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姜樊不情不愿的放弃了继续灌他的打算:“那你自己机灵点,要是觉得身子不舒坦赶紧告诉我,要不直接去找大师兄也成。”
灌了一肚子姜汤,中午晓冬就没吃下多少饭。不是饭菜做得不好,而是他心有余力不足,肚里实在没地方盛装了。
没吃午饭的结果就是才半下午他又饿了。
这倒也好办,晓冬现在可不拿自己当客了,直接去灶房转了一圈儿。这会儿不早不晚的,灶房里也没有人在,灶里火也都熄了。他转了一圈儿,找了几个包子回来,在屋里的炭盆儿上烤了烤,烤得表皮有些焦黄,一掰开热气腾腾的,包子就是普通的白菜豆腐馅儿,还放了点儿细粉条。
晓冬吁着气啃完一个包子,第二个还没动呢,就听见外头有人来传话,说师傅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位客人!
这下包子也顾不上吃了,晓冬赶紧换衣裳换鞋,怕自己一哈气就是包子味儿,还灌了几口茶漱口,忙不迭的往正堂那边去。
半路上他遇见了陈敬之,他走的很慢,能看得出一条腿不大便利,晓冬赶紧过去想扶他一把,陈敬之冲他摆摆手。
“师兄你腿怎么样了?大师兄不是说让你别走动多歇着吗?”
陈敬之不仅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缺血色,说话声音低哑:“小伤不碍事。”
看着就不是小伤的样子。
晓冬心说四师兄也是够倔的。
他紧跟在师兄后头,盯着他的腿看,就想着万一他支持不住了,自己好赶紧迎上去扶他一把。
第十四章 炸丸子
回流山这座正厅盖得煞是气派,厅里摆几十张桌子百十把椅子也不觉得挤,一看就预备着办大事、办正事的所在。
晓冬每次打这儿过,每次都要纳闷。
也不知道是哪位师门前辈这么有雄心壮志,把正厅盖的如此雄伟不凡。可是回流山拢共就这么小猫两三只,连看山门的带扫地做饭的一起加上也就这么小几十口人,害得如此气派的一座正厅无用武之地,整天白白闲置着。
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一家客人,师傅把人领到正厅来了。要么就是来客很多,要么就是人家身份贵重。
晓冬和陈敬之两个是最后到的。一个是有伤在身,另一个是担心这个有伤在身的,他俩到的时候山上该到的人已经全到了。
陈敬之一点儿也不想引人注意,奈何迟到的两人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引过来了,厅里的人都回过头,看着他们俩。
李复林一笑,朝两个小徒弟招招手:“就等你们两个了,快过来。”
陈敬之迈步过去,他这会儿腰挺的特别直,腿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伤的样子。
晓冬在后头跟着,对四师兄这份儿忍劲儿只能说一个大大的服字。
换成他,绝对不可能忍着疼走的这么堂堂皇皇的。
而且陈师兄走的很好看,很气派。
听说陈师兄出身世家大族,平时不大看得出来,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师兄弟不是一个成色了。人家是贵公子,他嘛,他……也就是他了。
大师兄他们来得早,已经跟客人厮见过了,结果他们俩来得晚,又重新再介绍一番,再见一次礼。
晓冬对这个时候会上山来的客人十分好奇。
能不好奇嘛,他来了回流山大半年了,这还是山上头一回来客人。
再说眼下这个时节,大雪封山,临近年关,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人会这个时节上门做客。
来客一行四人,一个长辈带了三位晚辈。长辈姓刘,穿一件葛布长衫,外面罩着件青灰鹤氅,背上有剑匣,一双眉毛特别黑特别浓,眼光如电,看人一眼就象刺人一剑似的那么锋利。
对着这样一看脾气就不好的长辈晓冬可不敢多打量,赶紧行礼问好。对这个人的印象就只剩下眉毛好黑好粗这一样。
他带的三位晚辈却和这位刘师叔不一样。三个人都脸上带着笑意,都比晓冬大,两个得喊师兄,一个喊师姐。
当然大家并非师出同门,不过现在都是这样称呼,相互间显得亲热,好象听谁说过,天下正道是一家嘛。既然是一家,那彼此当然都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不用客气。
年纪看着同大师兄他们差不多,但是精气神儿差得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做客,这三位师兄师姐都穿的格外光鲜,和那位刘前辈倒不是象是一路人了。身上穿什么头上戴什么让人眼睛都不够用觉得看不过来了,连佩剑的剑穗上都串着玉佩和彩色的宝石珠子。
虽然这么珠光宝气的,可人家并不显得俗气,反而大大方方富丽堂皇的,笑着同陈敬之和晓冬招呼,称他们陈师弟、云师弟。
李复林显然已经知道陈敬之受伤的事了,关切的问他:“腿上的伤如何了?等会儿我替你看一看。”
陈敬之说:“劳师傅记挂,大师兄已经替我上过药裹了伤了,说只要好好将养按时换药,几天就会好的。”
当着客人李复林也没有再多问,见过礼了,就吩咐给客人准备住处,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待。
出来的时候姜师兄还乐着呢,晓冬看他眉开眼笑,好奇的问:“师傅回来,三师兄你这么高兴啊?”
“高兴啊。”姜樊凑近了小声说:“那天咱们喝的酒,是从师傅那里偷偷拿的,还是他平时都舍不得喝的好酒。师傅回来发现酒少了肯定要训人的。这回一来客人,喝得高兴,师傅就不记得酒数儿了。”
怪不得这么高兴,原来是逃了一顿责骂啊。
晓冬嘻嘻笑,觉得姜师兄也不象看起来那么老实嘛,一面又觉得客人来了确实是一件好事,悄悄的给姜师兄竖了根大拇指。
招待客人用酒饭这事儿轮不着小辈,晓冬就窝在自己房里吃的饭。没想到大师兄忙着还没忘了他,嘱咐人送了一碗刚炸好的丸子来给他。
晓冬记得自己前几天就顺口提了一句,说冬天的时候就馋炸丸子,可是费油又费事,他只是想想,却不好意思跟厨房的人说想吃这个。左右快到年关了,到时候肯定会一起炸很多东西的,早晚能吃上。
想不到大师兄记着,还叫人给他送来。
这东西待客的时候也会上桌,不过平常终究费事不大做,大师兄是不是假公济私,借着待客的名义特意给他做了一回?
晓冬笑得合不拢嘴,捏一个丸子丢嘴里。
一个字,香。
刚炸好时候最好吃,外酥里嫩,一咬里面的热气香气满嘴都是,一凉了就不是味儿了,再回锅热了那更不成,都老了。
晓冬就着热汤把一碗丸子都吃了,结果把自己吃撑着了。
晓冬撑得打坐时都坐不直了,总觉得一张嘴就是丸子味儿。
外头天已经黑了,风一阵紧似一阵,晚上保不齐还得下雪。
山上来了客人,虽然说与晓冬关系不大,住处隔的也远,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这个时节可不是出门做客的时节啊。那位刘前辈是打算待两天就走呢,还是打算在山上过年啊?
这哪有在旁人家里过年的?再怎么说,也该回自己家里才是。
晓冬有点儿糊涂,难道修道学武的人,习俗也都跟平常百姓人家不一样了?
他练了一回心法,虽然不能出门,却将剑法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一招怎么抬手,那一式该怎么配合步法。师傅回来了,肯定会考校每个人的功夫。虽然晓冬底子浅,即使过不了关,师傅也不会责罚他,但是晓冬不想那样。
姜师兄、玲珑师姐,连陈师兄也都帮了他不少,更不必说大师兄是如何指点教导他的,他要是一亮架势还稀松不象话,那不是让师兄师姐们的用心都白费了吗?他要是好好儿的争口气,师傅也肯定会知道师兄他们用了心的。
第十五章 论剑峰
可惜这世上的事要是想着盼着便能梦想成真,那就乱套了。晓冬再用功,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脱胎换骨,除非有人给他个灌顶**什么的,把那些他学不会练不熟的东西一股脑全给他塞进脑壳里去。
他想着要在师傅面前一展身手,是想让师傅宽慰。可是担心自己没出彩反而出了丑,那可怎么办?
琢磨着这个,晓冬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不过他可不承认自己是为了考校才忐忑辗转,一定是炕烧的热,暖木也太暖了,这才把他烧的半夜睡不着。
晚上没睡好,晓冬早上醒来的时候更懊恼了。睡饱了养足了精神才能发挥出本事来嘛,这没睡够,精神气力都不足,怎么办?
结果他白担了一夜心事,师傅压根儿没提要考校的事情。一早晓冬出门时,扫地的杂役们就在说,一早天都没亮,师傅就同那位贵客一同出了门,往山顶去了,看样子是要去论剑峰。
之前晓冬不知道,现在可知道论剑峰是个什么样子。平时一般人也上不去,更何况现在两场雪之后,山峰光溜溜的象根冰柱一样,苍蝇上去都站不住脚。
也就师傅、刘前辈这样的人才能这时候上去吧?
等等,他们上论剑峰干什么去?论剑去吗?
晓冬顿时好奇起来,心痒难耐,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去寻大师兄。
这事儿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大师兄应该是知道的。
结果大师兄也不在,大师兄那里的小僮同晓冬说,大师兄也出去了。
“大师兄也去论剑峰了吗?”晓冬更是诧异。
小僮一脸的与有荣焉:“正是。”
晓冬的疑惑直到见了玲珑师姐才解开。
“我要是能去就好了!刘前辈的剑法超凡入圣,他身后的那把瑶尘据说十来年都没有出鞘了,这一回难得来了,要同师傅切磋,这是多难得的机缘,能见着两大高手过招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就只这么一回啊!可惜我功力有限,就算师傅许我去看,我也上不了峰顶。就算能上得了峰顶,师傅的剑法我都领略不了,更何况是刘前辈呢?大师兄就不一样了,他看了是不会白看的,必然能够从中获益良多。”
她这么一说,晓冬才慢慢明白过来。
可不是!那天姜师兄也说,山上能上论剑峰的弟子,只有大师兄一个。师傅应该是器重大师兄,所以才许他跟从。对于修道习武的人来说,能够目睹这样一场论剑,看到高手的剑路剑式,那真比得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还要难得。
晓冬这么一想,心里就热乎乎的全是喜意,尽是替大师兄高兴了。师姐说得对,大师兄眼力境界都比他们强太多了,他能旁观这场论剑,必定是大有好处的。
至于他自己,晓冬倒是没有一点儿失落。他现在才不过刚拜师,连初窥门径都谈不上呢,这样的机缘就是摆在他面前也是白搭,就象师姐说的,看也看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不过晓冬高兴过了又有了新的疑问。
“只有大师兄去了吗?刘前辈带来的师兄师姐们没有人去?”
玲珑师姐摇头:“没有听说,应该是只有大师兄去了。”她左右看看,小声同晓冬说:“跟你说,别这么傻乎乎的。刘前辈根本没有亲传弟子,那几个虽然唤他师叔,跟着刘前辈也是盼着得他的指点,可是我听说刘前辈对他们的资质不满意,一个也没有教。你回头要机灵点,别一不留神说错了话,得罪人惹了祸自己还不知道呢。”
晓冬赶紧应下了。
多亏师姐提醒,要不然他还真想不到这上头。
晓冬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跟着叔叔也游历过不少地方了,也懂得这世上的事儿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都轮不上,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怨自己没本事呗。但是如果同侪中有一个格外出类拔萃,人人争羡的好事旁人没份儿偏叫他赶上了,那让人别人心里怎么能服气?少不了会羡慕嫉恨,由此而生出多少是非来。
这么着他可不能顶着一脸的笑出门去了,让客人看见说不定以为他是在嘲笑讥笑呢。
可脸上能忍住,心里还是难免高兴。
刘前辈带来的三位弟子这一天都在客院没出来,饭菜也都是端进去吃的。这让晓冬暗暗松了口气,他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人,连累师傅师兄他们都面上无光。
就是这场论剑和晓冬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可能是两人一人施展一套剑法,又或是两人动手过招比过一场,顶多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可是这一日直到晚间师傅他们三人都未曾回来。姜樊见晓冬在屋里打转转,一副焦虑难安的样子,伸手他坐了下来:“你也老实一会儿吧,转得我眼都晕了。”
晓冬心里不安:“师傅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天色已晚山路难行?”
姜樊知道他不懂,也不笑话他:“你不用担心,师傅他们不会有事儿的。这论剑时候有长有短,有时候几天都不会歇的,你快别操心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晓冬睁大了眼:“几天?可是论剑峰上有饭食吗?有水喝吗?天都黑了他们在峰顶可怎么安歇?”
就算师傅他们冻不坏,可是毕竟人不是神仙,不可能餐风饮露的过日子啊。
姜樊瞅着他直笑,笑完了才跟他解释:“师傅他们自然带着干粮和丹药的。至于安歇,象师父他们那样的功力,几日不睡也很寻常,削冰避风,打坐养神就足够了。你还小,等在山上日子长了,经得多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师兄这么一说晓冬才明白过来。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以前确实没有见过,叔叔还在的时候也没有同他说过,他以前过的都是普通人的日子,哪里懂得这些。
这么一来他对师傅和师兄更加神往,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变得厉害的一天。
第十六章 旧时人
虽然雪停了,可是山间岚蔼重重,回流山被包裹在云雾之中。晓冬扒着窗户往论剑峰那方向张望,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说了会儿话,姜师兄站起身来:“大师兄这几日不在,把给陈师弟换药的事儿托付给我了,我这会儿往他那儿去,你去不?”
“一块儿去。”晓冬赶紧起身:“我同师兄一块儿去,说起来,陈师兄的腿到底怎么伤的啊?”
“他说是天黑路滑,不小心。”姜樊把药带上,带着小师弟出了门。
晓生算一算日子,陈师兄受伤应该就是去看他给他送护手的那天,他走时天都要黑了,风那么大,还下着雪。
姜樊一转头,就见晓冬的脑袋已经耷拉下去了,垂头丧气象颗遭霜打的小白菜。
“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晓冬心里头不好受:“陈师兄那天要是不去看我,说不定就不会受伤了……”
姜樊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一听他是钻了这个牛角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可别胡思乱想了。陈师弟又不是你,以他的功夫,这点儿风雪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他也说了,他伤着是因为自己不留心,同你可没有关系。”
虽然姜师兄这么说,晓冬还是无法释怀。
到了门前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姜师兄有些意外,在外头问了一声:“陈师弟可在?”
陈敬之拖着伤腿出来相迎,他身后跟着出来的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随刘前辈上山来的那位林雁师姐。
那天叙年纪,林雁比姜樊还大一岁,同她一比,玲珑师姐简直粗糙得都不象个姑娘。倒不是说长相,单论长相的话,玲珑师姐也生得不算丑,可是整天粗布衣衫,头发扎的还不如晓冬整齐呢。再看林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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