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月。
依旧沉闷。各怀鬼胎。
吴山翠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
他把屋子里的桌子椅子统统都用来堵住门了。
他害怕花临姜。
当时你侬我侬时的耳语,信誓旦旦的承诺,他早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杀死她时的解脱与快感,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害怕,犹如是鲜血渗入江水之中一般漂浮在空气里,一丝一缕的进入他的身体里,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剪刀。鲜血。
他脸色煞白。
会是今夜吗?她会在今夜来找他吗?
月轮焰焰。
像是明澈的天火,在层云间浮浮沉沉。
好像时刻都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势,烧到这个污秽的人间来。
罗大令蹑手蹑足的走近花临姜的房间。他听到了水声,诱惑的水声。伴着的还有花娘的歌声,轻轻柔柔,婉转娇媚。
透过狭窄的一道门缝向里看去,j□j无边。耳畔,但闻得那女子唱道:“花下死兮奈渠何。奈渠何兮无奈何,窗前咫尺天涯远,唱破人间薄幸歌。”
那妖娆如牡丹一般的女子坐在木制的浴盆里,水面上涟漪圈圈,花瓣四散开来。
水珠点点,滑过她的玉指素臂,淌过她的如雪长颈,从她那高耸如峰的胸脯间流下去,击打着水中的花瓣,那花瓣瞬时载着水珠,随着涟漪飘开。
她的眼眸弯细含笑,时而如芙蕖一般纯洁可念,时而又如妖魅一般诱惑妩媚,一颦一笑,皆似天仙。
她那双白玉般的柔荑轻轻抬起,撩起一串水珠,那水珠儿如若是珍珠一般,滴落在她细致白皙的肌肤上,更衬得她的肌肤如筑脂刻玉般莹澈。
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腕消香腻,绰钓腰身漾碧漪。明露骨,泌雪肌。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罗大令偷窥着她,只觉得身上火热难耐,最后忍无可忍,推门而入。
花临姜正要惊呼,却已被勇猛的罗大令捂住了口鼻。
“花娘,花娘……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罗大令声音颤抖着道,“你就……你就从了我吧……”
花娘目露惊恐,微微摇头。
罗大令双眼一瞪,“你能和那吴山翠上床,便不能和我上吗?莫不是嫌弃我是村野粗人……”
花娘落泪。
罗大令的心一下便软了下去,言语间也不再那么粗俗,“花娘,若是你从了我,前尘往事我都不再计较,只要你一心一意的跟我。我……我愿意娶你为妻。”
花娘闻言,眉睫低垂,长长的睫毛犹如是黑色的蝶翼。
“花娘,我……我罗大令是真心喜欢你的。”罗大令粗糙的手抚上了她光滑的背脊,四处流连。
“那你可愿意留下来陪我?”花娘柔情如水的看着他。
“愿意愿意。”罗大令忙不迭答应下来。
可他此时早已被j□j冲的没了理智,哪里还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呢?
“真的?”花娘又问。
“真的真的。”罗大令心急的把花娘从盆中抱起,走向那幽香阵阵的柔软床榻。
帘帐放下。
微风吹来,帘动,阵阵柔情蜜语便随着凉风泄露了出来。
翌日。
浓雾未退。
狄衮衮兴奋的从门外跑了进来,道:“哈哈,我好像是发现路了!我们能出去这个鬼林子了!”
吴山翠是最高兴听见这个消息的。他巴不得就此离开。
“那你快快带路啊!还磨蹭什么!”他站起身,大声道。
花临姜袅袅婷婷的从二楼缓步下来,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找到路了吗?那真是恭喜诸位了。”
狄燧也很是高兴,喊道:“大家快些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众人闻言,立刻回房,收拾起衣物来。
罗大令也不例外。
花临姜立在桌子旁,身姿窈窕,云鬓雾鬟,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低声道:“你也要走吗?”
罗大令动作一凝,笑着道:“我自然是要带你走的。”
“可是我不能离开。”她的语气轻若游丝,“我想让你留下。留下来陪我。”
罗大令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能离开?我们一起走,不是很好吗?”
花临姜幽幽的盯着他,“留下来吧。阿罗。”
罗大令是个粗人,向来是直来直去。他有些为难的向着花临姜道:“可是我……我一直生长在横塘村内,从没有见过外边的世面,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我对不起你,花娘。我一定要走。”
“一定要走?”她娥眉轻挑,语气轻柔。
“是,一定要走。”罗大令咬牙道。
“那好。”她的语气轻的像是在叹息。
雾气愈发浓重。整个客栈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罩着,仿若是海市蜃楼一般。
众人在大堂内等待了许久,也不见罗大令从房里出来。
吴山翠不耐烦起来,使劲捶着罗大令的房门,却不见有人回应。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最后干脆抬起一脚,踹开了门。
血的味道。
吴山翠惊叫一声,瘫倒在地,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众人讶异,奔过去看,均是目瞪口呆,而白珑月与翎姑更是惊吓的哭泣起来。凤箫是最后一个过去的,隔着人墙,看不太真切。
狄燧忽地转过头来,捂住她的眼睛。
“怎么了?”她不安的问。
“他死了。”狄燧轻声答道,“不要看。”
罗大令死了。他再也离不开这个客栈了。
他还来不及看一看横塘村以外的景色,就死了。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剪刀,鲜血飞溅至四周的墙上。他眦目欲裂,似是不敢置信。
你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
留下来。
他留下来了。就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再也不离去。
一行九人,已成了八个。
作者有话要说:
☆、柳芜成疑
(五)柳芜成疑
“是谁杀了他?”韩寿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心中暗暗揣摩着众人的心境。
狄衮衮语气微弱的道:“柳芜,你……你刚刚去了哪里?我去你房里找你,可你不在。”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面色惨白的柳芜。
柳芜声音有些小的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我力气那么小,怎么可能杀死罗大令?”他眼见众人目光中的怀疑减了几分,便稍稍安心,可狄燧却忽地漫不经心的道:“那一日我给了柳芜你三包迷药,可是你只用了一包,是不是?另外的两包呢?在哪里?”
柳芜一惊,吞吞吐吐道:“我……我……我的迷药,丢……丢了。”
韩寿阳冷笑着看着他,“丢了?真的丢了?”
“真的丢了。”柳芜眉头紧皱,道。
就在众人都怀疑的看向他的时候,一直面色惨白的吴山翠忽地大叫了起来,“不是他!不是柳芜!韩寿阳你个王八蛋,他是与我们一同长大的弟兄,你竟然怀疑他!”
韩寿阳不以为然,眸光中带着些许讥讽之意,淡淡道:“我不止怀疑他,更怀疑你!既然你说不是柳芜杀的大令,那么你说,是谁杀的?”
吴山翠手足无措,慌乱的后退了几步,几欲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
“你说啊。”韩寿阳步步紧逼。
吴山翠蓦地大叫一声,狠狠推开韩寿阳,狂奔着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凤箫忽地冷静开口,道:“大家先别乱。彼此先给彼此做一下证人,证明在刚才那段时间里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狄燧闻言,目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率先道:“我先说。我和衮衮,还有凤箫在一起。凤箫在询问狄衮衮找到出路的过程,其间她与衮衮皆没有离开过。”
狄衮衮接着道:“是的。但是……但是少爷中间上了一趟茅厕……”
狄燧撇嘴,“喂,狄衮衮你个臭鸡蛋,那时间那么短,能做什么事?”
翎姑有些生气的道:“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我便在女厕前等她,恰逢这时狄公子过来,我便与他说了几句话。待我家小姐出来了,两人又吵了几句。”
狄燧点点头,“然后我也没上茅厕,急着出发,便回去了。”
韩寿阳道:“我一直在大堂里坐着。跑堂的可以作证,吴山翠也可以。同时我也证明,吴山翠没有离开过大堂,他迫不及待要走。”
只剩下柳芜了。
韩寿阳向他微笑,问道:“你不在房里收拾东西,跑去了哪里?”
狄燧也注视着他,“我没有在茅厕见到你。”
柳芜一直支吾着,小小的脸儿一阵白一阵红,可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狄燧轻声道:“既然你什么也不愿意说,那么不好意思了……”他勾勾手指头,狄衮衮便从包袱里抽出一条粗粗的麻绳来。
狄衮衮嘿嘿的笑着,拿着麻绳朝着柳芜一步步走了过去。
“我告诉你,我家少爷可是狄仁杰狄大人的侄子,破案的话可是很有天赋的!你不要以为你什么也不说,就可以逃过一劫!”他抖了抖绳子,威胁似的冲打着哆嗦的柳芜笑笑。
柳芜疯也似的摇着头,面带惧色。
狄衮衮也是身强力壮,几下便把柳芜给制服在地,拿着麻绳将他绑了起来。
狄燧赞赏的拍拍狄衮衮的肩头,然后居高临下的向着柳芜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死罗大令?”
柳芜喘着粗气,眼眸发红,又是愤怒又是悲伤的看着大堂里的所有人,然后忽地吼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说这句话就已经间接的说明,你就是杀死罗大令的凶手了。”狄燧遗憾的摇摇头,然后转过身,向着狄衮衮道:“已过正午了。我们还是赶快动身吧。”
韩寿阳浅笑着接道:“那大令兄的尸首,就劳烦老板娘代之安葬了。”
花娘冲他妩媚一笑,显然是应了下来。
凤箫却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走到狄燧身边,小声道:“我觉得不对。你还没有问老板娘有无证人呢。”
狄燧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不用急。且等着瞧吧。”
“瞧什么?”凤箫看着他好似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存疑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儿我们依然出不去这林子。”狄燧轻声道。
很不幸的,他再一次一语成谶。
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出了门去,结果再一次折了回来。
狄衮衮很是愤懑,一甩手中的马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今儿早上分明都走出去了,还特意在沿途做了标记,怎么才过了不到半日,标记便没了,雾气也更浓了!真是古怪!真是古怪!”
吴山翠嘴唇发白,一边失魂落魄的走着,一边喃喃自语:“走不出去了……出不去了……”
凤箫暗自观察着吴山翠的异样,诧异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兄弟惨死,一个兄弟成了杀人者,而他却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对出去这一事最为着急……”
狄燧仰头望天,“我们在这儿呆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事儿,迟早都会渐渐清楚的。”
凤箫面色一变,紧张起来,“你说什么?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很久?”
“说久也久,说不久也不久。”狄燧似笑非笑着答道,“你也别问我,我也不过是有这种感觉而已,你若让我具体些说,我便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凤箫闻言,低下了头,沉声道:“只是不知这客栈里的食物还有多少……只怕我们要饿死在这里……”
“你若是饿了,可以来吃我啊。”狄燧吊儿郎当的冲她眨眨眼,“我可是会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然后躺在那又香又软的床榻上面,绝对会让你满意……”
“混球。”凤箫冷冷吐出两字,快步走了出去。
花临姜见他们回来,甚为惊愕,道:“你们不是说找到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狄衮衮垂头丧气,“不知道。不知道。我确实是找到路了,还做了标记,可是一转眼,标记没了,路也找不到了。”
众人重又在这花家客栈住了下来。经过这几日的反复折腾,谁都没了精神,沉闷的吃了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凤箫回想起那日众人初初住进客栈里时的喧闹,心中不免暗自唏嘘起来。那时这四个少年均是兴奋不已,哪里会想到不过几日之后,便会落得这副光景?思及此,她不禁皱眉,这古怪的林子……会不会和横塘村那奇怪的村规有关呢?
与世隔绝的横塘村,一起长大却情感淡漠的少年。
奇怪的花家客栈,美若天仙的老板娘。
走不出的林子,从未消退的浓雾。
这一切之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耳畔,隐隐约约似有女声细声高唱,歌词似是:“花下死兮奈渠何。奈渠何兮无奈何,窗前咫尺天涯远,唱破人间薄幸歌。”还想细听,却再听不真切。
凤箫又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无法按时回宫,不免又愁眉不展起来。恰逢这时,那只全身似雪的狐狸又静静的依偎在了她的脚边,小小耳朵正对着她绣鞋上金线缝就的牡丹花,可爱至极。
凤箫微微一笑,伸手将它抱到怀里,并不说些什么,只是用柔柔玉手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毛皮。
小狐狸有些忸怩的动了动身子,似乎在微微挣扎,但随即它又不挣扎了,头朝着凤箫的怀中扎的更深了些。
正在这狐狸享受之时,狄燧这个混蛋又过来了。他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狐狸,忽略了那狐狸龇牙咧嘴的表情,也忽略了自己臂上未好的咬伤,坐在了凤箫身侧。
“你怎么又来了?”凤箫往另一边稍稍移了移,状似不悦地问道
狄燧挑眉,“怕你独身一人太寂寞。”他刚说罢,凤箫就捡了身边的几片落叶朝着他那张欠揍的俊脸扔了过去。狄燧也不躲,口中连忙改道:“怕你独身一人,太……太不安全。”
凤箫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毫无动容。
烟交雾凝,就连夜空之中那轮桂魄也变得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如坠仙境,又如身在噩梦。
与此同时。
吴山翠站在花临姜的房门前,目光闪烁,手脚略略有些冰凉。他竭力的稳住自己的心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使它不再颤抖。
屋内的花临姜似是听到了些动静,柔声问道:“吴郎,可是你?”
吴山翠霎时紧张起来,支吾了片刻却也不应,径自走上前推门而入。
花临姜坐在鸾镜之前,袅袅娜娜的转过身来,眸光流眄,“你来了……”语气中夹带着丝丝哀怨。
吴山翠既害怕她,又不想在这女人面前示弱,强自冷下一张脸,道:“我是来质问你的!是不是你杀了罗大令!而且又栽赃柳芜!”
花临姜眸色一凛,轻声道:“吴郎你这便是冤枉我了。确实不是花娘我杀的人,那又何来栽赃一说呢?”
吴山翠声音颤抖道:“你……你别再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有妖术!就是你施了妖术,让我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出也出不去,只能坐以待毙!”
花临姜沉默了片刻,嫣然而笑,“吴郎。这便是你所知道的?我那些小把戏可不是什么妖术,而是仙术。确实是我,确实是我把你们困在了这里,但是……谁让你们如此不听话,擅自离了村子呢?离了村子便算了,我还道五十余年过去了,人该有些变化才是,谁知道你们一个一个与五十年前那些人毫无差别!”她语气狠厉的说着,随即站起身,慢慢靠近吴山翠,秀面之上依旧带着妖异而绝美的笑容,“如果不喜欢我,就如那韩寿阳一样,拒绝我便可,说不定我也会行行好,放你们过去。可是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