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见到她,顿时有几分惊喜,快步上前,谦恭道:“奴婢俞凤箫,拜见荆山公主。”
琳润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美目之中闪过一份惊喜,但随即整张脸又阴沉了下去,嘟囔道:“你探亲回来了啊。回来……是专程来做太子妃的吧?之前我是真没看出来,也没想到,你竟会和那个家伙有瓜葛。”
凤箫抿唇,道:“凤箫绝不会做太子妃的。”
“真的?”琳润面上带了几分喜色,“你说真的?你还来薛府与我一起吗?”
“凤箫这次回长安城,是带了叔父的信回来的。”凤箫道,“凤箫将不再做女官了。”
“恩?”琳润嘟起了唇,“你要回金缕嫁人?留在薛府多好啊?锁离也留下来啊……”她这时向着凤箫身后看去,顿时眸色一变,“你……你怎么与迟四公子在一起?”
“只是路上恰巧遇见了。”凤箫知她心中尚还在意,连忙转移话题,“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公主如此生气。”
琳润立时怒气凛凛,道:“我好不容易才求得父皇,让他把那个金翘珠送与我做陪嫁。可谁知我刚嫁过来薛家没几日,薛府便进了盗贼,独独偷走了我的金翘珠!”
“只是一个珠子,怕是很不好找啊。”凤箫道。
“呵,那金翘珠岂是凡物?金翘珠不同于一般的金质品,在白日里,它的光芒盛于骄阳,在黑夜里,它的光芒十里可见。”琳润骄傲道。
她顿了顿,又向着那些侍卫道:“你们可不能偷懒,必须好好的给本公主找!”说罢,她转向凤箫等人,道,“你现在也不能回皇宫了吧?倒不如住在我府上,如何?”
凤箫点点头,“那真是麻烦公主了。”
琳润皱眉,“我就讨厌你这点,总是这么客气。”她说着,忽地又看到了一旁的狄燧,顿时睁大了眼睛,道:“诶诶诶诶,你这个无赖,怎么也跟凤箫在一起?”
“许久未见了,公主大人。”狄燧坏笑着行礼。
凤箫心中略略有些不悦。怎么无论是狄燧还是迟秀韦,都与琳润公主如此熟识呢?
在街的一角。
蘼婉皱着眉,喃喃道:“怎么我见到这个凤箫,竟会有种熟悉之感呢?”
花犯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熟悉?也许你们从前认识?”
“也许吧。”蘼婉不确定道,“只是我一个凡人也不认识啊……不止凤箫,那个狄燧,还有那个迟秀韦,我都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花犯似乎没有在听,只是兴奋道:“姐姐姐姐,我们今天晚上要去皇宫里玩吗?”
蘼婉笑笑,“是啊。我已经打探清楚了,皇宫中有个叫武丽人的宫女,而土旋珠呢,就在她那里。”
花犯嘻嘻的笑,“哇,我要去皇宫了呢!”
蘼婉连忙嘘道:“小声点啊丫头。”
“没事的了。”花犯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想吃那个。”
蘼婉宠溺的看着她,道:“好啊,我给你去买。”
再说凤箫那边。
她们到了薛府没多久,一直对凤箫极为上心的皇太子李隆基便立刻闻讯而来了。
琳润一向不喜这个哥哥,便摆着架子,笑道:“太子哥哥这是来做什么?莫不是来拉拢我家驸马爷了?”
李隆基依旧如昔时那般华贵而温雅,眉目之间不见一丝不悦。只听他柔声道:“听说凤箫姑娘回来了,便特来看望。为兄相信,琳润妹妹定不会对这事阻拦的吧。”
琳润冷笑:“我为什么不会?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哥哥你风流倜傥,今儿个喜欢这个,明儿个又爱上那个,我这是维护我的婢女,怕她被哥哥你始乱终弃……这女人家的名声可是最最重要的。况且……我已经问过她了,她说,她绝对不会做太子妃的。人家这次回长安城,便是要解除了女官的身份,回家乡嫁人了……”
李隆基面色一冷,道:“琳润你已嫁人,可怎么还是这般的刁蛮无理?我要亲眼见到凤箫,亲耳听到她的拒绝,别人说的,我一概不信!”
“我刁蛮无理?”琳润本就因为金翘珠一事甚是恼火,如今听得李隆基如此说她,更是生气的不得了,“我可是怕李隆基你倒时候被人亲口拒绝了,下不来台,可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直在屏风后站着的凤箫连忙走了出来,道:“还请公主息怒。这事都是由凤箫引起的,那便让凤箫来解决吧。”
又恰好此时,锁离进来通报:“公主,驸马爷回来了。”说罢,她对着凤箫偷偷挤了挤眼睛,一副调皮的模样。
琳润一向对这个驸马甚为满意,连忙整了整华服,又对着李隆基冷哼一声,出了门去。
仇锁离冲着凤箫吐吐舌头,也跟着离去了。大厅里顿时只余李隆基与凤箫二人。
李隆基一见凤箫,便笑的极为温和,目有精曜,道:“不知凤箫姑娘这一路行程可顺利?”
“多谢太子关心。”凤箫冲他微微一笑后便开门见山道,“太子爷……”
李隆基温声打断:“唤我隆基便好。”
“直呼太子名讳恐怕是不敬吧。”凤箫道,“凤箫知道太子对凤箫的好意,凤箫心领了,若非凤箫已有心上之人,定会应允太子的。”
“你……你有心上之人?”李隆基眸色一沉,“他是谁?”
“不过是一普通男子而已,凤箫觉得,就无需告知太子了吧。”凤箫谦恭道。
李隆基冷冷一笑,“是狄燧……还是迟秀韦呢?”
他的问话已在凤箫意料之中,然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回答,只是沉默着,不语。
李隆基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又恢复了那副高贵而温和的模样,微笑道:“罢了,这等事,强求不得。”
凤箫感激似的冲他微笑。她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李隆基忽地抓住了她的衣带。
她回头,正对上他沉痛的眼神。
哐当一声,凤箫低头,却见是那花临姜赠她的小瓶子掉地了。她正欲伸手去捡,却见李隆基已松开了手,弯腰捡起那个瓶子,微笑着递给了她。
凤箫愣愣的看着那个瓶子。
里面的江水是淡紫色的。
他对自己无疑是真心的,可是,他喜欢自己,大约也只是喜欢自己的容颜或气质吧,他喜欢的不是她的心,所以,这瓶子里的水,也不过是淡紫色的而已。
凤箫冲着他笑笑,收回了瓶子,随即离开,只余他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偷偷在门外守了许久的狄燧一见凤箫出来,立时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道:“你总算是出来了。你不知道啊,刚刚那个混蛋抓住你的衣带的时候,我差点儿没冲上去揍死他!”
“说皇太子是混蛋,狄燧你好生大胆啊!”凤箫微笑着看着他。
“凤箫……我好高兴啊。”狄燧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总算是少了一个对手了……”
凤箫的笑容微微凝滞。
她如今就像是那举棋不定的人,手里拿着棋子,却不知到底放到哪里才好,左右为难。
狄燧与迟秀韦,谁才是值得付与一生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分道扬镳
(三)分道扬镳
是夜。天朗气清。
玉真,又或者说是金仙公主的寝宫,如今早已空置,寂清无人。而此时,却有一位酒醉之人身穿华服,流连于此。
正是皇太子李隆基。
当时他初遇俞凤箫,便是在此。
他唇边挂着些许哀伤的笑意,手里拿着碧玉制成的酒壶,时而轻抿,时而叹息。他也想过,要不要杀了狄燧及迟秀韦,强抢了凤箫来,可是若是如此,只怕会让凤箫对他生出恨意吧。
他贵为太子,即将履至九五之尊,可却得不到一个深爱的女子。
冥冥之中,似有梨花于眼前盛开,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清凉彻骨。胜雪的花瓣,随风而颤抖,看似柔弱,实却坚强。
他绝非单单爱着她洁丽的容颜,更是爱她的气度与心地。
李隆基怅然一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他晃晃手中的酒壶。没酒了。
月光在酒壶上游走流转,晶莹澈亮的光芒被折射了出来。
天朝贵胄又如何?他暗自感叹。
忽地,他见有一个女子嘤嘤哭泣着走入了园内。
李隆基朦朦胧胧的看过去,但见她身着月白色宫装,盘着高高的发髻,肤色白皙如玉,身材不胖不瘦,凹凸有致,五官看不真切,但仍显秀丽。
这、这不是凤箫吗?
李隆基只觉得心上一热,便起身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你哭什么?”李隆基温柔的笑着,深邃的眸中带着几许醉意,“你一哭,我心便痛了。”
那女子似是惊住了,也不知挣扎,愣愣的看着他。月光下,他的面容格外俊美英朗,尤其是那一双蕴满情意的眼眸,深邃如斯,简直要让人陷了进去。那女子的心怦怦地跳着,愈来愈快。
“我好思念你……”李隆基欺身而上,也顾不得许多,重重吻上了她的嫩唇,梦呓般的呢喃着,“凤箫……”
那女子也不再哭泣,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回应他,这反而使得酒醉后的李隆基对她更是爱怜。
他的手,沿着她身子的曲线,伸入了她的宫装内,两指一动,轻轻解开了她小巧秀致的肚兜儿,抚摸上了她滑腻如脂的肌肤。
那女子忽地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主动的回应起他了,与他缠绵起来。
却见此时,一个石子破风而来,击在了李隆基的后背上,只听嗖的一声,他便倒地不醒。
“姐姐!”那女子不满的叉起腰来,“我不是叫你先回去了吗?”
蘼婉皱眉道:“你为何要附在这宫女身上?你这样做,可是会减她的阳寿的。我们虽行偷盗之事,可我们不是妖魔鬼怪,做不得这等害人之事。”
附身在宫女武丽人身上的花犯嘟着嘴,道:“姐姐,我只是……我只是……明白你那句话了。”她幽幽的道,“情爱大约就是如此吧?只需要一眼,就认定他是这世间唯一的,认定他是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于是情愿抛开一切来与之厮守。”
“你……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吧?”蘼婉微微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花犯竟会有这种情思。
“是啊。”花犯低声道,“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且……他刚刚亲我的嘴唇的时候,我觉得心间似乎有一团东西似的,阻塞着,有些胸闷气短,但是又很舒服……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我确实是喜欢上他了。”
蘼婉又道:“他是李唐王室的皇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皇帝不好吗?”花犯眨眨眼睛,不解道,“我在人间呆了这么多日,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人间的事了。皇帝……不是天下最最尊贵最最厉害的人吗?他有什么不好吗?”
蘼婉面色严肃,道:“我怕你受伤啊,花犯。他李隆基有朝一日若是登基,必定会有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你真的愿意与那么多美貌女子一起分享他吗?而且……你没有听明白吗?他刚刚唤的人名,是凤箫!他不是真心喜欢眼前的这个宫婢,他只是醉了,只是伤心了,所以想要找个人来宣泄他的情绪!”
“你说的话我只能听懂一些,不过你大概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花犯笑笑,道,“姐姐你无需担心了。我娘在世之时曾对我说,妖兽若想要成仙,必须度过天劫,而我的天劫……我娘说是情劫,这也是我一定要随你来这世间寻觅至情至爱的原因。我娘心疼我,怕我被情劫所伤,所以她特地教了我一套秘术,可以使得我心爱之人对我也真心爱慕,姐姐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里,蘼婉面色稍缓,但仍是有些犹疑道:“可是……由法术得来的爱,毕竟还是不可靠。人心多变,又岂是你应付的来的?”
花犯哈哈一笑,道:“这个我娘也想到了。她说这不要紧的,凡人的爱往往不会维持太久的时间,这爱时间久了,便会成了习惯。我只要让他习惯宠爱我了,还怕他抛弃我吗?”
蘼婉笑笑,由衷的祝福她,“那我真要为你高兴了。愿你真的可以获得他的至爱,就像……就像我和昆吾一样,真心相待,愿以终老。”
“谢谢姐姐了!”花犯很是开心,但随即又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便没办法帮助你寻找神珠了。”
“没关系的。”蘼婉笑笑,“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找到了喜欢的人,我会任你去找你的至情至爱,绝对不会逼你留在我身边的。如今我的诺言,也到了兑现的时候了。如今五颗神珠我已得到三颗,剩下两颗想来也不是难事,你也无需担心了。”
“真的吗姐姐?”花犯笑着朝他跑过去,拥住了她,“姐姐,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一辈子的亲姐姐。”
“花犯,等到昆吾复活了,我会与他一同来看你和这个太子的。”蘼婉温柔的道,“倒时候你便可以知道,昆吾他是多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一点都不像传说中描述的魔魅。”
“我知道我知道!”花犯调皮的笑笑,“姐姐你说过许多次了!昆吾他是最最温柔,最最善良,最最体贴,最最文雅的一个人!他是三界里最完美无缺的男子!”
“好了好了。”蘼婉有些脸红,道,“就这样吧。你要保重。”
“嗯。”花犯松开了拥着她的手,有些难过的道,“再见了,姐姐。”
“嗯,再见。”蘼婉点点头,转身驾云而去。
再见。再也不见。
月夜,风清。
蘼婉有些失神的走在长街上,心里时而担忧花犯,时而又回想起百余年前的时光,脚下随意的走着,不知该去向哪里。
土旋珠已到手,剩下的水凌火藏二珠,一个在东海龙宫,一个在吸血狐族的族中被当做至宝供奉,得来都不容易,而她,对花犯撒了谎。
如今没了花犯,凭她一人之力,要想得到这两个神珠,实在是难上加难。
“嘿,蘼芜草姑娘,好久不见了。”忽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流里流气的道。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音调……蘼婉大惊,回首,“果真是你?”
“喂,你怎么从月宫里逃出来了?还来了这人世间最最繁华的长安城……”狄燧手里拿着刚从街边买的羊肉串,边吃边说。
蘼婉一见他,双眼立时通红,略带着哭腔道:“既然找到你了,那冥火的事也不发愁了。”
“什么冥火?”狄燧皱着眉头,看向她。但还不等她回答,他眸色一厉,道:“你是想为昆吾聚魂?”
“正是。”蘼婉道,“待我找齐了五颗神珠,再用冥火烧灼,昆吾自会复活。”
狄燧摇头而叹,“只是……只是这等逆天之事,怕是逃不过天界的法眼啊……”
蘼婉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狄燧忽然神色慌张,道:“诶诶诶,等她来了,千万不要提四百一十八年前的事,更不要提我的身份。我现在叫狄燧,记住了!”
她?
蘼婉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凤箫正手拿几根羊肉串,形象不佳,面色不豫的站在狄燧的面前,怒气凛凛。
“这位姑娘是谁?”凤箫勉强微笑,道。
狄燧连忙跑过去,笑嘻嘻的接过羊肉串,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女官大人。我见着熟人有些激动,所以忘了给你打招呼就溜走了。”
蘼婉见他们两人这样,由衷的一笑,道:“我叫蘼婉,姑娘可是叫凤箫?方才神……狄燧还与我说你呢!说你处事大方,为人善良,还说他有意娶你为妻呢!”
凤箫的怒气顿时消散至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