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才开始正式入场,除了预留出来的位置,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桑彤悄悄撩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顿时被黑压压的人群惊了一跳。
“这么多人?怎么办,左左,我突然开始紧张了!”桑彤捂着胸口愁眉不展。
韩左左握着手中的纸卷,对准她的脑袋就抽了过去,抹了把汗怒道:“你给我出息点!要是一会儿出错丢人,你就给我直接在台上自杀谢罪吧!”
桑彤揉了揉脑袋,委屈地嘟囔:“哪有你这么做经纪人的,也不说安慰安慰我……”
韩左左嗤笑一声:“就你那给筐饲料就下蛋的个性,我要在给你几分好脸,你还不得得瑟上天去!”
桑彤撇了撇嘴,偷偷摸摸看着外面,突然高兴地说:“啊,我们家源源已经到了!咦,小艺也来了,我还怕她在国外赶不回来呢!”
韩左左心里冷笑,怎么会赶不回来,她可是特意关照过,务必让梁小艺顺顺利利回国!
韩左左看了看时间,对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准备!”
桑彤立马站起来,理了理头发紧张地问:“左左,我这样没问题吧?”
韩左左微微一笑:“很好,你就放心吧!”
桑彤深吸口气,昂首挺胸地上台。
音乐流泻,歌声清冽,一切都按照之前排演的那样顺利进行,韩左左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后台角落里,崩了许久的神经骤然放松,才觉得满身满心的疲惫。
这是自己一手筹备起来的演唱会。
炎热的天气完全没有阻挡歌迷的热情,外面震天的呼喊昭示着表演的成功。
韩左左想象着舞台上光芒璀璨的桑彤,和台下满心痴迷激动的观众,就觉得莫大的满足,心里被喜悦涨满,忍不住就想与四叔分享自己的成就,可掏出手机的时候才蓦地记起,他们好像刚刚吵过架。
韩左左叹了口气,只得作罢,颓然地将手机塞回口袋,打起精神盯着后台的运作,可双眼中流露的疲惫和落寞,却是掩盖不了的。
不由就出了神,郎熙暴怒的质问开始在耳边一遍遍回想,还有那双深沉幽黑的眼睛,充满了不安,和深入骨髓的无措……
她还从来没见过四叔这样的一面,现在想来,依旧胆寒。
不过,四叔为什么会不安?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骆响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暧昧地笑起来。
韩左左压下满腹心事,皱了皱眉,不高兴地问:“你又想干什么?笑得一脸淫。荡,肯定没好事!”
骆响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今儿个十五呐,月圆之夜,你家那位是不是特别暴躁啊?啧啧,瞧你这欲求不满的小眼神……怎么样,踹了那头疯狼,来二爷怀里?”
韩左左神色一冷:“看来,骆二爷已经对桑彤失了兴趣,我会转告她这一好消息,想必她一定非常高兴!”
骆响言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不过是关心关心小姨子,哪有你说的那回事!这不,我还巴巴空运一万朵玫瑰表白呢!”
这也是韩左左和骆响言达成的协议,演唱会中途,让骆二爷用一万朵冰冻玫瑰推动气氛,这种暧昧又不失浪漫的小插曲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也正好可以给记者们提供些噱头,转移他们对之前“潜规则”的注意力。
果然,演唱会的气氛被推向了□,外面响起惊天动地的呐喊,观众们疯狂地尖叫,拼命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韩左左事先瞒着桑彤,好在她临场反应快,才没被这场意外吓到。
骆响言最喜欢得寸进尺,哥俩好地挨着她:“我说……你有没有牵他出门遛两圈?”
骆响言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笑:“这段时间不太平啊……好好一头凶悍的疯狼,偏偏把自己弄得像条丧家之犬!,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小姨子,压抑越久,爆发越厉害,适时拉他出去释放释放,才不会憋得疯魔了!”
韩左左压根没当回事,只以为骆响言又开始指桑骂槐胡说八道,一脚踹开他警告:“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我动不了你骆二爷,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烦不胜烦!”
骆响言无奈地摇头叹息:“不识好人心!”
最后一曲落幕,桑彤在歌迷不舍的挽留中退场。
一到后台,桑彤就直奔韩左左,夺过保温杯就开始小口喝水,直到平复下来,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韩左左,你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放那妖孽进来,我差点被你们玩坏了知道吗?”
韩左左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她身后:“喏,妖孽就在那儿,快收了他吧!”
桑彤惊怒地转身:“骆响言,你怎么在这儿?”
骆响言笑眯眯地张开手,一脸迫切地说:“来来,收了我吧!”
桑彤在台上蹦蹦跳跳那么久没累死,却险些被这俩人气死!
韩左左连忙拉着她:“好了好了,桑彤,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一直陷害你吗?”
桑彤一顿,沉默了下来。
正巧,梁源捧着一束花,和梁小艺一起进来,旁若无人地笑着说:“彤彤,庆贺你首场演唱会圆满落幕!”
桑彤惊喜地接过花,亲昵地挽着梁源的胳膊:“谢谢你们!”
韩左左抱胸冷笑:“来得正好,人都到齐了,我们一起来算算总账吧!”
韩左左做足了功课,跟骆响言合作,再加上郎熙的帮助,很快就找到了充足的证据,将幕后之人揪了出来。
梁小艺脸色煞白,被一连串的质问逼得摇摇欲坠,柔弱的模样我见犹怜,却让韩左左说不出的厌恶。
她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圣母,想要的东西也会不择手段争取,从小到大,不知道算计过多少人,可她从来敢作敢当,绝不会摆出这么一副伪善的面孔来博取同情。
韩左左不屑地冷笑,她的心机城府丝毫不比梁小艺少,却从来没用过那些阴损的招数,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真凭实据摆在眼前,梁小艺还能无辜至极地委屈流泪,韩左左简直不敢置信,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厚脸皮的人,真是长见识了!
然后更长见识的出来了,自己女朋友被人一次次差点害死,梁源居然还坚定地维护着梁小艺,甚至直指这是桑彤的阴谋诬陷,韩左左顿时觉得匪夷所思。
事到如今,韩左左气得一句话都说不来,看到好友泫然欲泣的表情更是怒其不争,冲上前兜头给了她一巴掌。
“天下男人多得是,桑彤你至于这么丢人现眼吗!”
韩左左实在不能理解她的委曲求全,也从来不认为委屈自己可以求得两全!要是换了她,早就扛着刀把梁源兄妹砍了泄愤,哪还能折腾出那么多事!
“为了一个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你要将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吗?桑彤你醒醒吧,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要不顾我那么多天的努力吗?你又置杨旭文的良苦用心于何地!他为了你,甚至主动离开了米亚!”
桑彤被打得有点懵,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才歉疚地说:“对不起,左左……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找他!你放心,我听你的,现在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会再给你添乱……”
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么……
韩左左叹气,又气又替她不值,实在不忍看她这幅模样,对骆响言使了个眼色,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空荡荡的席位,全是帷幕落下后的寂寥。
韩左左不由想到郎熙,手指在按键上移动许久,还是没有打出电话。
不知道骆响言是怎么安慰桑彤的,没多久两人就一起出来,桑彤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为了避嫌,韩左左坚决拒绝了骆响言要送她们的好意,拉着桑彤避开记者,从后门悄悄溜走。
夜晚总算凉爽了些,微风阵阵,虽然地面还有白日阳光照射的余温,到底要舒服许多。
韩左左和桑彤慢慢走着,忍不住问她:“你不怪梁源?”
桑彤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怎么会不怪,可又能怎么样呢?小艺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啊,我难道要他和自己的妹妹决裂吗!”
韩左左本以为这次桑彤该彻底死心才是,没想到她还能原谅,十分不解地问:“他一次次抛下你,怀疑你……你居然还能原谅他?”
桑彤苦笑:“左左,等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韩左左心里不以为然,她又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四叔才不会像梁源那么渣!
桑彤惆怅地叹息:“左左,你不懂的……我喜欢他,只要我还有一点在意,就狠不下心去怨恨,既然想继续和他在一起,那么除了原谅,别无他法!”
韩左左心底微微一震,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桑彤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意见相悖的时候,可世上哪对走到白头的夫妻不是这么磨合过来的?你喜欢他,那么所有问题都是问题,所有问题也可以都不成问题,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韩左左停下脚步:“那么,你的选择就是无条件忍让吗?”
桑彤笑了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无法触碰的底线,谁也做不到无条件退让,即便对方是自己爱的人!”
韩左左瞬间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沉吟着问:“那就可以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追求吗?”
桑彤摊了摊手:“佛洛依德说过,精神健康的人,总是努力地工作及爱人!这两者并不是不可调和的啊,我相信梁源在乎我,那么我们总能找到办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韩左左舒了口气,轻松地笑起来:“我明白了,桑彤,去做你想做的吧……不管遇到什么,都有我在!”
桑彤心生感动,别扭地嗤笑一声:“你明白个屁啊韩大左!等你找到男人再说吧!”
韩左左笑骂道:“滚吧!”
送走了桑彤,韩左左立马打车回家,坐在出租车上一路催促,恨不能瞬间跑到郎熙的面前,告诉他,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他说!
☆、46晋江独家发表
韩左左急匆匆地跑回家;打开门却发现屋内一片黑暗,摸索着开了灯,轻声唤道:“四叔?”
韩左左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该不是已经睡着了吧?
换了鞋子进屋,发现卧室里没人,床铺整整齐齐的压根没有睡过的痕迹。
“四叔;四叔?”
韩左左有点心慌,将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终于确定郎熙不在。
不算大的房间陡然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韩左左怔怔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心里的不安惊慌全部漫了上来。
从一开始;就是郎熙不动声色地接近,步步紧逼融入她的生活,强势地侵占却也有不可撼动的守护;所以她才会节节败退,放任他在自己的心田落下,深深植入,盘根错节地紧锁着每一寸领地,霸道地禁锢着整个心脏。
如此不容抗拒的强势,让韩左左在这段感情里,习惯了被动,习惯了郎熙全无条件的包容和宠溺,从没想过也许有一天……她蓦然回首寻找之际,再也看不到那个让人心安的高大身影。
可如果郎熙真的从她的生活中退出呢?
韩左左甚至不敢去想……
缩起腿窝在沙发里,双手紧紧搂着膝盖,韩左左只要想想没有他的生活,便难过得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一个人艰难生活,从没有如此依赖过别人,而如今不知不觉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才发现自己早就失了独自走下去的勇气。
人生苦短,踽踽独行,再坎坷终也能到达彼岸。
人生漫漫,无尽的路途代表无尽的寂寥,已经尝过了携手同行的美好,又怎么能忍受这无边孤单。
没有人可以依靠,韩左左从小就受尽了软弱的苦,生生在天真的年龄,长出与之不符的倔强。坚强了太久,甚至早已经记不起肆意放松的感觉,直到遇见一个人,以坚不可摧的形象挡在她面前,给了她任性妄为的权利,让她再也不用辛苦独撑。
蚌之所以选择坚硬的介壳,是为了保护柔软的内心。
若是韩左左可以选择,她宁可从来不曾如此坚强。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接着门锁转动,郎熙走了进来。
韩左左心里一紧,竟然不敢回过头去,生平头一次生出了逃离的懦弱念头。
郎熙的脚步慢慢靠近,最终停在她的面前,熟悉的气息夹带着清淡至极的烟草味道,格外让人安心。
韩左左姿势不变,缓缓抬起头,双眼满是仓皇无措的迷茫,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哀求。
郎熙的脸冷到了极点,如墨般幽黑的眼睛尖锐冷厉,浓黑的双眉紧紧皱起,像力透纸背的墨迹,铁画银钩,起程转折之处尽显遒劲冷锐。
郎熙紧抿的薄唇终于微微开启,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浓浓的怒火:“你去哪儿了?”
韩左左愣了愣。
郎熙勃然大怒,周身迅速弥散开的滔天怒火直逼韩左左,猛然怒吼:“为什么不接电话!”
韩左左不明所以,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才发现因为犹豫了无数次想给郎熙打电话发短信,捣鼓得手机不知何时没电,自动关机了。
郎熙的双眼满是愠怒,带着一丝决绝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笼在她上方:“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所有人都走光了,电话又关机!我以为、我以为你……”
郎熙脸上的不安一闪而过,暴怒下的质问和斥责如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却让韩左左鼻子一酸,眼圈迅速红了起来。
郎熙惊愕地停住,看着滚滚滑下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乱地伸手捂上她的眼睛,厉声喝道:“哭什么!”
话语虽然严厉,却掩饰不了浓浓的关心,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漠然男人,居然也会有那般明显惊痛的表情,韩左左心里一松,随之一痛,眼泪也越流越多。
回到家只有一片漆黑,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漫长的等待,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也迅速流失,就好像外面的炎热突然被寒流驱散,天地之间霎时冰封连绵,透着绝望的孤冷。
终于等到郎熙回来,却是如此暴怒的样子,忐忑不安地等着他开口,像等待审判一般,一颗心被提到了极点。
郎熙那番怒火中烧的质问,虽然严厉,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韩左左的心情复杂难言,感动、酸涩、失而复得的欣喜……齐齐涌了上来,逼得她再也忍不住,化为眼泪通通宣泄而出。
泪水带着灼热的温度烫着手心,让郎熙的心脏狠狠一抽,沉默地放开手,掌心全是温热的眼泪。
韩左左都不记得自己又多久没哭过了,小时候那么难过,一个人在黑夜中枯坐到天明,满心的苦楚和抑郁也没让她掉一滴眼泪。而如今,那些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感情汹涌而出,猝不及防地击溃了她引以为傲的坚强,像一个迷路许久的孩子,在陌生复杂的丛林绕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人,跌跌撞撞扑上去,将满腹的委屈和惊怕用哭声宣泄出来。
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水洗过的眼珠更加黑亮,猫儿一样的双眼蓄积着满满的委屈,如同被主人不小心遗失在外的娇气小猫,湿漉漉的大眼让郎熙充满了自责,愧疚地吻上去,吮走咸涩的泪滴,苦到了心底。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被这一场眼泪冲刷得干干净净。
郎熙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静默许久才问:“为什么哭?”
韩左左自己也觉得这感情来得莫名其妙,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委屈地小声说:“我以为你烦我了……”
郎熙的手一顿,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