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交情,特意来送,为什么刚才不和他们一道来一道走?
是错过了,还是有意的?
晓冬看见翟师兄从袖子里摸出个什么东西递过去:“这个是我特意配制的,里面装的草药和香料可以静心醒神。你收着,说不定就用得上。”
“好,我知道。”玲珑师姐接过了,应了一声,又催他:“你快回去吧,我也得走了。”
翟师兄应了一声,站那儿还没挪步。玲珑师姐说着要走,也没动弹。
两人站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对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去吧。”师姐又催促了一次。
崔师兄这才转身走了,他走的不是晓冬这条路,是另一条往西坡的路,比晓冬走的这条路要绕得远。
看来他是有意不想让人碰见。
他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看看,朝师姐扬手挥了一挥:“你快去吧。”
师姐应了一声:“知道了。”可脚下还是没动,站在那儿看着翟师兄走远。
晓冬不是三五岁的孩子了,看见他们两人这样,心里多多少少明白了一半。
他平时没多注意过这个翟师兄,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只记得这人好象脾气性情都不错,脸上常带笑意,说话也和气大方,生得白白净净,身材也十分挺拔高大,好象还有人同他开玩笑,说他即便修道不成,下山去凭这长相吃饭也饿不着。
可是以前都没注意过他和师姐……
晓冬不是对外门弟子有什么偏见,更不会看不起。说真的,如果论真本事,外门弟子里比他强的多着呢,晓冬是沾了叔叔的光,才一来就被师父收为亲传弟子的,他不会觉得翟师兄身为一个外门弟子,却和师姐在一起有什么不般配。
至于师姐和翟师兄来往有些避着人,也不是怪事,说不定是害臊呗。
翟师兄已经走远了,玲珑转过头往晓冬这边看了一眼,扬声说:“过来吧,躲躲藏藏跟只小耗子似的。”
原来师姐早就发觉他来了。
晓冬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师姐,我刚才忘了把辟谷丹还你了,险些误了你的事儿。”
玲珑接过药瓶子,伸过手一把掐住了晓冬的脸,把他一张小脸儿捏得走了形:“刚才你都瞧见了?”
晓冬直唉哟:“没,没看见多少。”
“看见就看见呗,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玲珑没有松开手,反而狠狠的说:“不许跟旁人说,听到没有?跟大师兄也不能说。”
知道晓冬天天跟着大师兄活象个小尾巴,对大师兄别提多信服了,玲珑特意多加了这一句。
晓冬只能赶紧点头,点头还不敢太用力了,脸还被扯着呐。
玲珑这才松开手,还替他把脸揉了揉,不是她特别细心,而是小师弟的脸儿太嫩了,被她这么一捏,两抹红印子看着特别显眼。要是等下他回去让大师兄看见了一问,保不齐这孩子肚里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就全给她说出来了。
玲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她觉得自己和翟师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回流山门规里也没有说同门弟子不准相恋这一条,师父更是个开通的人,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对翟师兄另眼相看,下次弟子试炼之后可能就会收他为亲传弟子了。
正是因为这样,两人才没有将事情公诸于众。一是……玲珑毕竟脸皮儿薄,两人之间也才刚好上没有多久。二来,翟师兄本来就有出息,也挺有志气的,就算没有玲珑这份儿助力,他成为亲传弟子也是早晚的事,何必现在就闹出来,反而让别人说他沾了玲珑的光,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不过这里面的缘由就不必向小师弟解释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再说了,小师弟才多大,男女间的事,他肯定还不懂呢。
晓冬加快脚步往回走,没有多远就看见大师兄还在路边等他,姜师兄不在,看样是先回去了。
“你这脸是怎么了?”
没走到跟前莫辰就看见他脸上红了一块。晓冬皮子嫩,又白,那掐出来的印子可不要太显眼了。
“哦,”晓冬自己不知道,师兄一问他才想起来,自己伸手摸摸,被掐过的那一块热热的,还有点疼呢。
不等他回答,莫辰已经心中了然:“是玲珑掐你了?她这手上没轻没重的,脾气也太坏了。”
大师兄没有细问,晓冬着实松了口气。
让他有事隐瞒大师兄他心里不踏实,不过大师兄不细问,他也就不多话了。
第四十七章 先后
山路有的地方平缓,有的地方则难走些,莫辰很自然的握住晓冬的手携着他往前走。
晓冬忽然问:“师兄,要是将来师父再收一个亲传徒弟,年纪却比我大,那该叫我师兄还是师弟呢?”
小师弟这问题来的很奇怪,不过莫辰早习惯了他层出不穷的奇异念头,回答说:“自来入门无大小,只论先后,若是在你之后入门的,哪怕已经百八十岁了,还是得称你师兄的。”
“哦……”
晓冬想,师父会不会收那位翟师兄为亲传弟子呢?外门弟子们心心念念努力的目标就是做亲传弟子嘛。翟师兄在外门弟子里应该也是出众拔尖儿的,成为亲传弟子是迟早的事。
可要是象大师兄说的,他入门之后认真论排行还在晓冬之下,得管晓冬叫一声师兄,这个,这个好象有些别扭啊。师姐是个要强的人,最不肯吃亏了。等回头这事儿真成了,一碰面,翟师兄反过来叫晓冬一声师兄,那玲珑师姐的脸色肯定精彩。
到时候玲珑师姐说不定又会迁怒,还要掐他的脸。
晓冬顿时觉得另一边刚才没被掐过的脸庞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师父的信昨天到了。”莫辰说:“这趟出门还算顺利。”
晓冬顿时没功夫去想师兄还是师弟的称谓问题了。
“真的?师父信上还说什么?究竟几时回来?”
师父这趟出门时间又不短了,晓冬心里十分记挂。
莫辰安慰他:“虽然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师父可不是一个会吃旁人亏的人。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师父心中有数得很。”
晓冬闷闷的应了一声:“噢。”
知道归知道,心里就是不踏实。
莫辰想到一桩会让晓冬高兴的事。
“几年前我曾经随师父出门,去拜访过那位善卜算的胡真人。他颇有神通,不是那种招摇撞骗混饭吃的。师父给胡真人去了信,胡真人也回了信来,信里带着一张符纸,有这道符在,你的坠子大概马上就能找回来了。”
晓冬愣了下,脱口问:“当真?”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大师兄可不是那样会夸大其辞的人,更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这样说,那必然是真的。
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晓冬的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觉得很不真实。
真的就要找到他的坠子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晓冬心里并没有喜悦,反而十分忐忑。他惴惴不安的想,坠子……真的能找到吗?
从开春之后,他几乎一有空暇就去寻找,然而这么大的一座山,那么小的一个坠子,找起来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冰雪消融,山涧溪流都涨满了水,坠子很有可能因为季节变改,而被融化的雪水、溪水冲走,无处可寻。
虽然嘴上没有说过,可晓冬心里已经不止一次的冒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那个坠子早就不在回流山了。
他可能已经永远失去了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师兄说有了一张能卜算到失物下落的符纸,晓冬的隐忧不但没有因此消除,反而变得更加清晰,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回避。
如果用了这张符纸也找不到,那他就不得不承认,他的坠子确实是回不来了。
莫辰怎么会看不出晓冬的不安呢?
过去这些天,晓冬时常出去找寻,回来时经常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是当着旁人从来不表露出来,还装得若无其事。
他心里不安,又不愿意让其他人为他担心。
莫辰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晓冬的头。
晓冬能感觉到大师兄无言的宽慰。
心里还是难受。
“我的衣裳……刚才勾破了。”
晓冬现在穿的是一件约有八成新的浅青色道袍,这件是莫辰的旧衣裳,这件衣裳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为了出门师父命人给他新制了两身衣裳,只穿了那么几次,因为身量突然拔高,衣裳明显短了不少,就收了起来没有再说。因为是为了出门而制,所以衣裳比平时穿的显得精致。上个月天气一下子暖和起来,晓冬发现自己也长了个子,去年秋天穿的衣裳现在裹在身上有些发紧,莫辰就把自己过去的衣裳翻寻出来给他穿。
晓冬十分爱惜这件大师兄的衣裳,非但没有嫌弃这是一件旧衣,反而穿的格外精心。
刚才急着给玲珑师姐送药去,衣裳被勾破了他也没顾上,这会儿低下头才看见,衣角那里破了一个很明显的洞。
这让晓冬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这不算什么,回头让齐婶给你织补一下。齐婶针线活儿做的特别好,保证补完和原先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对齐婶的手艺晓冬也是有信心的。
到回流山之前,晓冬的衣裳破了,有时候是叔叔拿去请人缝补,有的时候不方便,晓冬就自己学着穿针引线,打个补丁在上面。他那点儿可怜的手艺,打的补丁皱皱巴巴,活象一块贴歪了的狗皮膏药,看起来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叔叔就曾经对着一件他自己缝补过的短褂打量了半晌,实实在在的说了句:“还不如不补呢。”
可是齐婶儿的手艺就不一样了。她补过的衣裳大多看起来就象没破过一样,之前玲珑师姐有好几件衣裳都是补过的,补完之后,齐婶有时候还在上面绣朵花、绣只蝴蝶,将织补过的痕迹遮住。
果然齐婶看到晓冬送去请她织补的衣裳时笑着说:“这不打紧,补好它一盏茶的功夫都要不了。”
晓冬松了口气,向齐婶儿道谢,又说:“劳烦了。“
“这算什么?正好玲珑姑娘去闭关了,我除了看屋子,也没有旁的事情。“齐婶儿把衣裳抖开来看看:“回头补好我给你送回去。”
齐婶在针线筐里翻寻同色的丝线,晓冬很想问问齐婶知道不知道玲珑师姐和翟师兄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可答应了师姐不对旁人说的,要是一问齐婶这事儿,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了?既然答应了,那就得说到做到。
第四十八章 美人
齐婶儿这会儿正闲着,玲珑去闭关,她正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晓冬来寻她补衣,倒正给她寻了事情做,免得她一个人反而难受。
“我年轻的时候,手艺没有现在好,可是眼力比现在强。现在觉得手上的活计比年轻时候好了,可眼力又不如当初了。”
晓冬在一旁帮她递顶针:“我请师兄帮您开点药治治吧?虽然说不大能恢复到年轻时一样,可是治了总比不治好。”
齐婶笑了:“不成啦。要是能治,真人早就给我治了。这眼睛让烟熏过,到现在能够不瞎,还能瞧见东西就挺好了。不过你放心,你这衣裳就破了个小口子,补起来不费事。”
晓冬其实挺喜欢和齐婶儿在一块儿的,齐婶儿脾气好,而且不光针线活计好,还做得一手好点心。
就是有时候唠叨了点。
“齐婶儿,你在山上多久了啊?“
齐婶儿不用多想就回答他:“总得有快三十年了吧……”
晓冬不用算也能推断出一件事:“那不是比大师兄还早吗?“
大师兄虽然本事不小,名声也一日比一日大,但要认真说,他也才二十多岁呢。
“那当然啊。“齐婶笑着说。
“那,你也知道大师兄小时候什么样子了?”
齐婶儿抿了一下线:“当然知道了。莫公子打小就很懂事,不象一般孩子那样常爱哭闹。我还记得真人把他抱回来的那天呢,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冷得很,树上、石头上都结了霜,真人把他抱回来的时候,襁褓湿乎乎的,我当时真是吓了一大跳,寻思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这样的天气里头,就算不冻死,这也非得生大病不可,也不知道那把他抛在山下的人心是有多狠啊。就算不冻着,要是有虎啊狼啊过来的,那还不几口就撕了吃了?”
真的太心狠了。
晓冬随着齐婶儿一起同仇敌忾,在肚里痛骂了一通那个不知名的歹人一通。
齐婶儿絮絮叨叨,说起旧事来就没个头绪,还好晓冬也不挑剔,听得格外认真,一个字都不想漏下。
咦?
“齐婶儿,咱们山上和山下头,好象都没有什么飞禽猛兽吧?咱们山上是有阵法的啊。”
齐婶儿抬起头来,有些困惑的说:“我记得早年间是有的吧……”
“没有吧,”晓冬分辨:“姜师兄说阵法很早以前就有了。”
齐婶儿认真想想:“早年间是有的,我记得有狼,还有别的,这些年是真没见过了。”
说话功夫齐婶儿替他把衣裳补好了,让晓冬看看满意不满意。齐婶儿手艺是不错,不认真的去翻看,压根儿看不出来这衣裳是补过的。
晓冬高高兴兴把补好的衣裳穿回去,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省着穿,可不能随随便便再弄破弄污了。
最省、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好好收起来不穿,这样衣裳才不会旧不会脏。
可是晓冬又格外喜欢这件大师兄的旧衣。穿着这个,他总觉得自己和大师兄的距离更近了,甚至整个人都变得比之前要自信。仿佛穿着大师兄的衣裳,也就能够象大师兄一样优秀了。
晓冬扯扯袖子,站在那儿傻笑起来,笑完了再继续往前回走。暮春时节,山上开了许多的花,大多都叫不出名字来,红红翠翠一片,不名贵,但是热闹,吹来的风都是香的,晓冬步子轻快,衣裳灌满了风,圆鼓鼓的。太阳特别好,晒得他额头发烫,一路走回来脚步都有点儿发飘,头也有点发晕。
莫辰看他脸都被晒红了,嘱咐他:“喝水去,怎么热成这样子?”
“想赶紧回来,就走快了。”还有一段路是提气跑回来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很快,坐下来好一会儿脸儿还是红红的。
“大师兄,大师兄!”姜樊进来的时候一脸笑,侧身让身后那人进门:“你看谁来了?“
晓冬转过头,隔着架子可以看见一个人在姜师兄之后进来,披着一件靓蓝的斗篷,隔着架子看不清楚脸,只听到大师兄十分惊喜的迎上前去,两人长揖为礼,然后笑着一同进屋。
晓冬跟着过来,来的这位客人面生,他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人个子也不矮,晓冬要看他也得抬起头来才行。
“这就是云师弟了吧?我听家师提起过,说是李真人又收了一位小徒儿,这还是头一回见着。”
莫辰在一旁为晓冬引见:“这是胡真人的弟子,你该称一声宁师兄。“
晓冬就赶紧行礼。
宁师兄伸手扶了一把,笑着说:“快别这么客套,我可没带见面礼来。要是这礼一行,我怎么好空着手没个表示呢?可要真给我又舍不得。”
这位宁师兄说话十分诙谐,一点也不见外。
晓冬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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