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将菜刀直直的指向身后的人。
他的身后,俞凤箫手里拿着那把狄燧的匕首,就要捅入他的身体里。她面色冷定,丝毫也不慌张。
狄衮衮被韩寿阳踩得痛楚不已,喉间一苦,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行九人,如今只剩下这三个人。
凤箫见他目光阴狠,微微一笑,冷静道:“韩寿阳,他说的对,即使你把我们全部都杀死了,你也不一定能够走出这片林子。相反,你杀光了我们,只剩下你一个人,这对花临姜来说反而更加轻松。”
“所以呢?”韩寿阳目带赞赏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好主意?”
凤箫略略沉吟,忽地瞥见门口处蹲着一只白狐,便也顾不得许多,指着那狐狸向韩寿阳道:“那里有只狐狸,我们可以先吃了它,之后再想办法。”
韩寿阳微微眯眸,“我搜查了整个林子,没有一只活物,这狐狸又是从哪儿来的?”
凤箫道:“你急得都可以吃人了,倒有功夫想这些。”
“吃人很安全。”韩寿阳微笑着看着她,“而吃这只来历不明的狐狸的话,说不定会被毒死。”
凤箫一时也没了主意,蹙着眉,低头凝想。而韩寿阳却也不急,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她,目光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是柔情若水。
就在这时,那狐狸忽地走了过来。
韩寿阳顿时警惕起来,手中暗暗握紧了菜刀。
狐狸微微弓身,琉璃般的眼珠里闪过一道寒光,随后如箭一般向韩寿阳扑来。韩寿阳面不改色,挥刀一砍,然而他一刀下去,就发觉不太对劲。
首先是狐狸倏地消失了。
韩寿阳觉得好笑,这狐狸也是鬼?
然而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他发觉自己像是被定身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不禁慌张起来,面有急色,汗如雨下。
凤箫见那狐狸倏地化为虚无,心上一惊,随即又见韩寿阳许久未动,更觉得差异。她试探性的上前,手握匕首,抵住了韩寿阳的心前。
“你怎么了?”凤箫问道。
韩寿阳张口,却只见唇动,不闻声音,这让他甚是绝望。
凤箫似乎略略有些了然,不禁高兴起来,兴奋的对着狄衮衮道:“衮衮,想必是有神人相助你我,令那仙狐来此,给这贼人施了定身术。如今他一动也不能动,真是活该如此。”
韩寿阳心急如焚,面色愈发阴郁。他心中默念着父亲教他的那些救命的咒语,可却皆是无济于事。
狄衮衮倍感欣慰的一笑,落泪道:“定是少爷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凤箫点点头,又恢复了冷静的表情,道:“再过一个时辰花临姜很有可能就会归来了。我们还是先想想对策的好。”
狄衮衮点点头。他在凤箫的扶持下吃力的站起身来,强忍着疼痛,唇边带着一丝苍白的笑意,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后院。
只余一向诡计多端的韩寿阳,绝望无比的站在大堂里,以一成不变的一个姿势,等待着花临姜的归来。
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下场,倒也真是报应了。
……
今天的天亮的格外的早。
只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天便已微亮了。日光熹微,花香怡人,好一副动人春景。
那个人又来了。
面若姣花照水,姿如杨柳随风,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正是花娘。
她莲步款款进了客栈里,立时便见到韩寿阳目露恨意的以奇怪的姿势站在大堂内,不禁诧异起来。然而她却没什么心情多想,只是媚惑一笑,素手玉指轻轻一动,那把剪刀咔嚓一声……
韩寿阳俊美的头颅立时便从他修长的脖子上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后又坠到地面上,滚了几滚,灰头土脸的在墙角停住,看上去煞是骇人。
花娘轻轻拂去腕上的鲜血,动作轻柔如水,美目多情,望着韩寿阳那依旧站立着的身子,好似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倒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相貌俊朗,文武兼备,且与仙家又颇有渊源,若是潜心修炼的话,该是很有成就的。”花临姜斜睨着他的头,也不管他听不听的道,径自低语,“可是啊,终究还是凡人,只知为了自己的那点儿心计,勾心斗角,使尽了力气,所以最后,你只能落得这么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说罢,她幽幽然的叹了口气,随即缓缓步入后院,寻找下一个对象。
屋子里。
狄衮衮急道:“凤箫,快把桌子什么的移过去,堵住门口。快啊。”
凤箫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曦光,“没用的。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她。这么做不过是徒费力气而已。”
狄衮衮瞪大了又圆又大的双眼,“那该怎么办?我们才刚刚脱离了韩寿阳的魔爪,这便就要死了?”
凤箫眼睑低垂,“死有何惧?这横塘村的四人自幼一起长大,从未离开过村子,本应感情深厚,心地纯善,可结果呢?吴山翠受花临姜勾引,后又抛弃她,且两次杀死她;韩寿阳狡猾如狐,狠心如狼,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竟想得出要吃人;罗大令生性鲁莽,亦被花娘所诱惑,最后被痴恋花娘的柳芜杀死;而柳芜,因他一心只想着花娘,竟有些疯癫了,最后被自己的弟兄吴山翠忍无可忍而杀。我不由得想,是不是……世人皆是如此呢?若是世人皆是如此,那生又何欢?倒不如死了,反倒一干二净。”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鬼话!”狄衮衮大怒,“我没有多少文采,说不出太文绉绉的话来,可我也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之所以个个被花娘所迷惑,那是因为他们在横塘村里被困了十几年,什么都没有见过,所以见个稍微好看点儿的女子便会被迷个七荤八素了。还有,你看不出来吗?什么兄弟!这四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吴山翠一直欺压其他几人;韩寿阳本就性情凉薄,不可能与谁太过亲近;柳芜性情懦弱,一直被人欺压;至于罗大令,根本就是个傻大粗,且贪图美色,一见到美人,什么兄弟之情早就抛到脑后了!这四个人,依我狄衮衮看,死了也不奇怪!”顿了顿,他语气悲愤道,“兄弟……我和少爷那才算是兄弟……”
思及狄燧,两人都不由得沉默起来。
而就在这时,忽地有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道:“哎呦我的衮衮啊,听你这么说,少爷我还真是欣慰啊。”
屋内的两人不禁愕然,对视片刻后,凤箫飞也似的跑去开了门。
门外,那风流少年长身玉立,一双明眸顾眄炜如,嘴角还向上微微斜着,透着股坏坏的感觉,然却并不让人心生厌恶。
这混蛋……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流里流气……
凤箫顿时泪眼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相思
(九)不负相思
花临姜此时已经来了。
她微微有些愕然的看着死而复生的狄燧,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又活了?”
狄燧笑嘻嘻的转身道:“哎呀,我去地府里转了一圈,结果他们跟我说我阳寿未尽,还不该死,结果就又让我回来了。”
花临姜笑笑,道:“那你阳寿何时会尽?是否是今日此时?”
狄燧做出一副很是遗憾的神情,摇头道:“不是啊。我还会活很久,短时间内是不能和地府里的那帮人再见面了。”
花娘面色一僵,强笑道:“那狄公子有没有顺便问问妾身的阳寿?”
“嗯?”狄燧故作诧异,“你都是神仙了,是不会死的。不过……”他坏坏的微笑,从怀中掏出一条金色绸带,“神仙确实是不会死,但是我听他们说,如果神仙犯了大错,比如草菅人命,或者与凡人有了私情什么的,就会被驱逐出仙界,打回原形的。那么……怎么把这样的神仙打回原形呢?”
狄燧得意的看着面色阴郁的花临姜,抖了抖手中的绸带,“用它便可以了。”
他刚刚说罢,还未动手,便见那花临姜面如土灰,转身即逃。
狄燧快步追上,伸手将拿绸带掷了出去。只见那绸带在空中倏地变大,然后极有灵性的朝着花临姜的方向飞去,随即将逃离不及的花娘套了进去,之后便见那绸带复又缓缓缩小,最终又成了最初的模样,变成了轻飘飘的一条金色缎带。
狄燧伸手,那缎带便飞了回来,落入他的手心。
床上的狄衮衮张大了眼睛看着,惊讶不已,好久才反应过来。
凤箫知那绸带是宝物,又见花临姜已除,不禁高兴了起来,复又追问道:“她去哪儿了?不是被打回原形了吗?我要看看她的原形。”
狄燧轻笑着看着她,“她是江边的野花所化成的,如今被打回原形,便又回了那条江边。而那江,便是九江,一会儿我们便会见到。”
狄衮衮哈哈大笑,激动道:“少爷威武!少爷威武!我终于能从这个破地儿出去了……”然而他忽地又沉默了下来,歉疚道:“对不起,少爷。白小姐她们……”
狄燧摆摆手,道:“无碍了。方才我在地府里已经托人去给白伯父白伯母传梦了,他二老可在梦里与女儿重诉思念。”
狄衮衮皱眉,“少爷你好像在地府里混的很不错啊……诶诶诶,你给我讲讲,地府里是什么样的?鬼差都长成什么样?你有没有见着什么熟人?”
“会给你说的,急什么。”狄燧心情大好,笑道,“诶?怎么不见那只狐狸?”
凤箫问道:“那只狐狸是你留下的吗?多亏了它,不然我们早就被那韩寿阳折磨死了。”
狄燧愣了一下,笑道:“是啊是啊,是我留的。”随即,他暧昧的凑近俞凤箫,挤眉弄眼,轻声道:“女官大人,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凤箫却不看他,转过身去开始收拾包袱,“什么话?”
狄燧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纤腰,“你说我能娶你……”
凤箫面色一沉,狠狠打掉了他的手,“凤箫身为皇宫女官,不得与他人有私情,这你也没听说过?”
狄燧悻悻的收回手来,瘪着嘴,很是不悦。
凤箫用余光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底觉得好笑。她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心中反倒有几分莫名的欢喜。
就在这时,门外一只踌躇许久的狐狸实在是忍无可忍,竭尽全力跑进了屋里来,一下子便跃入了凤箫的怀里,心急的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狄燧不屑的笑,迟四你个骚狐狸……
等着瞧!
窗外,已是春日里韶光最盛的时候。
莺语绵蛮,琦玮珠玉。
一行三人,外加一只狐狸,重又踏上了旅途。
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在客栈里呆了足有六七日,可这世上刚刚过了半日有余。
这使得凤箫不禁开心起来,从不喜形于色的她竟也笑的露出两排贝齿来。她眸云齿雪,青丝如瀑,再加上那绝佳的气质,着实引来了街上不少人的注视。
“过了九江就是我家了。”凤箫难得有这样欣悦的时候,话也多了起来,“我家乡很美的,城池之内四处皆是繁花。我记得我小时候还跟我娘说以后要做一个卖花女,我娘还训我,说我没出息。”
“那你后来怎会做了女官了?”狄燧挑眉问道。
他没想到的是,凤箫闻言后笑容顿时凝滞,情绪瞬地低落了下来,自此不发一言。狄燧愣住,暗知失言,却又不知自己何处失言,心中懊恼不已。
幸好狄衮衮一瘸一拐的道:“看,那是九江!”
狄燧抬眼看去,只见江边煞是热闹,船家喧哗,画舫争春。而江畔更有层层花草,百紫千红,令人眼花缭乱。
只是不知这千万朵花儿中,那一朵才是花娘?
凤箫忽地停步,道:“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我要去金缕,须往南边走,而你不是要去云溪吗?我们的方向,正好相反。”
狄燧嘟着嘴说:“可是我现在不用回云溪了啊……”
凤箫道:“是啊,珑月已不在了。”她略略有些黯然,沉默了片刻,复又道:“那你应当回头,往长安去了。”
狄燧拿着扇子敲打着自己肩膀,眼神四处乱飘,“我不回长安。我还没去过金缕呢。听说金缕美女甲天下……”
凤箫早看透了他,便道:“你若是要去金缕,我也不好拦你……只是,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走的好,免得我家人看见了生出些误会。”
狄燧巴不得她家人误会,笑嘻嘻的道:“你是女儿身,又是孤身一人,我可不放心……”
凤箫看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儿,知是甩不掉他了,无奈的叹口气,转身便走,狄燧嘿嘿的笑着,也跟了上去。与岸边的船夫讲好价钱后,众人便上了船。
船夫姓花,看上去约有七十多岁,笑起来很是和蔼,只是耳朵稍稍有些背。
三人一狐坐在船上,觉得十分无聊。
狄燧忽地向那花老头问道:“大爷,我想向您问件事。”
花老头笑笑,“问吧问吧!我在这里摆渡了将近六十年,方圆几百里,没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狄燧笑道:“那……那横塘村为何不许村人离村啊?”
花老头闻言,轻轻一笑,沙哑着嗓子道:“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了,事情虽已过去了五十余年,可老头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村子里有个叫吴念潇的小伙子,长的很是精神,常常在这江上往来,但他娶了妻子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听说他妻子长的花容月貌,比宫里的妃嫔,月中的嫦娥都要美丽,所以吴念潇很是宠爱她。不过,他妻子的这份美貌也引来了村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唉。”他摇头一叹。
众人用心听着,皆明了那“妻子”应该就是花临姜。
花老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村子里的男人总是暗中偷窥吴念潇的妻子,而村里的女人则对她心生妒忌,巴不得她早早死去。然而有一日,人们意外的发现,吴念潇的妻子不是凡人,竟是由江边花草修炼而成的仙女!村子里有个叫柳关河的人,平时看着老实懦弱,可实际上总是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他喜欢仙女,曾经大胆告白,却被仙女狠狠拒绝。仙女身份败露后,他偷偷在村子里散布消息,说是如果吃了仙女的肉便会一生无病,长命百岁。”
凤箫心中一惊,吴念潇……应该就是吴山翠的先人,而柳关河,则该是柳芜的先人。
花老头摇头叹道:“村子里的人平时就对这仙女甚是嫉恨,如今知道了这事儿,便鼓动村长,要他允许大家一起去杀了那仙女,然后一同长生不老。村长心中不忍,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吴念潇。吴念潇刚开始不同意,可是经不住全村人的劝说,且心底又有些见不得人的私念,所以最后终是答应了。于是后来,村子里武艺最高强的罗甘自告奋勇,杀了吴念潇的妻子。杀完后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
罗甘……罗大令之先人。
“大家分了仙女的肉吃,心里略有不安,然而更多的则是欢喜。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翌日天亮时分,吴念潇的妻子又回来了。她质问吴念潇为何背弃她,又质问村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然而最终再一次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惨死于横塘村中。这时大家终于意识到,她是杀不死的。然而就在众人慌乱无措,想着要逃离横塘村的时候,有一个人回来了。这人名叫韩逸,本是横塘村人,但因为自幼喜欢阴阳之术,所以被村人视为不祥,于是早早的便离了村子,四处游荡。他归来后,耗尽全身法力,给整个横塘村设了个结界,使得那仙女无法进来。从此横塘村便有了那个村规,凡是村人,有生之日皆不得离村。”
韩逸,即是韩寿阳之父。
花老头讲完故事,见众人都是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