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兆向龙说另外的事儿。
“听说,来的那鬼子,叫什么着,渡边,还他奶奶的狗鞭呢,在日本,是个教书的,文人热文事,你想个法儿,先把李连璧老狗操的乡村教育拉过来,抓到手,别让那老狗钻了咱篱笆,来个老驴打滚要翻身,人家说,好酒的不热茶行,他们酸人,容易凑一块儿。”
兆向龙大为惊喜,连忙竖起大拇指,“司令高瞻远瞩,这茬,连我都没想到,这样一下,就把李连璧想翻身的道儿堵得死死的,高,高,就是高!”
四老虎心甘情愿地乐呵呵地接受了兆向龙的恭维。
李连璧确实耍不过四老虎。
这回血霉倒得,甚至比上次邓家娘们挖破脸还大。自己的女儿邀龟田的闺女湖里游玩,游船遭劫,先奸后杀被开了膛,光天化日下的展给众人看。
李连璧不用想就知道,这下作、凶残的手段,只有四老虎做得出,但知道还不比不知道,对四老虎,他没半点应付的法儿,内心里早有羞死恨死撞墙死的份,还有龟田,是正统军人,打了败仗又遭此奇耻大辱,恼羞程度自然不可想,事是自个闺女引的,虽然死了,但账得记在自己头上,他只好洗净脖子在家等挨刀。没想到龟田的气量大或者悲痛太大麻了身,竟放了一马。
过了一段时间,李连璧见龟田没有啥动静,于是官瘾再上来,不知死,得了活命就还想鲤鱼再翻身,关上门想破了脑袋,想出了一个办教育的法,日本大本营要求各地办教育,从脑子里毒化中国人,每个乡镇都要办十个小学堂,教授日本文字,学习日本文化。文件下了一阵子,龟田先前没同意,他是军人,认军人的那一套,刀往脖子上一架,谁敢想个不字?噼里啪啦的多简单?但现在不同了,连遭霉运的龟田本来就信佛,闺女惨死后更信佛,心灰意冷放下屠刀就想做“好”事,李连璧这一下抓到了龟田的痒痒肉,老龟田当下批了李连璧的方案,并让他一手去操办。
第七节 刹那间相对的目光,满是血仇()
7、集市上力除兆向龙
危急中,张蕴涵冒死抱住了兆向龙的腿,给密集的枪声指目标。但是,计划虽然周密,锄奸很是英勇。人算却不如天算,命大的兆向龙又侥幸地躲过一劫,看来老天是想让他的毒水淌干净,再让他多耍几天光棍吧。
彭琦辉、萧易在花市的南端,选了一个便于观察的地方,把篮子放在前面蹲下来。
左右看看,锄奸组的民警或站或蹲,全都到了位,于是两个人一声接一声的“菱米高粱”地叫卖起来。
诺大的集市里,人流摩肩接踵,叫卖声,论价声,扭成了杀猪声,显得纷乱嘈杂而热闹。
民警们静静地等着,等猎物的出现。
日上三竿的时候,前面突然吵乱起来。彭琦辉抬眼看看,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萧易弯着腰,钻进了人群。
一阵自行车的铃铛急响,四五个“黑皮儿”骑着车子东抗西别的冲开人群,旋风般掠过,全进了祥斌茶馆,接着,茶馆的人,马蜂散巢样逃出来。
又一会儿,七八个“老便”走来,全是绸缎衣帽,斜背着短枪,骂骂咧咧地,横走在行道上。
一个卖鸡蛋的瘸子,躲闪不及,被打头的一个抬脚踢倒,篮子里的鸡蛋滚烂在泥地上。
他们中间夹着一人,同样装束,黑方脸盘,上嘴唇留着浓浓的胡茬子。
不是王仁绪?!
彭琦辉一愣,那王仁绪白净脸儿,也最讲究衣着整洁,脸上从不留胡子的。
就在彭琦辉愣神的功夫,那黑方大脸从近前走了过去,直入茶馆。
萧易走到近来,低低的声响,刚刚内线报告,那走过去的黑脸就是王仁绪也就是兆向龙,今儿出来特意化了妆。
——兆向龙,这个狡猾的龟孙!彭琦辉一咬牙,向左右放出等他回头再打的命令。
转眼间,天过晌午了。
毒毒的日头没晒跑赶集的人群,反而更多起来,趟起来的尘土遮得天黄黄的。
彭琦辉的粮食摊前,倒是有几个顾主问价,只是还的价低些,没有成交。
一个三轮架子车停到跟前,头发花白的推车人高声地问,“掌柜的,天晌午啦,喝碗粥解解渴压压饿吧?”
彭琦辉抬头看,是一个腰间扎着围裙的男人在问他,原来是个流动的粥摊。
“行,来碗粥吧,可得盛满!”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一张毛票递过去。
卖粥人接过毛票,“行哩,盛得满满的呦!“声音高高地吆喝着,弯腰双手把只大海碗端过来。
“茶馆里传来的消息,王仁绪连着见了五个情报员,中间个还是咱的人,都是后门进后门出,都跟上啦。”彭琦辉偱声儿再望,是王雪山。
不愧是延安来的,伪装的真像。
“小掌柜的也喝碗粥吧?”卖粥的老板直起身子高声吆喝,“小米、菱角加麦子面,粘稠的湖粥呦,压饿解渴还解馋。”
“不咧,你的粥忒贵啦。”像所有的贫家人,彭琦辉拿出两只土碗,一碗粥倒两半,再把海碗递给王雪山。
王雪山也没纠缠,接过碗来,推车子就往前叫卖。
彭琦辉把另一半碗粥递给萧易,“发命令,做好准备!”
一柱香的工夫,茶馆里传来铃铛响。
彭琦辉抬头看,原先五个“黑皮”, 推自行车出了祥斌茶馆。
彭琦辉站起身来,向四周高声吆喝,“上好的菱米高梁米唻,减价贱卖啦。”
立即,四周里的几个买的和卖的,站起身子,不经意地往一起走。
稍后,又一伙黑衣人出现了,急急地走。
一个挎着白莲藕篮子的村家女,只顾着和买家讨价还价,挡了走车的道,被打头的“黑皮”一把推个趔趄,白莲藕散出篮子撒在地上,村家女连惊带吓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本来狭窄的道路更挡得死死的。
中间的黑汉子,极不耐烦地吼,“让道!”同时抬脚踢一脚那个村家女。
村家女哭得更响了,转身抱住中间那黑汉的腿。
彭琦辉急顺着黑腿往上瞧,被抱腿的那人,黑脸,却黑的不像自来色,没胡子,脸上一道明显的伤疤,显然是化了装。
“这个狡猾的家伙,你就弄巧成拙吧。”他向萧易使了一个眼色,萧易钻进了人群里。
一伙黑衣人弯腰使劲拉村家女。
兆向龙的上半身一下子暴露在枪口下。
彭琦辉紧盯着那个恶贯满盈的特务、汉奸。
兆向龙一转脸,眼光正对上彭琦辉的眼光,“唰”地,兆向龙脸色大变,惨叫一声“有情况!”一头缩进人群。
鬼窝里混久了的他,经验自然丰富,那眼光里全是仇恨和愤怒。
他明白了一切。
但是,晚了,兆向龙话音未落,暴豆般的枪声早已响起,锄奸组员们已经围他们个半圆,连射的枪弹暴雨般密集,这伙儿混蛋全都趴在血泊中。
彭琦辉本想割下兆向龙的脑袋提走,但是,周围的敌人已经围了过来,警笛声响成一片,无奈,踢开汉奸尸首,一把拉起村家女,混在慌乱的人群中快快地离去跑。
那村家女血头血脸的一身血,却从跑步的姿势看,没有受到伤。
她不是别人,张蕴涵,始终近距离的观看兆向龙,急中生智的抱黑腿,是给公安队员们指目标。
“队长枪法好着哪,少偏一点,我就成马蜂窝了,嘻。”张蕴涵边跑边玩笑。
这会儿,她特渴望和彭琦辉说话,只是现在腿特软,急需要别人搀扶着。
蜡黄的脸色早显出,她也是吓的。
“还笑,憨大胆,冒失鬼。”彭琦辉有些恼,呵斥,“算你命大,让汉奸的尸首遮了你。”
第一节 情报员遇上死对头()
1、情报战渗透到乡村各角落
公安队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过湖干部的安全,突破的重点选在了塘口镇,刘裕才被选来搞情报。严先树又成了拦路虎。
微山湖的护堤上,走来一个十**岁的少年,细高挑个儿,白净脸,高鼻梁,卧蚕眉下忽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一个精灵的小伙儿。小伙头戴时兴的红顶黑沿帽,下穿半新不旧的青大褂,左键斜背着蓝底白花印花布布包裹,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秀才。他就是济宁一中刚毕业的中学生刘裕才。刘裕才本来在济宁找好了教书的冰窖街小学,可前几天接到父亲的家书,说是镇上要办一个湖上小学,请他来当校长和先生,教湖里岛上渔民的孩子读书识字。父亲信上说这是积德行善的大事,要他辞了济宁的饭碗来湖里教书。
刘裕才理解父亲的心情,马上辞了那家小学,拜别了老师后就步撵儿回家里。
湖堤小路弯弯曲曲,长满了青草,战乱年间,本来稀少的人迹更稀少,显得更荒凉。太阳顶头时候,刘裕才走到王家湾渡口,面对烟波浩淼的湖水,不由得心境复杂,极目远眺,湖中的南阳岛,湖东的桃花山,烟雾迷蒙中隐隐可见。湖里没有一只船,摆渡的瓜棚屋被火烧的只剩下几根黑黑的撑子。无奈何,他坐在护堤上,一面等父亲来接的小船,一面琢磨老师转的那口信儿。
他不能告诉别人的事,他已经加入了地下共产党,下一步就在塘口开展情报工作,领导他的是金乡地下党小组。
肚子里不觉间“咕噜噜”一阵声儿叫,刘裕才这才想起来,光顾的赶路,一天没吃东西了,就打开包袱,拿出杂粮窝窝,干啃起来。
“救命呀……呼呼……救命呀……”一阵女声的急呼传来,刘裕才转脸偱声看,王家湾方向,一个手抱包袱的少女哭喊着拼命地跑,后面紧追着六七个裹腿扎腰短打扮的黑汉子,黑汉子们个个手持着短枪,大咋小喝,凶虎恶鹰饿狼一般,在离刘裕才十几步远的地方,终于撵上了“羔羊儿”,背胳膊按腿,把少女捆了个结实。后面的一个,满脸上细皮麻子的细高挑儿,手里也提一只“烧鸡”(日本产手枪),赶上前一步,朝少女踹了一脚,骂道:“他奶奶的,笼里的鸟,还能飞了你?严队长哪样亏待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嚎?再嚎活剥了你!”说着又要踹,被一个矮短的大汉拦住,矮短的大汉蹲下身,嬉皮笑脸地细声问,“段花妮,俺严先树哪点亏了你,吃的,穿的、喝的,还不盖了湖西的锅?”说着扭一把少女的粉脸颊儿,“一会儿就叫你开斋入洞房,一黑间儿就别想眯上眼,明儿呀就随你便的跑,只是开了包儿,想跑也没了人要喽,哈哈哈!”
趁他仰头笑空儿,被捆的少女一头撞过去,矮短的大汉没提防,被撞了个仰八叉。火了,站起来,一脚跺了那少女,咆哮,“娘的,劲还不小?看我咋把你折腾服?带走!”
刘裕才才认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严先树!
提起严先树,刘裕才恨的牙根儿痒。在金乡城里,提起严先树,知道的没几个,微山湖的湖里湖外,要是提“腌咸鱼”,那大人小孩没有不知道的,他是标准的胎里坏,严先树的爹严大头是打家劫舍的湖匪。那一年风黑越高,微山湖运河里从南边划来一支花船。花船就是装妓女的船,桅杆上扎一朵红布的大红花,老远就能看得见。按规矩,花船也属下九流,和湖匪是平辈儿,可以上船去潇洒,但不能去打劫,否则败兴倒霉运。严大头许是饿晕了头,也就顾不得行规和霉运,在莲花湾截上了。这花船是从杭州运十多个妓女到北京做皮肉生意的,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就没了警惕性,土匪们杀到船上来,刀片子压到脖子上,男人们还没睡觉醒过来,但即使这样土匪却没翻出钱,把男人绑上扔到湖里寻,还是没结果。严大头头回碰上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主,急了,把妓女全都提溜到船头上,跳着脚咋呼开,不说出金钱和财宝,也把她们扔到湖里喂王八。别的妓女不吭声,她们什么人没见过?早看的出,土匪越这样越显出他们不舍的杀,是想榨干船上的钱财后,再把她们卖到岸上的妓院里,反正口渴了都喝水,在那里卖都是卖,喝哪壶里的不解渴?于是全都耷拉下脑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吱声。严大头没了法子,正虚张着要掀一个震震的时候,一个瘦脸儿妓女站起来,一把拉严大头到后舱里,掀开衣裳包口粮袋,一指露出的暗门,再躲到一边去。严大头来了架势,跟上去一斧子劈开来,抠老鳖样拽出藏在里面的鸡头,“啪啪啪”,连着几大巴掌,把那糟老头儿扇暈,后面上来的绳捆索绑,然后麻利地推上船头,掀到湖里喂了自己的同类乌龟王八蛋。那瘦脸儿妓女得了奖赏,其他的都卖到金乡城的三六九等的妓女院,唯独留她让严大头封了押寨,次一年,生下了他这个坏种“腌咸鱼”。自古来刀锋上的饭最难吃,严大头做的这恶事 ,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叫一群黑汉堵在屋里头,砍了个全没喘气的。要不是妓女娘儿反应快,把酣睡的他一脚踢进炕洞里,也叫刀儿刀没了。按说严先树该接受上辈的教训,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可他遗传的是贼的基因,淌的是龟孙的血,倭瓜种自然长不来紫茄子,从小就猪腚眼里点炮仗,偷鸡摸狗烧人家的柴禾垛,囫囵成个儿时候跟上爷爷开鱼行,先仗着力气大,揍跑了其他收鱼的鱼贩子,成了远近有名的大鱼霸,再大秤砣进小秤砣出,赚尽了昧心钱。这小子欺负渔民最在行,六年前的正月初七天,刘裕才跟爷爷去卖鱼,称秤的是又一个账房坏种耿石铁,背地里人人都喊他“坑死爹”, “坑死爹”过秤收下鱼,然后开始冒坏水,把“领款条”写成“欠款条”,刘裕才爷俩不认字,只顾到钱柜去领钱,严先树接过纸条却伸出巴掌要他们钱,爷儿俩自然不服,争了两三句,严先树抓住爷爷的衣领扇耳光,直扇的俩嘴角鲜血条子流。刘裕才气得浑身打哆嗦,操起竹篙一篙捣倒了“腌咸鱼”。这一下闯了塌天祸,爷俩挨了暴打后被绑到桅杆上喝西北风,是乡亲们使钱托关系放回家里来,爷爷抬进家没撑几天就恼羞死,咽气前就留一句话,一定要裕才念书识字,长大了在湖上办学校,不让咱渔民祖祖辈辈都挨坑。
竟没想到,七八年没见面的仇人竟然在这里见了面,贼龟孙王八蛋还是这么嚣张。要还是当年的火爆脾气,早奔上去,再拼个鱼死网破,但眼下他们人多势众,又都带着枪,莽撞行事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刘裕才干咽下火燎样的仇恨,任他们把那可怜的女子架走。他耷下头来,想心酸的往事,泪流的满面,听无助的呼喊,燃起复仇的怒火,他一定想办法,把严先树一样大大小小的汉奸东西王八蛋屠个干净。
第二节 又遇上了严先树()
严先树也是死催的,直接的间接的,每个八路的招儿,他懵懵懂懂地都敢接。
湖面上划过来一只小船,渐渐地近了,靠上岸来,刘裕才定神看,原来是父亲和表哥丰站年,是来接他的,见了亲人,刘裕才又禁不住落下两行眼泪,上的船来,就把刚才的一切说给他们听。没想到,那女人是表哥小时候说下的娃娃亲,名字叫做段花妮,两家来来往往很近和,原想着表哥家的屋子盖好后,等来年下喜帖定亲,竟没想严先树率汉奸队住进了王家湾的炮楼里,“腌咸鱼”自打摔死了姘头荷香,坏名誉一下子传四方,谁家也不敢把闺女说给他,急得他黑天白日里像狼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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