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辰微恼,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窘色,把那姑娘一推:“哼,这种货色,姑……”
她差点就顺嘴说出姑娘两字了,幸好谢素馨机灵,立即打断了:“姑且放一放,再看好的吧。”
虽然犯错的是祝心辰,但几女心中都是一紧,看来这言行得注意啊。否则都不用人家拆穿,自己先露馅了。
那姑娘讨个没趣,却是受惯打击的,转头又去招徕别的客人了。
这边龟公就引着她们往一条房间里走,张蜻蜓有些纳闷,那戏文上说不是戏院都有一个大厅,可以看到许多漂亮姑娘,任你挑选么?怎么把她们一带进来就往房里领,这别是欺她们是生客吧?
这个张蜻蜓还当真料对了。龟公见她们几个年轻,尤其后头两位公子,腼腆得紧,想来是头一回逛窑子,那就不需要用红姑娘应付她们,只拿一些三流姑娘充数便完了。因为红姑娘的恩客可多得很,多一个少一个的也不在乎,况且给她们的打赏,一般的龟公都分不到多少好处。
但那些三流姑娘客人少,若是能给她们拉些冤大头,宰得多了,他们连带着反而也能多赚些打赏。这也是不成文的行规,客大欺店,店大欺客。
可是张蜻蜓心里虽有这样想法,到底头一回来,摸不清门道,不知该如何应付。暂且随着这龟公进了间房,很快,旁边丫鬟上了茶,立即就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进来了。
见了她们就跟苍蝇见了啥似的,飞扑过来,一个个恨不得坐在她们大腿上了,那放浪形骸的模样,臊得胡惜容脸都红了。
张蜻蜓见这姿色形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如果说这样的女人都是狐狸精,只能说那男人的品味也太差了点。
不待她吩咐,林寿却是先站了出来,把那站着不走,等打赏的龟公一推:“你这怎么回事?拿这些货色应付我们少……少爷,让你们的红姑娘出来,快走,快走,就这些人老珠黄,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没个污了我们少爷的眼。”
张蜻蜓一听,心中暗笑,肯定章泰宁也来逛过,所以林寿才能说出这一套一套的话。追风也道:“纵是你们的红姑娘没空,也该领着我们几位爷到个好点的地方去喝酒看看歌舞,拿这些三下滥的招数来哄人算怎么回事?”
张蜻蜓当即想到,那头小豹子肯定也时常溜来吃花酒看歌舞表演的,所以追风才这么说。
龟公一瞧,啊哟,这几位正主不怎么熟,这两个小厮倒像是知道点门道的。
当下只好道:“实在不是有意诳几位公子,只是当红的姑娘们都有客,一时半会儿恐怕抽不出身来,故此才请几位过来小坐。若是要看表演,恐怕得等一时了。”
张蜻蜓问起关键人物:“别人不来倒也算了,我只听说你们这儿有位虞珠姑娘,生得还算不错,她什么时候有空?你赶紧去问问。”
祝心辰也很烦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把话接了过来:“我们今儿可是慕名而来,这些货色,连我们府上的丫鬟也不如,不必再叫出来见人了!”
龟公便道出实话:“方才小的说的表演,就有虞珠姑娘的了。不过还没开始,得再等等。我们虞珠姑娘有个脾气,就是每晚的客人,得在表演之后挑,这就完全看她的心情,小的也说不准她今晚上会挑谁。几位公子若是一定要等她,就得碰碰运气了。”
这才该是去见识的地方,张蜻蜓当即起身:“走,带我们过去。”
可是……这龟公看一眼那些仍赔笑站在一旁不肯离去的姑娘们,张蜻蜓懂了,有些心疼的拿出锭十两的银子来往桌上一拍:“够了吧?”
够了够了龟公见她出手还算阔绰,顿时笑眯了眼,瞅了那些蜂拥而上,争夺银两的姑娘们一眼,暗中把人数记好,回头来要自己该得的这一份,就把人往后面领了。
过了一道月洞门,再过一道影壁,这后对才是真正招待贵客的地方。当然花费也不会便宜。
一进门,就见好大一所厅堂。正对面的戏台上,已经收拾得花团锦簇,有歌舞翩翩,曲乐助兴。
而两边半月形的宾客席上,用花屏分成一格一格,用纱幔相互遮掩开来,有的宾客不愿给人知晓,便放下帘幕,自得其乐。而有些客人却是刻意的要炫富露财,就把帘幕大开,堆满一桌的金银珠宝,引诱着那些卖笑女子更加的殷勤服侍,讨赏卖乖。
粗粗扫一眼过去,只见客人着实不少,想来已是座无虚席。
那龟公也不敢贸然前进,带她们到一旁等候,去跟老鸨低语几句,无非就是虞珠姑娘又来几个倾慕者,一定要见人方休。
老鸨一看张蜻蜓等人的衣着打扮,都透着一股富贵气息,心下便有几分相许之意。她也知道,像这种年纪轻轻的愣头青,最是愿意花钱,也最容易使性子,不过今日确实已经客满,所有的地方都坐得爆棚,哪里有多余的地方给她们?
不过既然上了门,就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她满脸带笑,亲自过去招呼:“几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今儿来得晚了,我们实在是没有了位置,几位若是慕名而来,让空手而归也实在不好意思,若是几位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门口加张高凳,委屈几位稍坐一坐可好?”
没问题,张蜻蜓只要有热闹看,别的都好商量。
那老鸨忙命人抬了条长凳来,加在门边的位置的,又给她们上了一条案几,摆上茶水点心,张蜻蜓一样打赏了十两银子出去,饶是老鸨,她的表现也不比外头那些姑娘们强,一把抢进怀中,喜滋滋的招手,叫了两个舞姬过来伺候。
胡惜容和谢素馨害羞,坐在了中间,张蜻蜓和祝心辰一边一个应酬那舞姬,就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更像纨绔。
只是张大姑娘现在这副俊秀的模样,实在是想更坏一点,都坏不起来,但她比祝心辰有个优势,就是在市井之中长大,再如何也比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要放得开。所以二人算是勉强打了个平手,不分伯仲。
只是谢素馨和胡惜容夹在中间,实在觉得好笑,明明是两个姑娘,却装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调戏别的姑娘。可是想想,这些姑娘们被调戏,不也是她们的差事?
等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人,一样给老鸨安排在了门口坐下。
再等一时,却见原本灯火辉煌的场中一暗,是小厮们把周边的烛火熄了一些。只留着那舞台周边的灯火,衬得那儿越发的显眼,这也是表演要开始的意思了。
一位长相俊美,涂脂抹粉的小倌儿上台笑着行礼:“下面有请虞珠姑娘给大家表演助兴,还望大爷多多捧场,不胜感谢。”
“你要是脱了衣服表演,大爷也有打赏。”有个粗俗的客人大声开着玩笑,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因那两个舞姬也要演出,见灯光一灭,立即就道了歉,去台下准备了。身边不需作戏,祝心辰低声红着脸暗骂了一句:“真是不要脸,连男人也玩。”
那小倌却是见惯的,故作忸怩的抛个媚眼:“大爷又笑话人家,人家可没有虞珠姑娘跳得好,还是请她出来吧。”
迅速的把舞台交给舞姬们,他自己下来,自找人应酬讨赏去了。
张蜻蜓见此,想起董少泉来,未免多看了两眼,要是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男孩子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也委实是十分可怜了。不得不说,小豹子他们没干什么好事,但这件事,却是做得好得不能再好了。要没有这个好弟弟,自己哪能做得生意风生水起?
张蜻蜓正想着心思,却听鼓声咚咚咚骤然敲起。想来,就是今天的正角儿,那京城著名的花魁虞珠姑娘要登台了。
这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第169章 京城新纨绔
从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美人看美人,却是格外的挑剔。纵是有十分的美色,也不肯轻易承认,一定要扣下一两分来,心里才舒服。若是有美人能得到美人的青睐,那除非是真正的美若天仙,或是有别的令人惊羡,使人折服的才艺了。
而明显,虞珠姑娘属于后者。
但见台上,数盏明灯的照耀之下,一袭瑰丽的红裙,两根长长的彩带,舞得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端的是技艺高超,令人叹为观之。
让台下原本几位羞羞答答,半遮半露的千金闺秀看得都是两眼发直,跟一群寻欢买笑的客人一样不住的击节叫好。
谢素馨很是感叹:“想不到,这种秦楼楚馆还有如此舞艺高超之人。看来这草莽之中,实在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说得是,就连在宫里,我也没见过跳得这么好的舞姬,咱们这回可真是不枉此行了。”祝心辰兴高采烈的掏出一把银钱随着众多登徒子一起,使劲往台上抛。
如此让人迷醉的歌舞,让人都忘了身处何地。胡惜容拉着祝心辰,两眼闪亮:“小猪小猪,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回也学人跳舞,还把我娘一条新披帛当作彩带,结果抛进了臭水沟,后来捱了一顿好骂?”
“怎么不记得?”祝心辰顺口就接道:“那次吓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天黑了都不敢回家,躲在马厩里。后来是浩然哥哥和我哥来找到我们,去跟你母亲承认是他们偷出来的,结果打就是他们捱了,我们也挨了骂,我爹后来罚我在家整整抄了三天的书。”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旁边多了两双探究的眼睛。
谢素馨不过是掩嘴而笑,张蜻蜓却是很不厚道的落井下石,笑眯眯瞅着祝心辰:“小猪,嘿嘿,你方才不是挺豪气的么,原来小时候这么没用啊?怎么不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完了,泄底了,祝心辰窘了。可是再看一眼同样羞窘的胡惜容,忽地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感动,好像曾经逝去的那份姐妹之情又回来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又回来了。
眼底有些泛酸,心中却是真正的又开心起来,面上却是鄙夷着张蜻蜓:“嘁,要你管?小猪也不是你能叫的,你个卖猪肉的,一边去。”
张蜻蜓大乐,伸手在她身上假意摸了一把:“哎呀,这肥瘦不错啊,养得这细皮嫩肉的,也该拿去卖钱了。”
“去去去,你一朵破荷花,身上还有烂泥巴。”祝心辰骂得还挺顺口。
不过这明显色厉内茬的模样,完全没有让张大姑娘放在眼里,再说了,她可不是破荷花,她明明就是长着翅膀的小蜻蜓,可以飞的得瑟之极。
“我身上有烂泥巴,不是你这只小猪最喜欢滚的么?来来来,大爷的怀抱为你敞开,别不好意思啊,过来吧。”
后头安西等人憋得脸都快紫了,我们的二少奶奶还当真是放得开啊,连同伴都调戏上了。
谢素馨受不了的放声大笑,胡惜容揉着肚子,怕自己岔了气,只觉脸上酸得很,只是腾不出多余的手来揉。
祝心辰半是为了逗胡惜容开心,半是为了张蜻蜓的戏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姓章的,你注意点啊!”
却是恰好此时,歌舞一歇,声乐一停,后头的小厮们点亮了灯火。虽说场上有不少人,可是仍是略静了一静,此时,祝心辰的声音和举动就显得特别突兀了。一下子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都向她们这里看来。
几女笑得正是毫无形象的时候,突然被人这么注意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要摆出副端正模样,那就是自欺欺人。可还是忍不住垂下头去,很是心虚。
她们坐着还好,可祝心辰站得最高,引来的注目最多,一时恼羞成怒,将桌子再度一拍,四下一扫:“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老鸨见她语气很冲,怕闹出事来,赶紧赔笑出来打圆场:“众位大爷,大伙儿要看,也要看我们的姑娘呀,姑娘们,快上场来,看哪个大爷要做你们今晚的东床快婿。”
她这一声招呼,就把大部分人的眼光吸引过去了,可仍有少数人打量着祝心辰等几女,觉得很是有趣:“那几个小子生得不错啊,好像没在京城见过。”
“可能是外地来的纨绔或是进京备考的举子吧?今秋是大比之年,可有不少人要上京赶考的。”
“是么?五爷我玩过不少小倌,可还没玩过举人呢,不知把他们压在床上的时候,会不会叫出之乎者也来?哈哈。”
“不过五爷,他们若是举人,可是有功名的,恐怕……”
“恐怕什么?哼,在这京城里,五爷能给他们的好处,可是他们做梦都想不来的去,让那老鸨给他们送几个好酒好菜,打听打听什么来头!”
张蜻蜓等人浑然不知已被人觊觎,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客人挑选姑娘。
这里的法子也有趣,让接客的姑娘们都在场中站着,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小花篮,有那相中的客人,就拿真金白银买了妓院里提供的绢花送去。
到这儿来的姑娘姿色都不差,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也都有几个相好的客人。而歌舞之前,都跟大部分的熟客勾搭好了,谁点谁,早就有了分算。嫖资也是有定数的,过来走一趟,无非玩点乐子。当然,有时有些客人刻意要抬举自己相好的姑娘,炫炫富,要多买几朵花,旁人也无非看个热闹。
只是张蜻蜓看着那些真金白银就这么哗啦啦的流进老鸨的腰包,很是咋舌:“咱们杀一个月的猪,累得贼死,恐怕也比不上这儿一日的进项。”
“眼红了?”谢素磬打趣:“你要敢说这话,估计小叔都能把你抓进书院里关个十年八载的。”
张蜻蜓不敢说,岂止不敢说,也不会想:“这些钱来路都不正经,又是伤天害理的,天知道哪天要遭报应。我就老老实实杀我的猪,比这个强。”
“只是连她们都要不少钱了,也不知那个虞珠姑娘要多少钱。”胡惜容还有些替张蜻蜓担心:“二……二哥,你钱带够了没有?”
“放心好了!”张蜻蜓出来摆阔其实是有后盾的,卢月荷特拨了她一千两银子作活动经费。
当然这钱不能全花了,据卢月荷估算,花个二三百两就撑破天了。张蜻蜓还想替大嫂省一点,争取以最少的代价搞定那只会跳舞的猪。
这边她们还在等着虞珠最后的登台亮相,忽地,就见老鸨满面赔笑的带着人抬了一桌上等席面送来:“几位公子,这是送给你们的。”
呃?几女面面相觑,她们都是读过书的,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就是张蜻蜓没读过书,也知道天下不会掉元宝,这肯定不是陷阱就是骗局。
“谢谢,我们不要。”
如此果断的拒绝,让那老鸨颇有些尴尬,看来这几位虽然年轻,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可那边的来头委实太大,是她得罪不起的。忙低声道:“几位小爷,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最多,说不准都是些什么来头。现在人家好心好意的把东西送了来,你们若是不要,那让人家多没有面子?不如收下,过去道个谢也就是了。”
她说着这话,往后面努一努嘴,那个跟着她过来的随从便上前给几女行了个礼:“几位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大爷是见几位公子姿容出众,存心结交,才有意示好。”
谢素馨家学渊源,是几女当中心思最沉稳的,展眼见那随从也是一身儒服,便知是读书人了,心下却厌恶他在这种地方干这拉纤说合之事,轻笑着回话:“这位先生,咱们兄弟今日到此处来,只是为了追欢买笑,若是你家大爷存心结交,不如改日再谈。此番好意心领了,多谢。”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欲待回去,知道自家主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只得腆颜问道:“那几位公子可否告知姓名住址,让我家大爷改日可以登门造访?”
“这就不必了吧,若是相逢就是有缘。今晚我们不过都是这儿的过客,还是先赏美人为妙。”
这下没法子了,随从只得回去复命。
几女私下也在商议:“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那人好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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