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寒笑对两女道:“神尼相请,咱们快去拜见……”
三人随在如雪小尼身后,来到禅房。
神尼招待三人坐定,笑对萧剑寒道:“小施主,老尼有两件东西要交给小施主,这是令堂的遗物,包裹之内,究竟是什么物件,老尼并未打开,小施主请收下……”
萧剑寒恭敬的接过包裹,道:“老前辈,晚辈可否就在此间打开?”
神尼道:“令堂遗物,小施主请随意观看。”
萧剑寒似是有些激动的缓缓打开那黄绫包裹。
神尼和二女都在瞪着大眼看着萧剑寒,只见那抖开的包裹之中,一共有三件衣衫,和一封书信。
那三件衣衫,一件是褪了色的淡红罗衫,上面斑斑点点的染了几大块枯黄污渍,另外两件,则是婴儿的短袍。
萧剑寒这时已拆开了书信在读,他激动的脸色,只令裘、蓝二女大为紧张,二女知道,这封书信的文字,必然讲明了凶手是谁。
这时,萧剑寒似是看完了书信,两滴泪珠顺腮滴落。
神尼目光一转,低声道:“小施主,令堂信上怎么说?”
萧剑寒凄然一笑道:“家母说当年华阴古道血案,乃是晚辈的阿姨战柔柔一手策划。”
神尼一怔道:“这……真想不到……小施主,令堂可曾说出当年华阴古道并未丧身的黑衣大汉是谁?”
萧剑寒道:“先母并未肯定指出此人是谁,但先母说在布袋和尚曾于华山天柱峰下遇到这人,肩扛家母而出手救下家母之时,家母业已醒转,据家母猜测,这人可能是那蓝效先……”
蓝彩云闻言,惊“啊”了一声道:“是我爹……”
萧剑寒冷冷应道:“蓝姑娘,家母遗书所言,想必不会错的了。”
神尼皱眉道:“小施丰,令堂还说了什么?”
萧剑寒道:“先母说她非常感谢老前辈的照顾,而且……而且……”他忽然看了蓝彩云一眼,住口不语。
神尼道:“小施主,有话直说无妨。”
萧剑寒道:“先母是要晚辈不可仇视蓝姑娘。”
蓝彩云本是在低声饮泣,暗怪自己的爹爹糊涂,埋怨自己的命苦,这时听得萧剑寒这句话后,芳心大大的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神尼长叹接口道:“不错,小施主,冤有头,债有主,长一辈的恩仇,莫要涉及下一代才好,否则,似那等恩怨循环,怎生得了?”
萧剑寒拭去了泪光,低声道:“老前辈,纵然先母不说,晚辈也不会惊及蓝姑娘的。”
神尼点了点头道:“小施主,具大智慧,老尼相信小施主必将恩怨分明,不涉及无辜……”话音略顿,神尼又道:“小施主,令堂还说了什么?”
萧剑寒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白衣神尼道:“先母……先母说晚辈未报此大仇之前,不许晚辈去坟地拜叩……老前辈,这……为了什么?”
神尼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施主,此事令堂弥留之际,亦曾向老尼提及,据令堂向老尼解释,她希望小施主在报了大仇后,才算是有面目到她坟前尊拜……”神尼歇了一歇,又道:“令尊的遗骨,老尼早于十五年前,暗中派人移来青城,令堂仙去之日,就是守在令尊的坟侧……”
萧剑寒闻言,忽然起身,拜倒在神尼身前。
神尼挥袖一拂,道:“小施主,你这是为何?”一股极大的潜力,直朝萧剑寒拂去。
萧剑寒似是早已有备,神尼这一拂力,并未将他阻住,他十分恭敬的叩了三个头,悲声道:“晚辈父母承蒙照应之情,晚辈粉身不足言报,老前辈若是再不容晚辈大礼叩谢,岂不是今晚辈终身不安么?”
神尼一拂之力不小,竟未能阻止萧剑寒,心中既是吃惊又是欢喜,当下只好受了三拜之后,道:“小施主,老尼身受了……”话音一顿,又道:“小施主,老尼身为佛门弟子不便插手小施主的血海深仇,但老尼有一句话,尚请小施主记下……”
萧剑寒跪在地上,应声道:“老前辈佛渝,晚辈洗耳恭听。”
神尼低声道:“小施主,人死不能复生,不论小施主心中有多少怨恨,有多少复仇的意念,但愿小施主在此后行走江湖之日,多体上天好生之德,莫造无妄的杀孽,老尼就十分高兴了。”
萧剑寒闻言,心中一震,连忙道:“晚辈敢不遵命。”
神尼凄然一笑道:“小施主,老尼还有话要说。”
萧剑寒缓缓起身,收手肃立道:“老前辈有何教诲?”
神尼道:“小徒彩云来此,本是奉了她祖母之命,要老尼出面,化解小施主和蓝效先之间的仇怨,但老尼深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是老尼劝小施主不报此仇,不但于情于理讲不过去,而且也大乖人伦之道,是以,老尼不敢随便启齿……不过,云儿昨夜向老尼说明一切之后,老尼又深觉若不向小施主启齿,老尼对云儿及蓝檀越夫妇亦无以交代,这等两难之事,实是令老尼一时之间,无从定夺……”
神尼顿了一顿,又道:“小施主,老尼势在两难之下,尚请小施主能够……”话音至此,忽然顿住。
萧剑寒心中可也非常为难的在寻思,神尼不说,他也知道,无非要自己放过蓝效先一条生路。但是,这怎么能够做得到呢?休说蓝效先乃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就冲着他和“红红公主”的所作所为,就万死不可赎其罪了。
是以,神尼住口不语,他也沉吟不问,他明白,自己此刻一开口,那结果只有一条路,可就是放过蓝效先。
神尼等了一会儿,未见萧剑寒说话,不禁长叹道:“小施主,老尼知道小施主心意,但老尼用意并未要小施主放弃杀父之仇,只要小施主也替云儿想上一想。”
萧剑寒转头看了蓝彩云一眼,只见她此刻正伏在裘青萍怀中低泣不已,这一霎间,萧剑寒可真是难到了,因为他非常明白,白衣神尼的话不错,为了自己杀父之仇,杀了蓝效先之后,蓝彩云和自己,不也成了杀父的仇人了么?
似这等怨怨相结下去,何时方可罢休呢?萧剑寒沉吟良久,拿不定丝毫主意,要他放弃此仇不报么?办不到,他瞧瞧那母亲的血衣,和慈母留下的那备作自己穿用的婴儿长袍。他忽然咬紧牙根,抱拳向神尼一揖道:“老前辈,恕晚辈有违你老的佛渝了……”他话音一落,转身将那黄绫包裹包好,紧紧地束在身上,然后向裘青萍,蓝彩云凄然一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愚兄身为人子,不能有悖孝道,尚请两位贤妹体谅愚兄苦衷……”
他不等二女说话,抱拳长长一揖。又道:“请萍妹代我劝劝云妹,倘若北海尚能归来,愚兄再向云妹请罪了。”话音一落,转身出门而去。
裘青萍一愣之下,大声道:“萧大哥,你……”
她既不能撇下蓝彩云跟去,又担心萧剑寒负气而走,可能独自一人冒险赶去了北海“天机岛”,以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应付得了申无极,蓝效先等高手?一时大急,不禁泪珠顺腮而下。
神尼摇头长长一叹道:“掌门人,随他去吧。老尼知道留他不住的。”
裘青萍抱着蓝彩云,哀声道:“老前辈,这事怎么办?晚辈方寸已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神尼低声道:“掌门人,看来老尼不能不到‘自在宫’一行了,掌门人如是愿意,老尼甚望掌门人能陪云儿同行。”
裘青萍长叹一声道:“晚辈遵命……”
× × ×
这是奉天庄河边的一处小渔村。
沿着那白亮的海滩,到处都摆满了舢板渔具,几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每天都要吃力的晾起渔网。
黄昏的景色,在海边确是十分的壮丽,远远地海天接界之处,那金红相间的夕晖,把蓝色的海水,涂上了一层油彩,微风拂起,那海面之上,顿时现出万缕光辉,耀人目眩。
村中炊烟四起,在微风中游荡。
虽然,这村中只住二十几户人家,并且多是些比草僚高明不了多少的茅舍,但每一个住在村内的男女,都安于现实,守着各人的本份,起早歇晚,一成不变的活着。
他们之中,从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除了这茫茫大海,还有什么讨到养家活口的所在。
千百年来,他们一代一代就这么活着。
× × ×
元肖节后,在这儿,年算是过完了,尽管县城里面到处都在请春酒,闹花灯,还要玩上十天半个月才肯干活,但是在这海边的渔村,有太阳无风的日子,就是他们讨生活的时节。
黄昏,船儿划回来,不管鱼多不多,他们总是尽了他们求生的愿。
这时,年轻的人都渐渐回到屋内吃饭去了,海滩上,只有几个顽童在奔来逐去,喜喜笑闹。突然,打远远的海边沙石枯树的掩映之中,现出了一个神态十分落魄,背着一个黄绫包裹,挂了一双佩剑的灰衣少年,他脚步十分沉重,低着头,向渔村走来!
看样子,这人是从远方来的,而且,他仿佛很颓丧,一脸风尘之色,他缓缓地走到渔村之下,看看那些孩子,然后目光却转在那搁在沙滩上的小小舢板之上!久久,他的眼光没有离开!
孩子们好奇的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说着这个陌生人,但他没有转过眼光,他依然在瞧着舢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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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万里寻仇天机岛
这时,孩子们的静寂,使渔村中有人诧异的探出头来。
也许这村子很小,刹那间能够把见到的事传扬出去,所以,刹那间,一大群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位年约七十左右的老渔翁突然排众上前,问道:“年轻人,你吃过饭了么?”。
慈祥的话语,使年轻人一怔.他转过头来,落寞的应道“谢谢老人家,在下已然用过饭了。”
老人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你迷了路?你贵姓啊?”
年轻人道:“在下萧剑寒……”
敢情是他。他跑到这小渔村来干么?老渔人闻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的笑道:“原来是萧兄弟,你可是迷路了?”
萧剑寒摇头道:“在下并非迷路,老丈,在下想……”。他顿了一顿。指着那些舢板道:
“在下想租一条船。”
老渔人闻言笑道:“这种小舢板么?萧兄弟要他作甚?”
萧剑寒扬了扬眉道:“在下想出海一游。”这种话实在叫人难信。天下有租这种小舢板出海游玩的
人?疯了么?
老渔人失笑道:“兄弟,你只是想到海上玩玩么?”
萧剑寒看了老渔人一眼,忽然,他心中一震,敢情他一直没有注视这位老渔人,此刻目光射向老渔人脸上,他才觉得这位老渔人的眼神,好清澈。
萧剑寒心想,难道这位老渔人会是一位风尘异人么?他似乎有些不信 但他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是以,老渔人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在下想去一个地方。
老渔人笑道:“兄弟,这地方在哪儿?”
萧剑寒道:“当然在海上了。”
老渔人眉头皱了一皱道:“兄弟,由此处出海,只有处岛屿可去,近一点是‘天机岛’,远一点的是‘天王岛’兄弟要去哪里?”
萧剑寒笑道:“在下想去‘天机岛’。”
老渔人笑道:“兄弟,那‘天机岛’外人是上不去的。”
萧剑寒笑道;“在下例外。”
老渔人忽然笑道:“小老儿明白了,兄弟可是岛上的人么?”
萧剑寒道:“在下并非岛上之人,是岛上之人与在下甚熟!”
老渔人笑道:“兄弟,不是小老儿多话,那‘天机岛’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兄弟要去,只怕很难租到船呢!”
萧剑寒皱眉道:“老丈可是说这几没有人肯把船租给在下?”
老渔人道:“小老儿担心小兄弟根本找不到去那岛上的操舟之人。”
萧剑寒笑道:老丈,在下只想租船。
老渔人皱眉道:“小兄弟,你想自己弄船?”
萧剑寒道;“不瞒老丈说,在下自幼生长海边,对于海上的一切,倒也应付自如,老丈如能为在下租到一条船,在下可以自己划去‘天机岛’。”
老渔人笑道:“小兄弟,你怎地不到城外码头上去积船呢?”
萧剑寒心中暗道:“这老人真罗索。”但口中却道:“在下去过了。”
老渔人道:“小兄弟为何不在那儿租用?而且那儿的船也大些啊!”
萧剑寒长叹一声道;“老丈,他们的船被人封了.老渔人呆了一呆道:“封了?官府封的么?”
萧剑寒道:“若是官府所封,在下也许还有办法弄到一条,只因那封船之人,是在下的一批朋友们。”
老渔人笑道:“小兄弟,你这可叫小老儿不懂了、既当那封船之人是你小兄弟的朋友,你跟他们打个交道,不就可以弄到一条船了么?”
萧剑寒摇头道二“老丈,在下不想让他们知道在下去了‘天机岛’老渔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兄弟不想找你封船的朋友了。”
老人话音一顿,又道:“小兄弟,他们是什么人?竞能封船?”
萧剑寒笑道:“老丈,这些事你老大可不必过问吧!
老渔人笑道:“小兄弟,这事老儿可非知道不可。“萧剑寒道:“为什么?”
老人道:“小老儿如不知道全部情形只怕老弟也租不到一条船呢!”
萧剑寒剑眉一扬,笑道:“老丈是否不知全部情形,他们就不会租船给我?”
老人笑道:“正是如此。”
萧剑寒略一沉吟道:“好吧!”
他话音一落,故意一叹道:“说来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因为他们怕我去了那‘天机岛’就回不来了,所以才封不许我出海。”
显然,他这种话并不真的能令那位老渔人相信,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闪起了一片异光,笑道:“小兄弟,朋友们这么关心你,你为何不肯听话!”
萧剑寒苦笑道:“人各有志,老丈难道不懂么?”
老渔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小老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剑寒道:“老丈请讲吧!”
老人笑道:“小兄弟,老朽虽然能为你租到一条船,恐怕小兄弟也不可能凭着这小小的一页扁舟,飘扬过海啊!”
萧剑寒道:“这倒不必老丈烦心,在下精通水性,只要有船,不论大小,在下定可将他驾到‘天机岛’去。”
老人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真有这等把握!”
萧剑寒点头道:“在下有把握。”
老人目中奇光一闪而逝,笑道:“很好,小兄弟既是决心要去,老朽倒愿意帮你个忙。”
话音一顿,向围在四周的人群道:“你们别呆在这儿,快回去吃饭……”
人群中有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忽然走了过来,低声道:“莫老,你老回去吃饭么?”
原来这位老人姓莫。
莫老人道:“龙儿,回去跟你娘说,我不吃了。”
那叫龙儿的孩子呆了一呆,道:“老,不吃饭,肚子会饿啊。”
莫老人笑道:“傻小子,肚子饿了我不会回去吃么?你快回家吧,别让你娘老是等了……”
那龙儿闻言,只好讪讪地走了。
这时四周的人群,只剩下了四五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们怕是担心萧剑寒会对莫老有什么不利,站在旁边,似是在保护莫老丈。
莫老丈看可那四个渔人一眼,笑道:“杜老三,你的船怎么样了?干了?”
四人中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应道:“老莫,小的船昨儿就已干了。”
莫老丈笑道:“这位