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琦辉仍旧蹲在那里,警惕着四周。
他们早就计算好了,鬼子的探照灯,每转一圈是三分多钟,等探照灯的光柱子,再扫过来的时候,就有六七分钟的时间了,这六七分钟时间,簸箩已经钻到桥下了。
今晚注定好运气,天漆黑漆黑的,只听见小雨儿砸水面的“啪啪”响,正好掩了他们弄出的细微游水声。
很快地,簸箩就要接近桥墩了,彭琦辉微微地吐出一口气儿,再过两分钟,如果没意外,任务就完成了。
所有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屏住了呼吸,只盯着黑黑的前面,期待着马上就要烧出的导火索的亮光。
突然,极其意外的,“唰“地一下,大桥中间,亮起了一道细细的光柱,正照在流动的簸箩上。
大家大吃一惊,急忙观看,一个巡桥的伪军,正把头伸出桥栏杆,顺着光柱往河里看。
这家伙,发现了簸箩。
发现簸箩的伪军,一时间吓傻了,手电筒一扔,“嗵”,掉到水下,正砸在簸箩上,簸箩载着亮光,快速地滑向桥下。
伪军抱着脑袋,撒来了腿,拼命地往南跑,跟着,嘴里碾盘砸脚指头般的呼喊,“桥桥桥……”
第五节 炸桥瞬间变成了硬炸()
5、炸桥瞬间变成了硬炸
一个伪军的多事,将炸大桥变成了一场硬仗。万福河上枪炮激烈,万分险阻,但,还是如期炸了。
“娘的,我叫你桥桥桥的瞎吱崴,”石楞子气急了,“唰”地站起身子,“三八”长枪一顺,瞄都没瞄,搂响了扳机,“啪”地一声响,一颗子弹,拽着一溜红光,划破漆黑的夜空,“嗉”,直钻进那伪军的脑袋瓜儿,随着,那飞跑的身子停下来,栽了两栽,半截身子往栏杆上一斜,再“嘭”地一声,整个栽进河水里,“砰”,黑黑的夜里,只传来一声溅水的声响。
真不枉了湖滩野地里的兔子的小命,正是它们的牺牲,成就了石楞子这样的神枪手。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大桥两侧的鬼子的探照灯,全照在公安队藏身的地方,“哒哒哒”,机枪的子弹惊蜂样飞来。
“机枪,往炮楼上打!”彭琦辉一叠声地命令,“石楞子,打鬼子的探照灯!”
彭琦辉的命令是准确的,这样一来,转移了鬼子的注意力,枪弹水泼似的这边来,他们错认为是八路要攻炮楼,忽略了大桥下。
陈家兴抓紧这难得的机会,把簸箩顺水流使劲儿一横,卡在桥墩上,一纵身,跃上桥墩的二层,猴子样,两腿夹紧桥腿,腾出来两手,猴子一样,轮番着接另两个民警交替着递上的炸药包,一个接一个地叠摞,很快摞到了桥底面。
两岸桥边上,埋伏的民警紧密地射击,机枪的子弹把炮楼打成了马蜂窝,但是,里面的鬼子清了醒,硬冒着弹雨,往外没命地闯,他们知道,他们的真正的危险,就在他们蹲守的大桥下面。
——这还有什么闲情悠然的雨点声?
其实,陈家兴一点没悠闲,麻利地摞好最后一包炸药,嘴衔着的雷管,径直往里面一插,腾出的两手划着火柴,点燃导火索,两腿再一使劲儿,“砰”地声,一头先扎进河里,“砰砰”,另两个民警,紧跟着跳出空簸箩,也扎进急流的水里。
“桥下有火光!”一声男人惨厉的尖叫,在纷乱的夜空里炸响,是那样恐怖、绝望。
岂容他们迟缓?紧接着,“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万福河大桥从中间炸断,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两侧的炮楼斜斜地歪在河水里,夹杂着鬼喊狼嚎声。
“嘿嘿,”萧易靠到彭琦辉的耳根,“鬼子坐飞机回老家喽。”
彭琦辉一抹嘴唇,“等赶跑了鬼子,我一定把大桥修好!撤!”
从东北发车的鬼子战略师团,一路上的八路军阻击,到底没来成济宁,酝酿了两个月的大扫荡,最后不了了之。
第十四章 杀猪的败类终于坐上龙椅子()
第一节 狗咬狗竟没咬出一嘴毛()
1、公安队也把他“推”上龙椅子
公安队失算了,金乡城里杀龟田,万福河上阻鬼子,都没镇住四老虎,反把他推上湖西王,乐得他找不到腮帮子,庆功宴上把自己灌个死,现出半吊子的土匪型。兆向龙也随着抓了狂。
老龟田战死,万福河桥一时修不起,济宁宪兵司令部派不出新官来,自然的,湖西治安就由四老虎掌管了。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里,只有胳膊硬的才是大哥。谁掌管了治安,谁就掌握了生杀大权,谁就是湖西的王中王,富中富。
四老虎一下子当了邓家族史上第一个这么大的官,连湖西的日本人都能管,祖坟上的青烟“噗噗”冒,可是耍开了脚丫子。
在湖西,四老虎真的是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家门外送礼的排成排,想什么马上就来什么,真的忘乎所了以,连着大摆了三天的宴席,周遭几县里,凡是有点名气的戏班子,全请了个遍,老家、新家、司令部,转几圈的赛着唱,嘴头上是感谢乡亲的抬举,心里面自然是显摆,趁着时机,光彩光的收集珍宝稀罕物金银财宝。
又一场宴席,摆在日军宪兵司令部里。
这些天,四老虎穿着丝绸的中式对襟褂,坐在龟田的椅子上,对留小胡挂洋刀的日军官佐训这呼那,鬼子官儿脑袋僵化,只认命令不认人,对四老虎必恭必敬哈依哈依的挺着胸脯听,
这一下,四老虎人生的抛物线,算是到了尖顶峰。
宴席上,自然,恭维的话可耳朵灌,醉人的酒满碗的倒,高兴得亢奋,浑身飘,端着青瓷大碗挨桌碰,又赢得了宴席上的满堂彩,晕忽忽的就像驾了云,无意识的一抬腿,窜到八仙桌子上,碟子碗的踩的咯叭响,了得的轻功,带来满院子巴掌喊好声,豪情更放“芦花荡”,抬嘴干了一满碗稻香醇,两脚跺着叫开板,“谁谁谁……连着干三碗,就……就是英雄是好汉……赢了本司令,加升……城防…副司令!”
四老虎的话音未落地,“嗖”地声,兆向龙跳上了八仙桌,“司令说话算数?我赢司令,坛子里面抓王八没的跑!”
“哗——“全场人愣住了,鸦雀无声。
这兆向龙,“猫尿”灌多晕乎了,还是裤裆里掖石头——胆儿突地肥起来?谁都知道这时候,最不能呛的就是四老虎的茬。
当下,跟四老虎打天下的那帮子底班儿,全都气黄了脸——他们早就气不过这抢行霸市的南蛮子,啥时候能轮上他充瞎能?邓司令今儿忒高兴,许东许西只当玩,叫他可着劲儿美完就是了,自觉着脑袋瓜转的灵,没皮脸的捧住了司令的话。
全场里,别看和八路打仗不在行,论喝酒划拳,全都大内高手,要不然,划拉十八圈,也显不着你兆向龙夹尾巴狼的小龟孙。
兆向龙当然没觉出全场气氛变了硬,继续着不长眼的犯众怒,“司令,说话算数?”
两爪子还在“皇上”面前掐上了腰。
四老虎一愣,醒了酒,使劲眨巴眨巴烂鱼眼,看清是兆向龙,再看看满场的静,接着明白了什么,也两爪子一卡腰,大声大气,“当然,本司令,在湖西,吐口唾沫砸个坑,跺跺脚,四处哆嗦!”
“好嘞,五魁首啊,看拳!”兆向龙说话间伸出五根手指头,猛快的好像天打闪。
“六六……”四老虎猝不及防,仓促应战。
“哈哈哈,司令输啦!”兆向龙像喝了耗子药,一下子蹦下了八仙桌子,满场子撒欢“我当司令喽。”
四老虎举着巴掌僵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老鳖盖子脸,一下子涨得紫红,“奶奶个*的,走!”跳下桌子,手一背,大踏步地,自个走了。
所有人不知所措,羊出圈似的,盲跟着出屋。
兆向龙这下子,祸可是闯大了。
可这小子硬不知死。
许秀文把所有人挡在四老虎的睡房外,要让司令睡个好觉醒醒酒,这理由冠冕堂皇,再想溜沟拍腚的,只好挤在门外边,反反复复絮叨着要许秀文多给司令喝水盖被子,有的竟挤出了两滴泪,那情分,现在要有刀,能绝不含糊地插在街头闲逛的无赖狗的两肋上。
惟有兆向龙不要脸,叫唤着见司令,要司令兑现许下的城防副司令。
门外的人全急了,但都不敢惹这搅屎棍,怒目瞪眼的任他胡搅蛮缠。
许秀文暗地里扯扯拉巴裆的大裤裆,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三爷,司令现在,最需的是睡觉,你看这?”为难的神色,说出他真的为司令着想,也真的把他看成总当家的。
当下,拉巴裆的资格最老,羊山上土匪窝的排序是老三,老大是四老虎,老二刘大炮,早叫八路敲了沙罐,按“内务府”规则,现在这家务事儿自然他最有权管。
“这蛮子皮紧了,再不动家法,就上屋揭瓦,站在咱爷们头上撒尿了。”
秀才都拿他当了人,这样的说着可心的话,那还有啥好说的?拉巴裆心里一激动,算是上了杆子套儿,当下一挽褂袖子,一步上前去,右手一把揪住兆向龙的衣领子,左手左右开弓,“啪啪啪”,狠狠地扇了个满堂彩,就像是过年放了的大雷子,又脆又响,周围的人听了格外的爽。
“娘了个卖*的,哪里显着你个野驴吱崴?!”拉巴裆一把把兆向龙惯出两丈远,“滚到你娘*里去。”
竟连个拉架的也没有。
这人缘,看处的。
有钱的怕有权的,有权的怕耍横的,耍横的自然怕不要命的,整日里吱吱崴崴的兆向龙被摔得晕头转向,半天才扶着桌子腿爬起来,“乒乓”了半天眼皮子,最后还是没声响,自然心里也没啥主意,像条被踹的家狗,揉着屁股,慢慢地,无奈何地,夹着尾巴溜了。
拉巴裆拳头有劲缺心眼,兆向龙从没把他剜眼里,可他是羊山上的元老派,辈份高,和四老虎最近,就是兆向龙再犯混,也不敢明对明的拉他的大裤裆。
这两巴掌也扇去了周围人的巴结兴趣,陆陆续续都走了。
两个人的仇,算是挑明了。
第二节 狗嘴里,有时候能吐出象牙来()
2、酒后吐出要命的真言
文书室里,兆向龙就像憋坏了的阉太监,大舌头说醉话耍熊能,一下子露出了自己撼天的真实底儿,许秀文极度震惊,竭尽心智刨出来,也因此上了当,泄了自己的真实底儿。
许秀文把四老虎扶上床,给他洗了脚,擦了脸,再灌进去一壶温开水,等他睡出了鼾声,才轻轻地掖好被头,轻轻地关上门,端着嘎石灯,轻轻地走进自己的文书室里。
那时候没有电,嘎石灯也只有上等人家才能用得起。
嘎石灯就是把“嘎石”放在特制的灯腔里,倒上水,产生的气儿,顺着灯管儿往上冒,在出口点着火儿,火儿亮出淡青的光,风吹不熄,雨淋不灭,要比鱼油灯亮堂。
倏地,许秀文被吓了一大跳,灯光里,兆向龙死长虫样,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长鼾打得山大响,额头上的血渍,凝成一个大紫包,那是桌子棱磕的。
显然,兆向龙被拉巴裆揍跑后,就来到这里酣睡,至于啥时候在哪里磕得这么个艳丽美丽加好看的紫血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许秀文皱皱眉头,把嘎石灯放在灯座上,上前,摇醒兆向龙,“哎哎,哎,咋睡这儿啦?”
“啊?啊,许秀才呀,”兆向龙先抬头,用拳头使劲揉眼眶,定了半天神,才看清是许秀文,正要说话,却捅了额上撞的紫血包的痛,“呦呼,”咧开瓢叉大嘴,倒吸着凉气,“王八孙子揍的拉巴裆,敢出我洋相,行,小鬼孙,你砍我的头,把我捆个死,打我的耳光,一样样的都给你记着呢,看明儿不灭了他个龟孙的灯!”
“兆队副,”许秀文端来一杯凉茶,递给他,“天不早啦,就别在这里过嘴瘾充光棍了,快回去睡吧,俺还得赶稿子呢。”
兆向龙一口饮尽凉茶,嗓音顿时爽得多,又开始了恶心人,“赶啥稿子,你得学点吃巧食儿。”
“哎呀,你就别在这里磨牙了,快走吧。”许秀文放下接人待物惯有的斯文,沉下脸,硬往外撵。
兆向龙打着酒嗝,直愣愣着眼皮子,“秀才,你别撵我走,其实,在这司令部里,能入我的眼皮子的,只有你,只有你,和我一个路上,我,我真心地佩服你。”
许秀文嘴巴子一撇,冷冷一笑,“入你的眼皮子?你在司令那里,少说我一句坏话,我就烧高香了,”许秀文撵他的话,更白了,“我可不敢跟你一个路上的,咱们,不是一个族上的。”
“族?”兆向龙嘛瞪着一阵子眼皮子,突然地仰天大笑起来,“秀才,你说的族,是不是民族的族,我知道,你还有司令部里里外外的不少人,很多人,都骂我,你是骂是中华民族的不肖子孙吧?汉奸?日本人的狗?”
“行啦,”许秀文皱着眉头,“你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你赶紧地走才是对的。”
兆向龙醉意正浓,两只手四处里抓挠着,“中华民族?大和民族?啥呀,这方面,你就不如我了,中华民族咋来的,我知道,我在北京大学学的就是古代文学,这个词儿,就是在北京大学发明出来的,你听我给你掰扯掰扯。”兆向龙像大学里的教授,就云里雾里联想着起来。
——你们说,中华文明五千年。其实,“中华”这个概念,是上个世纪初,经由“中华民国”而得以传播的。咱“中华民国”1912年1月1日成立之前,所有统治咱们的,都是或大或小的朝廷,皇朝。“中华民族”这个概念和“汉族”这个概念。一样,也大概是在19世纪末才流行的。19世纪末,西方的民族主义,通过日本传入中国;1899年,梁启超在《东籍月旦》一书中介绍日本著作时,大量使用了“民族”一词,同时还使用了“汉族”和“蒙古族”等称谓。1903年,邹容,就是咱们的革命祖先,在《革命军》中,提及“汉民族”一词,才得到广泛的认同和使用,包括我,在大街上,课堂里,没少喊了。当时的台湾岛,绝大部分的居民,就是咱汉族的后代。从历史长河中,日本由于国家容量小的原因,一直是处于边缘的地位。不管日本多么发达,先天的国家容量小,是无法改变他的现状的。如同英国可以崛起成为全球霸主,但其岛国容量,决定了它无法持久,他日本人,早晚,要滚回到他们的小岛子上去,咱湖西,只有咱司令,才能当皇上。
许秀文见兆向龙醉意正浓,湖吹海吣,信马由缰,心里不由一动:何不趁机套出他点啥?于是大拇指一竖,“看来,你肚子里不光有臭狗屎,还是有点学问的,”此时,许秀文光记着他是“二百五”,还是不了解这个国民党老军统的厚功夫,“唉,咱哪能像你,兆队副,高官厚禄,满身的本事,拉巴裆的鬼头大刀都架到脖子上了,照样活得滋润,走哪里哪里都能吃得开。”
他哪里知道,这一心动,造成日后灾难性的后果。
兆向龙这等泼皮泼皮腌臜货,当然经不得夸,果然上套,摇晃着枣核脑袋瓜,洋洋得意,“我呀,”把手往空中一举,“就是有天大本事的身,可没有高官厚禄的命呀。”他把谦虚的话当作胜利的旗子摆,满脸的抓狂,“属房玄龄、萧何、吴用之类的,当梯子,扶鸭子上架。”
“哼,还没大官的命?连邓司令都怯你。”许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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