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阿哥——”我惊叫。这个桃寿包子就是历史上一废太子的导火线,那个倒霉又短命的十八阿哥——胤祄?
我还在呆愣中,十四阿哥已将桃寿包子交给佟嬷嬷,桃寿包子回首看我,也不管在场在宫女太监几乎瞪圆了眼,脆生生的叫了声“额娘”,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瞅着我,我的心里霎时变得很不是滋味。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态,远比哭闹不休更令人揪心令人不舍,就是这模样让我无法狠下心肠地将他带回来。显然佟嬷嬷也注意到了,一脸惊奇的来回打量我和小包子。十四阿哥條地眯起漂亮的眸子,表情阴森了几分。
“嘿嘿!”我尴尬的笑了笑,向桃寿包子伸出手,他很乖巧的伸手讨抱。将他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我努力使自己笑得亲切自然,“佟嬷嬷,咱俩打个商量吧!今晚就让小包子……哦,是十八阿哥在景仁宫住下可好?就一晚!你瞧,他也很舍不得我哩!”
年轻的佟嬷嬷微微失神的瞧着我,半晌回过神后,一脸为难。
十四阿哥走到我身旁,有些宠溺有些无奈地摸摸我的脑袋,才淡淡地道:“佟嬷嬷,你回去禀告密贵人一声,就说十八弟喜欢景仁宫,住阵子再回去。”
“是,十四阿哥!”佟嬷嬷满脸无奈地福身领命而去。
我双眼晶晶亮地看着十四,满脸崇拜。真厉害啊,不愧是皇阿哥!一句不轻不重的括远比我费尽唇舌的十句还来得有用。十四阿哥回身见我如此,有些好笑,在我也回以傻笑时,面色一整,板着张俊脸瞧着我们,声音阴沉了好几度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十八弟为什么叫你‘额娘’呢,姐姐?”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他将“额娘”这两个词儿嚼在牙缝间咬牙切齿的吐出来呢?我微微缩了缩身体抱紧小包子,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嘛!我在路上遇见他一个人……和他说说话,然后他就这样叫了嘛……”
所以说真的不是我的错啊!我是冤枉的。
呜呜!十四板着脸的样子还真令人敬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那自然天成的气势,不轻不重的话语,皆有种无形的威势,让人不由自主慑服。
“真夜,将十八阿哥带下去休息,找个嬷嬷好生照顾着。”
“是,十四爷!”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将小包子打包走,想抗议又不敢,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委委屈屈地站在一旁挨罚似的。但转念一想,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只不过是小包子叫我一声“额娘”罢了……呃,加上私带他回来……
“既然姐姐那么喜欢,就让他住着吧!不过他不能叫你额娘,只能叫姐姐!”十四阿哥特别强调。
“啊?”我抬首反应不过来地看他满脸纵容的笑意,当理解他话中之意,我喜不自禁地冲过去抱住他。
“谢谢祯儿!我就知道祯儿最好——呃?”猛然忆起他已不再是初见的那个孩子了,有些尴尬地想退开时,却被他快一步困在怀里无法动弹,头顶响起了他既是无奈又纵容的声音。
“真是拿你没法子啊,姐姐!”
这这这这……这话怎么说得那么暧昧呢?我的脸悄悄地红了。
异样的悸动
“呜呜~~~~姐姐不喜欢小礼了,只喜欢包子!”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小十七抱着我的腿抽泣,凉亭四周,几个宫女来来往往伺候着,听闻那声声控诉皆不由得掩唇偷笑。而十七阿哥口中的“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海棠形石凳上,大大的眼睛静静幽幽的看着我们。
“小礼,你怎么可以叫自己的弟弟为包子?”我忍不住纠正。
小十七仰起可爱的脸蛋儿瞅我,一脸无辜。“我听见姐姐这样叫的嘛!”
啊?感情是我的错喽?耳畔灵敏地听见了真夜真日她们的闷笑声,我的脸颊微红,赶紧蹲下身跟他小声地咬起耳朵,“小礼,姐姐最喜欢你了!因为包子……哦,不是,是小十八,他是弟弟,连走路都走不稳呢。所以姐姐当然要多注意他一些!你是哥哥,不可以叫他包子哦,特别是在有旁人的时候,知道吗?”
“那没有旁人的时候就可以叫了吗?”他一脸天真地说。
这小子是装的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心软,实在没辙,只能无奈地颔首,“算了,没有人的时候就随便你吧!”说着我拉着他坐到凉亭里堆满食物的桌子前,“来来来,小礼,天气正好,陪姐姐在这儿野餐吧!”
天气真的很好,阳光灿烂,花草青葱郁绿,浓荫遮天蔽地,在幽静燥热的皇宫辟出一片清凉。午时一过,我领着一群宫女太监到宫里某处凉亭沐浴微风吃点心零食,享受大自然。虽然皇宫中大多数一景一物一花一草皆是人工,但美在巧夺天工,聊胜于无嘛!
“姐姐,十八弟怎么都不说话?”
小十七拿着一块绿豆糕逗弄桃寿包子,但小包子鸟都不鸟他一下,可爱的小脸蛋一下子垮了,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
“他还小嘛!”其实也不算小了啦,只能这样安抚,不能接爱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身体有疾的说法。而且小包子会说话呀,他只是不想说罢了。我抱过小包子放到膝上,掰了一小片香甜的松饼喂他。“等他像小礼这么大的时候,他就会说很多话了。”
小十七跳下石凳,绕到我身旁挨靠在我身畔目不转睛在盯着我怀里的弟弟,然后仰起脸问:“姐姐为什么叫十八弟为小包子呢?”
“因为啊——”我笑眯眯的举起小包子,在他嫩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几下,“他好可爱,好像街上卖的桃寿包子哦!”
小十七阿哥皱了皱俊秀的小眉毛,然后舒展开来,“嗯,小包子很可爱!那,姐姐,小礼可爱吗?”
“可爱!”我在他苹果般的脸颊上啾了几下,惹得他“咯咯”地笑了。
点心时间过后,我唤来人搬来张宽大的竹藤欹椅,躺在上面陪小包子午睡。嗯,听说小孩子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能健康成长,像小包子这样还未足三岁的小家伙更需要足够的睡眠。
¤¤¤¤¤¤¤¤清风徐徐地吹佛,穿过树稍。树影晃动,零星的点点光粒跳动在榻上安睡的人身上。
在清凉的风中,陪着两个小家伙,我也有些昏昏欲睡。将真夜递来的薄凉被单披在他们身上,我掩唇打了个呵欠,渐渐睡去。
嗯,这种除了吃就是睡的日子还真像小猪哩!虽然很想抗议这种生活,可是有个比我更强硬、更爱管束我的皇阿哥在,只能委委屈屈地听从了。呜,我是标准的软硬兼吃的类型,太没原则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晃动让我自睡梦中清醒,蹙了蹙眉,我睁开眼睛,然后眨眨眼,有些呆滞地看着上方坚毅光洁的下颌、微微抿着的薄红嘴唇、挺俏的鼻梁……
“姐姐,醒了吗?”
那人俯首瞥视,一张俊美无铸的男性脸孔映入眼帘,这才意识到,我正被人抱着走在回景仁宫的路上。抬首望了望,绕糊涂的脑袋终于捕捉到关键信息。
“哎,小礼和小包子呢?”
“小包子?”十四阿哥微微皱眉,写满疑惑的眼俯睨着我。
啊?我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是胤祄!”
“宫女送回去了!”他说着,唇角忍俊不禁地弯起料峭弧度,俊美帅气的脸庞熠熠生辉,耀眼得夺目逼人。我瞧得眼睛发直,无法自己。许久,我才意识到,我还被他抱着呢。
“那个……祯儿,你可以放我下来了,我很重的!”我不好意思地说。
沉默了会儿,十四阿哥方慢腾腾地将我放下,大手理了理我乱蓬蓬的短发认真地说道:“姐姐一点也不重!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长胖点才好!”
“不要!再胖下去就成猪了!”
我鼓起腮帮子哼了哼。是女人都是无法忍受自己变胖变丑的说法,我自然也不例外。十四阿哥闻言不觉好笑,抬手像拍永和宫里德妃最喜爱的那只庞物狗一样地拍着我的脑袋,被我不悦地一手挥开。
“我是人啊!不要总是像拍小猫小狗一样拍我的头啦!而且,我年纪比你大,是姐姐啊……”最后的那句话是含在嘴里嘀咕,不敢明确说出来,也没脸说。在这个过早成熟的阿哥面前,姐姐的威仪早已丢到臭水沟里发霉发臭了。
不经意抬首望天,这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天边紫纱般的云霞重叠着橘红色的晚霞,烟涛云涌、聚散无依。这样看着看着,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仿佛仍是置身在故乡那片空旷的田野里,眺望着远山峰峦,目睹夕阳西下、落日余辉的怅然若失,远处烟雨水墨般的农舍炊烟袅袅,举目望着那家的方向,心中温柔的情怀无以为书……
“姐姐,小心——”十四阿哥眼明手快地扶正我被绊倒的身体,无奈地叹息,“姐姐,走路时不安发呆,很危险呢!”说着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在轻纱笼罩的宫阙回廊中。
握着他宽厚温暖的大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悸动,甜甜的、柔软的,很温馨,令人眷恋。浅明色的光线斜斜映照在他线条硬朗分明的脸庞上,五官仿佛是刀削斧凿般深邃,分明好看。颀长俊修的身形,行动间微微随风飘拂的衣袂,轻轻掠过岁月的痕迹……这样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再是初见时那个不肯吃药的孩子了……
那个小男孩到哪里去了谁肯给我明示听说有位名叫时间的老人把他带了去那昔日的小男孩啊不知何时走失谁把他带还给我啊仁人君子……
我想起台湾作家张晓风女士发自内心感慨的几句诗,心中一阵恍惚。
那个孩子到哪儿去了呢?我身旁这个风彩翩然的青年又是谁?是不是大家都在成长,只有我一个人徘徊在岁月的门槛边不肯长大……
¤¤¤¤¤¤¤¤方踏进房,就见桃寿包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弘晖绕着他陪他玩儿。不过怎么瞧似乎只有弘晖在一头热呢,小包子只拿那双漂亮清明的大眼睛瞅人,安静得不像小孩子。
看见我们进来,弘晖马上仍下小包子,欣喜地迎上来,“姑姑,十四叔,你们回来啦!”
“弘晖下课了?累不累?”我摸摸他的脑袋,温和地问。
“不累!”弘晖羞涩一笑,斯文的面皮微微赧红。在我沉睡的两年,他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虽然仍不够健康,但太医说只要注意一些应该能活到成年。弘晖仍活着,住进了景仁宫里……
嗯?历史是不是改变得太过彻底了呢?我抚着下颌思索,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被我忽视了,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自从醒来后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却想不起来……
想不出个所以然后,我很驼鸟地放弃。坐到榻上抱起桃寿包子,我心痒痒地拿脸去蹭蹭他嫩嫩的脸儿。弘晖爬上炕榻看着我们。十四阿哥在宫女端来的清水洗净手后,也撩起绛紫色的衣袍坐到榻上,拎起我手中的小包子。
“哎呀,小心点啊!小心——”我惊呼连连,伸过手想抱过小包子,却被十四挡住,大手扶固在我的腰际,让我动弹不得。
“姐姐就那么喜欢小包子吗?”十四阿哥瞪着与他眼对眼的弟弟。
“哈哈!”我装傻,干笑不已。为什么十四阿哥也跟着叫他小包子了咧?可十四下一句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他说:“姐姐,我真想把他丢出去,眼不见为净,省得……”
“不可以——”我在他耳畔大叫,不理会他被我高分贝的声音吼得直皱眉,就要去抢吊在他手上的小包子。十四手一移,将他放到榻上,丢给弘晖抱着,顺势将我搂抱住,紧紧地禁锢在怀里。我挥舞着双臂挣扎,却被他收紧的力道越抱越紧。
好难受,快不能呼吸了啦……
十四阿哥将脸埋抵在我颈窝间,温温热热的鼻息,佛过颈间的肌肤,敏感的小疙瘩一颗颗起来跳舞。
“姐姐,我讨厌他们分去了你的目光……”
不知是被憋闷的还是别的什么,我的脸顿若火烧般,红透了。
失望与绝望
“格格,皇上回宫了!”
乍闻这消息,我停止了和小包子玩闹的动作,静默了会儿,慢吞吞地将小包子交予一旁的嬷嬷吩咐道:“你们好生照顾十八阿哥,我去去……就回!”
“额娘!”
小包子脆生生地唤道,带着小旋窝的小手揪住我的衣摆,静静地瞅着我。我扯了扯唇角,拉开衣服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抚,“小包子,要叫姐姐知道吗?不然你十四哥又要生气哦。乖,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我跳下榻胡乱趿上鞋,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跑出景仁宫。
乾清宫外,我依旧习惯性地探头探脑一番,左右侦察。
“丫头,进来吧!”康熙威严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我吐吐舌,顺了顺被我蹂躏得凌乱褶皱的旗袍,然后心急如焚地旋进乾清宫。只见宽敞明亮的宫殿内,康熙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瞧见我提着裙子,一副乡下丫头粗野的模样冲进来,浓眉隐隐跳动了下,对我龙目一瞪,威吓之意不言而喻。我嘿嘿干笑,忙不迭地放开手,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
康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接过李德全呈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品啜着。
“嘿嘿,阿玛辛苦了哦!请原谅浅颜的打扰!”我福了福身,讨好地笑着,眼尖地瞧见皇帝大人轻扬的唇角,知他此刻心情不错,遂不失时机地问:“阿玛啊,浅颜想向您要一样东西。”
他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这丫头捺不住,是明真大师留给你的信吧?呶,拿去吧!”康熙说着从一堆奏折下面抽出一封信,让李德全拿给我。
原来竟是放在那里哦——早知道我自己来取就好了嘛,何必吊我胃口等到现在?真是坏心眼!我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腹诽康熙,接过信,我迫不及待地展开,可当看清里面的内容,我不禁傻眼。
此心安处是吾乡!
带点世外高人飘逸不拘的字体,龙飞凤舞展现在白纸上。我左瞧右看、上看下瞧、来回翻转,不禁满腹郁闷。怎么看都只有这七个字儿,这也叫信?我拿怀疑的眼光瞅着皇帝大人。
“丫头还不明白吗?”见我如此康熙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叹喟一声,有说不出的纵容无奈和隐隐的道不出味儿的情感,“丫头,大师走前留了句话给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君可见漫天落霞,名利息间似雾化!一切看机缘,切莫强求,顺其自然。”
闻言,我沉默不语。
我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对所谓的佛语道理一窍不通。可这话听在耳里却透露了一种讯息,一种会让我很难过的讯息。
我平静地看他,幽幽地问:“阿玛,我……回不去了吗?”
康熙深深地凝视我,幽邃的眸子掠过丝丝疼庞的意味,他说:“孩子,留下来不好吗?”
我不知道,真的!脑袋一片乱糟糟的,对这一切突然惶恐、害怕起来。
蓦地,我转身跑出乾清宫,转角处不小心撞到奉茶的宫女太监,顾不得被撞痛的身体,胡乱说了声“对不起”,用尽力气跑开逃离这一切,直到跑到气竭,心脏骤痛,我才无力地瘫软下身体靠着青苔满布的墙根慢慢滑坐在地上,抚着疼痛狂跳的心脏,呆呆地抬头透过宫殿上方翘起的琉璃瓦望着远处略显阴霾的天空。
那个世界的天空是否也一如三百年前的苍白?那里是否也有人如同我这般对着这样苍白无力的天空发呆,心痛到欲哭无泪,绝望到恨不得死去?
慢慢地,我曲起双腿,将脸埋藏在双膝间。
轻悄近无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然后停在身畔。来人撩起衣袍浑不在意地坐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心里微叹,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让她乱闯乱撞而寻到,总是这么教人不省心呢……
“姐姐,还有我陪着你呢!祯儿会永远陪在姐姐身边的!”
闻言,我将脸埋藏得更深,环地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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