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埋头向前冲的汉子们,不约而同地迟疑着站下了,相互的对望。
他们,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对枪声是陌生的。
一个公鸭声喊得撕心裂肺,“冲呀冲呀,你们已经喝了圣水念了符,刀枪不入,红毛八路正等你们砍呐!”
在他的鼓动下,莽汉们迟疑了一下,左右的看看,别人开始了迈步,就又开始了冲锋,杂乱的脚步,踏的尘土飞扬。
示警的枪声又接连的响起来。
公鸭嗓儿见警示的子弹,没打倒人,忘形地蹦跳着大喊,“看看,看看,八路的枪子,都钻地尔啦,咱已经刀枪不入啦,八路的子弹,打不进去咱们的身子呀,冲呀冲呀!”
红枪会、杆子会的蠢汉们,真见了子弹不入身,真觉得了刀枪不入,顿时没了害怕,更快地速度呐喊着往前冲锋。
“老少爷们们,咱们不能打呀,”
七十多岁的渔民翟大湖,冲出村子,边喊边迎着冲锋的人群拼命摆手,“八路是咱们的队伍,打鬼子救的可是咱穷人!”
翟大湖雪白的胡须,在风中飘着,分外显眼,他边跑边拼命地喊,“乡亲们那,那子弹,不是打不进咱身子,是八路军,不往咱的身上打呀,咱可不能上这当呀。”
“他粘了红毛八路,成了疯鬼,打死他!”
喊话的公鸭嗓子,一边跺着脚叫喊,一边舞棍,疾跑着迎上去,白木棍,横棍砸在翟大湖的腰上,翟大湖趔趄一下,栽在地上,血条子倾口喷出,跟着,莽汉们赶上来,一阵乱棍,翟大湖挣扎了片刻,再没有动弹。
眼见到翟大湖被乱棍打死,公安战士们个个气红了眼,二班长蓝长岭跃身而起,手端长枪,就要向冲锋的人群射击。被彭琦辉一把拉住,按在掩体内。
“石楞子,三八大盖,点射,点了那个狗日的公鸭嗓子!”彭琦辉咬着牙命令。
“砰!”彭琦辉话音未落,神枪手石楞子一声枪响,石楞子的枪口早瞄得准准的。随着彭队长的一声令下,随机扣动了扳机。
混乱人群中,那个干瘦得就象根芦苇棒似的家伙,一头栽在地上。
冲锋的人群立即大乱,阵形顿时成了羊群、鸭子窝。
——这毕竟是一群被蒙蔽了的乌合之众。
“哎呀…。。。呀,祖老爷被八路打死啦…。。。呜呜…。。。”
“符,咋不管事?不是贴到身上就刀枪不入了吗?”
冲锋的莽汉群,停下来,哭的,叫的,跳的,乱跑的,成了一块石头砸进去的蛤蟆窝。
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
“为祖老爷报仇,老少爷们们,冲冲呀!”
又一个家伙,跳出来大喊,鼓动着人群往前冲。
彭启辉不耐烦了,“石楞子,放倒这个家伙。其余人,按各自建制,向微山湖里,撤!”说着话,站起身子,猫着腰,带领队员开始了往微山湖里的撤退。
“砰”,一声枪响,那个头戴日军战斗帽,脚穿黄色长筒牛皮靴的家伙儿,随着石楞子的枪响,脑瓜子蹦到天上,跟着一头,栽在地上。
光脊梁的汉子们,嚎叫着抱头鼠窜,再没了队形。
“这打的什么狗日的混帐仗!”
蓝长岭气得,一拳砸在硬地上,“我搅了这些狗日的。”
“少废话,带队伍,撤!”
彭琦辉脸硬得吓人。
野地里,公安队紧追着红枪会杆子会,急速地往微山湖里撤。
第三节、惨烈的湖堤突围战()
第三节、惨烈的湖堤突围战。
穷兄弟杆子会、红枪会,围住了自己的的公安队,惨烈的湖堤突围战,八路军又受大损失,又一次被赶进微山湖。
不过,四老虎也没捞到多少好,他也被一枪打进了医院,又一次险丢了小命。
山口见事情出现了转机,赶紧布局,把湖西的伪军全交给了王子玉,让王子玉替国民党大干,同时,她控住了电台,往重庆发送的表功的电报,全是了她山口——金慧碧。
她现在,要在千里之外,造影响了。
宽广的微山湖边上,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民警们,掩护村民,掩护着干部,向村后,鱼贯撤出。
村后的不远处,就是微山湖的大堤,大堤蜿蜒着,像条僵死的长蛇。
天空更加的灰暗了,老北风刮得更大了,“呜呜呜”,裹着苇叶、草根,打着旋儿发泼,呼喊着,硬把撤退的人群,向后推,象是,在暗示着什么。
撤退的公安、干部和群众,分成十多路,沿着结成厚冰的壕沟,坑洼不平的田径,在枯苇、枯树的遮掩下,向微山湖里快速撤退,虽然仓促无奈,但也有序井然。
微山湖的大堤,终于到了。
翻过眼前这道堤,就是水草蔽日的微山湖了。
彭琦辉急急地走在队伍的前列,手提短枪,眼往前望,看着土黄色的湖堤,喘了一气。
“彭队长,快看!”
就在彭启辉喘气的时候,石楞子急喊一声,一把拉住了彭琦辉的胳膊。
彭琦辉抬头来看,黄乎乎,死蛇一般弯曲在眼前的湖堤后面,突然出现一片黄的、蓝的帽壳子。
瞬间,他的头发乍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久经战场的他,对这,太熟悉了:黄的是鬼子兵,蓝的是伪军。
“卧倒!”
彭琦辉声如炸雷。
彭启辉的声音未落,前面一声哨响,湖堤上腾出一片火光,敌人的枪弹铺天盖地,横扫过来,走在前面的民警、群众,纷纷中弹倒在地上。
一望无际的湖滩地,喊叫声一片,一下子,成了杀人的战场。
“打!”彭琦辉一声令下。
战士们手中的长枪、短枪,向湖堤射击。
彭启辉的心,揪成了一团:往前面,看周围,平展展,无遮挡,如果不尽快的撤出,公安队、干部、群众,所有人,就都死在这里了。
张华杰局长弯着腰来到彭琦辉的近前,刚要说话,就被后面的呐喊打断了:“老少爷们们,八路被皇军截着了,快冲,打死他们,报仇。。。。。。”
不用看就知道,那群红枪会、秆子会,被整成了鸭子队,赶着上架,合成了队,追围了上来。
“彭队长,”张华杰冷静地说,“看来只能硬冲,进微山湖了,你带。。。。。。”
张华杰的声音,又被前边湖堤上的声音打断了,“彭琦辉,我是邓云生,四爷,你们常喊的四老虎!我知道你被围在里面了。哈哈,前有皇军截着,后有穷兄弟爷们追着,你跑不了了,快投降吧!高桥太君和山口太君都说了,敬重你,把我的司令给你坐!”
湖堤上,伸出一个铁皮做的喊话筒,白色的,分外抢眼。
“掷弹筒,把他打掉!”
彭琦辉极不耐烦。
“乓…。。。轰!”
随着彭琦辉的话落,身旁,火光一闪,一只炮弹飞出,旋刻,铁皮喊话筒飞上天空,跟着一阵杂乱的嚎叫。
敌阵里,顿没了四老虎的人声。
但是,敌人开火了,满湖堤上的敌人的火力更强、更密了。
彭启辉红了眼珠子,“张局长,从敌人的火力层次、强度看,这不是他们的全部。红枪会秆子会后面,一定还有更精锐的敌人,他们是想把我们和红枪会一起消灭在湖滩里,然后在湖西大造舆论,是我们打穷人,要是这样,咱们就大麻烦了。”
张华杰狠狠地环视四周,“这阵子,就感觉,敌人堆里,出能人了。”
彭启辉“啪”地打开枪机,“不管他,先冲上护堤再说!”
“对!”张华杰点头,“这湖滩平展展的,连点隐头都没有,对敌人太有利了。”
彭启辉说着部署,“我们向微山湖里撤,待把敌人的火力引开后,一排、二排掩护群众沿堤跟分头向南、北撤退。”
张华杰狠狠地点头,“好!”
彭启辉转头,朝后面一声喝令,“蓝长岭!”
“到!”
“你和炮排,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是!”
蓝长岭向他的士兵一挥手,跑向前面的壕沟。
“张局长,你带公安局同志,保护首长和过湖的干部,跟突击队后面,过堤到柳家鸭墩会合,千万别散了!”
“我已把四十多干部,编了四个小队,每队一个股护着,误不了!”
“开始,”彭琦辉衣袖一摔,一手握一只短枪,跃上一个土墩,厉声高喝,“同志们,多扔手榴弹,冲呀!”
第一个飞身前冲。
这就是共产党员,八路军的干部,冲锋在前。
民警们,跟在彭启辉的后面,扔出一个个手榴弹。
灰蒙蒙的天空,顿成惊鸦离林,遮天蔽日,滚滚的硝烟,直冲云霄,紧跟的民警勇猛前冲。
广阔的湖滩,枪声、喊声、爆炸声,撼天动地,鬼神惧畏。
湖堤上的敌人,好象察觉了公安队的意图,居高射击,火力更强,火网更密了。
冲在前面的民警,一个个倒下。
“同志们,冲过湖堤就是胜利,冲呀!”
彭琦辉手挥短枪,呐喊着,冲在最前面。
身旁的司号员,冲锋号吹得更嘹亮,更激昂。
民警们,热血沸腾,呐喊着,射击着,前赴后继。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刻,稍稍迟疑将灭顶之灾。
后面的枪声、喊杀声更高了,显然,后面的敌人越过了红枪会秆子会,把突围的公安队堵个严实。
转眼间,队伍已经冲到了堤下。
湖堤上敌人的手榴弹,密如冰雹,在堤根,织成了一道弹幕。
民警和群众成片成片地倒下,预先设计的阵形,出现了混乱。
“同志们,冲呀,冲呀!”
彭琦辉一把扯开衣襟,双枪射向湖堤。
这危急时候,凭的就是一口气。
一口吞天之气,一口豪迈之气!
“达达地达…。。。达抵达…。。。”
凌厉、激越的冲锋号,从四面响起,惊天动地。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事装备中,唯有军号历史最长,从南昌起义八月一日,到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丛林山巅,嘹亮的军号,令疲惫的战士,斗志高昂,令厮杀的敌军,心惊胆寒。
勇猛的战士,呐喊着,就要冲上湖堤了。
敌人的枪弹,全都集中在了湖堤,五十多度角的堤坝,被血洗而湿,被烈焰烤干,它该是怎样的堤坝?!
惊天地,泣鬼神!
乘此空隙,堤下的群众和干部,在民警的组织下,有序地,向南北两方向跃进,冲上湖堤。
突然,湖堤上,腾起来烈焰。
先是滚滚浓烟冒起。
紧跟着,一捆捆苦江草、苇子、秫秸,燃着猩红色的烈焰,滚下湖堤。
风助火势,铺天盖地!
瞬时间,整个湖堤上下,成了火的世界,成了火的地狱,成了火的魔域!
冲锋的民警,顿时葬身火海,被烈焰吞噬,被推下湖堤。
这时候,枪弹已经不起作用了。
冲锋号声也被“驳驳”的火响吞没。
彭琦辉,大嚎一声,一把扯下燃着的棉袄,一脚跺开脚下的河冰,把棉袄按下,浸湿,继而捞起,披在头上:
“同志们,学我,冲呀!”一头扎进火海。。。。。。
民警们像彭琦辉,头顶湿的棉袄,躬身冲上湖堤。
敌人被冲上来的一个个火人吓傻了。
敌人被这支感天动地泣鬼神的公安军队的英雄们吓傻了。
不管是日军,还是伪军,只要是没死的,能动的,全都连滚带爬,丢枪弃械,鬼哭狼嚎般,逃之夭夭。
公安民警们撤进了微山湖。
第四节、鱼水岂能轻分离?()
第四节、鱼水岂能轻分离?
暂时的困难不等于不可逾越的困难,因为湖西的群众,才是最可依靠的基础。突围战后,钻出网眼的公安民警,精疲力尽地来到堡垒户家,这才是他们的家——家,才是最可靠身的地方。
苗庄突围战,警卫排最先接触的是杆子会、红枪会,部队突围进微山湖时候,警卫排打的又是阻击战,阻击杆子会和红枪会后面的日军和伪军。
在杆子会和红枪会后面的日本兵和伪军,是战斗部队,是比那些头上裹着红头巾,光着膀子的莽汉有战斗力,所以,警卫排打的相当惨烈,死伤极其的惨重,排长和全排的战士,基本上全部牺牲,但是,警卫排用他们的牺牲,阻止了有战斗力的敌人的从后面的进攻,才使得彭启辉他们能奋力地冲上湖堤,冲进微山湖。
看到湖堤上冲天的烈焰,看到战友们冲上湖堤的身影,警卫排,只剩下的副排长王煌铭,警卫四班长邢田,马上知道了他们俩的阻击任务是完成了,但是,已经陷进了万千敌人的重重包围中,要想突上微山湖,追赶大队伍,那是绝对的不可能了。
两个人相互地对望了一下,各操起一挺机枪,折起来身子,勇猛地向前,向着敌人的纵深冲锋。
这是他们极其正确的一着,万千的敌人,因为他们仅仅只有两个人,不值得大军阻挡,同时,前面战况紧急,公安队已经冲上了湖堤,再有少许的延误,就丧失了前后夹击,予以全歼的良机,所以,两个人,才能成了漏网的鱼。
成了漏网的鱼的两个人,接连着的,突破四五道封锁线,不停步地向西**,从下午到一夜的时间,连续地奔跑了一百多里地,来到了成武县境内的南庄。
他们再也没了力气。
南庄是一个堡垒庄。
在前,王煌铭他们打游击,经常住宿在这里。
天将亮了,朦胧中,两个人望见了南庄模糊的影子。
邢田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对着同样精疲力竭、只张嘴喘气的副排长说,“唉,可到家啦。”
“到刘二嫂家,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别的。”
王煌铭精神松弛,饥饿和疲劳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一天一夜,都在激战、奔跑中,水米都没沾沾牙。
邢田抬右手撕着发粘的眼皮,迈着灌了铅的双腿,歪歪斜斜地边走边说,“我就想着,一头钻进芦苇棵里,睡它个天昏地暗八百天。”
两个人就这样,乘着黎明前的寂静,悄悄地进村。
南庄,百十户人家,村子小,也静。
两个人,熟门熟土地径直地走,在村南,一个土坯垒成的独门小院前,站下。
邢田持枪警卫,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王煌铭向前,轻轻地敲门,嘴对着门缝,轻声地呼喊,“二嫂,二嫂,是我,开门。”
“谁呀?”
稍会儿,屋里,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声音,跟着灯光一亮。
王排长见屋里有了灯光,知道了二嫂起床了,就赶紧的对着门缝亮明身份,“是我,二嫂,煌铭呀。”
屋里,紧接着的一声女人的惊喜,“呦,王排长,您来啦?等等,俺这就开门。”
随着话音,不一会儿,院门,从里面“哗”地拉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房门里。
皎洁的月光下,女人显得是那样年轻、俊美。
女人一手向后,捋着黝黑的头发,一手掩着棉袄的衣襟,一叠声地督促,“快进来快进来,屋里暖和,看把你们冻的,看把你们累的。”
“二哥不在家?”
王煌铭进屋,四下里望望,空旷的房子里,没看见别人。
“他和老三到菏泽卖席去了。”
刘二嫂一边说着,一边端来瓦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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