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这下人心散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对接下来的局面没了信心。
到底田门主和康堡主是因为什么才走的?
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有别的盒子被拿出来,然后他们之中再有更多人撤退?
己方连续有人临阵脱逃,连范真人都坐不住了,更别说纯因为不想得罪人才来的彭一惠。
虽然没看见田门主刚才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可是有些东西不必看见才能知道。
彭一惠的鼻子特别灵敏。
刚才他离得近,虽然没看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是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他的鼻端闻到了一丝不同的气味。
血腥味,铁锈味,因为存放时间太久而产生的陈腐气味,还有一点他说不上来的什么别的味道。
盒子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应该一样有年头的东西了。
康堡主那个盒子里的只怕也差不多。
想到范真人他们今天找shang men来的借口就是当年师门先辈葬身西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硬栽是纪筝和李复林他们合谋的,彭一惠觉得,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能猜出个几分了。
今天来之前,彭一惠对这位回流山的李复林真人并不熟悉,也不怎么看重。在他看来他,人人都争着抢着往高处走,甘于平淡、过着隐居生活的这位回流山掌门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即使他年轻时候名气很大,可是那能算得了什么?少年得意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个真能经受住岁月磨砺考验的?
有真本事,就不会象现在一样默默无闻了。
可从今天一到这儿,彭一惠就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没点儿真本事,怎么能从当年那样的灾劫中活下来?再说,就算看着方予文的面子,就知道他这人肯定不简单。
回流山虽然没多大名气,方予文这人却是个有名的刺头,不是好惹的。
今天兴许真不该来。
幸好他早有准备。
彭一惠朝跟来的师弟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赶紧从这儿合理的体面的脱身才是上策。
走了两个帮手,还是两个十分得力的帮手,范真人刚才想好的说辞都差点气得忘光了。他瞅了坐在下首的乐华门的周门主一眼,示意他也说几句。
可是不知道周门主是没看懂他的意思,还是另有心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一声也不吭。
范真人又是气,又有点慌,开口说:“李掌门……”
结果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一个少年弟子急匆匆走到厅门外,行礼回禀:“师父,徒儿有要事禀报。”
范真人的话被这么打断,脸色顿时好生难看,沉着脸在厅里扫视了一圈,想看看是谁家弟子这么没眼色。
彭一惠关切的问:“何事?”
那个小弟子看起来很是慌张,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庄师叔遣人来报,说是有要事,师叔他偏又旧伤发作无法料理,请师父速速回去,切勿耽搁。”
彭一惠十分着急:“你庄师叔的旧伤又发作了?究竟有何要事他说了没有?”
“来传讯的师兄赶得急已经回去了……”
彭一惠一脸难色:“唉呀,庄师弟这伤势……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复发了。”
身后他师弟不失时机的说:“彭师兄,庄师弟这伤势复发只怕了不得,再说若无要事,庄师弟也不会就因为自己的伤势派人来传讯的,师兄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迟了只怕庄师弟他……”
彭一惠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满面羞愧无奈的朝范真人、周真人他们说:“各位兄台,真是不巧了,我门中还有要事须得赶紧回去。”一旁他师弟也跟着帮腔:“实在是不巧了,可这救人如救火,实在耽误不得。”
范真人这会儿都没脾气了。
别看他的样子显得老朽就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范真人心里清楚着呐。彭一惠这人最滑头,眼看走了两个人,他就突然也说有事要走。
真有事假有事范真人还能看不出来?
可这会儿也不能自己窝里斗,揭破他的理由不让他走吧?
当着李复林和方予文,他们先要闹起来,白让人看了笑话。
他不但不能揭穿,还得忍着气配合的说:“救人要紧,若是需要什么灵药,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这里旁的没有,丹药什么的倒还存了几粒。”
彭一惠表情不变,连声说:“多谢范兄。”
他当然不能得寸进尺的再骗两颗丹药什么的。而且从在座诸人的神态里也看得出,他这个理由没骗过几个人。
管他呢,反正大家的交情还不就是这么回事,见面亲亲热热称兄道弟,转过脸去破口大骂,有机会互捅刀子的话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彭一惠出了李宅的大门,有些感慨的转头看了一眼。
别看李复林混得不那么风光,可人家是有底子的,绝不是谁想拿捏就拿捏的人物。看着脾气好象不坏,其实是棉里藏针,谁捏谁知道。
再说还有个方予文,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那边。
彭一惠说不出来说里的感觉。
有点酸溜溜的。
他名声很大,号称相识遍天下,可是如果有一天他遇着李复林这样的事,有几个“至交好友”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呢?
“走吧。”彭一惠得赶紧去打听,到底康堡主和田门主两人的去向,若能一并查出他们刚才得到的是什么东西那就更好了。
彭一惠之所以能这么干脆的抽身,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另邀来的,他可没有什么前辈葬身迷城,与李复林和纪筝谈不上仇怨。所以,李复林就算会给今天去的其他人一人送上一只木盒,也不会有他的份。
没错,彭一惠猜测李复林拿出来的,应该就是康堡主、田门主他们失踪的先人遗物。他是从气味上判断,再加上自己的一点推测。
彭一惠一走,留下的其他人就更别扭了。
范真人来的时候本来是气势汹汹,可是经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这会儿他也隐隐有些悔意,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处理的是有些莽撞了。
碧霞山庄许的好处是不少,可是眼下一样实在的也没兑现,就给他们画了个大饼。
到时候如果事情办不了,好处当然也没份。
眼见李复林是块硬骨头,着实不好啃。这事就算能办,自己得付多大代价?跟得到的好处比,划得来吗?
再说等分好处的人这么多,可别他出了力,别人捡了现成便宜。
想到这儿,范真人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咳嗽了一声,干脆端起茶来,借着喝茶的掩饰,把同来的几个人都打量了一番。
当然,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李复林的身上。
以前不熟悉,现在越看越觉得惊心。
这修为深浅……完全看不出来啊。
范真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看不出来脱不出几种情形。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对方有意掩饰,不想被人看出来。另一种就是对方修为比自己至少高出两阶甚至更多。
这么一看,范真人心里戒慎更深。
彭一惠真是聪明啊,一见事不可为立马脱身。
范真人却有点骑虎难下了。
一来今天来的人以他为首,彭一惠能随便找个理由走人,他却不能。不然的话,以后他还怎么见人呢?岂不留了一个笑柄与人?
二来,碧霞山庄那里他可是夸了口的,要是今天灰溜溜无功而返,好处是别想了,只怕还要得罪了那边,以后的往来多半要大受影响。
范真人不说话,其他人又不出声,厅里又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不过这回难堪的是这帮不速之客。
方予文也看出来了,对方是有所顾忌,不敢再往死里得罪人。可又不好现在就走人,否则这一场问罪虎头蛇尾,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嘿,说穿了就是面子二字。
第一百六十九章
范真人想不出招儿来,结果他们同来的人里又走了两拨。
这两拨人也都不是什么有底蕴的宗门,起码方予之前就没听说过他们这宗门的名号。
想也知道,真是有底蕴的大宗门,一来对当年的旧事了解的清楚,压根儿不会搅和进这滩混水里。二来,大宗门不缺那点好处,碧霞山庄也好,范真人也好,彭一惠也好,都不可能成为打动他们的原因。
来的时候觉得人多势众,觉得回流山是软柿子,结果现在一看苗头不对,好处是没看见,先树个强敌那就亏大了。
这两家找了理由也一前一后的溜了。
李复林倒没有露出什么轻慢之态,也没出口嘲讽,这让最后走的范真人他们总算脸面上好看些。
方予本来是想给他们几句难听话的,结果李复林这个事主不发话,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了。可是等人走了,他回过头来难免抱怨两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太便宜他们了。我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知道的人说你是大度,不斤斤计较。可是那些小人可不会往好处说,只会以为你这人是个软柿子好欺负,以后要是还有得罪你的事儿他们还敢干。”
“方前辈说的是。”玲珑憋了半天:“就该一次让他们知道厉害,不然下回他们还会来找麻烦。”
人走都走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方予实在好奇的很,他本来今天也有安排,在这儿耗了半天,也得走了。
“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问个明白,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李复林也知道他是个肚里藏不住事的脾气,要是有什么事不弄个清楚,那就会一直一直惦记着,辗转反侧抓心挠肺,一定要个da an才能罢休。
“你是不是想问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这事儿李复林事先也没有同他说,一直没顾上。再说事先李复林也不知道这一招是不是真的管用。
当然现在知道结果了,还挺有用的。
没想到方予忙着摇头:“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方予咽了口唾沫,放低了声音问:“你和纪筝,真的已经成道侣了?”
这声音虽然低,可是离得近的弟子们全听见了。
李复林:“……”
对着这一双双热切的眼睛,让他说什么才好啊?
“滚。”
方予挠了挠头。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个结果来了。
“那行吧,下次再说。”
李复林差点儿一口血喷他脸上。什么下次再说?还有下次?
方予虽然没问出个da an,可是他心里自有判断。
今天这桩麻烦,说起来也是李复林惹的桃花劫。那个周品芝那天见了纪筝之后被扫了面子不甘心,纠结了一帮子人来同李复林和纪筝为难。她可能想的很美,觉得就算伤不了这两人,也把他们的名声搞臭了。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事儿要传出去,旁人说不定要以为是李复林对她始乱终弃了呢。
其实李复林从当年就对她不假辞色,两人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至于他和纪筝……
方予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大不简单。
李复林什么时候对旁的女子这么上心?这么周到细致?
当年初一见面,纪筝的出身有瑕,旁人对她尽是偏见,一口一个妖女的,而李复林又出身名门正派,他家那些长辈有门户之见,说不定当年两人就好上了。
现在隔了这么多年,纪筝重新这么一露面,谁也不找,只找了李复林。
要说两人没点儿什么,方予绝对不信。
不过男女间这点事吧,就是麻烦。说不清,道不明。还有人形容这是剪不断,理还乱。
说得真是太有理了!
这种事儿他就不在间掺和了,省得出力不讨好。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儿你说话。”
李复林点了点头。
昨天夜里宗门出事,弟子被杀,李复林没和方予提一个字。
要换个心细点的人,多半就会发现破绽,猜到点儿什么,方予这人粗枝大叶,虽然今天看回流山上上下下从师父到徒弟都没个笑容,也只当是因为有人找碴shang men的缘故,压根儿没往旁处想。
这件事李复林没打算同他说。
这是回流山的家丑,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四处张扬。
“师父,我们……”
姜樊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纪筝迈步从外头进来,看见还没撤下去的那些座椅和茶盏:“人已经走了?”
听她的语气颇有些失望。
包括李复林在内的回流山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想,那些人提前走了那是他们走运,否则真和纪真人照了面,只怕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纪筝的身回流山这些弟子们没见过,但是从一些小事细节上也能看出端倪。就拿那天她和李复林同赴若水台时的情形来看吧,那身法,那修为,绝不在师父之下。
且纪真人的脾气是出奇的不好,绝不象自家师父这么能忍让肯周全。
但纪真人接下来说的话让所有人都留了神。
她说:“我去打听过了,从昨晚到今天离城的一共有五拨人。”
啊,是了。
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那个叛门的陈敬之找出来,给于师弟报仇,为回流山清理门户。
这件事简直就象把利刃一样悬在他们头顶。一天不解决这件事,一天他们就不可能心安。于师弟那青灰色的面容象团阴影盘桓在所有人心头,简直要成为所有人的心魔。
对修道的人来说,心魔比什么都可怕。
有多少人都栽在心魔这一关。喜怒哀乐贪怨嗔痴,每个人的心魔都不相同,但同样可怕。于大洪的死,陈敬之悖逆凶残,说不定真能成为他们的心魔,忘不了,勘不破。
“走的都有什么人?”
纪筝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她逼着人写下来的人名。
晓冬的目光也渐渐清明起来,和其他人一样,集到了那张纸上。
陈敬之趁师父不在的时候来杀了人,若是怕师父找上他,很可能会连夜逃走。
但是也说不好,他昨天夜里好象被大师兄伤了,可能现在还在北府城里。
这种猜测让玲珑坐立不安,一想到陈敬之现在还可能在城里某个地方舒舒服服若无其事的养伤,她就觉得胸口憋的象要炸开了一样。
而对李复林来说,现在要做出判断。
如果他已经出城,那就要找出他是往哪儿。而如果他还在城里,查的方向就全然不同。
北府城这么大,要藏一两个人不被发现很容易,要把人找出来就困难了。
如果往外追,天地之大,更不容易找到。
那陈敬之是逃了,还是没逃?
从纪真人带回来的消息上当然不可能看到陈敬之这个字,他离开回流山很可能就更名改姓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莫辰只看了一眼那张纸,一眼扫过,上面的所有的名字他已经全记下来了。
他转过头去时刻注意着晓冬。
晓冬看着眼睛发亮,象是有两团火苗在眼睛里燃烧。
他现在想什么莫辰根本不用猜。
他一定是想把陈敬之找到。
这让莫辰一方面既放下心,可另一方面又担心。
他一直怕晓冬为这事伤了心绪,甚至修为都大受影响。若是他为了于师弟的事情哭了,或是说了什么,莫辰还会觉得放心些,就怕他憋着。
现在看来,小师弟心智清明,这是让他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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