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的中统兵,个个像他们的上司徐恩增,脑瓜子转的就是灵。
“为皇军出力?那不成了汉奸?!”周洪露一下子瞪圆了眼。
“这个——”国辛猝不及防,支吾一会儿,接着,脑瓜儿一转,侃侃洋洋,“周先生是经过场面的人,想必知道,时过境迁的道理。为皇军卖力气,就是当汉奸,那是抗战开始那会儿的道理,现在,曲线救国,你看,国军里头那些个高官、将军的,多少当了皇协军?不说别的,你现在,再大的本事,也都改变不了各地的汉奸人数,始终比日军多,这一事实?还有,汪精卫、陈公博,多大的官儿?还有湖对岸的国军军长吴化文,把咱国军全歼灭,到今天,这么大个湖西,没一个能穿咱国军军装的。难道他们不爱国?不知道当汉奸啥下场?所以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怕啥?一句话,只要心里有中国、有祖宗就成,曲线救国,咱们的副主席汪精卫,说过的。”
周洪露连连点头,似乎,他被国辛说的服气了,“国先生的话,有几分道理,我看出来了,这年月,有枪就是草头王。有多少人枪,就有多大分量。”
周洪露嘴上这么说着,给国辛下台阶,心说却骂,卖国还有道理,那死难的多少英烈不屈了?还给俺耍心眼,看俺不把你的肝花肠子捋清楚。
——“国先生,你该知道,江湖上有句老话:糊弄人,管一会儿;交朋友,交一辈儿。国先生的袄里袄面,都不翻给俺看,咋知道你须笼(微山湖逮鱼的一种工具)里,逮的是屎侊子(大肚子小鱼)还是白米虾?”
“俺的须笼里光想逮八路!”国辛脱口而出,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话说得有些急,就笑笑,缓和了一下,“八路是搅祸头,搅和得咱湖西,四邻不安,皇军听了咱的进言,想把咱湖西的杆子会、红枪会集合起来,跟他八路军干!周先生是江湖中人,该为皇军出力呀。”
国辛又觉不妥,心想,对这样的武夫,说深刻了,他们不懂,于是,补上一句,“就像您说的,护好湖西的治安,才是根本。”
周洪露听了这话,没言语,坐下来,端起茶碗,慢慢地喝茶。
周洪露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慢地品着茶叶的味道。
国辛站在他身边,信心百倍地等着。
周洪露喝了好一阵子茶,才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语言,出奇的慢,“俺老周,是粗人,当面锣对面鼓,还是明敲的好。”
周洪露说着,抬头看国辛,“湖西,有句老话,无利不起早五更,给老少爷们护院,各村还给一把谷子嚼,没啥好处的,咱跟他日本磨墩儿搅和啥?”
国辛长吁一口气,欣喜地一拍桌子,“日本人个矮,可出手大方!咳,俺刚才说了这满湖滩的话,归拢归拢就一句:邓司令捎话来,让你当咱乡的乡长,外加警备队长!咱成立的这支队伍,也归先生管。周先生,这方圆十几里,往后,可都是周爷的天下喽。”
“你刚才说谁?”周洪露“咣”地放下茶碗,面露气恼。
“邓司令,怎么了?”
国辛迷惑了,这湖西,还有不巴结四老虎的?
周洪露一嘟噜嘴,“跟个杀人越货的土匪?那不叫人笑掉大牙,咱堂堂的国军,走南闯北的,丢不起这个人!”周洪露满眼里鄙视。
“哦,是这样,”一阵紧张的国辛,如释重负,周洪露一句话,勾出了他肚里的痒痒虫,也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国辛,何尝不如此想法?
想当年,他们哪把四老虎五老虎的看在眼里面?看到的是湖西大格局,看到的是重庆委员长。
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是四老虎当道,这个杀猪的,以前是杀猪的,以前是土匪,以前是亡命徒。
但是,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湖西的老二,不,严格地说,他是湖西的老大,他国辛,别说看不起他,就是拍马屁拍慢一点,就是杀身之祸,这个杀猪的,三棱子眼一立睖,就不知道到,马上的,谁的脑袋落地上。
对这样的狂徒,你能怎么样?国辛叹口气,对着周洪露摇摇头,“唉,老哥,咱呐,同是天涯沦落人,”说着,竟接着掉下两滴眼泪,但一想,不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赶忙擦掉,掏出一把钞票,把脸一沉,转过身子,对着徐振山,“振山,你去打壶酒,再买俩烧鸡,我要和周先生喝一盅。”
周洪露知道,他撵走徐振山,要说心里话, 就不声言。
第十六节、上当的国辛,露出了自己的狗尾巴()
第十六节、上当的国辛,露出了自己的狗尾巴
徐振山在挨窝囊方面,还是有一定的能耐的,毕竟,让别人整天窝囊习惯了,见国辛这么说,马上知道了他要说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就知趣,接过钱,麻利地离开了。
徐振山刚一离屋,国辛就把脑袋伸过来,神色有些急切,急急地说,“周先生,咱,都是蒋委员长的忠臣,咱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跟他小日本、四土匪,瞎混啥?要不,咱都跟王先生,先干着?他是重庆的军统,戴笠戴老板,委员长,安在咱湖西的,这个!”国辛说着,竖起大拇指,“明眼人,一眼就望着了,小鬼子,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到时候,咱站起来,一亮相,这湖西,不就是咱的天下了?”
周洪露一怔,真叫王雪山政委说中了,看微山湖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其实湖底的鱼鳖虾蟹都没闲着,都在时时刻刻地,往自己的盘子里扒拉着,他们国民党投降的,也在未雨绸缪。
这倒是一个打入国民党地下组织的好机会,于是,假装激动地站起来,两手抱拳,“国先生,唉,你早说呀,让咱老周,这样的干着急!”
周洪露说着,一跺脚,“唉,这几年,唉,憋屈着呐,可算见到老亲人了,咱姓国,一家子,中国人!还那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打头,咱紧随,为党国,这百八拾斤儿,交你了!”
国辛赶紧拱手,“哪里哪里,周先生,咱共赴国难,”国辛满身上激动,内心里却轻蔑,真是微山湖的泖子,武夫,一个圈儿,就把你绕进去了,嘴上却一家人的亲切说,“周先生,圣人曰,信者,言也,行也!为人够不够朋友,不仅要听其言,还有观其行,咱虽都是党国人,但是刚认识,何不相交几日,如果国某有不周全的地方,再作决断如何?!”
周洪露果然武夫性格,一跺脚,快人快语,“这事,就这样定,国先生,不管啥时候,你点捻子,咱接着炸!谁叫咱‘国’字姓的呐。哦,还有,湖西十三个县的三四千弟兄,都姓‘国’啦。”
国辛紧跟着的激动,他知道,周洪露带着他的那个野战营,一路撤到湖西来,熟门熟土,马上的在湖西发了芽,长了杈,他们以教授武功、给人护院、保镖押运为幌子,可是壮大了力量,虽然还是喊他周营长,可已经足足的当团长了,这样的军事队伍,各路的军头,包括日本人,还没有理由进行围剿,只能招抚估计,那个日本的女太君,还有四老虎,看中的,着急请他出山的原因,估计,也在这里面,既然这样,他国辛,干吗不也跟着干一票?
“周先生,往后,咱们就一条路上走了,干!”
“干!”
周洪露堂堂仗义。
但是,周洪露的“干”,可是包含了国辛不知道的成分的,周洪露心也说,小子,你上钩了,看爷过后,怎样耍戏你,现在,得先稳住他,得赶快向周健民、王雪山汇报,这是国民党的新动向。
国辛还激动着,“周先生,咱的‘国’可是国家的‘国’,不是我国辛的‘国’呦。”
国辛激动不忘细微,“我现在就去王先生那里,给咱杆子会、红枪会的弟兄,要枪,要饷,要衣裳去,你手下的弟兄一共有四千一百多人吧?”
国辛一脸喜气,几句话儿,就把数千人的队伍捏到手,他乐毅、管仲不过如此吧?!
“咱现在,挂四老虎的羊头,卖咱的狗肉,一门心思的养他个膘肥腰壮,到时候,旗儿一换,整个湖西,就是咱的了,哈哈!”
周洪露没有笑,一脸郑重,立正,敬礼,“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愿在国先生的麾下,效力!”
国辛顿时像个大元帅,摆着谱儿谦虚,连连摇摇手,“哈哈哈,咱共同为党国效力。”心里又说,这老粗,可怜,可靠,把他卖了,只会乐呵呵帮着数钱,就有些不忍,“老兄,这湖西,日本人快完蛋,四老虎也不撑行市,日后,跟咱有一争的,唯有共产党,眼下,只有借着日本人四老虎的光儿,把八路全屠了,才能稳稳地坐天下,因此,咱可得好好地训练咱的这支队伍呀。”
“国先生放心,玩政治咱不行,可带兵打仗,咱不怕别人。”周洪露拍着胸脯完了后,接着的伸头,迟疑会儿,才慢慢地摇摇头。
国辛正在兴头上,处在亢奋中,一见周洪露这样的神色,立即发急,“周先生,你,怎么啦?”
他国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洪露这个武夫牵进石槽里,这时候,他可是绝对的不能让周洪露再回首,掉头再转向其他的饭堂里。
周洪露还是摇着头,不言语。
国辛那个着急,急的,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唉,虽说日本人是秋后的蚂蚱,可是,日本人就在眼前;虽说胜利人人盼望,可是,蒋委员长还在重庆,这天上的馅饼,啥时候,能掉在咱的眼前面呀。”
周洪露的的叹气,确实的,有他的道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打起来主意,乘着国辛着急的功夫,从他的嘴里,多掏一点东西。
国辛在屋子走,快步地转着圈。
他的心着急呀,事情明白在他眼前,如果不能尽快地忽悠住周洪露,别说他说的王子玉的胜利后的先锋怎么打,就是眼前,他能不能把周洪露套住,牵到他们的院子里,还真的说不准哩。
国辛在周洪露面前,猛地站住,尴尬地勉强地笑一笑,“周先生,你的顾虑,确实是实情,但是,你就在湖西,哪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你知道吗?美军,哦哦,就是美国人,已经把炸弹,雨点般的,落到了日本的各个角落的了,日本人,马上全死光了,咱们马上就要胜利了,你不高兴?”
周洪露一下子跳起来,“龟儿子才不高兴呢,我所顾虑的,是咱,怎么迎接蒋委员长来咱们湖西呀,咱,总不能两个肩膀子,抗着一个脑袋的光是喊万岁?”
国辛一下子大悟,接着欣喜,“额,呵呵,周先生,刚才,我错理解你了,原来您报国心切,甚至于我呀。”
国辛喜得,两手拍腚,一高兴,忘记了忌讳,“周先生,实话告诉你吧,咱,已经,开始走路啦,咱们在湖西,已经成立了‘湖西党国挺进大队’,王先生,已经接到了重庆的将令,专门召集给日本人干事的人,归队呢,效果很是理想,甚至连吴化文的工作,都做个差不多了,咱呀,就该放开手的大干一场了。”
周洪露很是惊讶,脖子伸得老长,呲着牙问,“国先生,你说的这些,可是极其秘密的事儿,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可就是掉脑袋的事喽。”
“你呀,”国辛摇摇头,他现在对周洪露的无知,简直是无语了,“周先生,这湖西,可是云厚水多呀,你呀,咱们成立挺进队,说不定,连日本人,都参与了。”
周洪露,嘴一撇,“国先生说笑哩。”
国辛的眼珠子一瞪,“这年头,讲究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个宪兵司令部的叫山口的娘们,让高桥太君,暴揍了一顿,记恨了,给我专门送来了一封绝密信,我打开,一看,是让我专门看紧王子玉的,把他的一举一动,马上用电话,报告给宪兵司令部,有价值的,接着给银票。嘿嘿,周先生,刚才,我给徐振山买酒卖烧鸡的钱,就是上次,我告诉王先生的事,奖给的,一百块银票呢,还让我多发展,把挺进队的事儿,多给她说说,往后,周先生,你有啥消息,告诉我,我告诉那娘们,那娘们已经有的是慈禧,是武则天,垂帘听政了,把高桥当成儿皇上,傀儡皇上了,掌实权了,咱干吗不跟她一溜,干嘛不争?”
周洪露赶紧点头,他心里明白了,现在的形势,更复杂、更尖锐,更高深莫测了,更得赶快地向周处长汇报,尽早地采取相应的策略,化被动为主动,扭转这马上到来的不利局面。
第十七节、旺水里的王子玉被绑架了()
第十七节、旺水里的王子玉被绑架了
秋末的湖西,硬是和 季节,其他地区不一样的。
高杆的高粱、玉米,收割完了,挺拔的秫秸也砍了去,半截的大豆收了秋,豆秸拔了,归到庭院,落在墙角,当做一冬的烧柴,一片墨绿的大地,顿时变成了无尽的旷远,辽阔。
尤其那乡间的道路,在前,那样的窄小,羊肠,现在,更是羊肠了,只是不是窄小的羊肠,而是在旷远的大地的比较下,显得崎岖和羊肠。
王子玉带着三个护兵,骑着自行车,沿着微山湖边的小道,往城里赶。
他要将这些天,在满洞乡发现的,了解的,感悟的东西,好好地向四老虎汇报。
这杆子会、红枪会,咋使用,还真的换换策略哩。
王子玉一边快速地蹬着自行车,一边在心里翻腾着、思索着。
现在,湖西,顶顶重要的启用、收编杆子会、红枪会的事情,掌握在他王子玉的手心里了,这可是两三万人的大队伍,掌握在谁手里,在这有枪就是王的湖西大平原上,就是最大的骇角了。
往后,真正把握住了这支庞大的队伍,那他,在日本鬼子完了蛋以后,就是党国收复失地的先锋,将来的平原省主席,就是非他莫属了。
王子玉这样的美美地想着,心里,更是高兴了。
抬眼看,四周的野地,旷远辽阔,耩上的麦子,已经出芽,一派嫩绿,嫩绿的原野,又与更远的微山湖水的湛蓝相连接,一直的延伸到天边,天边,更是天空的湛蓝,更加的相融相亲,勾勒出一派美丽的前景。
王子玉是燕京大学中文毕业,对诗情画意的的景色,还是能看出来好的,又加上心情好,两好相加,更是的美好。
心情惬意的王子玉,一边蹬着车子,一边无边无际的瞎想着。
前面就是十八里坡了。
十八里坡,在湖西,可是有名的,有名的黑风口,有名的土匪窝。
但是,现在,十八路坡,除了无尽的原野和原野上刚刚冒出头来的麦苗,啥都没有了。
没有的高粱的屏障,就没有了土匪的猖狂。
而有了这两三万人的大队伍,我还缺什么呢?还不在湖西,横着走路?
前面是渐渐高上去的上坡,王子玉的前面,三个护兵,全供弓着腰身,伏在车把上,卖力地瞪着车子,往坡顶上爬。
王子玉也同样的姿势的蹬着车子,喘着气儿的往上爬。
再往上,就是坡顶了,到了坡顶,就是一面顺下的十八里坡了,到坡顶,放开车闸,一溜顺的顺到底儿,到底儿,就是十八里酒坊,到那里,歇歇脚,好好喝一盅,十八里酒坊的黄牛肉最好吃,吃饱喝足了,再给四爷带上七八斤,说完话,啦完呱,定下好计策,晚上再好好地灌灌这个杀猪的,忽悠他,多从那个日本娘们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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