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进明这么说,其他人也都应下了。
可众人心里都已经认定这事儿是陈敬之干的了。褚二也是个傻的,有的便宜能占,有的便宜却不那么好占的。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犯着陈敬之了,结果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于非命。当时要不是山间的猎户偶然发现,只怕他骨头都烂光了也没人知道。
第二天早饭时气氛格外凝重。晓冬总觉得其他人在偷偷打量他,可等他抬头看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又好象全都没放在他身上一样。
玲珑看见晓冬眼睛红红的,有点微肿。还不止眼睛,他的鼻子,甚至连嘴唇边缘都有些红肿,一看就象是哭过了。
看来他也知道于大洪被杀的事了。就算昨晚不知道,今天早上也得听说了。
这孩子心眼儿实,只怕会觉得于大洪的死同他有脱不了干系。
玲珑觉得这种想法纯粹瞎扯。
于大洪死的确实很冤枉,陈敬之是为了杀晓冬来的,杀于大洪纯属顺手灭口,怕走漏消息。可不能因此就把于大洪被杀的责任推到晓冬的头上啊。那如果照这么算的话,最应该受责备的应该是师父他老人家了。谁让他收下了陈敬之这个狼心狗肺的徒弟?要不是他收下了陈敬之,回流山又怎么会有这种祸事?
账不是这么算的。
用过早饭玲珑揪着翟文晖不放,打听他们从那个自断心脉的死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翟文晖知道她坐不住,只想着赶紧把陈敬之现在的底子挖出来,然后一刻也不耽误的杀shang men去。
心情可以理解,但是
翟文晖只能苦笑:“真没有那么容易找出人来的。再说就算找到了,北府城也不是能随便打打杀杀的地方,没有真凭实据,理亏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不能随便打打杀杀?那他们来杀我们就可以,我们杀他们就行?北府城这什么破规矩?”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北府城自然是要管的,”翟文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无力。
两个同门,于大洪死了,晓冬受伤。尽管伤势不重,可是这中间巧合与xing 玉n的成分太多了。一个不巧,小师弟现在可能也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让一直温和淡泊,习惯了克制隐忍的翟文晖都感到无比愤慨。
他现在想要说服玲珑,可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北府城管不管这种事?那是肯定要管的。但是现在却是北府城最混乱的一个时期,北府城多少年都没有来过这么多人。更不要说在回流山之前,已经有一个小宗门的人被杀,那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可那件事到现在听说北府城也没有给出个交待。
不是不想给,是给不了。现在北府城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人心浮动。宋城主虽然有多年威望,可眼下他已经要卸任了,新城主还没有选出来。
在这种时候,回流山死了一个弟子,谁会当成大事?
更何况这事说起来,算是回流山的家丑。按着一般惯例,陈敬之以前是回流山弟子,他残害同门,这种事放在哪个宗门都只会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绝不假手于外人。
果然玲珑接着说:“我们回流山自己的事,用得着他们管吗?没听说北府城还要管着哪家宗门不许人家自己清理门户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陈敬之很可能已经改名换姓投入旁的宗门,能在这时候到北府城来的,差不多都是有名有姓的。如果回流山要追查这件事,一来现在北府城里鱼龙混杂,查起来很难。二来,如果查到了陈敬之身上,这件事也不绝不仅仅是回流山一家之事。
昨天大师兄肯定是想拿住一个活口的,但那个人竟然愿意舍出自己一条命也要保守秘密。
陈敬之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让人为了他舍命?
一定是很了不得的宗门吧?
如果和这样的大宗门、大势力为敌,别说回流山,恐怕北府城也很难为这件事情讨回公道。
以前就曾经听说过一些事。大宗门恃强凌弱的事情屡屡发生,不管谁对谁错,道理都站在势大的那一方,小宗门遇到这种事,想要给自己讨还一个公道谈何容易?
玲珑胸口积聚着一把火,这把火偏又无处可去,憋得她两眼发红,一会儿功夫已经摔了好几样东西。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赶着回流山刚出了事,偏又有事找shang men来。
有人送了贴子过来,送贴的人只说将贴子交给李掌门,门都没进就走了。
贴子装在一个木匣里,这匣子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姜樊捧着匣子去了师父那里。
“什么人送来的?”
“不知道,对方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李复林揭开匣盖,把里面的贴子取了出来。
让姜樊意外的是,里面的贴子竟然不是一份,而是有一撂,看起来没有十张,七八张总是有的。
姜樊看着师父将贴子逐一打开看过,脸色越来越凝重,然后将贴子全放在一旁。
“师父,这是什么贴子?”
李复林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没什么,一点儿小麻烦。”
这么张贴子,每一张样式都不同,看着就不是同一家的。如果是七八家宗门合起来给师父下贴,那这怎么也不能算是一件小事。
不能怪姜樊遇事往坏处想,实在是这事儿看着就显得蹊跷。
如果是善意,送贴的人怎么会那么无礼?
这不象送拜贴,倒象是下战书。
看姜樊的脸上露出担忧的,李复林多说了两句话安慰这个徒弟:“不是什么大事,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了。”
是什么情形,能让师父同时和七八家宗门有了误会?
师父不和他多说,姜樊在大师兄那里也没有得到da an。
可是贴子送来后不久,方予文方真人就不请自来了。他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来的十分匆忙。
姜樊把人迎进来,方予文顾不上寒喧,一眼就先看到了放在案桌上的那个拜匣。
“哎哟,这些人可真是”方予文一屁股坐下来,抹了抹头上的汗。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方予文修为又非同一般,居然都急出汗来了,可见这事绝不是一件小事。
李复林说:“你怎么也来了?这事说来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就不必趟混水啊。”
方予文一面摆手,一面端面前的茶灌了几大口,都顾不上烫了。
“这事儿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我赶着过来也是想跟你解释清楚,这事儿不是我说出去的。虽然说纪筝这女人太凶,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可我这人一向堂堂正正的,再不搞那些背后挑拨离间的勾当。我要是真想和她过不去,我肯定会光明正大和她打一架,管他谁输谁赢呢。这种在背后造谣拨火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李复林点点头:“我相信不是你。咱们相识多年,你的品行我当然信得过。”
方予文一听这话,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嗳,你信我就行了。这事儿我也是早上听黄师兄说的。那个,在背后挑唆鼓动的人好象是”
“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方予文反问。
姜樊在一旁也听明白了。
好象这些人是冲着纪真人来的?
“纪筝也曾经到过若水台,见过她的人不少,这是早晚的事。”
方予文摇头:“那可不一样。要没有人在中间串连鼓动,这些人可不会凑到一起。再说了,他们宗门这些年也日渐式微,声势大不如前,都要巴结碧霞山庄。周品芝觉得在你这儿受了辱,这人又自视甚高,这口气可咽不下去,自然要讨回来,你要当心。俗话说来者不善,这些人虽然散开来看都没什么了不得,可是凑到一起了,说不定就憋出什么阴招儿坏招儿,你不得不防。对了,纪筝还在你这里吗?”
李复林应道:“是。”
方予文拍着腿叹气:“唉,要不,你劝她先避一避吧?”
这个不用李复林回答,连听到这话的姜樊都觉得不可能。
纪真人那个脾气看来不是一般的烈,现在有人指名道姓要来找她麻烦,她会示弱躲避才怪呢。
不用李复林说,方予文也知道这个不大可能。
方筝那坏脾气他是亲自领教过的。
要是能听人劝,能这么趋利避害,那纪筝当年何至于四面树敌,声名狼藉呢?
“这个,这个”方予文嘴比较笨,这个了好一会儿才说:“虽然咱们都是自封为正道,可有时候我看哪,这正道行事可不正大光明。纪筝嘛,虽然出身不那么说得响,可是她为人是直来直往的,倒从来不搞这些背后算计的勾当。”
李复林还是没出声。
“他们说好什么时候来了?”方予文说:“算了,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来,我反正是不走了。好歹我也要留下来给你壮壮声势。要是他们真不要脸的要群起而攻之,我留下就算不能助拳,好歹也能当个见证不是?总不能让他们把不要脸的事儿全干了回过头还要要在外面败坏的你的声名。”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樊也忍不住发愁。
怎么好象不顺当的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
方予文是粗枝大叶,但是他能活蹦乱跳的过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缺心眼的人。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情急,别的事顾不上。说了一会儿话,他发觉李复林的神态不对,与往常迥异。
“你这是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自己的亲传弟子不但叛门,还倒过头来残害同门,这事儿是回流山的家丑,就算对着方予文这样的故交好友,师父怎么说得出口呢?姜樊都替师父觉得难过,也对陈敬之越发愤恨。
姜樊一向脾气好,跟谁都乐呵呵的能说得来。陈敬之上次私逃之后,他还想过陈敬之这么做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甚至还想过,陈敬之毕竟年纪也行事容易冲动。他离开回流山之后说不定已经后悔了,可能还会回来,痛悔自己的过失,请求师父原谅。到时候,说不定大家就还是同门兄弟。
现在看来,太天真的人是他自己。
陈敬之压根儿不再将他们视为同门了。否则的话,但凡他还念一点儿旧日情分,就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地下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影子,姜樊心事重重的也没注意,等一眼瞥见,倒吃了一惊。
“纪真人?”
纪筝迈步从外头进来。
方予文在李复林面前很有英雄气慨,可是一见到纪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就有些英雄气短了。
纪筝拿起了李复林面前的那些贴子随手翻了翻,虽然贴子、笔迹、落款都不同,但是贴子的内容却是出奇的一致,要说那些人没有互相通气根本不可能,说不定贴子都是照着同一张底稿抄的。
她也没细看就扔下了:“什么时候来?”
李复林说:“今日就来。”
方予文也在腹诽,那些人真是急不可耐。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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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旧宅其实是座相当气派的大宅,据说在鼎盛时期,光是在这里执役的下人就有百余个。可是对于回流山的人来说,这个院子实在太小,跟山上不能比,住得憋屈。
尤其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今天还有人shang men找碴,这搁在谁身上心气儿都不平。
段平就觉得特别不顺。
他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顺,不管人是shang men来做客还是shang men来找碴的,厅堂总得收拾收拾,段平干了点儿打杂的活。
他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就是觉得看哪儿都不顺眼,连走路都觉得石板路硌了脚。
等姜师兄在身后唤他,段平回头的那会儿功夫,他忽然想起是哪儿别扭了。
平时总有一个人,嗓门挺大,脚步声也挺沉,跟在人身前身后跑来跑去的。
于师弟。
尽管段平平时总觉得他有点儿笨,有点儿烦,话还多,虽然总抢着干活儿却十回里有四五回都要出点岔子……
可是现在没有那个人了。没人在他搬凳子的时候抢着过来替他搬,说:“段师兄你歇歇。”也没有人在他回头的时候急吼吼的大步往前走,喘气呼哧呼哧的象在出力犁田的蛮牛。
姜樊见段平站那儿呆呆的不说话,眼圈都有点红了。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就明白过来,自己心里也是一酸。
段平自己先回过神来,问:“姜师兄,还有什么活儿要做?”
“没什么了,就是多烧点热水,等来了客人,茶总是要给递一杯的。”
段平点点头,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
他已经听师兄们说,今天要shang men的是一帮恶客,来找碴的。对这些人就不该给好脸,还给上茶?越是客气只怕他们越是以为回流山好欺负。
结果不但打扫了厅堂,多摆了许多桌凳,他们甚至还得重换一身行头。回流山弟子们的衣裳是白底蓝边,平时穿不穿的随各人的意,但是有这种大事的时候大家就得穿得齐整些,连鞋靴和扎头的发带也得一个色。
下贴时写的是未时,虽然今天风雪格外的猛烈,等到了未时正,大门外就来人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紧紧盯着铜漏,掐着时辰到的。一个个肃然冷脸,鱼贯走入大门。
那阵势,那齐整,跟预先演练过似的。
回流山众人站在厅堂大门外相迎,晓冬站在众师兄当中。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过,莫辰站在师父身后,借着迎客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两次。晓冬眼神儿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灵动,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些人,但心思显然没在那些进来的人身上。
他这样显然不妥。
平时晓冬和于大洪不算交情太深的,可是比旁人还是要显得亲近一些。可能因为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又都是胸无城府的那种性格。于大洪以前还把在山上采的野果给晓冬送了两包,晓冬也把自己的糕点分给他吃。
知道于大洪被陈敬之所杀,莫辰本来以为按晓冬的性格一定难过非常。
可是晓冬却好象陷入寒冬沉眠期的兽崽一样,对身周的一切反应格外沉缓。
虽然他听到了于大洪的死讯,可是却象没有明白过来这件事的真假,一直这么呆呆的样子。
这样肯定是不妥的。
莫辰担心,这会儿就算拿针刺他,他只怕都不知道叫疼。
对着这些心怀鬼胎shang men找碴的人,还得客客气气的一一相迎,回流山一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尤其是玲珑,心里堵着火,看谁都象看仇人一样,眼里的亮光显得恶狠狠的,象狼一样。
等莫辰随李复林进了厅堂,姜樊就领着其他人也跟着进去侍立在侧。
晓冬被姜樊安排了一个站在柱子后头的位置,前面的人就算翻脸掀桌子,站在后头也相对安全,殃及池鱼的危险性要小得多。
李复林刚死了一个徒弟,平时十分和气健谈的一个人,今天也破天荒的沉郁肃然起来。来的这些客人本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脸上也没笑容。整个厅堂里人虽然不少,气氛却出奇的凝重沉闷,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
方予文左右看看,他是自己坚持要留下来的,为了给李复林壮壮声势。来的这些人,平时也都只能算是二流货色。就算当年宗门显赫过,也早就都败落了。偏偏一个一个的放不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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