谋不轨,所以才加强了巡逻防备呢?不知道现下小姐怎么样了?她就说嘛,鲁莽的小姐总有一天会害死自个的,做事总是不经大脑,连逛青楼捉奸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也干得出来,亏姑爷忍耐得了她……
正焦急间,两人终于见到那道明艳的身影姗姗归来,只是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翠心大喜地扑了过去:“太好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呃……小姐,您怎么了?”
翠心不明白她家小姐紧崩着个身体,又青又红、又白又黑的脸色是啥意思,而且那神情恁地怪异,不会是在姑爷那儿受气了吧?可能吗?她家姑爷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耶,断然是不可能欺负到一头母老虎的。
“娘,见到飐叔叔了吗?”小天赐上前拉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问。
白潋裳扯了扯唇,弯腰抱起小男孩,眉间闪过似悲似嗔的神色,更多的是委屈不忿,突然说道:“走,呆呆,陪娘去喝酒!今儿咱娘儿俩来个不醉不休!”
又要喝酒?翠心苦了脸,很明白自家主子是什么德性,酒量实在不咋样,但心情一个不好,又爱这样借酒浇愁,然后又要鬼哭狼嚎了。只是苦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小姐,您还是三思……”而行吧!
“翠心,给老娘闭嘴!再啰嗦就把你丢回白府后院去!”
一记凶恶又火爆的视线横过来,翠心马上识趣地闭紧了嘴巴。虽然她很想劝劝主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还是别喝太多酒,免得将来生出一个小酒鬼……但她还没那个胆子敢惹气得快爆的母老虎。
¤¤¤¤¤¤¤¤¤¤¤¤¤¤¤ 夜幕低垂,太阳没入山的背后,只留下几许橘色余辉恋恋不舍地徘徊不去。
小栈内,已点上几盏烛火,灯火通明,照亮了室内喧嚣混乱的情景。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柳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付湖水湖烟……嗝,明日重扶残醉,来寻……来寻陌上花钿……去、去你的宋飐,琴棋书画算什么?老娘我一样也会吟诗……有、有什么了不起?”
“小姐、小姐,您小心啊,小心!”翠心好担心地叫着,很怕面前这个一脚高高踩在长条凳子上的醉鬼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也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心里不禁有些怨起还未来收拾残局的姑爷来。
“潋裳小姐,拜托您不要再唱了,就像鸭子叫一样难听!”小三苦着脸抱怨,忍受了好几个时辰的魔音摧残,终于忍无可忍了。下一刻,衣襟已被人紧紧揪住,整个人被扯离了地面。
“你说什么——”
整个一女暴君形象的某女不费吹灰之力就大力地拎起男人的身体,狰狞的俏脸扭出恶笑,雪白的贝齿磨啊磨的,对小三露出森森白牙。
“小三,你是不是活腻味了?敢这样说老娘?小心老娘一个不爽找来一堆丑女将你就地解决了——”
听听,这是一个女人能说的话吗?小三憋得满脸通红,气得全身发抖,然后不顾一切后果地开始咆哮:“你你你,你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怨不得宋飐公子要背着你去喝花酒,像你这种女人,只要是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要——啊——”才叫嚣一半,小三尖叫着,身体被一道凶狠的掌风劈向一旁的墙面,贴着当年画去了。
翠心嘴巴张成了0字型,赶紧抱起坐在高高的椅凳上的小男孩,闪得远远的逃难去了。
¤¤¤¤¤¤¤¤¤¤¤¤¤¤¤¤“呃,你们这是做什么?”
吃惊不已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一同望通往内室的门边突然出现的女子,正一手挑开卷帘,清淡疏远的眉微挑,默默地看着凌乱狼狈的小栈,视线扫过正在发酒疯的女人和贴在墙头呻吟的小三,还有角落里抱在一起避难的翠心及小男孩。
被翠心抱住的小男孩见到她,眼睛一亮,马上挣脱翠心的手,向女子跑过去,边欢快地叫着:“妈妈、妈妈,你回来啦!”
女子弯腰抱起扑进怀里的小男孩,宠溺地亲了亲他红扑扑的小脸,露出温软幸福的笑容:“嗯,呆呆,妈妈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乖的呀?”
“有,天赐好乖呢!而且还见到了好漂亮的叔叔哟!”小男孩很老实地说着,然后转过脸对女子身后的男子叫道:“铁笙舅舅,您也回来啦!吃饭了吗?”
“还没呢!”男子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疼宠的笑容,伸手抱过小男孩:“来,天赐,让舅舅抱抱你!你妈妈身体不好,别太累着她!”
“哦,天赐知道了!”恋恋不舍地离开女子的怀抱,小男孩很体贴地说道:“妈妈辛苦了哦!不过妈妈下次去找和尚爷爷,可不可以带天赐一起去?”
听见儿子软软的请求,还有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紧紧瞅着她,女子不禁一阵心软,柔声道:“好啊!不过呆呆去了那儿,可不要人家说什么都信哦!和尚也是很会骗人的!”
就因为儿子性子太软,也太呆了,她才不想带儿子去大明寺,免得被那个不像和尚的死和尚带坏了,总之要未雨绸缪。
“嗯,除了妈妈的话,天赐谁也不相信!”小男孩保证似地说,童稚的话惹得女子一阵失笑。
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那厢突然响起一阵尖叫,下一刻,一个熊抱扑过来,差点没将她压折了腰。
“啊——浅颜,你这个死女人终于给老娘……嗝,给老娘死回来了!”
“潋裳,你好重!”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她泰山压顶一样的熊抱,更是难以忍受她满嘴的酒气。推了推她,有些无奈地问:“还有,宋飐呢?”
这女人怎么又发酒疯到小栈来了,每次都这样!这回怎么不见那个消防车一样万能的男人来灭火呢?
江南可采莲
“别跟老娘提那个臭男人!”
愤慨的大吼,轰得浅颜耳鸣不已,头昏脑胀。而那个已然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女人仍在那愤恨大叫,倒豆子似的,一溜儿地向她投诉。
“浅颜、浅颜,你不知道,那个臭男人……嗝,竟敢为了一个女人凶我……嗝,还陪着一个比我还美丽的男人喝酒聊天游画舫,好不亲热的模样……呜呜,我恨死他了,原来他以前所做的都是骗人的……呜呜,我决定不要他了……”
听着她又是愤慨又是委屈的哭诉,浅颜有些无奈。
这到底是今年的第几次了?每次一有误会,就会跑来她这儿发酒疯撒泼,千篇一律的都是和她叫嚣痛诉某某人,难道她长得很像垃圾桶?
“好了好了,酒也喝了,骂也骂过了,就去睡个好觉吧!我保证你明天醒来后还是个艳阳天,一切都是好的!”浅颜也是千篇一律的哄着。
“嗝,真的?可不许骗我哦!”
白潋裳咕哝,眯着迷蒙的美丽杏眼瞅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像只熄火的小猫咪一样,很温驯可人地任她牵着手走进内室那间专门为她准备的厢房。
直到两人消失,也没再发生什么吓人的声音,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个一向胆大妄为的白家母老虎也只有温和的浅颜姑娘能吃得住,真是可喜可贺啊!
小三骂骂咧咧地从墙头爬起,揉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翠心虽然满心愧疚,却是闪在一旁风凉地看着,谁叫这小三儿要不知死活地去挑衅女暴君呢,还敢说她小姐的坏话!只有小天赐是满心满眼的同情,拉着他的小三叔叔拿药酒为他搓揉脸上的青肿。
¤¤¤¤¤¤¤¤¤¤¤¤¤¤¤在浅颜终于搞定某个女人,从内室出来后,翠心和小三已准备好一桌子的食物,众人正等在餐桌前,等她一同来用晚膳。
浅颜微微一笑,上前坐在小天赐身畔,示意众人一同开饭后,低首有些怜惜地问正抓着筷子有模有样吃饭的儿子:“呆呆,饿不饿呀?对不起,今天是妈妈回来晚了!”
“妈妈,不要紧的,小三叔叔有做很好吃的豆腐脑给天赐吃哟!谢谢小三叔叔了!”小男孩不忘称赞一下小三,换来小三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不必客气,天赐少爷那么可爱乖巧,小三不疼你疼谁呀?”
不分主仆尊卑,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边吃饭边热闹腾腾地讨论着。
“浅颜小姐,幸亏有您在,不然翠心又得遭殃了!”她从来就是打不过小姐,更遑论是喝醉酒的小姐,两人若动手向来只有她这个小丫环受伤的份。所以翠心对浅颜的感觉,简直就如同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
“没事,潋裳的脾气确实得改改了!今儿个,她没有去哪惹事吧?”浅颜边为儿子布菜边问着。
“没有、没有!”翠心忙不迭地摇头,心有些虚,赶忙老老实实地招来,当然会隐瞒一些。“小姐虽然去了瘦西湖的画舫,但很快就走了,回到小栈来喝酒,直到您回来!”然后终于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似的。
翠心暗忖。她家的小姐啊,也只有在这位浅颜姑娘面前才会松了所有的防备,展露自己软弱无助的一面。或许是浅颜姑娘身上那种特别的魅力吧——不漂亮,但笑起来是说不出的温暖幸福,让人的心头也暖乎乎的,跟着温软幸福起来,丝毫起不了防备之心。
她家的小姐啊,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两件事,其一是能蒙宋飐公子不弃,真心实意地娶为妻;另一件便是交到浅颜姑娘这位特别的朋友——虽然是小姐自己送上门、硬抢来的朋友!
饭方吃到一半,就有人来敲门。小三去应门,毫不意外出现的是那位终于姗姗来迟将逃家妻子捡回家的宋家大公子——宋飐。白净儒雅的书生模样,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稳重与沉著、淡定而疏远。
“奴婢见过姑爷!”翠心赶紧起身,裣衽为礼。
“宋大哥,您来啦!要一起吃个饭吗?虽然是简单的家常便饭,但还是不错的!”浅颜笑道,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只是迟了点呢!
“不了,谢谢你!妹子,今儿个又麻烦你了!”宋飐瞧了眼小栈,然后目光望向内室:“潋裳没做什么事吧?她还好吗?”
“哎,没有呢,就像往常一样撒泼一会就好了!不过,宋大哥啊,不是浅颜有偏见哦,而是她现在好歹是个孕妇,虽然没有一丝孕妇的自觉,但你还是多哄哄她,免得一个不慎,真的会生出些意外来!我可不想她生出第二个呆呆!”浅颜劝道,虽然宋飐聪明世故、心思细腻,但明显还是无法理解那颗敏感复杂的女儿心呢——尽管那个女人神经大条得实在不像女人。
宋飐面色微变,抿着嘴点头表示明白了,快步走向内室,手刚挑开卷帘,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回过身看向灯火处盈盈微笑的女子,还有靠在她身畔的小男孩,有些迟疑地问道:“妹子,你……认识京城的达官贵人吗?”
“哎?”浅颜疑惑地眨眨眼,然后很老实地摇头:“没有呢!宋大哥,你也是知道的,浅颜……身世有些离奇,来到这个世界就被那个和尚像牢改犯一样看着养伤,根本没有出过扬州城耶!”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她也没有那个资金去北京旅游耶!
“也对!”宋飐点点头,抛开那层顾虑,头也不回地朝内室某个厢房行去。
浅颜抱着儿子坐在那儿看着宋飐消失的方向,垂下的眸子若有所思。
¤¤¤¤¤¤¤¤¤¤ ¤¤¤¤¤¤是夜,又到了一天亲热无间的亲子时间。
洗了把脸,换上白色宽松的睡袍,浅颜窝上床,将小男孩小小暖暖的身体抱在怀中取暖,嘴里忍不住叹道:“呆呆的身体真暖和呢!不像妈妈一入夜身体就发寒,冷冷的,连在六月天还像根冰棍似的。”
“是天赐的错!和尚爷爷说,要不是妈妈生天赐时伤了身子骨,妈妈一定不会……”小天赐抿着嘴说,小小的脸蛋上闪过几许愁绪自责。
浅颜愣了愣,她从来不知道儿子会这么想的。又是和尚爷爷——那个死和尚又大嘴巴的同她家呆呆说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啊!难道他不知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吗?下回见到他非得新账旧账一同算了不可!
浅颜在心里诅咒某个大和尚,嘴里却说着:“胡说,我家呆呆这么可爱,咋会是呆呆的错呢?是妈妈那时身体受了好重好重的伤,伤及了筋骨才会弄成这样的!”将儿子疼惜地搂进怀中,她低首亲亲儿子俊俏无比的小脸蛋,越看越喜爱,笑道:“呆呆别听那个臭和尚乱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和尚,尽说胡话的!”
天赐瞅着她暖暖的笑脸,说出自己的疑惑:“可是,天赐听翠翠姨说,和尚爷爷是个道行高深的大师,享誉天下,连京城的皇上也对他礼遇备至呢!”就只有他家的妈妈和漂亮娘亲不以为然,并且还很鄙视和尚爷爷呢。
浅颜呆了呆,尔后硬着头皮笑道:“那是世人不了解那死和尚和德性,被他蒙骗了!你娘和妈妈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天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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