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上芸三娘同阿尔巴兄弟把梅西朵的事办妥后,阿尔巴本是把芸三娘送回城,然后他们就告辞的。却不想,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敞之,刚一照面,那李敞之就骑着马就朝他们冲过来,幸而阿尔巴动作快,拉着芸三娘和阿扎西躲了过去。却还没等他们出声质问,李敞之的那些奴仆就先开口说阿尔巴让他家公子的马受惊了,一定得讨个说法。
芸三娘自是伏低做小地出声求情,可人家是故意上门找茬的,你态度越低,对方的态度自是越加强硬。眼瞅着就要发生冲突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通风报信了,那衙府的官差竟赶了过来。本以为那官差定会站在李敞之那边,又不想,竟真来了个秉公执法的官爷,根本就没听李敞之的一面之词,几句话就把他们给堵住了。然后那官爷又对李敞之道,李家老爷子正找他呢,让他快些回去,所以那李敞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之后,那官爷又对芸三娘说,阿尔巴现在要易主。而且相关的文书具已准备好,那官爷拿出来后,让芸三娘直接在上面盖个手印就成。还有那李敞之的事,让她别担心,他们已经通知李家老爷子了,以后他不会给她找什么麻烦的。
这事,芸三娘虽心中存疑,但也很识趣地不多问,问阿尔巴没什么意见后就盖上了手印。所以她回城后,看到有辆马车过来接阿尔巴,她更是没多问,看着他们走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便慢慢走了回来,却不想,当她往家走近的时候,就开始发觉老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可一看过去,大家却又都装作一副无事的模样。
于是她便装作没察觉的样子,仔细一听,才隐约听出几个字眼。什么古纳人,年轻小伙子,寡妇……还有什么起异心,外来人,通风报信等等。芸三娘当时脸就白了,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好容易回了家后,白文萝还不在家。她心里正乱糟糟,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的时候,刘婶就急巴巴地跑上门来。噼里啪啦地就跟她说现在那外头都传了什么,真是什么难听的都有,然后就紧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跟古纳人扯上关系了,还眼睛眨都不眨地给他们花大把大把的银子!
芸三娘耐着心把事情解释了一通后,刘婶却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因为之前芸三娘从未对谁说过她是怎么从淮州来到西凉的。大家只知道她是男人死后,娘家那边也没人了,便带着儿女到西凉这投靠哥哥来。至于那一路上是怎么来的,她不说,别人自然不知道。而这会一下子蹦出那么一段事来,听着倒觉得有些突然。
可刘婶也不好说不信,便就犹犹豫豫地提了提两个孩子的事情。倒也不是悔婚,原本就没订下,只是看样子像是要重新考虑了。芸三娘当时就有些慌了,差点掉下泪来。好说歹说,把自己当年那一路上的困难又重述了一遍,终于让刘婶动了同情心,确信了她的话。
“娘别难过了,这桩婚事咱本来就没定下,他家要反悔也不会对女儿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的。”白文萝轻声安慰道,她确实是不在意这个。
“唉——要是以前倒也没什么,他们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可是眼下,他们家若真的反悔了,那再找别家就更难了!”
“娘,没关系的,你要不嫌弃,女儿就是在你身边守一辈子都成。”
“说什么傻话!”芸三娘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声,微皱着眉头道:“这事真是怪了,昨儿还好好地,今儿怎么就全都知道了呢?”
“多数是那李敞之气不过捣的鬼吧,娘别想了,就像刘婶刚刚说的,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咱们该过日子还得过日子,等过段时间自然就淡了。”
芸三娘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一会文轩若听到那些话……”
“这娘更不用担心了,我会好好跟他说一说的,书院那边也不用担心,这事宋夫人不早知道了吗,所以宋先生也会明白的。”
第四十六章 生活是个难题
遭人闲言碎语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次一出去,只要是知道的,都免不了在暗地里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是直接上来明着打听。.所以每次芸三娘从外面回来,脸色都不怎么好,虽她从不说,白文萝也知道那些闲话还没消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时候,人们平日里都没什么可消遣的,所以一有什么新鲜事,总能翻来覆去,刨根问底的议来论去。
然而,除了那些闲言碎语造成日子过得不舒坦外,最实质的影响就是铺子里的生意更加冷清了。常常是连着连两三天,一个铜钱都挣不着,可每月的税却还都得照常往上缴。眼瞅着去年,甚至还有前年进的货都积压了下来,布匹上的颜色花纹渐渐发暗,就是低价处理,也少有人问津。所以眼下这样,芸三娘也不敢进新的布料,只能撑着过了这段时日再另做打算。其实铺子这一块,生意差点,就往年来说,差别并不是很大。因为近这几年来,家里主要收入还是靠芸三娘长年接的绣活那出的。
然而自那些风言风语传出后,找她做绣活的人也少了,就是铺子里原先卖的那些零碎绣品也跟着无人问津。
深居简出的日子,白文萝并没什么不适应,就是绣活减了后,日子倒比以前清闲了不少。但这份清闲却是用生活进项换来的,每次看到芸三娘偷偷叹气的表情,和每个日落黄昏后,芸三娘静静关上冷清铺门的背影,她也慢慢开始为钱的事情担忧起来。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每天吃饱吃好,能睡个好觉。然而,往往这最简单的愿望都少有实现的时候,卡里那一串对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数字,对她来说就仅仅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已。
而她,之前所学的那一切,却没有一项能用来改变她家目前的这种境况。她既不知道怎么做生意,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赚钱。以前所学的东西,都不是用来过生活的。而且,当她在这里唯一学会的刺绣,并且能用来卖钱的绣品如今也难卖出去后。白文萝真的开始纠结了,很认真的纠结。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会啊,这个自我否认的意识在脑中盘旋几日后,她开始自我反省。却又反省了几日,她依旧想不出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并且能帮家里的境况得到改善的事情。
生活,真是个难题!
这是她纠结了许多天后,最后得出的结论。
当然,在这些天里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以前见过一些商店都是怎样招揽客户,比如打折。其实就是降价,芸三娘早已经实施了,可也没看到什么好效果;又比如张贴广告,大力宣传,然而,随意张贴东西,在这里是犯法的,行不通;再比如,把绣品摆到外面去,让大家都来看看,见的人多了,买的自然就不会少。可这个主意马上被芸三娘否决了,照她这么一弄的话,动静就不会小。外头那些爱嚼舌头的人可不更有的说了,再说把东西摆到外面,就得有人时时都在外面候着,以防物品丢失。若是个男人倒还罢了,而她一个寡妇,白文萝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谁都不合适这么明目张胆地抛头露面。而且这个时候,她们最是不适做什么引起别人主意的事情。越低调,那些闲言碎语才能淡得越快。
闺女提出来的主意都被自己无情否决后,芸三娘看着白文萝还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心里既是宽慰又是心疼。便笑着对她说道:“别太担心了,就是这段时间家里的进项少了点罢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前天还卖出去两匹布,昨儿也有人托娘给绣几个小荷包,价格低是低了点,但等过了这段时间,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淡下去后,慢慢会好的。”
白文萝想了想,便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傻丫头,这算不得什么,比这更难熬的时候,娘都熬过来了。”见她这般,芸三娘便又轻轻笑了一下,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白文萝怔了怔,抬起眼看了看芸三娘。才三十出头的女人,面上却已带上了风霜的痕迹。其实芸三娘的五官生的很好,脸型也是标准的鹅蛋脸,年轻的时候必是个美人。只是,再好的容貌也敌不过时间和生活的磨压。曾经清澈的双眼,因长年熬夜做绣活,如今已带上明显的红血丝;笑的时候,眼角会露出几条清晰的鱼尾纹;太阳穴两边还有几点黄斑;皮肤有些发黄,并看得出有松弛的痕迹;手上的皮肤也很粗糙,而且因长年做家务活,手背上的青筋微有些浮起;身上虽不胖,但早已不见少女的苗条,整个人看着有些粗壮浮肿,是标准的中年妇女身材。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女人,看着却像四十岁一般。
白文萝心里发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芸三娘只道她还为家里的生意担忧,便又安慰了几句。还说怎么也还有她舅舅留下的那些银子呢,除了上次花的外,还剩一百多两,不少了。而且这铺子的生意若是过了今年还好不了的话,她就打算或者租给别人,或者改做别的什么,反正总有路可走。
时间刷得飞快,日子就这样深居简出的过着,生意依然冷冷清清。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早就淡了下去,只是铺里的生意依旧不好,不过后来倒是接到了不少绣活,于是他们家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段时间里,赵武曾借着找白文轩,来他们家几次,而且每次都会带上几个小玩意儿过来。有时是几个琉璃珠子,有时是用草叶做成的小动物。有一次甚至还带来一支小珠花,拿来后就偷偷放到白文萝跟前,还边带着解释说是他路上捡到的,他家里也没谁适合带这个,就给她了。过后芸三娘知道了这事,笑得很开心。
然而,这段时间,刘婶却很少来她们家。偶尔来看看也都是匆匆就走了,直到外头那些话淡了下去,她过来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倒是萧蜜兮一开始就过来了几次,一来是找白文萝学那个洒线绣,二来像是怕她这段时日会不开心,便多来陪她几次。只是每次待得时间也不长,好像怕会被家里说,所以那洒线绣也学得半会半不会的。
白文萝倒都不在意这些,芸三娘接的绣活多了以后,她便也就开始帮起忙来。有没有人来,影响不了她的心情。她在意的只是她娘和弟弟能过得好,这就行了,她一直就是如此。
很简单,也很冷漠。
第四十七章 看到不该看的
七月二十这日是芸三娘哥哥的忌日,正好是中元节刚过没几天,往年芸三娘都是在中元节那天就带着一双儿女提前去上坟的。不过今年因为那几日连着下雨,所以便一直等到了忌日那天,才准备好东西,雇了辆马车,带着白文萝和白文轩上坟祭拜去。
谁知那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芸三娘才发现香烛少了一支。
“这附近也有卖香烛的,我下去买吧,娘先过去,这离舅舅的墓也不远了,我回去买完再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会要有顺路的马车,我再顺搭一程。”白文萝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虽然已经是城外了,但也没走多远,还是能看到城外的那几处房子。而且西凉城普通人家的墓地基本是集中在城外几处的,因为中元节附近那几日下雨的关系,所以倒有不少人家同他们一样,都是等到这几天才来上坟,顺路车肯定有不少。
芸三娘也往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晴朗,路上烟尘飞扬,因此去上坟的人还真不少。有抗着锄头,挑着簸箕,拿着香烛纸钱等一路走过去的;也有跟他们一样,准备了东西,雇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坐过去的。
“行,那你买了就赶紧过来,娘先过去给你舅舅的坟墓修整一下,前几日下了雨,估计冲下了不少土。”芸三娘说着就点了点头,给白文萝撩开车帘。
“我跟姐姐一块儿去。”看着外头热闹,白文轩小孩子心性又出来了,便也要跟上。
芸三娘看了他一眼,本想驳回的,可一想难得让他出来这一次,前些日子把他拘得紧了,每天从书院回来就哪都不让他去,看是闷坏了。这么一想,心里一软,便不由得开口叮嘱道:“那你可好好跟着姐姐,别乱跑。”
“知道了。”白文轩兴奋地点着头,说着就头一个先蹦下车。
“好好看着他。”看着姐弟两都下车后,芸三娘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白文萝点着头,看芸三娘坐的马车驶开后,才对白文轩道:“就是去买支香烛你还跟着干什么。”
“嘿嘿……刚刚看到那卖香烛附近有了好多草从,我想去找只蟋蟀。”被白文萝看了一眼,白文轩傻呼呼地笑了一下,就老实招了。
“哪有时间给你找蟋蟀。”白文萝瞥了他一眼,既不是赞同,也不是反对,说着就已经往回走了。
“嘿嘿……我就是瞎找找,找不到就算了。”白文轩赶紧跟了上去,讨好地说道。
没多会,两人就走到那卖香烛的地方,这儿虽是在城外。但因为西凉的人口多,地方大,又是毗邻京州,所需的商品流通自然比较频繁,所以常常有些外地来做买卖的人来不及进城,就暂时在这地方落脚。久而久之,这里就慢慢形成一条小规模的商业街道。有小饭馆,有小客栈,也有小杂货店。
因为中元节刚过,上坟的人还未减少,所以这条街上的杂货店,便把纸钱香烛什么的都摆在店外头来招揽顾客。白文萝刚走过去,那店老板才招呼完几位顾客,一瞅又有客人上门便笑眯眯地问需要什么。白文萝说了芸三娘准备的那种香烛,那店老板在摊位上找了找,发现刚卖完,便赔笑这说道:“姑娘歇歇,我这就去里头拿出来,马上马上。”那店老板说着也不等白文萝点头,赶紧招呼邻居帮他看一会,就急急忙忙往店内跑去了。
因为这家杂货店是在这排房子的最外头,能看得到那边的杂草长得很茂盛,而这一排房子后面似乎也都是荒坡野地。白文轩早瞅着这个机会,溜到边上找他的蟋蟀去了。见他走得也不远,白文萝便随他去,没一会,那店老板就把她要的香烛拿出来了。付钱后,她正要叫白文轩,只是还未开口,白文轩就有些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悄悄地说道:“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是那匹马。”
“哪匹马?”
“嘘,小声点儿。”白文轩拉着她,很小心地把手指放在唇边。
瞧他这神神秘秘地样子,白文萝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疑惑了。于是便跟着他顺着那房子边,朝后面悄悄走去。就快走到那墙角处的时候,不等白文轩朝她做止步的动作,白文萝就已经停下了脚步。这周围的草丛很高,还堆有一些碎砖头和石块,是很好的遮挡物,而外头的行人都是匆匆路过,所以倒没什么人往这边注意。
此时白文萝已经知道白文轩叫她看什么了,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后,她就大约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利用杂草的遮掩,迅速往那探出头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常跟在李敞之身边的那个小厮,另外一个估计也是他身边的奴仆。另外还有四匹马,三匹棕色,一匹白色。那小厮正在给那匹白马喂东西,白文轩肯定是认出了那匹白马,伯爵府大公子的坐骑,年前的时候,他差点死在那匹马的四蹄下。
她和白文轩对望了一眼,这会那边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变得稍大了起来。
“这管不管用?”其中一个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肯定管用,我特意去问人找了这东西,不管是雪云宝马还是黑云宝马,都逃不了……这次咱公子指定能赢他!”那小厮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就快点,别一颗一颗的喂了,一会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马上就回来了,这要被发现了,公子肯定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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