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将这个年轻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顶着一双婆娑的睡眼,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去,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个健硕的身影,在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大少爷。”站起身子来,呆呆的看着那个迎面走来的身影,年轻人声音都有些结巴的喊道。
庄林阔步走到了跟前,目光在这个小年轻身上一扫而过,眼前这个小年轻,倒是也有些印象,跟庄园他们一样,都是庄家的家生子,只是大从小的时候,便跟随了庄木,是庄木的小跟班。
虽然,近期以来,他在泉城呆着的时间有限,但却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燕京这边的消息,特别是庄家,江家的消息,知道庄玄元住院了,高血压导致的脑出血,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庄玄元脑出血住院,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庄玄元这一脉势力在庄家的土崩瓦解,而作为庄玄元大儿子的庄木,自此在这庄家里面也没有了什么威信,眼看着都要被赶出庄家去。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这里的人,永远都只会用最现实的眼光去考虑问题,当庄玄元病倒后,原本那些跟随在他身后摇旗助威的人,只很短的功夫,便纷纷叛变了,可谓是树倒猢狲散。
“庄义,怎么,还在庄家呆着?你们少爷呢?”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庄林语气平和的开口问道。
庄林也听说了,庄家的很多人因为害怕他会找庄玄良和庄玄元清算,从而连累到自己,早先的时候,便纷纷逃离了庄家,到如今,诺达的庄家老宅里面,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人了。
“我……我,哎,我是不会走的,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庄义想要说什么,几次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扭过头去,朝着身后望去,苦涩的一笑,声音没落的说道。
听到庄义最后的回答时,庄林的心里头,似乎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整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大门,许久的时间,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是啊,对于庄义来说,这里便是他的家,可是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许久的时间后,他迈步跨入到了大门之后,就这么默默不出声的走了进去,在庄义的目光之中。
走在这熟悉的宅子里面,虽然身边都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但是却在也看不到昔日那些熟悉的面孔,甚至于一路走下来,都没有看到什么人,似乎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空宅子。
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庄林抬起头来望去,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庄木。
当他看到庄木的时候,匆匆而来的庄木也同样看到了他,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就这个相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
庄林的目光,在对面的庄木身上扫过,眼前的庄木,跟他记忆里面的那个庄木截然不同,虽然衣着上还是如常的华丽,但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看上去失魂落魄,头发有些凌乱,精神气也是萎靡不振。
再次相见,看到庄木如今这幅落魄的样子时,庄林感觉不到自己心里有丁点的幸灾乐祸,甚至于,他都感觉不到,自己心里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很平静,平静的有点不正常。
庄木站在对面的地方,一双眼睛盯着庄林看,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有愤怒,有恐惧,有妒恨,有怯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彷徨无助。
“庄林,看到我今天这落魄样,你是不是很开心,哈哈。”庄木站在那里,看着庄林,似如癫狂般的大笑出声来。
“哼,今日的结果,是你们父子咎由自取,我也不屑看你的笑话,你也大可放心,我不会落井下石,今后你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庄林有些怜悯的看着庄木,冷冷的哼了一声,声音冷淡的说道。
“你好自为之。”庄林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而去,与庄木擦肩而过,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他哪怕一眼。
只留下庄木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的时间后,又是一阵癫狂的笑声响起,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宅子外走去。
那间代表着庄家最高权威的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当春天来时,院子里的那些花还是会像当年一样绽放,花团锦簇,是母亲最喜欢的,可如今,鲜花依旧,母亲却是再看不到了。
跨入到院子里,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色,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终究是回不去了。”许久的时间后,庄林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自语着。
目光收回来,向着那最里侧的那栋有了年份的房子看去,房门虚掩着,只是从那玻璃窗内能够看到一个背影。
房门缓缓的打开,发出那低沉的声音。
“咯吱”
庄林走进屋子里去,目光中,看到那个靠在沙发上的背影,落寞,萧瑟,甚至有些许的凄凉。
“你来了!”
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那个男人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平淡的说了一句,似乎早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庄林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色,反手关上了房门,走上前去,在那个男人身后坐了下来,背对着背,谁也看不到谁。
“你应该很恨我吧,从你母亲去世那天。”庄玄良靠在沙发上,缓声说道。
庄林也那般的靠着,没有去回答他的话,这一刻,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静的可怕,只能挺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父子对话
“我知道,你是恨我的,我甚至都清楚,从心底里,你早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房间内的安静,被庄玄良打破,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怆。
“是吗?也许,曾经的时候,我将你恨到了骨子里头去了,可是当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恨你,反而是觉得,你有些可怜,没错,你的确有些可怜。”庄林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无悲无喜的说道。
可怜吗!自己的确是有些可怜,更有些可悲。
庄玄良同样仰着头,嘴里反复的咀嚼着庄林的这番话,许久的时间后,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自个儿在那里嘟囔着。
“自从你母亲去世后,这么多年来,每一个晚上,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你的母亲在我面前出现,就那么一声不吭,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想把她赶走,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哈哈,你不觉得,你这话很矫情吗?你可以放心,我这次来,不是找你报仇的,我更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以绝情,但是我不会担负弑父的罪名。”听完庄玄良的这番话后,庄林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庄玄良坐起身子来,沉沉的叹了一声。
“也许,你觉得我说这些,是想保全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必要去这么做吗?”
庄林皱了皱眉眉头,缓缓的低下头来,扭过头去,朝着身后那个背影望去,心神之力流转而出,进入到了这具身体之中,只很短的时间后,便返回来。
“我记得,你这人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从来都不去那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怎么会得这种病呢?”看着那个背影,庄林沉声问道。
“也许,这便是报应吧,不过,如此一来,我也能够彻底解脱了。”庄玄良笑了笑,声音平静的说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庄林再一次的沉默了,好长的时间里,他都只是那么看着那个背影,整个心脏都在翻腾着,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里头涌动。
“怎么不说话了?这不正合你心意吗,如此一来的话,你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你母亲坟前祭拜,更不用承担弑父的罪名。”感觉到身后庄林的沉默,庄玄良接着又开口问道。
是啊,这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这个狠心的男人死了,自己也可以去母亲坟前祭拜了,又不用去承担什么恶名,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感觉不到丁点的高兴呢。
庄林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在心里头反问着自己。
仔细去想,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难道说,这么多年,漂泊流浪,九死一生,其实上,自己从始至终,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恨这个男人!而或者说,自己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恨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否则的话,为什么自己在心里头找不到对他的那种恨意呢!更是在他将死的时候,找不到丁点的高兴呢!
也许,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还做不到绝情断欲。
他在心里头,这么安慰着自己,只是,这种安慰,多少有些苍白,有些可笑了。
“为什么,我在你的身上,感觉不到丁点的高兴呢,甚至,我都隐隐的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的悲伤呢?”庄玄良缓缓的转过身子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庄林,开口问道。
庄林沉默了,还是如之前那般的沉默。
“也许,某一天,我对你的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它走的很突然,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它的离去。”许久的沉默后,庄林嘴唇微微蠕动,从里面挤出几个字来。
庄林这么跟庄玄良说,同时,也未尝不是在给自己说。
当听到庄林的回答时,庄玄良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来,也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过,庄林最后会给出自己这么一个答案来。
“我很想去一个地方,但是犹豫了很多年,都不敢去。”庄玄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可以稳定下来,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看着庄林,开口说道。
庄林再一次选择了沉默,因为他清楚,庄玄良所说的那个不敢去的地方是哪里。
这么多年来,他曾不止一次有机会回到燕京来,但是他都没有敢回来,年前的时候,终于鼓足了勇气回来,最后还是没能勇气去母亲的墓前去看一看。
如果,自己跟这个男人去了母亲的墓前,那岂不是说,自己已经原谅了他,母亲呢,这么多年来,躺在那里,是否也原来了这个她曾深爱过的男人呢!
他始终忘不了,母亲临死前,脸上的那种绝望,那不是对生的绝望,而是对这个男人的绝望,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这么多年来,每一年的秋天,我都会去那座墓地转一转,可是最后,也只敢远远的看一眼,不敢走上前去,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里,能够亲自去你母亲的墓前祭拜一番,也算了却了我最后的心愿了。”庄玄良仰起头来,看着上方,声音落寞的说道。
看着那张病态的苍白脸庞,再看着那双已经变的浑浊的眸子,庄林的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一种难言的酸楚涌上来。
不管眼前这个男人做过什么错事,他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自己与他之间,也终究是有着除不去的血缘关系,自己的生命源于他,自己的身体内,流淌着他的鲜血。
尘归尘土归土,也许,当年的一切恩怨,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吧。
母亲最是善解人意,她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活在仇恨之中。
“走吧,我带你去,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来没能鼓足勇气去那个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庄林站起了身子来,转身走到身后的地方去,将那个男人扶起来,语气平淡的说道。
庄玄良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许久的时间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那笑容很自然,很轻松。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尘归尘土归土
燕京南山,这里是整个燕京三大公墓之一,能够埋在这里的,都是这燕京城内的权贵。
林立的墓碑,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而这每一个墓碑,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陨落,同样也代表着一段被遗忘掉的故事。
走在这墓碑林之中,庄林的心里头,说不尽的沉重,而他身边的庄玄良,神色彷徨,似乎有种想要退缩逃避的冲动。
因为疾病的折磨,如今的庄玄良,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了,甚至走路的时候,每走上一小段的路程,都要停下来休息一阵子,仅仅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的惨白,看不到丁点的血色。
站在那里,看着石凳上喘气的庄玄良,庄林能够感觉到,他的生命的脆弱,如今的他,就如同那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掉。
他虽然有着超凡的医术,而他周身的元气,更是治疗疾病的神器,但不管如何的神奇,终究不是万能的,在面对某些疾病的时候,他也如同那些医生一般,无能为力。
“我好了,咱们可以继续走了。”大约过了五分多钟后,庄玄良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了,他仰起头来,看着站在旁边的庄林,点了点头后,开口说道。
庄林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内心之中做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他攥了攥拳头,转过身子去,在庄玄良的身前蹲下身子来。
当看到庄林那弯曲下去的脊背时,庄玄良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整个身体瑟瑟的颤抖起来,那双已经浑浊的眸子之中,浑浊的泪水蠕动,最终,还是被他强自忍住了,没有跌落下去。
伸出手臂去,巍颤颤的双手放在了那有力的臂膀上,身体向前倾斜,趴在了那弯曲的脊背上。
行走在这有些坡度的小路上,虽然背着一个人,但是对于庄林来说,没有丁点的压力,徒步前行,心事重重,自然是没有心情去看路两旁的风景,当然,在这墓地之中,哪里有风景可言呢。
从始至终,庄玄良都是一语不发,就那么安静的趴在庄林的脊背上,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影。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只怕这是天底下每一个父母的心愿了,儿子有了出息,成为了这世间最是了不得的人物,这本该是骄傲自得的事情,可是他终究是骄傲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格。
也许,儿子前十七年的教育,跟他有着不小的关系,可自从儿子离开了这个家,从那以后的一切,都再跟他没有了任何的瓜葛。
儿子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在这其中,他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只是,这作用却是负面作用。
“幺……儿。”趴在那宽厚的脊背上,内心的挣扎中,他声音有些哆嗦的喊出这个名字来,只是当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却是在颤抖着,因为他害怕,害怕来自于庄林的抵触。
庄林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身体上没有任何的反应。
庄玄良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失落,但随后,又露出了一抹的笑容来,带着一丝的苦涩,又带着一丝的欣慰。
地元境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自己那一声呼喊呢。
弯弯曲曲,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庄林停下了脚步在,在目光的终点上,一排整齐的墓碑伫立,而在这其中,一个颜色较淡的墓碑最是显眼。
不同于其它的墓碑,这座墓碑之上,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文字。
当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庄林的眼睛里面一阵的酸楚,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眶而出,但是被他给忍住了。
小心的将身上的人放下来,他自顾自的走到了墓碑前面,双腿弯曲,跪倒在了那里。
“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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